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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如月映九州全文阅读

作者:丙辰龙九     刀光如月映九州txt下载     刀光如月映九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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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血刀破雷拳

    站在衡阳城门楼最高的檐头望向广袤无垠的夜空,满天的星斗散发出的光芒似乎都被那一弯柳叶眉般的弦月所淹没。

    皎洁的月光柔和中带着一丝清冷,照在整个衡阳城的大地上,城中万家灯火通明,远远看去亦如星海,疏密交错之间尽显繁华气象。

    齐府今晚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整个府邸所有亭台楼阁处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景象。

    空旷的演武场正中间铺了一块巨大的波斯地毯,约有五十余人围绕演武场四周盘膝而坐,有一紫袍金冠青年公子坐于正中主位,背后立有一幅巨大屏风,据说是号称画圣吴道子后人的当今京城第一画师吴子斌所作的猛虎下山图。图中一只白额吊睛猛虎雄踞一株虬劲苍松,气势逼人,栩栩如生,背后远山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右上角上书“威震山河”四个大字,愈发显得公子气势非凡。

    前来贺喜的嘉宾可以说囊括了衡阳城中所有名人雅士,衡阳城的父母官张知府,震远镖局的贺总镖头,西山寺的智光禅师,黄河帮的刘帮主,六和绸缎庄的龚掌柜等等无一不是衡阳城中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每人身前皆摆有一张金丝楠木制作的精致短小案几,案几上摆有铜制果盘,盘中皆放有时令水果,另有几个青花瓷菜碟,其中菜肴虽然量少但却精致,每人身后都站有一名丫鬟,随时更换菜品。

    每桌上都有一组纯铜打造的雕刻着古朴虎形花纹的酒壶和酒杯,名扬天下的浏阳醉果然名不虚传,色泽如琥珀,余香缭绕,入口甘甜。

    今天是齐小侯爷的大喜之日。

    喜得千金,今日当与诸君共庆之!名震天下的武林四公子之一,财雄势大的齐二公子,谁不想与之结交?

    毕竟场地有限,大管家只好“主动”唱白脸,用他那金算盘拔弄了半天,理出了一份宴请名单,最终只发出了五十份请贴,否则齐府大门真的有可能被挤爆了。

    演武场正中,忽然走进一位身姿曼妙女子,向二公子行了一记万福礼后,开始在巨大的波斯地毯上翩翩起舞。

    但见女子明眸皓齿,青丝墨染,白衣如雪,双袖飘逸如风,足下碎步如行云流云,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众人不禁连声喝彩。

    一盲目佝偻老者怀抱琵琶伴奏,十指如飞,一曲《喜气如虹》如珠落玉盘,高潮迭起让人荡气回肠。

    夜色温柔,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少上了年纪的老者陆续向二公子告辞,张知府等人亦是以翌日还有公务为由,也提前告辞。

    跳舞女子此时又开始跳了一段“雀儿欢”,动作欢快而奔放,琵琶老者曲风亦为之一变,两者之间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女子动作扭动幅度逐渐加大,将女子的婀娜体态表现的淋漓尽致,不少男人的眼睛已经发直,贪婪的盯着女子。

    舞至酣处,曼妙女子忽如一朵白云飘向端坐主位的小侯爷,面带微笑,吐气如兰,双袖似两条水蛇般缠向小侯爷的脖子,似乎一时兴起要学那“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齐小侯爷面不改色,纹丝不动,只是眼睛开始眯了起来。想向他撒娇的女人实在太多了,据说能从城东门一直排到城西门,所以见怪不怪。

    可是一个黑衣人忽然间就挡在二者之间。谁也没看见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是大家很快恍然大悟,这必是小侯爷的贴身护卫无疑。他们就像幽灵一般一直围绕在小侯爷的四周,仿佛只要小侯爷一声咒语他们就能随时现身。

    今天就一个幽灵。他似乎一直就在那里,从来就没离开过一样。象一杆标枪,站得笔直,也象一堵墙,把她的路堵得死死的。

    曼妙女子娇嗔道:“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粗人”,说罢一双玉手轻轻地锤了黑衣人的胸膛一下,似乎在抱怨他太死板,细如杨柳的腰肢仿佛风中轻舞的荷叶,似摇非摇,似扭非扭,晃得一屋子的男人不但眼睛发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女子吃吃笑道:“想不到小侯爷竟是如此胆小之人,连我这样的柔弱女子都要害怕。”说话间欲绕过黑衣人继续前行。

    蓦地黑衣人右手一翻,扣住她的左腕,犹如钢箍一般。女子不禁瞬间变色,试着抽出手腕却没能一下抽出来!不禁怒道:“你好大的胆子,小侯爷还没发话你就敢如此放肆?”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道:“进府之前大管家已经警告过你们,不得靠近侯爷三尺之内,难道你忘了?”女子双目不禁微微眯一下,骤然间双目中似有寒光一闪,冷笑道:“齐小侯爷养的狗果然不一般!”

    说罢右手一拳直接轰向黑衣人面门!拳带罡风,势大力沉,快如闪电!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样一个如此娇滴滴的女子竟然能打出如此霸道至极的一拳?

    黑衣人没想到女子拳劲竟然如此刚猛,不得不松开女子,同时连拔带削堪堪化解这一拳。

    第一拳刚刚化解,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一拳接一拳,竟如连珠炮一般连绵不绝地轰向黑衣人,且拳劲不断递增,一拳硬过一拳,黑衣人虽然武功不低,但明显仍处于劣势,一寸一寸向后退却!

    一步,又一步。

    一退再退!

    黑衣人和女子本来恰好站在齐小侯爷和盲目老者之间,恰似一道活人组成的屏风。

    现在“屏风”突然消失了。

    于是齐小侯爷就看见了弹琵琶的老者竟然也在瞪着他!

    没错!老者的双眼炯炯有神,仿佛猎豹在盯着它的猎物!

    居然装瞎!

    小侯爷不禁嘴角一撇,暗自冷笑,自言自语道:“有意思,果然有意思。”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老者身形突然暴涨,身形向前微躬似利箭上弦,右脚猛然发力向后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激射而至!

    瞬间右拳一记“直捣黄龙”势如奔雷!

    拳未到风先至!

    凌厉的拳风隐隐有风雷之声!

    若说曼妙女子拳如千斤重锤,老者则拳似惊雷!

    一拳之中竟凝有雷意!长臂如龙,拳似龙头,整条右臂竟己似布满了数条电蛇萦绕其上!呲呲作响,声势惊人!内家真气分明己练至化境!

    天雷滚滚,谁撄其锋!

    小侯爷霍然长身暴退,刀光一闪,袖中刀己如匹练般劈向老者!不求劈中,只求阻击!

    小侯爷的袖中刀虽然长不及二尺,但在江湖中却是名震天下,刀名雪饮,乃一奇人用天外陨铁与XZ大雪山深藏地底的万载玄冰使用秘法铸炼百日方才炼成,刀身其薄薄如纸,色红如血,据说冶炼之时共用了一千人的心头血祭炼,才达到了无坚不摧的硬度。因此江湖中人也称之为血饮魔刀!

    几经周折,这柄刀最终落入小侯爷之手。似乎慑于雪饮的威名,老者拳势稍微停滞了一下,但瞬间又是一记雷拳直取小侯爷面门!最简单的招式有时最有效!

    雪饮在手,天下我有!小侯爷气势陡增,不退反进,一刀直劈向老者!老者不敢硬拼,一闪身避开锋芒,左手五指如钩竟欲反手夺刀,右拳再攻面门。

    小侯爷闪电撤刀,同时拧身低头堪堪躲开这一记雷拳。老者方才单臂出现电蛇萦绕的现象,此时双臂布满电蛇,并且发出哧哧的响声。小侯爷心下明白,老者正在不断催动内力,当电蛇布满全身时,就是老者的雷劲达到巅峰状态之时。

    小侯爷身子尚未站直已经反手一刀斩向老者腰部,这一刀杀气冲天,老者不得不再退!退开五尺后,老者已经全身布满电蛇!

    小侯爷亦是凝神聚力准备劈出第三刀。似乎知道小侯爷这一刀避无可避,老者忽地大吼一声道:“杀!”整个人如出笼猛虎扑向小侯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拳己递出!刀己劈下!

    拳出如雷!刀落无声!

    刀光一闪即没。老者已连退三步,胸前激出一篷血雨,一条深及见骨的伤口自胸口处裂开。

    小侯爷身形竟被一拳打得滑退两丈有余,坚硬的地面上竟划出两条深深的沟壑,脸色似乎瞬间泛出一抹红晕久久不能消退。

    老者这一记雷拳的威力果然惊人!若非身上穿有护身宝甲,这一拳早已崩碎他的五脏六腑!

    此时胸臆之间仍是气血翻涌颇为难受。

    小侯爷冷冷地说道:“雷霆万钧尹万山?”

    老者哼了一声,冷笑道:“想不到小侯爷居然也知道老夫的匪号?”

    “看来今天是不死不休之局了,能告诉我谁是赏金人吗?”

    老者阴恻恻地冷笑:“小侯爷,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你难道不知道,等你去了阴曹地府自然会知道!”猱身欺上。

    小侯爷见状也知多说无益,只道了一声“好,我成全你”,一招破风式直劈向老者!

    老者忽然抬臂,袖中竟射出一蓬银雨!

    灭绝魔针!

    令天下英雄闻风丧胆的九幽谷灭绝魔针!

    刀光一闪,老者臂断,刀光再闪,头颅飞起!一股血箭自老者断颈之处喷射而出!小侯爷心头怒火渐起!虽有宝甲护体竟仍有一针射入左腕!

    虽然己运用内力逼出毒针,但已经感觉左手的麻木正在向小臂扩散,不得已只能先封住几处穴道,暂缓血气流动。

    这几下刀起拳落快如闪电,众人正在推杯换盏之际,尚未有所反应,陡然间就发现女子与黑衣人斗在了一处,而刚才还在弹琵琶的老者突然间就身首异处,一条断臂、一颗首级就在脚下尸体旁边,场面是如此血淋淋,如此触目惊心!这些人平时和小侯爷谈的是声色犬马,风花雪月!

    猛然间看见小侯爷面目狰狞,手持一柄滴血短刀,凶神恶煞一般扫视众人一眼,所有人立刻感到一股浓重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不禁背脊发凉!

    有一个胖得出奇的男子突然感到裤裆一阵奇臭,竟然已被吓得屎尿齐流!

    “你们都走吧,没你们的事了。”小侯爷强行压抑着怒火对大家轻轻地说道。场中众人顿时如鸟兽散,瞬间跑个精光,丫鬟跑了,客人也跑了。当中本有几个较有名气的武林高手,也很想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番,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家久在江湖上混,谁还不识时务?

    齐小侯爷让你走你就马上走,千万别婆婆妈妈。不然马屁拍到马脚上就不爽了。而且这里面的是非谁能分清,明哲保身才是王道嘛。所以众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迅速撤离。

    此时曼妙女子已将黑衣人逼到墙角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身上黑衣早已破败不堪,己不知中了多少记重拳,面上七孔流血,神情恐怖,但却仍是死战不退!

    小侯爷面目此时有些狰狞!看了看左手已然有些青色,当务之急必须找到解药!

    呯地一声,黑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女子最后一拳彻底震碎了他的心脉,黑衣人再无生机。女子俏立一旁,开始调整呼吸。黑衣人竟然如此难缠,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体力。

    看着倒地的黑衣人,小侯爷面无表情,淡淡道,“你的拳法不错!”

    女子冷冷的道:“你的刀法也不错!”

    小侯爷直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我的耐心向来有限,而且对女人也从来不会客气,再给你一次机会,谁、派、你、来、的?”

    女子凤目斜视小侯爷良久,冷笑道:“哼哼,我们是有行规的!你死了这条心吧!呵呵,死到临头居然不知道是谁想杀你,是不是很委曲,很窝囊,哈哈哈,哈哈……”小侯爷怒极反笑,冷笑道:“你确定我一定能死?!”

    女子冷哼道:“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灭绝魔针奇毒无比号称天下无解,连毒圣都牺牲了一条手臂才捡回一条性命!除非你把自己的手当场砍下来,否则必毒发身死,可是即使你现在砍下来也晚了,你瞳孔己呈淡黄色,针毒己扩散全身血脉,你横竖都是死,哈哈哈!”女子疯狂大笑。

    小侯爷突然蹲下身子开始在老者身上搜索解药。

    女子见状突然一拳轰出!

    呯!

    一拳正中小侯爷后心,却如中败革,小侯爷身形微晃,只不过脸色似乎更加苍白,理也不理女子,仍自顾搜索。女子狂笑道:“乌金甲果然在你身上!可惜乌金甲再刀枪不入也护不住你的心脉,哈哈哈,妄动真气只能加速毒发,哈哈……!”话音未落,小侯爷一脚己将女子踢倒,女子捂着肚子痛得脸己扭曲得变形,不禁呻吟了几声。

    她本己是强弩之末,刚才使的五雷神拳最是耗费功力,趴在地上喘息了几下,又缓慢站起身来,似乎摇摇欲坠,嘴角一丝血痕,双目布满血丝,双拳紧握一步一步向小侯爷走去。

    翻遍全身也未找到解药,回首看见女子竟又缓缓欺近意欲偷袭,不禁怒火渐炽,顿起杀机!

    刀光一闪,刀己入袖。

    女子正想从怀中掏出一枝穿云响箭呼唤远处同伴支援,突然感到腰间一凉,己知不妙,慢慢低头看着自己白衣如雪的腰间突然出现一道红线,红线越来越粗,血流得越来越快,她面色惨然,满面怨毒地说了一句:好快的刀!然后上半身忽然就像一棵被伐倒的树木一般倒了下去,而下半身却兀自挺立!

    此时门外“抓刺客”的喊声忽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瞬息之间冲进近百位黑衣劲装大汉。为首一人身形魁梧,黑衣胸口处绣着一头彩色斑斓猛虎。大汉一进来就急道:“属下来迟还望公子恕罪!”说罢单膝跪地抱拳请罪。其余护卫亦皆单膝跪地抱拳请罪。

    小侯爷右手轻轻一挥,示意大家起身,沉声道:“老刘,马上追查刺客的来历,还有把大管家快点找回来,也不知跑哪去了。”

    魁梧大汉老刘应声道:“好!”然而脚下却纹丝未动。

    小侯爷心中一动,不禁多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还不去?”

    老刘道:“小侯爷,找刺客很容易,但你的伤得抓紧治,不然一旦毒气攻心可就不好医治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小侯爷静静地看了老刘半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扫视了他身后众武师一眼,“老刘,你来我府上有七年了吧?”

    老刘似乎一惊,没想到小侯爷居然问起这个,慌忙答道:“可不正好七年。”

    “我待你不薄吧?”小侯爷眼睛依然眯着,但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老刘心头一懔!莫非小侯爷已经生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侯爷待我一向不薄。”

    “刚才你们去哪了?”

    “大管家让我们去各处巡查一下,才巡到这里。”

    “大管家?”小侯爷忽然向门外笑道:“嘿嘿嘿,我一猜就是你安排的,果然是你安排的!”

    众人本能地一齐向门外望去,老刘也本能地向门外望去。

    门口却空空如也。

    老刘暗叫不妙,向后暴退!

    退开之前,他似乎看见一道绚烂的刀光闪过。

    轰隆一声巨响,一团赤焰瞬间爆炸,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之后随即满院弥漫起浓浓的白色烟雾,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浓淡烟雾当中只听老刘大声呼喊:“大家快追,别让小侯爷跑了!”突然啊地一声惨叫:“我的腰!我的腰!”叫声凄厉,三息之后再无声响。

第二章 地宫宝藏

    小侯爷抛出一枚“雾隐赤焰弹”后趁乱躲入秘道。如果不是随身带有这枚东瀛岛国伊贺派的朋友赠送的贵重礼物,小侯爷自忖极难全身而退。

    老刘明显已经变节无疑。来得不早不迟,而且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无动于衷!自己中毒的事除了女杀手以外任何人还不知情,但是老刘却竟然直接试探他是否中毒!小侯爷蓦然心头杀机骤起,直欲回头杀光这些一丘之貉!

    可惜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想要发挥出巅峰必杀的一刀,最多能能出三刀。

    三刀之后必然力竭而亡!

    为了护住心脉几乎耗尽了内力!兵贵速不宜久,当速战速决!

    宁杀错,不放过!

    所以临退入秘道前顺手一刀腰斩了老刘,不留后患!

    连老刘这样跟了他七年并且历经生死的人都能变节,其他猛虎堂的人更不报有任何幻想,十有八九也已经投靠对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看来有人在暗处正在下一盘大棋,而且这盘棋局已经处心积虑布了好多年,今年准备收官!只怪自己还是太过轻狂,这些年太过顺风顺水了,有些忘乎所以了。

    今天的这幕开场大戏就很“刺激”,险些让他尸横当场!越发精彩的大戏看来还在后头。只要自己还没死,后面的惊喜肯定会层出不穷!江湖才刚刚风平浪静了几年啊,有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究竟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个又一个的面孔。

    坐在井边正沉思间蓦地感到一阵眩晕,身子忽然晃了一下。当下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最后一粒丹药服下,同时又取出一只袖珍葫芦喝了一小口药酒以化开丹丸。所服丹药名为“还神丹”,据说是上代药王谷谷主公孙明耗费十年心血才研制成功的一种奇药,采用七七四十九味珍贵天材地宝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炼制,方得一炉十三丹。丹成之日,风云变色,公孙明竟然连服七颗还神丹后武功突飞猛进,然后狂性大发,在药王谷大开杀戒,眼看徒子徒孙被吓得跑了个干干净净,无人可杀,居然从药王谷跑出来又是一路见人就杀,最终在千叶山一处无名谷被赶到的五大派近百位高手围攻而死,而五大派。此役更是损失惨重,每派几乎都牺牲了至少五名高手,崆峒派本就人少,一共来了八人,竟一下了死了七人,此役之后竟险些跌到二流门派的窘境。公孙明身上留下的五粒神丹此后在江湖中更是掀起了无数的腥风血雨!只因传闻服用此丹后可百毒不侵且平增二十年功力!公孙明临死前所迸发出的逆天神力就是活生生的证明!试问天下英雄谁不为之疯狂?

    此丹还有一个更令人发狂的地方就是神丹坚硬如铁,入腹不化,必须同时服下金蛟胆方能融化神丹吸收为已用,否则即使吃到肚子里也随时面临被别人剖腹取丹的风险!而所谓金蛟据说就是存活了五百岁的黄金蟒。黄金蟒五百年化蛟,一千年化龙。化蛟后头生双角,腹生龙胆!化龙后则角、爪、鳍皆全,可渡劫飞升。传说五十年前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大魔尊者曾捕获过金蛟,但当时还神丹尚未炼成,金蛟胆既无人见过,又不知道有什么价值,竟是多年无人问津!直到二十年前神丹现世,金蛟胆有化丹奇效的消息不径而走,整个江湖再次沸腾,因争夺蛟胆而展开的残酷撕杀也持续了多年。

    望着手中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瓶,小侯爷不禁感慨万千。世人梦寐以求的还神丹他手里居然有三粒,而且刚刚全吃了,一颗不剩,别人争得死去活来的金蛟胆他也有,葫芦里面的药酒就是,刚刚也喝了。可是他却无半点欢喜,仍然愁眉不展。

    神丹的药效固然神奇无比,号称天下无解的灭绝魔针剧毒居然没有再扩散,但也没有减轻。他催动真气游遍全身,发现了一个让人无比丧气的现实:毒素可以减少,但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在服下还神丹的基础上,强运内力全部逼出毒素虽然可行,但是随着毒素每减一分,内力消耗竟也随之减弱一分,而且竟然不能恢复!换言之,毒解之日,亦是武功尽废之时!灭绝魔针不愧号称毒绝天下!说到底还是依然无解!可以说药王和毒圣隔代斗法,还是毒圣占了上风。小侯爷不禁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径向城隍庙走去。

    秘道出口就在城隍庙后院内的一口水井里,秘门开在井内的侧壁上,从井外往下看只能看见黑漆漆一团,任谁能想到井下还会别有洞天?

    此时正值午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似有那阵阵的若有若无的蛙鸣自远方随风飘来。

    一个小乞丐正在城隍神像龛前酣睡,忽然间惊醒。

    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青年公子端坐在眼前盯着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相信这他会在这个时辰来这个地方。

    小乞丐约莫十四五岁,虽然脸上脏兮兮的,衣服上更是攒了几斤的泥,但是依稀能看出小乞丐长得眉清目秀。小丐瞪大眼睛,惊奇地道:“小侯爷?你怎么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了?”

    小侯爷不禁苦笑,气息有些微弱,说道:“有件事需要你帮我,但是有些危险,不知道你敢不敢?”

    小乞丐坐直了身子,看了看小侯爷:“大半夜的跑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你没喝醉吧?”

    小侯爷似笑非笑地道:“怎么?怕了?”

    小乞丐呸了一声,道:“我怕什么?你说!”

    请将果然不如激将。小侯爷心中一乐,面上却正色道:“好,我说。”

    小乞丐一见他面容严肃,也不禁正了正身子,瞪着小侯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看着小乞丐那故意装作严肃的样子,小侯爷差点又想笑。

    两人当年是偶然相逢于庙会,因一琐事起了口角而互不相让,直到最终小丐因体力不支兼骂词不足而弃权为止,小侯爷骂得酣畅淋漓,最后却甘愿认输,请小乞丐到望江楼吃了顿大餐。其实当年小乞丐才十岁左右,因为庙会人多拥挤小侯爷挤掉了小乞丐的超级大餐,三个牛肉包子,小乞丐那是张嘴就开骂。其实小侯爷正逢情场得意,心情极佳,不但不生气,竟然一时兴起,与小乞丐对骂。据说当年有幸得见二人对骂的人都说当时骂战可谓精彩之极,双方从中午对骂到傍晚,斗得是浑天黑地,而小侯爷是越斗越勇!直到把小乞丐斗得饥肠辘辘萎地不起为止!一晃几年过去了,两人居然成了忘年交。

    大家都认为小乞丐就是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儿,目不识丁,整天游手好闲混日子,如今走了狗屎运竟然傍上了小侯爷这棵大树,竟然能随时进出齐府大门!

    嫉妒中夹杂的更多的往往是轻视!

    只有小侯爷知道小乞丐绝非庸俗之辈。他身上藏着太多秘密。比如小乞丐竟然读过不少书,而且肯定从小学过武功。但小侯爷从来不问,有些事可以看破但绝不要说破。

    朋友能否做得长久,是很需要智慧的。

    虽然小侯爷名震江湖,朋友遍布天下,但他自认为能让他单独相处时,身心都能真正放松下来的朋友不多,小乞丐绝对算一个。小乞丐敢大声呵斥他,一点面子也不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顾忌他所谓的身份和地位,更对他的财富不感兴趣。唯一的乐趣就是到他书房看一整天的书!

    城隍庙现在是小乞丐的“地盘”,每次来这里他都会感到心境前所未有的平和,这种心境上的变化甚至让他觉得对武道修为也有极大的裨益,能明显感到境界在不攀升!

    小侯爷手指轻轻划自己左腕,一丝细如牛毛的针孔血痕早已经结痂,在夜色的时候几乎看不见半点痕迹。

    “有人要杀我,我刚逃出来。我的老婆和女儿不出意外也己落入敌手。”小侯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什么?真的?你没骗我?”小乞丐张大了嘴巴吃惊地道。

    “千真万确,”小侯爷语气平淡,似在讲述别人的事情,“我还中了剧毒,是生是死,就看我的造化了。”

    小侯爷顿了顿,“有些事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今天就和你多说一些,免得留下遗憾。其实你可能早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侯爷,之所以别人都叫我小侯爷,主要还是因为我大哥的缘故。当年我曾祖从龙有功,获封世袭一等镇海侯,是货真价实的侯爷,到了我这一代,我大哥是长子长孙得以承袭爵位,而我是没有爵位的。因为我大哥封侯的缘故,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尊称我一声小侯爷。小侯爷其实就是一个虚名外号而已。”

    “我说嘛,怪不得你家正门挂的匾额是齐府,而不是什么侯府。”

    “我这次遇到的不是一般的麻烦,我自问平生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每次都自恃武功高,脑子活,路子广,基本上都能化险为夷。但这次不同,敌人是隐藏在暗处,而且处心积虑布局多年,而我现在却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最让我头疼的是,连我自认为最忠心耿耿的手下都背叛了我,我的大管家也失踪了,现在整个齐府的人我谁都不敢相信。”

    “那我们还有胜算吗?”

    “有,当然。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我居然能逃出来。如果我身上没有穿乌金甲,非得被射成刺猬还有还神丹、金蛟胆,也早就毒发身亡了!只要还没见到我的尸体,他们就不敢再轻举妄动,必然有所顾忌!这样我老婆孩子也可能被当成人质反而暂时安全了,这其实也是我最大的优势。相对他们而言,我现在也在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要我一天不现身,他们就永远睡不好觉。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我的下落!”

    “那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太重要了!既要帮我打探消息,还要帮我联络各个分堂的堂主

    “分堂堂主?你是什么堂的总堂主?”

    “我是天刀门的门主。天刀门共有四明八暗十二个分堂,十一个分堂在外地,只有猛虎堂驻守在我身边。猛虎堂已经不存在了,剩下十一个分堂中,神龙、赤雀、真武三堂是明堂,有可能被人渗透,也有可能仍然忠心于我,但是我现在不敢掉以轻心,只能优先考虑暗堂的人马。三大明堂的人合适的时候你去帮我试探一下,暗堂的人为了安全起见你也不能直接暴露身份,不到绝对安全的时候宁可忍耐。”

    “为什么不报官,这样大公子知道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查幕后黑手,皇帝说不定还要亲自过问呢。到时候那些人往哪跑?”

    “你这是杂书看多了,有些事不能大张旗鼓的去解决,那样只会打草惊蛇,甚至是无谓的牺牲。”小侯爷看了看月亮,叹道:“那几个刺客根本不是普通的杀手,一个是雷霆万钧尹万山,一个是碎心魔女柳倾城,暗中本来还有第三个杀手没敢现身,估计是尹万山的头颅把他吓破胆了。这次我虽侥幸活下来,但还,纵然不死也必成废人一个,有些事本不想告诉你,怕你知道的越多就会越危险。但是我若不说出来,憋的心里还真不好受。”

    “那你说吧,我就当没听过,以后我也会小心的。”

    “其实齐府地下有个地宫,里面还有不少宝藏!”

第三章 乌金甲 映月刀

    “地宫?宝藏?”小乞丐有些吃惊。

    “你可能不知道,我住的地方昔年正是本朝太祖起兵时的临时行宫!”

    “什么?临时行宫?”

    “太祖称帝之前就住这个地方,等他平定天下以后才迁都京城。当年太祖皇帝在地底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宝库,黄金白银,刀枪箭弩自不用说,各种奇珍异宝也不在少数。”

    “这些宝藏都搬到京城了吧?地宫早就空了吧?”

    “全部的黄金白银被太祖皇帝搬走了。”

    “那地宫不就是个空壳子了吗?”

    “没空,除了黄金白银,军用武备,其它不少好东西仍留在地宫。”

    小乞丐两眼放光,“什么东西?”

    小侯爷淡然道:“除了天下各大派的武功秘籍以及一些神兵利器以外,还有不少古玩玉器,最重要的是三幅地图。一幅是天下山川河流关隘地形图,一幅是三川四海布防图,一幅天下金石定位图。”

    小乞丐惊呼道:“谁要是有了这三幅图,还不得造反?!”

    “不错!掌握这三大地图,到时候就有争夺天下的资本了,或攻或守,不说是稳操胜券,至少也是十拿九稳!”

    “那皇帝为什么不把这些东XZ在皇宫,岂不是更安全?”

    “放在宫里反而最危险,因为所有位高权重的皇族和外戚都在京城,皇宫里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就有可能偷梁换柱!更何况有些皇妃近水楼台先得月,尤其父兄在军中手握重兵的皇妃最是危险,把地图放在地宫里反而更安全,因为这个秘密没有几个人知道。地宫的入口现在只有我知道,而且里边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是有去无回。”顿了顿,小侯爷接着说道:“当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太祖皇帝就只有四个人,除了我们齐家老祖就只有上官秋、狄斌、李德全三大近臣知道。”

    “这么大的工程不可能就只有几个人知道啊?”

    “可能。”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我觉得以地宫之规模,没有数万人耗费数年时间不可能完工吧?”

    “嗯。”

    “那些人难道不会泄密吗?”

    “不会!”小侯爷斩钉截铁地道。

    小乞丐瞳孔忽地收缩,只觉一股寒意袭上后脊,“莫非所有人都被灭口了?”

    “不错!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数万匠人被数百羽林军骗至围场射杀殆尽,然后数十羽林军再被四名统领在庆功宴上尽数毒杀。最后的秘密就只有皇帝和这四个大统领知道了。”

    “这四个大统领想必就是你说的四大近臣吧,而你就是其中齐氏的后人。”

    “不错。当年这个秘密只有皇帝和四大近臣知道。因为我齐家老祖从龙之前是武林中人,与太祖皇帝征讨四方时依仗武功高强多次救太祖于危难之间,因此太祖皇帝特谕我齐家世代独享镇守地宫之权。其他三家皆有自知之明故都极力赞成,并且都当着太祖身前立下毒誓,大家都要把地宫秘密带到棺材中去。不过看样子不知道是哪位老人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是走漏了风声,我猜经过这么多年的隐忍,他的后世子孙终于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野心,蠢蠢欲动了。不过我估计那个人也不希望这个秘密被更多的人知道,所谓狼多肉少,他也生怕别人捷足先登。所以他现在只能以江湖仇杀的假象来混淆视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过这正好也给了我伺机反攻的机会。从今天开始,我就藏匿在地宫之中,地宫之中现在仍存有足够的粮食和淡水,我可以支撑很长时间,你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去做许多的事情。”

    小乞丐思索片刻:“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除了联络我天刀门各分堂以外,最重要的是到京师找到我大哥,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除了他以外就算是他老婆和他亲儿子也不行。第三件事就是顺便帮我查一下谁是幕后黑手。”

    “这三件事都不小哎,你也真看得起我。”小乞丐眉头一皱。

    “我给你一个信物,只有我大哥认识,所以与他想认不难。另外我给你几件防身之物,我身上这件乌金甲刀枪不入,我既已决定藏在地宫就用不上了,一会脱给你,这是一柄短刀,刀名映月,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而且和我的雪饮一样柔可绕指,很适合贴臂佩戴。”说着递给小乞丐一柄短刀。刀鞘是一种合金丝织成的软鞘,上有皮扣,可以缠扣在小臂和前臂之间随着手臂的转动而转动,丝毫不影响手臂的动作,露出的一截刀柄呈琥珀色,纹有数条古朴龙纹,线条粗犷。小乞丐接过来顺手拔出刀来,刀身很轻,长不盈尺,握在手中甚是趁手,刀身如羊脂玉一般,轻轻触摸刀背只觉一股暖意,刀刃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锋利,就象一件把玩的玉器,可偏偏折成大弯后居然能恢复原状,当真是鬼斧神工!

    看着小乞丐的翻来覆去的摆弄着映月宝刀,小侯爷笑了笑,“这柄刀比我的雪饮还要厉害,要不是刀太短,我的血刀七式无法发挥最大威力,早就留下自己用了。这柄刀大有来历,日后再告诉你,来,先把乌金甲穿上。”说话间已经脱下了几层外套,露出了贴身穿着的黑色软甲。

    小乞丐问道:“你给了我,你怎么办?”

    小侯爷笑了笑,说道:“我既己决定躲在地宫里,自然谁也见不到我,我穿着有什么用?你穿着才能物尽其用。”

    贴肉穿上以后,只觉得那软甲柔韧性很好,紧贴着自己的皮肤仿佛和皮肤已经融合成一体,而且透气性也很好,感觉清爽之极。披上自己那鹑衣百结、油光可鉴的破袍,伸伸懒腰,抡了两下胳膊,小乞丐感觉没什么异样,不禁感慨道:“果然是神奇啊,就象没什么都不影响。”

    “那当然,这套乌金甲主要材料是乌金丝,乌金丝在中原根本没有,据说只有遥远的西域一个叫大月氏的国家才有,另外除了乌金丝,还混合了吐蕃火焰山的赤焰火蚕丝、辽东长白山的雪魄冰蚕丝等异种奇丝,堪称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如果我用映月刀去砍乌金甲结果会怎么样?”小乞丐突然问了一句。

    “我劝你最好别试。无论结果如果,都是损失。”小侯爷淡淡的道,“好奇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

    “对了,我知道你武功很厉害,能不能教教我啊?”

    “呵呵,好啊,我也正有此意,就怕你不想学。我知道你有武功底子,就怕我的路数和你不一样,影响你将来的成就。”

    “没关系,博采众长是好事,本事越大行走江湖才越安全嘛。否则江湖险恶,寸步难行,还怎么替你办事啊?”小乞丐老气横秋地道。

    “好,长话短说,今晚我就教你几套武功,这是血刀七式的刀谱,刀诀只能记在心里,另外这是一篇武当派玄武神功,这是一篇踏月无影轻功的口诀你也要背下来,不给你图谱是防止给你惹祸上身。只有记在脑子里才最安全。血刀七式如果没有刀诀,即使别人捡到刀谱也不会练,但是如果你一旦记住刀谱后,最好也把刀谱烧掉。血刀七式其实也是一种内功心法,当刀法练到一定境界后,会相应促进内力的增加,内力增加又会让刀法更具威力。依你的天赋这几门武功只要勤加练习半年后就可以小成。”

    “半年就有小成?这么快?这些武功很简单吗?”

    “不简单!以我对你的观察,你根骨极佳,是个练武的奇才!”

    “你比我还了解我?我都不知道我这么厉害。这辈子我武功要是能达到你的一半厉害就够了。”

    “呵呵,目标不太高啊。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年纪轻轻就能突飞猛进起到练成绝世武功,而有些人穷尽一生仍然武功平平停滞不前吗?”

    “应该是资质不一样吧,天分不行呗,咋练都练不过人家。”

    “说对了一部分。天赋固然很重要,但是还有其它原因。比如说武当派的清风道长,比我年长十岁,算是武当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玄武神功比我还早练了三年,但是他到现在也只练到了第七重境界,而我四年前就练到了第七重,还差一重就到了金刚不坏第八重境界了,练成也不至于受伤了,咳,不提这个了,论天赋,他比我高,论勤奋,他比我专心,但是他的功力却没我高,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难道因为你比他帅?”

    “你要这么说我实在受之有愧,哈哈。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就是因为我比他有钱!比如说我每天都吃人参、灵芝,这些珍贵药材对我来说如家常便饭,我睡的床是天山派掌门陆之昂送我的天山寒冰床,奇冷无比,但是却有助于内力的修练,等于每晚睡觉时还在练功!他们怎么和我比?同样苦练十年,我的功力可以是他们的两到三倍!”

    “怪不得!看来我也得找个寒冰床睡睡,再弄些人参啊灵芝啊,咳,可惜没机会喽,我只有两袖清风和一屁股的债,哈哈。”

    “我只是给你讲个例子而已,就是说只要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就能事半而功倍!不要灰心嘛,喏,这是天王补心丹,总共十二颗,你每个月吃一颗,可以强身健体,一年后十二颗全部吃完以后,可平添十年功力!”

    “什么?这么神奇!那你再多给我点,让我多增上几十年功力还不成了天下第一了?”小乞丐故意两眼放光柿子,一副欣喜若狂如获至宝的样子。

    小侯爷有些无奈道,“这是我最后的家底了,哪里还会有,而且即使再有也没有用!药王公孙明一向如此,既要你如获至宝欣喜若狂,最后又意犹未尽。”

    “平添十年功力!想想就让人兴奋!”

    “你最好换身衣服,这样出入各种场合就会方便,不然好多地方连门都进不去还很怎么帮我办事。这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十两碎银,以后身上没钱了就去乔记钱庄拿钱,就说你是我派去的,就说一句话:这保定府的娘们就是比你家大院的老四带劲,娶了她!

    他们要是不给你就在他们大门上写上这句话!乔记掌柜的是我的一个朋友,这句话只有我俩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要是听到有人提这句话肯定好吃好喝招待你!”

    “保定府的娘们,什么意思?”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的银子都存在他那了,要想不饿肚皮就得找他。”小侯爷接着伸出食指晃了晃,“再去讨饭是不行地。”

    “不讨饭就不讨饭,从今天开始,我要正式闯荡江湖,不闯出一番名堂绝不回来!”

    “别别别,有志气是好事,但是该回来还得回来嘛,不知道我一直在这等你吗?”

    “也是,哈哈。”

    “天快亮了,我得先马上走了,记住江湖险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知道了,你先回吧,明天此时再来。”

    “怎么没有一点离别的伤感呢?你这一走说不定何时才能再见面,我真有些舍不得。”

    “受不了你了,肉麻。”说是这么说,小乞丐内心也有些酸楚。他看到小侯爷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眼眶里分明有了些水雾,险些滴出来。小侯爷把双方之间如何传递消息的方法又说了几遍,确认小乞丐准确无误的重复了一遍才算放心。

    “这几天我每晚子时来这里与你相见,争取三天内把这几套武功的难点再与你仔细讲解一番。”

    “好。”小乞丐正色道。

    “走了先。”小侯爷一抱拳,一转身己跃上屋檐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中。

    独留小乞丐伫立风中凝望远方。

第四章 白鹤道人

    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青衫少年骑着一匹青驴慢慢悠悠沿着官道走着,驴头上拴着一串铃铛,一路上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少年从衡阳城一路向北,但凡经过有名胜古迹之处必先游览一番,美其名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少年有了个颇为响亮的名字,叫凤九霄。据那位姓齐的小侯爷说,既然你无名无姓,不如就叫凤九霄吧,凤游九霄,有气势,还吉利。少年反问为什么不叫龙九霄,岂不是更吉祥?更气势?凤九霄这名字女人味太浓了!那位小侯爷听了以后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好半天,更让少年感觉小侯爷这个名字起得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坚决要换一个。最后小侯爷只好承认自己这个名字取得不成功,尽量取个好名字,但是在研究其他名字之前,非要先讲故事,说讲完故事之后再研究起名字的事情。少年只好洗耳恭,听他讲了好半天的故事,什么凤求凰啊,什么涅槃重生啊,只要少年不吭气,他就一直讲,直到最后少年不得不承认这个凤字充满了阳刚之气,很爷们,而九霄这两个字更是威势无比、好得不得了为止,他才大功告成一般吁了口气,总算停下来不再讲故事了。少年虽然认了这个栽,但终究心里还是有些许别扭。他原来想取更响亮更顺口的名字,什么龙霸天啊,雷震天啊,哪怕叫王老虎都虎虎生威!这样将来别人一念他的名字时才能如雷贯耳、朗朗上口嘛!好在凤九霄这三个字也不算太难听,少年琢磨了一下,在没有更好的名字之前姑且先用着。

    前面就要进入湘西地界了,少年早已经做好了打算,先去龙虎山天师府转转,再去天刀门的一个分堂乾元分堂去暗访一下情况。乾元分堂与龙虎山不远,一个在鹰潭城,一个在贵溪县,两者不过几十里路而已。

    官道左侧是连绵不绝的小山,山上树木葱茏,有高大的松树也有矮小的灌木,右侧则是阡陌纵横的麦田,沿路两侧每间隔三丈就栽有一棵柳树,一路绵延望不到尽头。此时正值盛夏,松林如海、麦稻如浪,阵阵清风掠过耳畔,远山尽头朵朵白云飘过天际,山脚下三三两两的草屋冒着缕缕炊烟,不禁感慨江山如画,为之陶醉。

    正在嗅着麦子的清香,忽然间少年眉头一皱,双耳微动,凝神听了一阵,心下了然。前方山坡丛林中有十数人在快速移动,虽距他尚有五十丈距离,但他却能听得异常分明。小侯爷看出少年是练武的奇才,还说他天赋异禀,少年曾经谦虚了一次,之后就再没谦虚过。他知道自己对武学极有天分!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各种武功一看就会,一练就精,唯一的先天不足就是自己年纪太小,修练时间太短。如果小侯爷知道少年三个月内就突破了玄武神功第三重境界,以他见多识广的经历也会惊掉下巴!实在太快了!玄武神功不愧是玄门正宗心法,一旦突破第三层境界,体内窍穴便开始形成气府慢慢温养真气,真气得以不断壮大,反过来又会冲击开辟更多的窍穴成为气府,最终就是真气越来越强,内力也越来越深厚,随之而来的对外界的感知力也在不断增强。以他现在的内力修为,已经相当于甚至超越一个苦练十年的武夫水平了。

    身后数十丈外马蹄声骤起,回头远远望去但见尘土飞扬,一行四骑三男一女正策马急奔由远及近。一个白发苍苍身着青衫的老者,两个浓眉大眼黑衣劲装的青年,一个红衣如火却相貌平平的少妇,四人中除了老者面色如常以外,其余三人俱是一脸焦急之色。

    丛林中的动静也突然加快了动作。

    看来马上就要发生一场阻击战,且先旁观。少年打定主意,扯了一下缰绳,让小青驴往右边靠了一下,好给四骑让出路来。转瞬间四匹马从身边风驰电挈呼啸而过,刚奔出不到二十丈时,前方有十数黑衣人从山林之中纷纷飞身跃落在道路中间,一字排开。人人手持九尺长枪,枪尖一致朝外,以直刺之势对准四骑,四骑若继续向前奔驰必被枪尖穿透!

    枪尖寒光耀眼,四人不不敢硬闯急忙勒马,四骑陡然受力皆人立而起,待马匹安稳下来,拦路诸人中正中间一人向前三步,双手抱拳朗声道:“贺老前辈,在下乾元帮左护法米学友,奉我家帮主之命恳请前辈留下锦盒。”

    青衫老者白眉一耸,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乾元帮号称湘西四大帮派之一,一向财雄势大,居然也开始干这种勾当了,再者我和你们李帮主有数面之缘,难道连朋友都不放过吗?”

    米学友三十岁年纪,国字脸,剑眉星目,相貌颇为英俊,也不生气,依然保持微笑,“贺前辈,我们任务在身,实在不得以,还望见谅。”

    贺姓老者正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贺子强,昔年以“三十六路大擒拿手”闻名江湖。如今虽然年己六旬却是老而弥坚,功力更加精纯,湘赣一带的黑白两道都很给面子,只要威远镖局的狮子旗挂出来,一般的绿林好汉都会放行。这么多年鲜有异外。面子一方面是你得有实力,别人不给面子不行,另外一方面你得会做人,让人不好意思不给面子。贺子强是个老江湖,道理比谁都懂,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自己再厉害,也高不过天去。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拳头再硬也硬不过天!所以每年中秋、春节贺老镖头都会让子侄备好礼物给湘赣地界比较有势力的山寨、帮派送上薄礼一份,所谓礼轻情意重,江湖上讲究的是面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花花轿子人人抬嘛。更重要的是贺老镖头傍上了武林四公子之一的小侯爷这棵大树,江湖中人更是高看一眼。

    贺子强豹眼圆睁,不怒自威,声若宏钟:“你可知道这是谁托的镖吗?”

    米学友依然微笑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家帮主只说勿必请贺老前辈留下锦盒。”

    “你们连小侯爷的东西也敢抢?”贺子强不禁大怒!

    “贺前辈,有些事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你认为是在做善事,结果可能适得其反。我家帮主说了,如果贺老爷子有甚疑虑,可往我乾元帮一叙!”米学友依然不急不徐,不卑不亢。

    贺子强身后的两个青年早已怒不可遏,左首青年呛地一声已经拔出长剑,大喝道:“你家帮主忒也霸道,多说无益,要么放行,要么动手!”

    “脾气如此暴躁,一定是小祝融祝大侠了。”米学友依然微笑。

    小祝融因性烈如火,又恰好姓祝,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送了一个小祝融的绰号。

    贺子强老成持重,一抬手示意小祝融稍安勿躁,微一沉吟,“你家帮主还说了什么?”

    “我家帮主只说兹事体大,不宜明讲,但交待我一定要告诉贺前辈,还是那句话,您认为是在做善事,但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其余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

    贺子强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你既然讲不清楚,又不能说出原因,恕老夫不能从命了。你们还是让开的好,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米学友无一脸奈地,叹道:“看来只能动手了,还请贺前辈见谅。”说罢从腰间拔出一杆精钢打造的判断笔,左手向前摊开,右手判官笔斜指上方,正是成名绝技春秋笔的起手式。小祝融跃下马背,大喝一声:“我先来!”一招“潜龙出渊”直刺米学友,米学友横笔一封顺势一招“铁划银钩”削向小祝融咽喉。双方你来我往乒乒乓乓转眼间斗了三十余招,竟是势均力敌不分伯仲。少年凤九霄此时已经挽着缰绳伫立在路边一棵柳树下,远远观望离众人约有二十丈距离。

    少年心道:“想来这乾元帮其实就是乾元分堂,因为是天刀门的暗堂,所以对外自称乾元帮,但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自己帮会的大龙头也抢?”少年思索片刻,琢磨了一下,小侯爷被行刺的消息现在肯定已经传遍天下了,而且谣言四起,有说他已经伤重而死的,也有说他正在京师大公子那里商议对策的,还有说他正在闭关修炼的,总之现在小侯爷已经好久没有现身了,不能不让人生疑!而且侯府现在变化太大,形势越发诡异。戒备比以往更加森严,过去正门外一直无人把守,如今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名义上是加强保护,但有些明眼人也发现怪异之处,自从侯府发生行刺事件后府内的家眷再也没有出来过!另外但凡有娘家亲属上门欲见夫人,都要经过严加盘查之后才放行,这也无可厚非,但是不能单独与夫人见面,每次与夫人见面旁边至少站着四个丫鬟!即使夫人的亲姐妹也不行!如此防范似乎有些过分了!夫人只说是大管家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不得以而为之,希望大家理解。而有与大管家相熟的来宾质问大管家小侯爷去哪了,怎么侯府从上到下象变了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大管家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然后就说一句:您若无事就请回吧!

    凤九霄却知道小侯爷就藏在侯府地下。根据目前形势看,夫人己被软禁无疑,大管家要么已经投靠了敌对方,要么就是投鼠忌器,不得不委曲求全,不管是哪种情况,大管家现在依然在名义上掌控着侯府的一切事宜。以小侯爷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可能出来见人,所以贺子强说是小侯爷委托他走的镖,这根本不可能。但是看贺子强神情却又不似做伪,真是很奇怪,难道是大管家打着小侯爷的旗号干的?要是这么说就能讲得通了!另外米学友说的话也很隐晦,分明也是在提醒贺子强这趟镖是有问题的,所以才要拦下。凤九霄分析前因后果自觉判断得八九不离十,但也不敢妄下断语,谁敢说这里边不会另有隐情呢?

    他思索片刻不得要领,索性不再费神了,开始观看交手正酣的两人。

    看了一会,少年基本已经了解了米学友春秋笔套路的精髓,虽然具体每招每式的名称他不清楚,但是米学友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用的二十四个招式少年可都记在脑海里了,少年甚至在考虑改进的问题,有些招式可以去掉,实在没什么用,最终凝练成:刺、点、劈、撩、挑、削六式即可,花招少了威力反而增强了。再看小祝融使的是三十六路回风舞柳剑法,一招一式也是极有规矩,和春秋笔法一样,有些招式花哨太多,实用性差,杀伤力也弱。两人又拆了数十招,仍然未分胜负。贺子强突然喝道:“时间紧迫,恕老夫无礼了!”说吧缓缓下马,走向交战双方。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亦是下马拔出佩剑走向阵中。乾元帮众一见对方似要以多欺少,亦是迅速包抄上去,一拧长枪缩成两尺收入后背枪囊,同时各自亮出兵刃。

    眼看即是一场混战。

    忽然乾元帮众身后传来一声暴喝:“且慢!”声若宏钟震得在场诸人耳鼓嗡嗡作响,说话之人功力深湛太过惊人。大家不禁全都停住脚步,一齐望向话音方向。

    但见一个身穿湛蓝道袍、背插长剑的中年道人正踏步而来。

    道人走得看似不急不徐,大袖飘飘,但每一步一跨竟达三丈,远远望去竟似足不沾地御风而行!

    凤九霄心下一动,“难道这就是道家所谓的缩地成寸神功?却不知道这道人是如何练到这般境界的。”

    几乎眨眼之间蓝袍道人便越过米学友等人来到双方中间,他身形一停便对贺子强说道:“贫道乃龙虎山张天师座下白鹤,敢问贺总镖头这是欲往何处?”

    “原来是白鹤真人,贺某受齐小侯爷之托欲往济南府将东西交与济南李大将军,不知真人有何指教?”

    “不敢!贫道知道贺总镖头与小侯爷关系匪浅,其实贫道与小侯爷亦是很好的朋友!敢问所托之物是由小侯爷亲手交到贺总镖头之手吗?”

    贺子强心头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皱眉道:“不是,是他的大管家交与我的。”

    白鹤真人道:“贺总镖头,你可知锦盒之中是何物件?”

    贺子强道:“不知道,大管家只说很重要,没有说是什么,而且特别强调事关重大,关系到小侯爷全府上下数百人的性命,除了李大将军以外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白鹤真人面色凝重,沉声道:“贺总镖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锦盒里面的东西绝不是小侯爷放进去的,而是别人假冒他的名义准备的东西,不但帮不了小侯爷,甚至会害了小侯爷!”

    贺子强脸色一变,极力压抑怒火道:“白鹤道长,话可不能乱讲,依你意思我这是助纣为虐、故意坑害小侯爷不成?”

    白鹤真人连忙道:“贫道不敢,只是说总镖头可能被人利用,好心办坏事而已。不如这样,你拆开锦盒自行看一眼,我等在旁绝不偷窥,如果贫道猜错了自当到小侯爷面前谢罪,所有后果贫道一肩承担便是!如果万一猜对了,还请总镖头马上销毁锦盒!”

    贺子强看了看白鹤真人,再看了看米学友等十二名乾元帮众,沉吟半晌,正在纠结,小祝融突然说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小侯爷的朋友,一口一个为了小侯爷,我问你们,齐府大管家找到我们以后,我们几乎马不停蹄连夜离开衡阳城,试问诸位是如何得知我等行踪的?难道是大管家提前通知你们在此拦截吗?他若是心存不轨想坑害小侯爷就不会通知你们来拦截!可是若不是他泄露我们的行踪又能是谁?这岂非自相矛盾?”

    白鹤真人道:“贫道是如何知晓尊驾行踪的恕贫道无可奉告,还望见谅!”

    小祝融道:“你意思是有人提前向你通风报信喽?”

    白鹤真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贺子强。

    贺子强思之再三,最终叹了一口气,道:“白鹤道长,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大管家与我亦相识多年,我相信他的为人,哪怕这里真有对不住小侯爷的东西,事后我自会到小侯爷面前谢罪。不过今天我必须将东西送到济南将军府,我威远镖局向来一诺千金,既然接了这趟镖,就是丢了性命也要送到!”

    米学友瞅了一眼白鹤道:“道长,看来今日只能硬取了。”

    白鹤真人道:“你们暂且退后,让我先领教一下贺总镖头的三十六路大擒拿手绝技!”

    贺子强双臂一振,身上青衫瞬间受真气鼓荡猛然一震,那一刹那似乎膨胀成了一个圆球,但迅即恢复如常。白鹤真人知道他是在调节气息,便缓缓抽出背后长剑,剑名伏魔!与除妖、镇鬼、敕神同为龙虎山四大镇山宝器之一。张天师分别将四大宝剑传与武功最高、道法最强的四位弟子。

    白鹤真人道了一声“请指教”后便一剑刺出。

    剑出如龙。

    龙虎山是道教正一派祖庭,昔年祖师张道陵于此山炼丹,“丹成而龙虎现”,遂以龙虎命名仙山。龙虎山“统领天下道教事”,不但江湖地位显赫,更受朝廷重视,自张道陵开始历代皇朝都赐掌教天师封号。历代天师频频奉召人觐,以“虚心正身,祟俭爱民,以保天下”之说和养生祛病之术,越来越受到皇帝的尊祟与扶植,不断颁给封诰赏赐,先后命“掌管江南诸路道教事”、“掌天下道教事”,秩视一、二品,“其特恩例侯伯爵”,“其权力似重于卿相”。因此江湖中人一直认为龙虎山的道士重视炼丹修行,重视降妖除魔,重视掌天下道教事,唯独不重视武功,所以武功方面与武当派、崆峒派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虽然龙虎山在道教中地位尊崇,但在江湖人心目中,武当派才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可是白鹤真人方才露了一手缩地成寸的神功,让众人不敢再有一丝的轻视!江湖中可没有几人的轻功有此造诣!

    剑光一闪,己至咽喉!

    贺子强侧身避开,剑尖贴面而过!好快的剑!不等剑式用老,贺子强左掌并指如刀切向白鹤真人胁下,劲风破空,白鹤真人右肘急沉,硬抗一记手刀,反手一剑“剑开天门”直劈贺子强头顶百会穴。贺子强左掌横拍荡开剑身,右手五指箕张,一招“飞鹰搏兔”直取白鹤咽喉。剑光霍霍,铁指如钩,转眼已经交手三十余招。白鹤依仗轻功优势避重就轻,不与贺子强硬拼,想通过疲兵战术消耗贺子强的体力。大擒拿手是外家功夫,讲究的就是以硬碰硬,最是消耗体力,如果时间一长贺子强必估然体力不支渐落下风。

    小祝融旁边的男子忽然拔出一柄长刀,大喝一声:“祝师兄,我们既然决定硬闯了,还管什么单打独斗,咱们和他们拼了!小师妹你先撤!”然后舞着长刀就冲向白鹤。

    米学友见状也立即迎着持刀男子冲上前去。

    小祝融向那十二大汉冲去。

    马上就是一场血战!

    忽听不远处那站在树下良久的少年喊了一声:“大家住手!”

第五章 连破三境

    除了白鹤与贺子强激斗正酣没有停手以外,其余众人皆是一愣,仿佛才发现原来树下还有一人。其实大家早就注意少年了,只不过大家关注的重点都在锦盒上,谁会注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没想到这少年竟敢多管闲事,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刀枪无眼?小祝融刚要大声呵斥,凤九霄笑道:“祝大哥,怎么不认识我了?前年我还在你们镖局吃过你打的野猪呢!”

    小祝融不禁愣了一下,仔细端详了一下这青衫少年,不看不要紧,还真像一位旧识,不过那人平时邋里邋遢,平时脸上至少二两泥,眼前这人长眉入鬓,虎目含威,虽然年纪不大,竟然气势十足,怎么看怎么像富家公子,与那人怎么可能有关系?正疑惑不解,凤九霄笑道:“你没看错,是我。”

    “真的是你?小叫花子?”

    “是啊!”

    “你怎么在这?怎么穿成这样了,不再当小叫花了?”

    “我本来就这样啊,只不过当年家里突生变故,我才不得不跑出来当了几年叫花子,现在我想家了,想回去了。”

    “你家在哪里?”

    “听说过山海关吗?也就是辽东与燕北交界之地,那里有个小镇,我家就在那里。”

    “那你抓紧离开吧,不要管闲事,小心刀枪无眼。幸亏你今日遇上的是我,要是别人说不定一刀就砍了你的脑袋!”

    “呵呵,怎么是闲事?你忘记了我和小侯爷关系也不错嘛,他的事我关心一下不很正常吗?”

    “哦,我倒是忘了这茬。”

    “那你相信我吗?”

    “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和小侯爷关系怎么样?”

    “嗯,说实话,你们的关系几乎整个衡阳城的人都知道,很好,很多人背后都议论过你,说你一个小要饭的居然和小侯爷成了朋友,走了狗屎运。”

    “你觉得我会帮他还是会害他?”

    “当然是帮他了,你们又没仇,关系又这么亲近,我相信你不会害他!”

    “好,那你听我的,打开锦盒看一眼!”

    “什么?不行!”

    “你还是不相信我!”

    “这是两码事儿!”

    “怎么样你才同意打开锦盒?”

    “除非你打败我!不过可能性也不大,所以你也不要试了。”

    “你觉得你武功比我厉害?”

    “这还用说?!也许小侯爷平日里可能指点过你三招两式,平时耍耍就行了,千万别当真,江湖上什么人都有,万一遇到鼠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卑鄙小人他们才不会让着你,非得趁机要了你的命不可!我劝你还是快走吧!”

    少年笑了笑,道:“看来还得让贺老爷子定夺才行。你们暂且住手,我去与贺老爷子说说。”转身向场中正在激战的二人走去。

    小祝融急忙道:“危险!回来!”怎耐少年脚步奇快,几步之间己到了二者身边。

    此时交战二人正好身形交错而开,错开一丈左右同时回身,贺子强变爪为掌推出一记开碑手,白鹤见状亦是左掌拍出。

    二人皆知对方乃是劲敌,所以各自这一掌都凝聚了十成功力!两人正待拼掌,只觉眼前一花身前己多出一人,再收掌已然不及。只听两声脆响,所有人瞬间呆立。中间那人竟以单掌硬接白鹤一掌,以后背硬抗贺子强一掌!

    白鹤与贺子强迅即收掌后撤半步。

    当事三人心中都是大吃一惊!

    白鹤吃惊的是,这少年掌力竟雄浑之极,硬接自己一掌而面不改色,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境界简直太过逆天!太过妖孽!如果不是已经感知到他的内力有股纯阳刚正之气,白鹤甚至怀疑眼前之人乃山精鬼怪所化!自己苦修二十余年武功,竟似不及对方深厚精纯,奇哉怪哉!

    贺子强亦是惊骇之极!这少年中了自己一掌竟是浑然不觉,简直匪夷所思!自己这一掌有开碑裂石之威力,难道小小年纪就练至金钢不坏之身?

    凤九霄吃惊地却是另外一件事情。本来这几天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真气激荡,有四处穴道即将冲开,再等些十日左右可再破三穴,此七穴一开玄武神功立达第四境!

    刚才他之所以肉掌硬接白鹤一掌、以背心硬抗贺子强一掌,其实也是经过权衡利弊才做出的决定。白鹤终究以轻功、剑术见长,掌力相对要弱,可以以掌力硬接一下,顺便试探一下龙虎山的武功深浅!背心硬抗贺子强看似冒险,但因有乌金宝甲在身,被重创的可能性反而要小,何况刚才更是聚气于背,以有心算无心,承受的把握还是很大的。

    让他吃惊的不是二人掌力太过强悍,超出预期,而是刚才贺子强那一掌恰好击中他背后“大杼”、“风门”、“肺俞”三处穴道,自己的内力与贺子强的掌力两股真气相互激荡竟瞬间冲破这三处穴道!本来计划这四天一天冲破一穴,四天后稳固好这四处气府,十五天后再冲开另外三处穴道。没想到贺子强的一掌竟然让他四破其三!居然还能如此打通穴道!

    白鹤首先打破僵局,问道:“少侠可是武当门下?刚才所用的可是武当山的玄武神功?”

    凤九霄道:“在下只是无名小辈,并非武当门下,不过道长神目如电,在下所用确是玄武神功。”

    白鹤道:“少侠既然出手,可是有话要说?”

    凤九霄道:“不错,确有话说。方才白真人所言在下都已听得一清二楚。我认为白真人所言极是。”转头向贺子强道:“贺总镖头,你可还记得我?”

    贺子强上下打量少年一番,问道:“少侠可是经常在小侯爷身边的那个小乞丐?”

    凤九霄道:“正是。”

    贺子强道:“不知少侠有何话说。”他本没把小乞丐放在眼里,一个小乞丐最多攀龙附凤混个吃饱喝足,能有多大出息?不曾想方才小乞丐竟硬抗自己那一掌,即使身穿护心镜之类的防护之物,内脏也必然被震成重伤,可是他居然面不改色,说话仍然底气十足,这绝对作不了假!因此语气上自然客气了不少。

    “我也认为是有人设下陷阱,准备对小侯爷不利。不过贺老爷子为人一诺千金,又不好破坏规矩擅自打开锦盒,而白鹤道长与乾元帮的好汉也是为小侯爷着想,我本来没有资格参与各位前辈的恩怨,但是看来大家都与小侯爷算是朋友,我不想看见朋友之间刀兵相向,而且还是为了一个目的,如果将来小侯爷要是知道大家是为了帮他而自相残杀,岂不是陷他于不义?今天如果大家非争个你死我活岂不是亲者痛而仇者快?”

    贺子强道:“依你之见如何处理?”

    凤九霄道:“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我原来计划是找机会出其不意偷出来,但看老爷子这架势是昼夜兼程,锦盒片刻不离身,偷是很难得手了,所以只能硬夺了!与其诸位前辈打得头破血流,影响和气,不如我来当这个恶人,与老爷子比试一番,咱们点到为止,以三十招为限,如果我赢了,老爷子交出锦盒!我若输了,老爷子继续北上济南府,众位前辈意下如何?”

    众人皆陷入沉思。

    如果是半年以前在衡阳街头,小乞丐要是敢这么说话,贺老爷子早就一巴掌打将过去了!狂妄小儿信口雌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可是现在贺老爷子却是不敢再有半分轻视!虽然这小子武功经验可能不足,但是内力却是雄浑之极,双方胜负实难预料。

    白鹤真人亦是眉头紧锁,方才少年若是不出现,以己方人多势众之大好形势完全可以碾压对方四人夺下锦盒,如今少年与贺老镖头捉对比武,虽然方才少年露了一手玄武神功,的确惊人,但是以他小小年纪能有几多实战交手经验,万一败在老镖师手下,这锦盒岂不是就要失之交臂?”

    米学友、小祝融诸人内心亦是五味杂陈。少年的惊人内力实在让大家感到震撼,居然可以同时顶住两大高手的全力一击!少年的胆量也是出奇的大,竟敢以三十招为限决胜负!难道他武功真的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只见那少年笑道:“诸位不要担心,即使我输了,锦盒送到了济南将军府,我也有十足把握说服济南将军把锦盒留在手里扣而不发,因为小侯爷也交给了我一封密信,恰恰也是送给济南将军的,我有机会面见将军相机行事。所以我相信无论结果如何,对大家来说都算有利无害,贺老爷子赢了固然可以完成使命,于名声无碍,即使输了也没输给外人,我勉强算是小侯爷的异姓兄弟,相信小侯爷知道了也不会怪罪贺老爷子。而诸位的侠肝义胆相信小侯爷必定铭记于心。更重要的是大家今日化干戈为玉帛,可以团结一致,将来共同帮助小侯爷查明真相,共对强敌。”说罢双手抱拳,对回贺子强道:“前辈请出招!”

    白鹤道:“如此甚好,我与贺总镖头、乾元帮的兄弟们都己尽力而为,而且又没有落得自相残杀的局面,我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贺子强沉思片刻,心道:今日若不同意,怕是也脱不了身,一个白鹤就够他头痛了,乾元帮众人多势众而且武功也不弱,要想脱身几乎不可能,看来只能如此了!打定主意后双眉一扬,仿佛又恢复了年轻时候的万丈豪情,大声道:“好!就让贺某领教一下少侠的神功,请!”左掌划了半圆,右掌护在胸前,左足前探,右腿微曲,全身上下已是劲气弥漫,整个人看上去就象一头随时扑向猎物的雄狮!

    凤九霄突然向前疾奔,快如闪电,势如奔雷!

    不等凤九霄近身,贺子强己是一拳轰出!大擒拿手练得可不只是十根手指头!

    凤九霄去势不减,右掌轻轻一拔同时身形微扭,瞬间自贺子强身边滑过,然后回手一记手刀劈向贺子强背心。贺子强一拳落空,眼见少年步法快得惊人竟然从身旁快速掠过,本能地飞身跃起同时在空中转身双掌护住身前以防对方反击。凤九霄心道果然是老江湖,这一掌竟是劈空,不等招式用老,亦是飞身而起,左足直踢贺子强腹部。这一脚看似轻飘飘,但贺子强心知他这一脚内力极强,不敢大意,双掌凝聚十成功力于半空中硬挡了这一脚!

    两股劲气相撞声如闷雷!两人于空中各自弹开,凤九霄双足落地后连退三步,贺子强在空中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这第一招交手看似贺子强略占上风!白鹤与米学友诸人亦感有些不妙,这少年怕是只有三板斧,除了内力惊人武功看来平平无奇。却不知道凤九霄方才借助贺子强之力又冲破了脚上“大都”、“大孰”、“内庭”等三穴!不到半柱香的工夫,已经连冲六穴!

    心下狂喜,面不改色。

    凤九霄甚至觉得自己比一些老江湖还要阴险。呵呵,贺老爷子,对不住了!

    自己最缺的就是实战经验,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因为有言在先,点到为止。所以最多是个受伤的局面,既然死不了,怕什么!这种和高手过招的机会不能放过!

    更何况方才让他偶然发现可以借助外力加速冲开穴道的秘密,不趁机利用贺老爷子的外力打通自身经脉的更待何时?!

    别人在担心,少年在偷笑!

    少年双臂一振,如铁骑冲锋又奔向贺子强,双拳同出攻出,用的正是武当派的两袖青龙!这一招原本是剑招,此时以拳代剑,双拳表面仿佛泛出一层青蓝色的莹光吞吐不定,场外诸人似有种错觉,少年的拳头竟然隐隐约约变成了真正的剑!

    拳带剑芒!

    在贺子强眼中但见两条小青龙裹挟风雷之势咆哮而至,如果以双掌硬接必是被两条青龙透体而过的惨烈结果,因此脚下急忙错开三尺,避其锋芒,右手五指己弯曲如鹰爪,闪电般搭在了少年的肩头!少年竟似浑然不觉,头也不回一记手肘撞向贺子强。

    贺子强指上猛然发力,意欲锁牢少年肩头。满拟少年必是极力挣脱自己掌握,不曾想少年竟动也不动,任凭自己抓牢!少年竟拼得肩头被抓,硬是轰出一拳直奔自己面门!贺子强不得不闪身避让,同时对方肩头猛地一震,以类似“沾衣十八跌”的上乘武功震脱了他的掌握!

    贺子强纵横江湖近四十年,与人交手过招无数,几乎未尝一败。一来对手多是黑道绿林中人,鲜有绝顶高手,二来平素与自己切磋的对手又都是点到为止,多是以平局结束,互相客气一声“承让”,花花轿子人人抬!三是在真正的绝顶高手面前贺老镖头基本只谈交情,不谈武功!所以贺老镖头的江湖名声一直是响亮的!但今天这个毛头小子险些让他一世英名扫地!这小子口口声声说点到为止,可是哪一招哪一式不是全力而搏?从一开始乾元帮的人拦路他就压抑着怒火,后来与白鹤交手数十招竟然未分胜负,更是脸上无光!白鹤一个以念咒捉鬼行骗江湖的臭道士竟然和自己打了个平手?难道自己真的老了?眼前这个小毛孩更是妖孽的存在!越想越烦,双掌随即凝聚十成功力,突然增强攻势!

    双方动作忽地加快,攸乎来去如电,场内打得是尘土飞扬,场外诸帮众亦被拳风波及,触脸生疼,几名帮众渐渐后退,离战圈越来越远。

    堪堪二十招转眼己过,贺老镖头越打越是心惊!白鹤也是越看越是惊恐!

    他们发现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少年的内力竟然越来越强!

    少年所用的武功招式竟然也是博杂无比!有贺子强的大擒拿手,也有白鹤的除魔剑法,更夹杂了几招米学友的春秋笔法和小祝融的回风舞柳剑法,不但形似,尤为神似!而且以二人的眼力可以肯定的是,这少年偷师在场诸人的武功再现学现卖用在和贺总镖头的交手当中!

    妖孽!

    这是众人心中同时泛起的念头!

    借方才贺子强的几记重手,凤九霄又冲破了三十余处穴道!玄武神功竟然连破三重境界!

    此时内息更是连绵不绝如太极,生生不息!

第六章 鹰潭城的波诡云谲

    不满三十招,贺子强便俯首认输!

    拆锦盒!

    众人见盒中有数封小侯爷与他人互通消息的信笺,尤其是与大哥镇海侯之间的通信最多。

    其中“小侯爷”在信中尽是对当今皇帝的不满之意,由起先的鼓动大哥取而代之,再去到兄弟俩开始密谋各种行动,何时何地铸兵器多少,招兵马多少,几乎完整的记录了整个大逆不道密谋造反的全过程!另外小侯爷暗中与数名朝中军官相互勾结的罪证也是一应俱全!每封信上都有落款签名,都盖有私人印鉴。最为关键的是锦盒里面有一封举报信,对上小侯爷日常反叛之举动皆记录在册,言之凿凿!最后的署名虽然不是大管家齐福,却也是齐府资历堪称最老的账房齐老先生,说话分量自然极重。据说齐老先生上月已经暴毙。

    在场诸人望着眼前的一叠书信,俱是沉默不语。

    镇海侯与济南将军素来不睦天下皆知,如果这些信件送到济南将军手里,对齐府而言将是灭顶之灾!“人证物证”俱全!证据确凿意味着铁案如山!

    在场诸人都知道小侯爷根本不可能谋反!既无动机,也无实力!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以众人对小侯爷的了解,上面所说的何时铸兵器多少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好多日期他们都记得,要么是小侯爷和他们在喝酒,要么是和别人比拼刀法,只要有一个时间造假,其余的根本就不用琢磨了。

    看着一地的“证据”,贺子强颇为尴尬,双手抱拳说道:“老夫竟险些被奸人所用,多谢少侠及时出手阻止,否则老夫一世英名必将付之东流!日后必为江湖英雄好汉所耻笑!”

    凤九霄道:“前辈言重了。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换做是我也要这么做!既然锦盒己拆,如何回复大管家还请老前辈费心了!”

    贺子强颇为感激,道:“没关系,我就说锦盒己经送到,他又能如何?敢和我去济南将军府对质吗?我等这就先回衡阳城。路上我会尽量放慢速度,算好时间再进城,你就放心吧。告辞!”说罢叫三名弟子一起翻身上马,四人再次抱拳向众人施礼,众人亦是抱拳回礼。贺子强一拽缰绳,轻叱一声:“驾!”一行四骑急驰而去,带起一路烟尘渐行渐远,直至背影模糊,白鹤这才向凤九霄道:“想不到少侠的玄武神功竟然如此深厚,贫道有一疑问,不知少侠可否解惑?”

    “道长请讲!”

    “我刚才看你与贺总镖头交手,内力似乎是遇强愈强,他出手越重你的功力越强,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奇怪,奇怪。”

    凤九霄心中㤥然,暗叫厉害。面上却淡定的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呵呵,道长神目如电,洞若观火,贺老镖头出几分气力我自然也要用几分气力应对嘛。”

    白鹤见少年不愿意明说,他也不便刨根问底,本来人家武功越来越高也好、越来越低也好都与与他无关,他不过是好奇罢了。实在是这少年身上有太多神奇之处,反之说是太多诡异之处也未尝不可!幸亏少年目前来看是友非敌!否则依他小小年纪就有此胆识武功,将来若是走入邪道实是江湖巨患!

    但是白鹤仍不死心,他想让少年去龙虎山一趟,让掌教天师看一下这少年的来历,遂问道:“不知少侠此行欲往何处游历,如不嫌弃可否到我龙虎山一叙啊?”凤九霄心道正准备逛逛龙虎山呢,真是及时雨啊。不过要先办正事,米学友可还在旁边呢。凤九霄道:“那就多谢道长了,龙虎山掌天下道教事,乃正一祖庭,在下对张天师敬仰之情早己有之,而且素闻龙虎山千峰竞秀、屏矗墉回,尤其丹霞绝景更是冠绝天下,也令在下神往,所以龙虎山在下必定是要去的。不过眼下我正好有一事须向米护法请教,还请道长恕在下失礼,今日暂时不能随道长上山,三日后定当前往龙虎山拜访天师府,还望道长不要介怀!”

    “少侠言重了,”白鹤没想到少年居然会有事找乾元帮商量,堂堂天师府难道不如一个小小的乾元帮重要?不过没关系,三天时间说长不长,等等又何妨?岂可让人小觑我天师府的气量?遂笑道:“既然少侠有事与米护法相商,贫道就先行告退,三日后在龙虎山恭候大驾!就此告辞!”向凤九霄和众人施了一礼,一转身几跨之间己在数十丈之外,不一会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凤九霄心道:好一手缩地成寸!这门功夫一定要学一学!

    米学友望着眼前的少年,奇道:“不知少侠有何见教?”

    凤九霄笑了笑,右手并指如刀状,高举过顶,一字一顿道:“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

    米学友一怔,随即双掌交叉如斜十字,道:“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长刀在手,敢叫群魔俯首!”

    “米护法,小侯爷让我代他向大家问好!”

    米学友又惊又喜,抱拳道:“在此谢过小侯爷!天刀门乾元堂左护法米学友见过少侠,不知少侠在门内担任什么职务?”

    凤九霄微笑道:“我虽与小侯爷一见如故、情同手足,但却不曾入门,何谈职务?我这次来其实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见一见李帮主。”

    “好!少侠稍等!”从怀里拿出一支竹哨吹了几声,米学友内力颇深,这几声哨音虽然不是高亢响亮,但却声传数里可闻,他的哨声刚一响起,紧接着自远处便响起了相同节奏的哨音,再远处又响起哨音,如烽火连城层层传递,不一会自官道尽头便传来阵阵铁蹄飞踏之声!

    米学友道:“此去城中尚有数十里路程,一会我们乘马前往。”

    凤九霄道:“好。我也正好有一些疑问想问左护法。李帮主是如何知晓贺总镖头要去济南府送信的,又是如何知晓贺总镖头出行的时间和路线昵?”

    “其实是有人飞鸽传书给李帮主的,恰好我也在场,所以李帮主就派我前来阻拦。只不过信上只署名天刀门客,我们也不知道这人是谁。我们认为这个天刀门客也是小侯爷当年伏下的谍子。当年小侯爷在许多帮派都安排有卧底,目的是掌握各帮派的动向。据我所知,小侯爷的这个安排其实也是来自上面的意思。”说着用食指指了一下头顶。凤九霄知他指的是苍天!“这人只是点到为止,不肯多透露一个字,当然我们也非常理解,毕竟他们随时都有被识破身的风险,不得不小心翼翼行事。”

    正说话间十数匹骏马气势如虹奔至眼前,只见一黑脸大汉骑一高头大马手握十余条缰绳操控着身前这十数匹骏马,阵型井然有序竟是丝毫不乱!马术精绝令人咋舌!

    米学友引见道:“这就是我们的马神邱鹏举邱五哥,这位是凤少侠。”凤九霄既然不是天刀门人,又没有刻意想表露身份,所以米学友自然心照不宣,介绍时点到为止。

    众人上马直奔鹰潭城。

    因无急事,故众人缓缓前行。

    一路上风平浪静,凤、米二人相谈甚欢。两人就春秋笔法进行了一番深入的切磋。米学友早己对凤九霄心悦诚服,方才与贺子强过招时凤九霄以指代笔使了好几招春秋笔的招式,不但中规中矩,而且似乎更能将潜在的威力全部发挥了出来,以往自己使这几招时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感觉明明可以点到对方身上穴道,却总是差之毫厘,当时只是认为对方身法速度太快,所以自己点不中,如今听凤九霄一讲,顿时领悟了不少要领。凤九霄猜测当年创出春秋笔法的开山鼻祖极有可能是一儒道至圣般的大人物,他所创的每一招式都讲究中庸之道,“所遇之敌不可胜,当弃而求和”,每一招每一式都让对方攻无可攻,避无可避,不得不认输,而且每一招又都象是故意手下留情,让对方心存感激之情。春秋笔创派祖师的原意是让后世子弟的江湖路越走越远,越走越宽。

    但观今日之江湖,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米学友数次与人生死争斗都是稳占上风,每次都以饶了对方性命收场,但对方不但不感激,反而伺机偷袭欲杀之而后快!所幸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因此他心意已决,要求凤九霄务必帮他指出症结,所有的招式都要有杀伤力!是否讲仁义,是否放过对手,应该是自己说了算,而不是墨守成规由武功说了算!

    凤九霄将春秋笔法从头到尾重新捋了一下脉络,提出了几点意见,比如有的招式只是为了迷惑敌人的花招,可以直接去掉,有的招式出手尺度不足,虽然让对手感到了危险,也感到了自己的“手下留情”,却偏偏感受不到自己真正的怒火,不足以威慑仇敌,必须改正!能刺一寸绝不只刺三分!

    一路上二人不断交流,不知不觉到了城门时己是日落西山。

    几名守门军士与米学友看来极为熟悉,相视一笑,各自颔首,居然不盘问直接放行。

    按当朝律法,夜间城门是要关闭的,没有通行令牌或是通关文牒是不允许出入的。凤九霄不禁慨叹:果然是天高皇帝远,手再大也遮不住天!王权终有笼罩不住的地方!

    入得城来,只见一条条巨石板铺就的道路纵贯东西、横穿南北,沿街两侧酒肆、茶楼、布庄、肉铺各式门店栉比鳞次,各种酒旗、幌子、招牌、灯笼更是铺天盖地,长街漫漫一眼望不到尽头,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繁华气象远超衡阳!

    行至片开阔地时,但见前方围着数圈百姓,中间数人在大声争吵。因担心可能有自己帮众参与其中,为防不测几人翻身下马,临时将马匹交与一酒楼照看,急忙向人群中走去。待得走近,己然了解大致原委,原来鹰潭城北二百里外有个九江城,城中两大祝由世家魏家和祁家每三年一次的斗法大会即将在九江城外卧虎坪举办,而湘西境内分布各地的两大家族的同姓分支亦是闻风而动,有摇旗呐喊助威的,有针锋相对直接私下约斗的,更有坐庄押注赌胜负的,众生百态,不一而足。

    争吵双方正是鹰潭城中魏祁两氏在鹰潭的支脉,各说各话,都说本家今年斗法必胜。争吵虽然激烈但场面一直可控。主要是五六个身着官服、手握佩刀的青壮男子在旁边死死盯着这些口沫横飞的家伙。一有风吹草动这几柄雪亮的钢刀可不是纸糊的!

    米学友趁机在旁边给凤九霄介绍了一下有关祝由一脉的江湖趣闻。

    “祝说病由,不劳针石而已”,据说这是对祝由的简单解释,而从“上古神医,以菅为席,以刍为狗。人有疾求医,但北面而咒,十言即愈。古祝由科,此其由也”可知,在祝由的时候,并不是对病人解释病情,而是对冥冥之中的第三者说话作法。

    说得简单直白一些,可称之为“巫医之术”。祝由世家平素以咒语、符图等异术治病救人,据说个别高手与龙虎山的仙人们一样能够降妖除鬼,多数祝由子弟还会赶尸秘法,以赶尸为业,能让死在异域他乡的死者尸体通过独门秘术使其自行走回自己的故土。

    由于他们平时举止神秘,且从不收外姓弟子,尤其赶尸之时更是昼伏夜出,远避生人,所以在龙虎山众仙师的眼里祝由一脉类似邪魔外道,甚至就当他们是邪魔外道。但是也有不少人却不以为然,因为一是祝由术主要是治病救人,很少有害人伤人的传闻,二是并非所有祝由弟子都能学习传承祝由术,弟子筛选的条件也很严苛,其中第一条即是“心正无邪”!可见所谓的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看法。

    和龙虎山统领天下道教一样,祝由五脉也有盟主统领,但这个盟主不是朝廷封的,也不是江湖好汉推举的,而是祝由五大家族每隔三年一次法术大比武争出来的,由于方、王、田三家人才凋零,要么参加的弟子人数凑不够,要么参加的弟子水平相对太低,基本上还没杀入半决赛就被淘汰了,每年几乎就是魏祁两家决胜负,其余三家的后世子弟都有“何必有我”的愤懑和无奈。

    听米学娓娓道来,凤九霄略微明白了祝由的来龙去脉。他对祝由的一些神秘“法术”颇感兴趣。赶尸奇术可以看成是一种类似“操控傀儡”的秘术,假如能让战死沙场的士兵在死后继续参加战斗,因为不再有痛苦,不再畏惧死亡,其杀伐威力将是何等惊世骇俗!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甚至有违天理,不过两军对垒,谁还会去讲仁义道德?

    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下斗法大会。看了一眼米学友,凤九霄道:“既然没有乾元帮的人,我们不如马上去拜见李帮主吧。”

    米学友道:“好。”

    从酒楼牵回马匹,十余人重新上马,沿途经过之景观,米学友自是要详细介绍一番以尽地主之谊。拐了几拐,终于在城西郊一处大宅门前停下。米学友指了指大门,道:“凤少侠,这就是我乾元帮总舵!”

    凤九霄放眼望去,门上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大哉乾元!

    凤九霄心中一懔,暗叫不好。脸上却笑了笑,对米学友道:“这四个字是小侯爷的手笔?”

    米学友道:“那到不是,怎么了凤少侠?”

    “这个牌匾挂了多少年?”

    “才挂了没几天。以前是钱可通玄四个字。”

    凤九霄道:“嗯,才几天。”眯了一下眼睛,心念电转,接着问道:“李帮主难道不知道这四个字背后隐藏的杀机吗?”

    米学友惊道:“此话怎讲?”

    凤九霄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停了一下又道:“乾元,天德之大始。乾虽是八卦之一代表天,如果单用此字并无不可,用乾元两字本身就已经很有争议了,用大哉乾元四字就更不合适了,因为大哉乾元现在已经特指皇帝了!你们堂而皇之挂在大门上,这不是公开造反吗?”

    米学友道:“幸亏此处在郊区,而且牌匾也刚刚挂上没几天,一般人应该还没有注意!”

    “马上就换,片刻也不能耽搁!”凤九霄面沉似水,眼光森冷。心下暗忖:乾元堂是八大暗堂之一,本想旁敲侧击探听虚实,如今既来之则安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今一看这“大哉乾元”牌匾,凤九霄就断定这乾元帮内己生变故!

    米学友一见凤九霄一脸肃容,隐含怒气,忙道:“李虎,你马上把牌匾摘下来!”

    “是!”身后十余大汉中立即闪出一人,一个旱地拔葱高高跃起,双手轻轻一托己将牌匾摘了下来。

    “好俊的功夫!”凤九霄亦不禁赞道。“米护法,这个牌匾最好马上销毁。”米学友毫不犹豫地道:“李虎,把牌匾立马毁了!”

    李虎道:“左护法,真的毁掉?这可是帮主安排悬挂的。”米学友知道他是善意提醒自己,不过此时他对凤九霄的话深信不疑,“毁了!有什么事情我去和帮主解释!”

    李虎一听,双掌开始发力,一块长约七尺的牌匾被硬生生撕成两片。继续再撕,变成四片。凤少侠说可以了,李虎立刻停手。把四块木板处理掉以后,米学友头前带路,率先进入大宅,众人鱼贯而入。

    宅院幽深古朴,典型的三进四合院。

    院内古树参天,浓荫如盖。

    跨过街门后,迎面是一道影壁,穿过垂花门,进入主房,房门两侧贴有对联,上联:龙绕旌竿兽满旗,翻营乍似雪中移;下联:中军一队三千骑,尽是并州游侠儿。想是房屋主人颇有军伍情怀,对联也是充满金戈铁马之气!

    一进门,只见一位四十五六岁左右的中年男子霍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凤九霄面前。

    米学友率先发话:“李帮主,这位就是凤九霄凤少侠!凤少侠,这位正是我们李兰州李帮主!”其实回来的路上米学友早派人通知了李兰州,不过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一说的。

    “久仰久仰!”凤九霄连忙抱拳道。

    “幸会幸会!”李兰州亦是极为客气。

    尽管二人表面上极为客气,米学友却分明感到凤九霄语气中的冷淡。这一路上米学友向凤九霄讨教了不少武功经验,对凤九霄不能说了解很深,但是多少能感受到凤九霄情绪中的不满。反观李兰州则是真真正下的假客气。他对李兰州太熟悉了。李兰州今天的表现是一如继往的虚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米学友总感觉凤九霄眼中充满了不屑,表面上却又看似很热情。米学友颇为尴尬,他咳嗽了一下,道:“凤少侠,李帮主如今就在眼前,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凤九霄眼睛眯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李帮主,正门那大哉乾元匾是你让人挂上的?”

    李兰州颇为自豪地道:“不错!我乾元帮的乾元两字,取的正是顺承天意、万物资生之意,寓意我乾元帮日后财源广进不断壮大,不知有何不妥?”

    凤九霄眨了眨眼睛,想了想确实想不出有何不妥,一竖大姆指,道:“没想到李帮主不但豪气干云,竟然还博学多才,当真令人佩服!乾元帮由你坐镇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呵呵,少侠过奖。听说少侠最近与小侯爷走得极为亲近,不知现在小侯爷身在何处,我们有许多重要事情需要小侯爷定夺,可惜大管家只说小侯爷出远门了,连夫人也不让相见,我等心急如焚啊!”李兰州痛心疾首的表情配合着富有磁性的声音简直能让观者伤心、闻者流泪。

    “李帮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可惜自从听说小侯爷遇刺之后我也再没遇到过他,咳,我也是忧心忡忡啊,”凤九霄说罢眼圈竟似红了。

    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就你会装?凤九霄心下暗骂。老子从衡阳城要饭,东西南北,三教九流,什么鸟人没见过?演戏的水平你李兰州和潇洒馆的那些小娘们倒是有一拼。想从我这套话?你还嫩点!

    心中骂了几声娘,口中却道:“相信小侯爷洪福齐天,吉人自有天相,早晚会现身,我们还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

    李兰州叹了一口气,道:“看来也只能先这样了。对了学友,你看看今晚上我们在金风细雨楼为凤少侠接风可好?”

    米学友道:“还是帮主定夺吧。”米学友现在只想远远躲开,他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不想参和其中。

    忽然听外面有人通报:“报李帮主,何几许何大人来访。”

    “哦?快快有请!”

    只听外面一人声若宏钟,“李帮主,你门上的牌匾怎么没了?”

    李兰州脸色一变,目光如电扫了米学友一眼。

    米学友心中一懔,麻烦要是来了,终究还是躲不过!

    

第七章 五雷正法

    从门外走进三名缁衣捕快,当先一人燕额虎目,气宇轩昂,正是鹰潭城赫赫有名的何几许何捕头,据说是少林寺俗家弟子,擅长大力金刚掌,可一掌碎十块青砖。身旁两人亦是身形魁梧,肌肉虬结,正是何大捕头手下的两名心腹,陆仁甲和陆仁乙两兄弟。三人一进屋,李兰州已经站起相迎。出于礼貌凤九霄亦起身相迎。

    李兰州和何几许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面对米学友,淡淡的道:“左护法,方才匾额还在,现在一会的工夫就让人摘了,这事你可知道?”

    米学友道:“哦,牌匾是我让人刚刚摘下来的。”

    李兰州忽然一拍桌子,怒喝道:“米学友!你好大的胆子!你疯了?”

    米学友被他突然这一拍吓了一跳,尤其在凤九霄面前被李兰州如此训斥,米学友更觉颜面扫地,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他没想到李兰州也不分青红皂白说翻脸就翻脸,一时竟无言以对。凤九霄亦没想到李兰州居然一点征兆都没有就当场发难,米学友固然很难堪,自己何尝不是难堪?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当下笑道:“李帮主,不好意思,其实是我让人摘的。”

    李兰州看了凤九霄一眼,面露不满道:“凤少侠你刚到我乾元帮就摘我门匾,这话怎么说?”

    乾元帮是天刀门的八大暗堂之一,在外人眼里乾元帮与小侯爷毫无瓜葛。既然毫无瓜葛,所以他李兰州索性就糊涂装到底,管你和小侯爷是何关系?更何况小侯爷现在生死未卜,此时不做掉这臭小子更待何时?米学友这个绊脚石,一直不上道,既然对小侯爷忠心耿耿,那就到九泉之下继续效忠去吧!

    看着李兰州眼神闪烁,凤九霄知道他已经动了杀机,心中冷笑,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李帮主,我这可是为你好啊。”

    李兰州越听越气,怒道:“为我好?你这分明是消遣我!”

    凤九霄双肩一耸,一脸无所谓地道:“你要是非这么说,我也没办法。”

    李兰州道:“你既无礼,休怪我无情!”说罢对门外大吼一声:“来人!”

    门外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十数名玄色劲装大汉从门外鱼贯而入,分列门口两侧。

    凤九霄故做不解地道:“李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兰州冷哼一声,道:“你若束手就擒,我赏你个全尸!”

    米学友骇然道:“李帮主,凤少侠可是来自衡阳府啊。”李兰州突然的疯狂举动让他无比惊骇!他觉得必须提醒一下李帮主,凤九霄来自衡阳城!来自齐府!这次来乾元帮说穿了是代表天刀门龙头大哥齐二公子巡视的!你李兰州之所以能在湘赣武林翻云覆雨,依仗的不正是衡阳齐府吗?虽然表面上双方没有交集,可是背后齐家为你铺平了多少道路?你这条命就是当年老侯爷救下的!后来又是老侯爷亲自出面,五台山慧明大师才收你为关门弟子,传授一身武艺!最后又是小侯爷力排众议委你重任当上的这乾元帮主,拥有了让无数英雄豪杰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名利、地位和权势。齐家两代对你李兰州不薄啊!

    自凤九霄指出“大哉乾元”四字匾额隐藏玄机之后,米学友即意识到李兰州前些日子举止的诡异之处,比如与鹰潭府衙、祝由祁家、信江帮最近没来由的往来频繁起来,而且每次商量事情似乎都在刻意避开自己,当时自己不以为意,看来是早有所图啊,估计更换匾额也是密谋的内容之一,到时候公开乾元帮与小侯爷的关系,所有的责自然都是小侯爷承担。今天何捕头来的时机本来最好,如果一切正常能抓个匾额大逆不道的“现行”,直接派兵包围。可惜千算万算到底差了一步,凤九霄来得及时,而且幸亏胆子也大,居然当场就下令摘了下来,铁证如山变成了死无对证!米学友本是个爽快汉子,既己想通关节也就不再犹豫,瞬间下定决心,只要李兰州动手,自己必定站在凤九霄这一边!

    李兰州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凤九霄,哪里会听米学友的提醒,冷哼一声,道:“来自衡阳又怎样?拆我招牌者当诛!”

    何几许接口道:“凤少侠也来自衡阳?看来衡阳人的脾气果然都差不多。”

    凤九霄道:“何捕头,看来你对衡阳人偏见很深啊,不知哪位衡阳人得罪了你。”

    何几许道:“天下谁不知道衡阳有个齐二公子向来嚣张跋扈,喜怒无常,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你颇有齐二公子的风范啊!江湖赫赫有名的鹰潭第一大帮的正门匾额说摘就给摘了,不是嚣张是什么?!”

    凤九霄道:“想不到一提起小侯爷居然让何捕头如此激动,不知当年小侯爷做了什么让何捕头铭记于心的事至今念念不忘。”他嘴角上翘,似笑非笑,话里话外满是讥讽意味。

    何几许脸色瞬间胀得通红,大怒道:“死到临头居然还嘴硬,一会让你后悔生在世上!”当年他确是在小侯爷手下吃过大亏。他有几十种方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多少江洋大盗在他面前一开始表现得铮铮铁骨,最后还不是恨不得立刻早死早超生。

    凤九霄用传音入密大法对米学友说道:“米护法,你马上离开这里,你在这里太危险了,他们对你也起了杀心,我应付不了局面可以全身而退,你在这里我反而无暇分神照顾于你,你现在就走,他们现在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

    米学友心念电转,权衡再三,一咬牙,突然高声道:“李帮主,我突然想起来我老婆今天要临盆,我得先走了。”不等李兰州开口早已经一个箭步跨出大堂,接着一个鹞子翻身跃出庭院消失于夜色之中。

    李兰州、何几许及众帮众注意力都集中凤九霄身上,不想竟让米学友逃跑了!李兰州喝道:“张九龄!马上传出江湖追杀令,通告武林就说米学友残杀同门、叛出本帮,凡我武林正义同道对此不忠不义之人应敌忾同仇!凡诛杀此獠者,我乾元帮必有重谢!”

    一名大汉应道:“得令!”回身而去。

    凤九霄轻拍双掌,笑道:“杀伐果断,心黑手狠,果然是将才!”

    李兰州道:“动手!”他早已懒得多废唇舌,等解决了这小子回头再集中精力处置米学友的问题。

    十余名大汉齐刷刷地抽出兵刃,却是吴钩。似剑而曲,亦可称之弯刀。春秋时期极为盛行,后世己少有人再用。看这些人的站位,应是一种剑阵,结合持吴钩能发挥最大的威力。凤九霄怡然不惧,傲然道:“谁先来?还是一起上?”

    “让你试试我吴钩剑阵的厉害,上!”李兰州一声令下,十三名帮众立时向凤九霄进攻。明眼人一看这些人就是用来打头阵的。

    有人斩首,有人劈肩,有人直搠胸膛,有人下削双足,有人在后面掠阵,剑光闪耀,人影翻飞,吴钩剑阵已然启动。凤九霄身形如电,于间不容发的瞬间闪转腾挪,避开直刺,拨开斜劈,所有看似必杀的招式在他眼里简直绵软无力,尤其他玄武神功接连破境以后对外界的感观愈发敏锐,这些生龙活虎似的大汉动作并不慢,如果三个月前应对此阵就会很吃力,如今再看这些人的动作是如此缓慢!夺下两柄,弹飞两柄,踏断三柄,连毁七柄吴钩,谈笑间剑阵己破。破得不能再破。

    堪称是摧枯拉朽一般的破了他李兰州的吴钩剑阵!

    李兰州不禁瞳孔收缩,心里莫名一寒!

    何几许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两人对剑阵的预期是不一样的。李兰州苦练剑阵三年,满以为就算不能重创这少年,至少能消耗得他精疲力竭,到时候自己再亲自出手一举定乾坤!

    而何几许却知道剑阵根本拦不住这少年,但绝对没料到战斗结束太快了,仿佛还没开始就己结束!

    剑阵中人何曾料到如此结局,不禁都瞬间懵在当场,呆若木鸡。

    李兰州突然念念有词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双掌交错掌心向内掌背向外,双目渐渐赤红,缓缓向凤九霄走来。脚下似负有千斤重物,每一步踏下都震得地下嗵嗵直响,仿佛一步一惊雷!两步之后李兰州的双掌竟然开始隐约发出呲呲的声响,其实如果看他的掌心就会发现有一团细小火焰在燃烧。

    李兰州狞笑道:“你再神功绝世,终究肉体凡胎,让你见识一下我的五雷正法!”隔空劈出一掌,只见他掌心火焰猛然暴涨,一团火球自掌心激射而出!凤九霄不敢托大,没有直接以拳硬怼,而是闪身避开,那团火球径直打在墙壁上瞬间爆裂,墙上已然出现一个孔洞,并且边缘竟然还在燃烧!

    凤九霄心头一懔,今日方遇劲敌!

    第二团火球又是劈到,脚下急踏七星,堪堪躲过,猛觉身后金刃破风,身形硬生生横滑三尺,同时袖中映月宝刀已经拔出,刀光一闪,陆仁乙闷哼一声,偷袭不成竟被这少年一刀断了右手,不禁痛彻心扉。凤九霄脚下不停,又避开了一记五雷掌火焰,同时一刀劈向陆仁甲,陆仁甲刚要从侧面劈出一刀不曾想这少年的刀如此快捷,竟后发先至,慌得连忙后退并改劈为挡,满以为能逃过一劫,可惜身形退开数尺以后才感觉到自右颈至左胸似划有一条火蛇蜿蜒而过,火辣辣的痛,刚想俯首看伤只觉一团血雾猛然从胸前炸开,浑身精气瞬间一泄千里,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何几许眼见凤九霄身形如电犹似鬼魅,一刀斩断陆仁乙右手,一刀劈死陆仁甲,心下已自胆寒,刚刚还想出手,现在竟然木立当场。李兰州掌心火焰燃烧愈发旺盛,体内真火渐入巅峰状态,口里大声道:“何几许!你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难道不怕天君治你临阵退缩之罪?”严格说来他的五雷正法只是伪法,真正的五雷正法乃是以本身五脏之气化为五雷之神,与虚空之神混合为一,乃是借助天地之威行使各种神通。道家讲求“一气化三清“,这一气便是混元一气,混元一气便是道!道藏宝典之一《王侍宸祈祷八段锦》有云:“天地得此一气,千变万化,人为万物之灵,得此一气,可以感天地、动鬼神,呼吸风云雷雨,无所不至矣!”真正的五雷正法消耗内力较小,体内五脏雷气仅起呼应作用,就如药材中的君臣佐使各司其职,体内五雷真气就如药引一般引发天地真雷才算有大成。而李兰州的五雷正法实际上是偷学龙虎山一部分雷法口诀,加上半部抄袭茅山派雷法,自以为是,强行修练,得其形而无其神,根本不会借助天威,每一掌都是在燃烧自己的真元,雷火威力越大,真元消耗越大,所以他现在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眼见何几许不趁机合力毙敌,竟然还坐壁上观!李兰州几乎气炸了肺!何几许却不知道李兰州己是强弩之末,只看见李兰州双目赤红如血,双掌火焰升腾,一团接着一团雷火轰得凤九霄左躲右闪相当狼狈。因此胆气一壮,抽出佩刀猱身而上。

    凤九霄眼见李兰州双掌火焰愈发势大,竟然蔓延到双臂了,每劈出一团雷火都炸得四处火星四溅,生怕溅到自己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本想一刀劈了李兰州,但是一见五雷正法竟然有如此威力不仅兴趣陡生,所以开始游斗为主,让李兰州全力施展,自己才好窥其全豹。而何几许持刀上前,凤九霄却是没半分兴趣,避开了一团雷火后一个起落跃至何几许身后,一刀斩落其首级。

    忽然瞥见陆仁乙用剩下的左手正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估计是暗器之类,不禁心头火起:还想偷袭?遂一刀劈出,陆仁乙脑门裂开。

    李兰州此时己是骑虎难下,五雷正法固然威力奇大,打得凤九霄“四处乱窜”,可是却无法持久,眼见这少年虽然躲得厉害,却是一直活蹦乱跳,再这样下去自己非得内力耗尽虚脱而死!

    场中十三吴钩剑士刚才竟被他五雷正法劈得一个不剩!起初是混战中不小心误伤,随后就是故意顺势而为!因为太碍事了!每次将将打中那少年,总有一个剑士会出来当挡剑牌,妈的,管你是不故意,都去死吧!十三吴钩剑士哪里会想到帮主竟然将一腔怨气统统发泄到他们身上!李兰州动手快如闪电,杀人也只是瞬息间事,待到众人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十三剑士竟无一幸免。

    李兰州愈发狂躁而焦虑。他料定自己一旦停手必被少年反杀,可若不停手就要活活累死!居然横竖都他妈的要完蛋!李兰州心中暗暗叫苦不迭。

    又持续了半柱香,李兰州上半身已经全被火焰包围,几乎就是一个火人了,幽深夜色下,一个火人与一个少年生死相搏,景象是如此诡异。

    又斗了数招,凤九霄渐渐明白了几件事,一是李兰州的五雷正法肯定未得神功精髓,因为缺少道家的“驱风雷,役万物,无往而不可也”的浩然正气,隐约似乎还有些许的邪气;二是李兰州明显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现在完全是色厉内荏,雷火看起来声势越发惊人,但是凤九霄已经明显感到雷火的破坏力在减弱,李兰州的脚下步伐已经开始散乱没有了章法。

    经过与贺子强、白鹤道长等人的交手,凤九霄基本明白了自己借助外力成功破境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所借之力必须是至刚纯阳的内力才行,再厉害的外家劲力或单纯的硬物打击之力也无法借用,二是对方的内力必须比自己内力更加深厚才行,才能刺激体内真气与其呼应,进而借力打力形成合力打通经脉。

    今日一战,李兰州所用的五雷正法,不出意外也是借助自身体内真气激发功力瞬间提高的法门,这种方法让凤九霄似乎看到了加速破境的另一种可能。不过这种方法太过邪恶,隐患也极大,在没有把握的前提下坚决不能尝试。

    眼看李兰州浑身浴火,兀自作困兽之斗,凤九霄道:“你的五雷正法不过如此。”

    刀光一闪,李兰州断头而亡。

第八章 初见张天师

    凤九霄轻轻一抖袍袖,昴然走出乾元帮。

    李兰州头颅一断,身上内家真元激发出的雷火突然后续乏力瞬间成了凡火,尸体开始燃烧起来,一股股浓烟伴随着焦臭刺鼻的炙烤味道弥漫开来。尸体旁边的楠木桌椅很快被烤着了。

    是夜,鹰潭第一大帮乾元帮的总舵湮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事后根据仵作老翟头说,从现场遗留的兵刃和尸首旁边散落的金斑指、玉佩等饰品以及各种蛛丝马迹来看,现场十六具尸首当中,李帮主和何捕头赫然在列,且所有尸首皆死于外力创伤,无一人因火烧而死。现场发生过激烈打斗,所有尸首都面目全非,有的尚具人形,而有的则成了焦炭,更有甚者已经近乎灰烬。但老翟头对自己勘验手法向来自负,硬是能看出不少端倪。其中十三具尸体胸骨或肋骨有断裂的痕迹,根据多年经验判断乃是掌力所致,凶手手法单一,且为同一人,根据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只能是李帮主!而李帮主与何捕头等四人则是死于同一利器之下,从残缺不堪几乎肉眼难辨的伤口来看,凶手亦为同一人,持极某种刀类凶器杀死四人。刀短而薄。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凶手己逃离现场,凶器应该己带走。

    火烧乾元帮一案成了近期武林最轰动的大事件之一。甚至比齐小侯爷被刺更加轰动。齐小侯爷毕竟只是失踪,乾元帮却是总舵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而帮主本人更是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大本营。更加离奇的是李兰州临死前居然连杀自己一十三名属下!而何捕头三人为何也死在乾元帮,使整件事情越发扑朔迷离。有人说凶手肯定是米学友,因为乾元帮已经发出江湖追杀令,通告武林米学友杀害同门叛出帮会。可是据小道消息,当时传令的乾元帮门徒是亲眼目睹米学友先逃跑的,李帮主才下的追杀令。有人说米学友半路又返回做的案。但矛盾之处在于,他既然有聚歼十六人的超强战力,起初又为何逃跑?

    也有人说曾见过一个少年出入过乾元帮,但是这少年文质彬彬,看似手无缚鸡之力,要说他是凶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六扇门讲究“一切皆有可能”,任何人都有“嫌疑”,所有可能都不会放过。少年自然也列入嫌疑榜单。只不过凡事要讲证据,尤其这种江湖厮杀,更要慎重对待,否则追查者自身后患无穷。对于个别捕快提出要对少年批捕,太守大人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问了一句:“可有证据?”那捕快就回道:“现在没有,只要去找肯定就有。”太守大人眼一眯:“那就先找。关键什么时候能结案啊?”捕快沉默不语,细细思量。太守道:“我听说米学友和李兰州不和,而且起火之前他也在场,看来既有杀人的动机,也有作案的时间,嫌疑不小啊。”捕头神色黯然,心中却是雪亮,太守大人这是急于结案啊。三言两语就把大难题解决了,真不愧是官老爷,关键时刻能“一锤定音”。捕头只好违心赞道:“大人英明!”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所幸太守大人破案的能耐不大,做官的本事却不小,从一介书生愣是做成了一郡之守,当然也可称之一郡之首!学问大得很哟。捕快一想到此,不禁对太守大人又有了些许的敬佩。

    太守大人让人在城墙上贴了个告示,上面画了个米学友的画像,告示大意是有一江洋巨盗名叫米学友,后来混入乾元帮,结果又叛出乾元帮,残杀十六条人命而逃,如有知情者赏银若干,对于擒获者则更有重赏。

    米学友其实当晚一直没敢走远。当凤九霄出来时他就立刻迎了上去。二人边走边谈。凤九霄劝米学友要么和自己一起北上游历,最后到京师再做打算,要么去衡阳齐府,找大管家说明情况,让大管家以小侯爷的名义取消追杀令。只要小侯爷一天不露面,凤九霄就敢赌定大管家一天不敢公开背叛天刀门!一旦公开背叛,四明八暗至少一半人马要造他大管家的反!估计他每天都要防着别人对他的刺杀!睡觉都得睁着眼睛!所以他现在每做一件事,都要让人看起来一切唯小侯爷马首是瞻,一切以小侯爷的利益为上。小侯爷的江湖地位不是纸糊的,小侯爷的朋友也没有死光!许多眼睛都在盯着这边的动静呢!

    米学友权衡利弊,决定去齐府赌一把!人生能有几回搏?不成功,便成仁。又说了些联络方法,二人终于辞别。

    乾元大火之后的第三日。

    天高去淡,风和日丽。

    凤九霄在驿道上信步而行,袍袖飘飘,甚是潇洒。他曾许诺白鹤道长拜访天师府,如今三日之期已到,他准备按时赴约。

    鹰潭城距上清镇六十余里的路程,不远不近。一路上游人如织,从穿戴和口音上可断定多数来自。外地。上清镇是道教祖庭发祥之地,而且附近还有三十六洞天之一的贵玄司越真天鬼谷山洞,还有七十二福地中的两大福地,一个自然是此处的龙虎山,另一个则是上饶灵山。洞天福地,仙山。因此游客多、香客多也是必然。

    穿过上清古镇一直往西走上数里,便来到了在道教中地位超群的天师府。府门坐北朝南,临江耸立,气势恢宏。中门上方高悬一匾上书五个金字:嗣汉天师府!门前两柱有黑底金字抱柱对联,上联“麒麟殿上神仙客”,下联“龙虎山中宰相家”。门外站有两名道童,年纪与凤九霄相仿,皆是眉清目秀,身着皂色道袍,手持拂尘,不时要门前来回走动。偶有云游至此的道人上前报上名号或递上度牃,道童盘问两句基本放行进入府门。缓步走上前去,其中左手边道童看他公子哥打扮,不像似学道之人,便道:“此处乃是天师府重地,请公子去别处游玩吧,龙虎山诸观是可以随便进出的。”凤九霄道:“我是来找人的。麻烦仙童和贵府的白鹤真人通报一下,就说姓凤的晚辈前来拜访。三天前白鹤道长邀请的我。”为减少不必要的盘问和啰嗦,最后一句明显加重了语气。两道童相互看了一眼,颇为奇怪,都在疑惑这少年怎会与白鹤师叔认识,但既然对方已经点明是师叔邀请的他,所以不能失了礼数。左边道童说道:“好,那你且相等,我马上通报白鹤师叔。”

    趁他回来之前凤九霄与右边道童闲聊一会。知道了两人道号分别叫云龙和风虎,去禀报的是风虎,自己则是云龙,两人道号是师傅紫霞真人引用道家宝藏《太上老君五千言真经》而起。“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凤九霄笑道:“尊师想必教过你二人一套两仪剑法。”云龙不禁惊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凤九霄微笑道:“呵呵,我猜的。”其实二人从取名上就能看出他们师傅的想法。再者二人年纪相仿,更适合练习类似合练的剑法。而今世上适合两人练习的剑法本就不多,同性之间唯有两仪剑法最为适合,因此一猜就准。云龙不禁对眼前这少年公子有些刮目相看,道:“公子难道也懂两仪剑法?”凤九霄道:“从一个朋友的书房里看到过只言片语,不敢说懂。”云龙道:“公子过谦了,不知公子可有何高见,云龙在此诚心讨教一二。”说罢竟然双手抱拳弯下腰来施了一个大礼。他说的是讨教而不是切磋,是真心让凤九霄讲讲自己的看法。凤九霄道:“易有太极,是生两仪。所谓道生一,一生二,这个二即指阴阳。你师傅的初衷我猜测是正好你们二人年纪相仿,性格又正好相反,练这两仪剑法能让你们二人互相弥补各自性格上的不足,通过剑法上的相互依存和相互配合平衡盈亏,让你二人脾气过于暴躁的变得更加平和,性格过于消极悲观的能变得更加乐观积极。对吗?”云龙道:“对!”凤九霄道:“两仪剑法最重配合,这个你们师傅肯定讲得很多,我就不多说了。你知道两仪生四象吗?”云龙道:“当然知道了。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师傅说当两人合作到天衣无缝的时候可以发挥出四个人的威力。”凤九霄道:“那你说是一个人厉害还是四个人厉害?”云龙道:“当然是四个人厉害了。”凤九霄道:“其实我觉得是一个人厉害。一个将军若想打赢一场战争,指挥千军万马必须如臂使指,否则大家各行其是就是一盘散沙,人再多也没用。两个人变成四个人,表面上进攻的威力在增加,可是暴露的破绽必然也在增加。两仪剑法的最高境界应该是两人如一人,威力增倍而破绽减半。四象归两仪,两仪归太极。”云龙琢磨了一下,好像师傅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好像也说过自己两人三十岁之前能达到两仪生四象的境界就很不错了。要想返璞归真达到两仪归太极的境界估计要到四十岁以后。看来日后还需与风虎勤加练习才行。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风虎才从府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中年道人正是白鹤。

    白鹤快步上前,笑道:“少侠果然是信人。”

    凤九霄道:“道长过誉。”

    白鹤头前带路,两人一前一后向府内走去。白鹤大致介绍了一下天师府的建筑,主要有玄坛殿,真武殿、提举署、法篆局、赞教厅、万法宗坛、大堂、家庙等等,占地极广。二人边走边聊。凤九霄耳听着白鹤真人讲述天师府的历代传奇,眼睛四处观望,只觉天师府规模宏大,雄伟壮观,建筑相当华丽,小侯爷的府坻虽然也不小,但却无法与其相提并论。院内豫樟成林,古木参天,浓荫如盖。三三两两的道士不时穿过。

    白鹤真人道:“贫道曾与张天师提起过凤少侠,少侠武功源出武当,虽然不修黄老之术,但大家同属道门一脉,亦算有缘。张天师说你若来此他会见你一面。”

    凤九霄确实有些意外,谦逊道:“小子何德何能竟能惊动天师大驾?”

    白鹤真人笑道:“呵呵,你的武功路术颇为奇怪,从底蕴上看是武当玄门正宗内功,但是同境界高手却发挥不出你那般的威力,所以很是奇怪,更奇怪的是你分明是当时连破三境,小友,你就莫瞒我了,呵呵,我和天师都是武痴,对此只是兴趣很浓,绝无恶意,你莫要多心。天师虽然学究天人,但也想不通这是何道理。那就随我来。”

    二人脚程皆快,顷刻之间便来到了真武大殿。殿门高阔,上书“真武殿”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

    进得大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真武大帝神像,手持巨大桃木剑,目视远方,神威凛凛。

    真武大帝又称玄天上帝、佑圣真君玄天上帝,为道教神仙中赫赫有名的玉京尊神。神像座前赫然端坐着一位头戴芙蓉冠、身着紫色道袍的年约五旬道人,道人慈眉善目,五绺长髯,正闭目养神。二人方进大殿,道人便睁开双目,从蒲团上缓缓起身,露出淡然笑容,迎向二人,大袖飘飘,恍如神仙。凤九霄慌忙上前行礼,道:“惊扰天师了。”张天师笑容可掬,道:“请少侠书屋一叙。”三人来到书屋分宾主落座。张天师道:“我天师府虽然以修真炼丹见长,于武学一道远不及武当各派精深,但吾自幼痴迷武道,”指了指屋内四周的书架,接着说道:“不敢说通晓天下武功,但自接二十岁掌天师开始江湖历练以来,六十年间接触过的奇人异事如恒何沙数,有靠吃灵丹瞬间提升功力的,有练邪门武功专吸人内力而功力暴涨的,唯独没有听闻过与人交手硬生生提升功力的,少侠似乎是受外力刺激,体内真气产生感应强行冲破关隘,由此功力大进,不知对否?”凤九霄一听“六十年间”四字,不禁骇然,道:“敢问天师,今年贵庚?”张天师微微一笑:“八十矣。”凤九霄没有回答天师却反问了天师的年龄,不禁悻悻道:“望天师恕小子无礼。天师真乃神人也,确如天师所料,八九不离十。”

    张天师一抚长髯呵呵笑道:“猜对了外在表象,却还是猜不透内在机理,与我先祖的洞彻天地差之远矣。白鹤,刚才领凤少侠在府里转了吗?一会到处看看,然后去私院尝一尝我天师府的道家秘酿,中午我陪小友喝上一杯。”张天师自打见到凤九霄第一眼就特别亲切,有似曾相识之感。六十年的悠悠岁月,在历史长河当中如沧海一粟,但对于一个人来说,六十年间经历的天下王朝更迭,江湖风云变幻,足够一个人看透红尘,阅尽沧桑。以张天师现在的无垢琉璃境,几近陆地神仙的神通层次,不应再会被世俗缠身。可惜佛家亦有云:我佛如来若非有情又何必普度人生?道祖也说要顺势而为。今日既相遇,即是缘分,既然有缘,为何不尽兴?

    无为,但不是无所为,而是道法自然顺势而为。无为也是为。

    张天师虽然有号令天下道教各派的无上权威,但凡事都遵循本心,因此行事风格甚是平易近人。但是能引起天师兴趣的人实己不多,但这少年竟勾起了自己年轻时不少回忆。

    凤九霄听从天师吩咐,与白鹤又转了转其他几处宅院,对天师府的历史和各代天师的事迹又增加了不少了解。

    中午时分,道家秘酿果然口味清奇,天师府独具特色的太极宴更是让凤九霄赞不绝口,菜料不过是竹笋、豆角、蘑菇等素菜,却烹调出别样的风味,掌勺大师确实非同一般。白鹤道:“都是家常菜,虽难登大雅之堂,却是符合清心寡欲顺天无为之大道。”凤九霄道:“正是,此宴正如诗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些菜品本亦天成,只不过被人偶然发现了烹调之法和配比之法。这本是谦词,反过来说,读书不破万卷,下笔怎能有神?天下苍生何止亿万人,唯有那破万卷的人才能偶得那天成的文章。”白鹤赞道:“小友果然见识非凡。我们龙虎山的道士虽说以符箓咒语见长,但降妖除魔仍须身强体壮才行,与茅山宗一样,对武功的修练也很重视。只有强壮身体才能汇聚阳气!你看一个人或许只能看到他武功的高低,但我龙虎山一脉修真人的眼中,一个人的外在的表象不仅仅是武功修为的高低,还有身上的正邪之气的浓郁程度。今日有缘,不妨多和你说一说。”

    “多谢道长。关于正邪之气,在下正要讨教,难道好人身上也有邪气吗?”

    “当然。每个人身上都有正邪两气,你身上也一样。任何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魔的存在,如那潜伏深渊的恶龙,我们称之为心魔。”

    凤九霄心头一懔,“心魔?”

    “你莫要紧张,人人皆如此,我亦如是。只要一心向善,抑制心魔,勤修玄门道法,扶危济困,救世济民,我等就能保持一腔正气,邪祟就不能侵蚀,坚定道心,最终成就大道。”

    “受教了。”

    张天师一直未语,此时说道:“我道家的无为其实才是大为。佛家讲究四大皆空,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逃避,也是一种自我催眠之法,皇家帝王最乐于百姓信佛,信佛之人通常相信因果轮回,遇到挫折逆来顺受,难生反叛之心。历史上不少王朝都掀起过灭佛运动,而灭道行为却几乎没有。就是因为我道家讲求的是除魔卫道!替天行道!不过这也是一把双刃剑,皇帝开明则天下大治,皇帝昏庸则天下大乱。大治则为有道明君,大乱则为无道昏君。无道昏君乃天之弃子,我们杀掉昏君亦是替天行道,所以历代皇朝都要与我龙虎山搞好关系,无非就是要搏个名正言顺!何谓真龙天子,符合道统是也!”

    几人正在闲聊,门外一道士进来禀报,“禀天师,崆峒山无尘道长求见。”

    张天师道:“让他先到西厢书房稍等片刻,我一会就去。”

    凤九霄道:“道长既有要事相忙,小子就不便叨扰,吃过饭我就告辞,正好也要赶路去京师。”

    天师道:“我早已看出少侠身负重任,就不耽搁你的行程了,以后要常来。白鹤一会把《真武伏魔剑法》赠与少侠,少侠日后少不了除魔卫道的壮举,这本秘籍与其敝帚自珍,不如借少侠之手发挥应有作用。我且先行一步。”说罢大袖飘飘如御风而行渐行渐远。

第九章 拳怕少壮

    与白鹤分别以后,凤九霄准备沿着信江逆流北上。当地把持水运的是排教。每一个帮派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各自操控着某一个行业,就如乾元帮在鹰潭虽然有自己的田产,酒楼,绸缎庄,但真正最赚钱的却是贩盐。乾元帮起初是负责给官府运送食盐提供保护,挣点小钱,可是看到食盐暴利惊人后,李兰州私下令人也开始贩盐。贩盐范围渐渐从鹰潭开始一直蔓延到周边数个郡县。幸亏其他帮派没有胆子贩私盐,否则乾元帮每天都要时刻准备与其火拼。为此,李兰州早就下过死令:谁敢虎口夺食,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来到渡口,只见岸边己站满了等待登船的客人。江面上停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木船,有一艘三层高的大龙舟,可容纳近百人,有五六个仅能坐三五人的小舟,更有数条既能载人亦能载物的竹排。

    一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高声叫卖:“龙舟五两一位,小舟两钱一位,竹排一两一位,上船排队,先买后上啦!”

    岸上乘客本来三三两两各自成群,迅即开始排起了队伍。龙舟这边的乘客排了两队,每队人数至少百十余人,小舟这边亦站了五六十余人,竹排这边仅有十数人。有船不坐,谁愿意坐那顶风冒雨的竹排?

    凤九霄心道:“龙舟虽然可以登高望远,但是乘客太多,鱼龙混杂,易生事端。”白鹤赠与他的《真武伏魔剑法》自己需找一清静之处尽早参详。白鹤临走时竟又给了自己一页纸,上面全是蝇头小楷。细一看,竟然是他那缩地成寸的轻功口诀!真是大手笔!所谓大恩不言谢,凤九霄只是抱拳遥祝,一言未发!

    江边竹排不少。每个大竹排上分别站着两个汉子,手持大长竹杆,都是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虬结肌肉。当地称之为排骨佬。竹排客人少,正好尝试乘坐一下。

    凤九霄上了左面那个大竹排。这个竹排上只有两名客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一个神采飞扬的青年。老者手中握有两枚铁胆,不停在手中摩挲,青年腰悬一柄长剑,手中持一竹扇,扇面上空白无字。竹排上有船家准备的小板凳,凤九霄挑了一个不算太破的坐在两人对面。老者眼光扫视了一眼凤九霄,见这少年身材欣长,丰神俊朗,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青衫,身无佩剑,既不象正在求学的书生,又不象富贵之家的公子,不禁多看了凤九霄几眼。凤九霄虽然目视远方青山绿水,但对老者和青年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老者目光如电,太阳穴高高坟起,那青年则是趾高气扬,一身傲气。长得颇为英俊,只是鼻如鹰钩,嘴唇偏薄,显得人有些阴鸷薄情。两个排骨佬也不多言,各自撑杆前行。持扇青年起初也在看江岸两边景色,但随着目光发现老者一直在观察那少年,不禁也多看了那少年一眼。见这少年相貌英俊,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气度沉稳,老成之气竟隐隐在自己之上,不禁颇有妒意。老者最终打破僵局,问了一声道:“这位公子,不知是哪里人氏?”凤九霄微微一笑道:“衡阳。”老者哦了一声,“听说衡阳城前些日子发生了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不知公子可曾听闻?”凤九霄佯装不知,道:“不知老先生所谓何事?”老者道:“江湖传闻齐二公子被人刺杀,至今下落不明,不知真假。”凤九霄道:“齐二公子在我们衡阳城是家喻户晓的人物,我知道他,他却不知道我,呵呵。至于什么刺杀的事情我就更不大清楚了。老先生不妨多讲讲,我闲来无事也想听听这些江湖传闻。”老者手中两颗铁胆磨得滋滋直响,心道:“年纪不大,心眼不少,齐二公子被刺杀的传闻已经天下皆知,衡阳大街小巷的贩夫走卒整天议论的不外乎就是这些江湖恩仇,这少年不可能什么也不知道,看来提防之心很重啊。”嘴上自然并不说破,微笑道:“老夫也是山野村夫,这些传闻亦是道听途说,不甚清楚。小公子这是往哪里去啊?”凤九霄道:“原本想上那龙虎山看看龙虎双峰的奇观,可惜急于赶路就先不去了,日后有机会再说吧。我准备去亳州。”老者道:“亳州与徽州不远,我们爷俩正好是去徽州,如不嫌弃大家可以路上做个伴,到了徽州后再分道扬镳可好?”凤九霄暗忖:“这两人看似父子又似师徒,看老者十指关节突起,手指竟然呈青金色,似铜非铜,似金非金,想必练的是大力鹰爪一类的指上功夫。那青年步履轻盈,握扇的右手明显比左手小了一圈,这个小差异一般人不会注意,但凤九霄却看得分明,想必是这青年惯用左手,却偏偏用右手持扇,极力隐藏自己的左手,看来真正的杀招在于左手!与其二人同行倒不啻是个砥砺修行的好机会。”嘴上忙道:“老先生此意甚好,小子求之不得。”那青年未料到老者竟然拉上少年一路同行,面露不悦,但守着老者却是不敢多言。

    此段江面水流平缓,竹排很快进入了龙虎山地界。凤九霄三人在竹排上欣赏两岸风光,果然是千峰竞秀、万壑争流、瀑布斜飞、藤萝倒挂的景象。有诗云:虎啸时风生谷口,猿啼时月坠山腰。三人看着两岸青山峰峦叠翠,山间偶有几个半山亭在云雾当中若隐若现,如同仙境,脚下江水清澈,不时有鲤鱼跃出水面,激起片片水花,景色如画,不禁心旷神怡。有处摩崖石刻上书“正一祖庭”,笔走龙蛇、气势磅礴。头上传来阵阵鹤鸣,抬头看去,但见数只仙鹤正飞过天际。老者仰天长叹道:“不愧是天下道教祖庭,藏风聚水,灵气逼人。仙禽之外,更有镇山灵兽,宗门底蕴之深非一般门户可望其项背。”凤九霄道:“却不知除仙鹤之外还有甚镇山灵兽。”老者道:“所谓丹成而龙虎现,故名龙虎山,自然说的是青龙和白虎两大神兽。传说青龙名曰孟章神君,白虎名曰监兵神君,两大神兽千百年来一直庇护龙虎山。只不过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辈凡人迄今未见过真龙和白虎。不过听说当代天师座下有一黑豹亦是通灵神兽,名曰道衍真君,长年游弋龙虎山各峰之间,保护群山灵韵,镇压邪祟。而天师座下四大真人,紫阳、白鹤、玄清、碧虚各有仙禽神兽护法。”凤九霄道:“想必白鹤真人的护法仙禽就是白鹤”。老者道:“这可不一定。听说四大真人都能骑鹤飞跨千山万水。也许四人的护法仙禽都是仙鹤也说不定。反正都是传闻,我是没见过。”凤九霄道:“先生所言极是!”

    又行数里,江面越发宽阔,水流越发缓慢。

    前方江面上泊着数十条竹排,围成了一个大圈子。每条竹排上都站满了精赤上身的男子。竹排密密麻麻几乎堵了半条江面,有几个竹排上赫然竖着几杆大旗和七彩长幡,大旗上只有“厉”、“黄”二字,想是带头之人分别姓厉姓黄。江上往来竹排一见旌旗便立刻调转船头,向竹排阵中停靠,竹排圈子越聚越大。凤九霄三人竹排上的两名排工此时竟然也向竹排阵圈靠拢。凤九霄道:“二位大哥,怎地突然转向不走了?”

    其中一个排工粗声粗气地道:“今天是我们排教的大日子!”凤九霄问道:“什么大日子?”排工道:“推选帮主的日子!本来定的是大后天,不知他娘的怎么改在了今天!几位大爷这就上岸改走陆路吧。今天如果选不出教主,整条信江上没一条船敢开工。”老者对凤九霄道:“小公子意下如何?”凤九霄道:“全凭老先生决断!”老者微一沉吟,道:“此番出行之所以选择水路,就是因为湘赣地区山多路远,需要绕道极多,今天虽然赶上排教内部推选教主,或许耽搁一天时间,但与那翻山越岭百转千回的山路相比,水路还是远远快于陆路,我们可以沿信江北上一直到鄱阳的杨家嘴再上岸,那里平原开阔,既可改乘车马走陆路也可以继续沿昌江乘船走水路,公子你看可好?”凤九霄道:“老先生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等不如甘脆在此看看教主推举大会涨涨见识。”

    佩剑青年脸色阴鸷,冷嘲道:“人家推选教主而已,有什么热闹可看?”

    凤九霄不以为忤,道:“据我所知,排教数百年来从来不设教主,只设排头,沿信江分段而治,众排头各管一段,平素互不打扰,但是一遇外敌则群起而攻之。而今却有了教主,说明形势发生变化。要么是为了对抗强敌而合并一派,要么就是区区一条信江已经满足不了大家的胃口了。”其中一个排骨佬竖起大姆指道:“小公子当真聪明绝顶!正是如此!三位如果愿意在排上等候就莫要乱动。等选完教主之后我们就继续上路,今晚如果能赶到张家集最好,可以在渡口临时客栈休息一晚。”老者道:“好,那就这么定了。”转头问凤九霄道:“还没请教少侠尊姓大名。”凤九霄暗忖:“老者精明之极,与其说个假名早晚会被拆穿,不如以实相告。”遂笑道:“不敢当,在下凤九霄,敢问老先生名讳是……?”老者道:“我姓曾,单字一个海。这是我的侄子曾咏。”凤九霄道:“曾老先生叔侄二人气度不凡,必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人物。”那青年曾咏傲然道:“我们来自神鹰堡!我叔父号称鹰爪王,一手铁指寸进神功冠绝武林!”凤九霄连忙欠身说道:“失敬失敬。”曾海道:“莫要听他胡说,徒有虚名而已。当今天下武林卧虎藏龙,除了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神龙岛主外,中原八大门派的掌门,武林四公子,大雪山梵音寺的枯树大师,纵横大漠的哥舒文兄弟,甚至魔教教主及其座下十三魔使,哪一个不是武功卓绝、雄霸一方之辈,与他们相比我己是日暮西山的老朽矣。”曾咏颇为不满地道:“叔父过谦了,这几年来武林四公子名头越来越响,我早就想会一会他们了,要不是靠着家族势力的扶持,怎么会如此轻易地闯出如偌大的名头。”凤九霄道:“曾兄言之有理。不靠家族势力,单凭自己的力量,想在江湖占有一席之地确实很难,尤其短短数年时间。其实八大门派掌门又何尝不是如此?那些无门无派的闲云野鹤,要想达到八大掌门的名望地位需要付出太多的代价了。”曾咏似乎找到了知音,竟然颇为兴奋,道:“不错!我就不信江湖中没有比他们武功更高的人。他们倚仗宗门势力成就威名,不过早晚也要栽在这上面,我要挑战他们,要让他们在自己的亲友徒弟们面前输得一败涂地!我要成为他们一辈子的噩梦!”

    曾咏正豪气干云地宣讲着自己的宏伟计划,竹排阵中忽然传来一阵击鼓声音,约莫敲了十余下,近千人的场面渐渐安静无声,所有排工全部坐下。排上有客人的见状慌忙也赶紧坐下。

    竹排围成的圈子中心,有一个巨大竹排,两端各站立一人,皆精赤上身,双脚亦是光着。东首一人年约五旬,身材短小粗壮,两鬓早己斑白,但一双眼晴依然炯炯有神,站在竹排之上岳峙渊停,霸气外露!西首那人则是三十多岁,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更衬托得阳刚之气实足,尤其身材高大,肌肉虬结,比东首老者足足高了近两头,恰似一尊怒目金刚!凤九霄问排工道:“请问排头大哥,这两位就是争夺教主的候选人吗?”那排工道:“东边那个是我们现任教主混江龙厉铁衣,另一个则是大排头翻江龙黄福雄。”

    “你们选教主有何规矩?”

    “三年一届,以武功、法术决胜负。凡到换届之时,教中子弟凡是排头级别以上的人物都可以向教主发起挑战,但是教主有一项特权,就是所有挑战的人必须先行决出获胜者,任你是十人还是百人,最终只能选出唯一挑战者与现任教主比试。避免了现任教主陷入车轮战。而且无论是现任教主连任还是新帮主接位,都能确保一件事情,那就是教主永远是教中最强!”凤九霄暗忖:“不知是哪代教主立的这个教规,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正所谓物竞天择,强者为尊,排教明显采用了狼群法则!狼王永远是由最强狼来担任!”那排骨佬接着说道:“我排教子弟早年行走江湖饱受欺凌,而且生存条件相当恶劣,几乎朝不保夕,因此后世子弟逐渐养成了坚忍不拔、好勇斗狠的性格。直到我创教祖师陈四龙来到信江才改变排教的命运。陈祖师精于法术,兼顾佛道两派自成一家,为人行侠仗义,一生清除礁石、斩杀水怪无数,教导我们排工放排及祛邪除祟之法。我们这些后世子弟根据家族规模大小,各自划江分段而治,大大小小不同的排头共同管理信江河运事务。但一百多年前梅山教异军突起,肆意抢夺我们的地盘,随意打骂我们的兄弟,虽然我们排教子弟人数不少,相和梅山教一比就是散沙一盘,每次双方争斗都是一败涂地,溃不成军。因此百十年前我排教出现了一位不世出的大人物,李天衣,他武功盖世,经过三年的时间,与大小排头争战无数,终于力压群雄一统排教,才最终成就了我排教今天称霸信江的局面。”

    凤九霄道:“受教了。”

    恰听厉铁衣洪声道:“黄老弟,众兄弟已经到了十之八九,可否开战?”厉铁衣已经连任三届教主,因此对连任第四届教主志在必得。黄福雄人虽粗壮,声音却细,淡淡的说道:“请出招。”

    只见厉铁衣沉腰蹲马步,双手捏了个道家外狮子印,口中念念有词:“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但听脚下竹排突然开始咔嚓咔嚓地响个不停,竹排上每一根竹子都在剧烈抖动,似乎随时都可能断裂。黄福雄亦随之捏了个内缚印,口中竟然也念了一遍《净心神咒》。脚下暗运神力稳固竹排。这时候厉铁衣脚下竹排抖动愈发厉害,但听砰砰几声脚下竹排终于挣脱束缚,瞬间分离,又散成数十根竹杆的原始模样!黄福雄眼见脚下竹排被厉铁衣化整为零变成散竹,立即大声急念神咒,左脚猛地一跺脚下竹杆,只见自己脚下散乱不堪的一堆散竹竟然瞬间合拢!而厉铁衣一侧的竹杆却似有排斥磁力一般不但无法合拢,相互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如果从众人头顶上空向下看,就会发现好好的一个竹排竟然从中间开始变形弯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凤九霄暗忖:“子不语怪力乱神,江湖之大,当真无奇不有,不知道他们使的是什么神功密法?”厉铁衣双足各站在一根竹杆上,身形不动如山!黄福雄亦纹丝不动!二人谁也不敢稍有松懈。角力相持半柱香的工夫,突然二人脚下竹排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竟然一根根从中断裂。在二人“神力”夹攻之下,竹杆终于抵抗不住而炸裂,声如爆竹,激起水花高达数丈。未等万千水滴落下,厉铁衣双臂一挥,竟然将大片水花吸卷到身前,迅速将水花揉成一巨大水球,双掌猛推,水球蕴含强劲内力撞向黄福雄!黄福雄依样画葫芦竟也吸卷一团水花,却是双掌画圈,水花在身前竟瞬间化成一巨大水盾,亦是向前急推!球盾在二者之间砰然相撞,激起漫天雨箭四处飞射!排教众弟子纷纷举掌护住面门。

    凤九霄发现水箭射到曾海身上时,似乎发出金石相撞的声音,虽然几乎轻不可闻,但他却听得分外明显。这几天凤九霄又接连冲破数穴,再过五天就能突破玄武神功第八重。到了第八重,也称金刚境,练成之后铜筋铁骨,刀枪不入,感观之力更是倍增。再看曾咏则是用折扇扇出一道劲风吹散水箭。凤九霄暗忖:“曾海练的大力鹰爪虽是外家功夫,但看他太阳穴坟起,内力绝对不低,他身上要么也穿着护身宝甲,要么就是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否则水箭撞身不可能发出如此异响!”

    厉铁衣此时双足己踏在一根竹杆之上,脚下催动竹杆辟波分浪,如离弦之箭向黄福雄飞撞而去!黄福雄脚下竹排虽剩半截,但毕竟还是竹排!数根竹杆依然合拢在一起的竹排!见厉铁衣如铁骑冲锋扑面而来,怡然不惧,静观其变!厉铁衣双掌向前一拍,身前江面竟激起两道水柱冲天而起,然后变掌为拳,向水柱双拳三连击,瞬间六个水化拳印拖着一串水珠,似六条水龙一般破柱而出!拳印如龙头,水珠如龙身。排教众人惊呼:“六合青龙!厉教主居然练成了六合青龙!”

    厉铁衣打出六条水龙之后迅即飞身跃起,不知用了什么密法,身下数根竹杆皆自水中飞向半空,然后如同数根巨箭自半空中射向黄福雄!

    众人又有人惊呼:“万剑归宗!”

    凤九霄自衡阳齐府书房中博览群书,知道这一招最早源自蜀山派,后来武当派、天师府亦有类似招式,运用法门凤九霄尚不得知,不过心理早有预期,一旦自己突破玄武神功第九重,就可以使出擒龙手、控鹤功这等神功绝技,隔空取物易如反掌!隔空操控竹杆更不在话下。但以他观察,厉铁衣绝对不是单纯依靠内力操控竹杆!莫非这世上真有鬼神之力可借?

    却见黄福雄又是依样画葫芦,拍出两条水柱,竟也打出六条水龙反击,水龙撞水龙,呯呯六声巨响空中炸出六团水雾,未等水龙相撞时双掌己捏就不动明王印,大喝一声:“临!”就见数条巨大竹箭临近自己三尺之外悬空而停,再也无法向前半寸!厉铁衣的铁拳恰好递至!黄福雄再喝一声,化印为拳,以拳对拳!双拳相撞,激起劲气四射,悬空的竹箭率先被气劲震落江面,黄福雄被打得滑退一丈,厉铁衣乘胜追击欲再补一拳,未料到黄福雄竟忽然捏了个宝瓶印大喝一声:“行!”然后瞬间消失。

    凤九霄心中一动,想不到九字真言竟然能如此使用!一个大活人竟然能凭空隐身!江湖之大果然无奇不有!

    厉铁衣一拳落空,急念几句咒语,周身江面顿时激起一圈水幕,如同铁筒一般将自己包围起来!一道拳影自右侧破幕而入,劲风扑面,厉铁衣急忙闪身避让,幸亏有水幕缓冲了一下黄福雄的拳劲,不然这一拳必然打在身上。饶是如此拳风擦身而过,气劲割得皮肤隐隐作痛。黄福雄既得先手岂能放过良机,一套当地流传甚广的言家拳使将起来大开大阖,步步紧逼!厉铁衣却是步步后退。两人拳风激荡,江面水花飞溅。此时二人皆站立在一根半断竹杆之上,厉铁衣心下焦急,心道:“自己虽然练成了六合青龙和万剑归宗两大神功,居然仍无法压制他,这小子竟练成了宝瓶印隐身大法!”正在思量用何种神通扭转败局,不想黄福雄步步紧逼,自己突然一脚踏空,竟然踩到了水面,不禁顿时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被黄福雄一拳打下竹杆跌落江水。

    人群中一苍老声音高声喝道:“黄福雄胜!”群雄顿时齐声仰天长啸,声震云霄!

    曾海叹道:“果然还是拳怕少壮!”

第十章 芙蓉楼里起风波

    江面渐渐由宽变窄,水流渐渐由缓变急。

    两名排骨佬分站竹排首尾两端,死盯着江面。这一段江水暗流汹涌,浅礁较多,不得不小心。

    过了最为湍急的一线天,江面霍然再开朗。两个排骨佬松了口气,各自盘膝坐下休息。此时日渐西垂,天色渐晚。

    凤九霄见二人终于不再忙活,便问道:“贵教的武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端坐排尾那个排骨佬颇为自豪地道:“那是自然。我们排教的武功兼修佛道两家,同时创教祖师更是揉和了龙虎山、閤皂山、茅山三派的符咒之术,独创了排教的五大神功。”

    凤九霄道:“据说有些门派的镇帮绝技只有帮主才能修练,不知贵教是否也是如此?”

    排骨佬道:“那倒不是。凡我排教子弟只要能当上大排头,就有资格去排教总坛由传功长老指点修练适合自己的武功和秘法。我们的那些大长老都是由历届退位的教主或大排头组成,当然必须年满六十岁才能晋升长老,否则只能先担任护教供奉。”

    “哦。想必大排头的位子也是靠拳头拼出来的。”

    “不错!我排教向来以强者为尊!我们千百年来一直靠着这信江讨生活,天灾人祸,内忧外患,层出不穷,所以排教子弟从小就很能吃苦,但也养成了好勇斗狠的这一民风,所以大家只服拳头硬的人!当然,拳头硬可不是大老粗啊。”

    “那是自然,唯有才智超群方能修习上乘武功呢。你们历届教主哪个不是文武双全、英雄了得?”

    “呵呵,还是小公子会说话。”

    曾海看看天色已晚,道:“这位排头兄弟,前面是不是就快到张家集了。”

    排骨佬道:“再有半个时辰就到张家集渡口了,我们今晚可以上岸休息一宿。”

    曾海道:“张家集原来有一家金芙蓉酒家,不知道还在不在。三十年前我去过一次,那时候掌厨老张做的剁椒鱼头真是人间美味!”排骨佬道:“难得老先生居然还记得金芙蓉酒楼。这家酒楼现在依然火得很。只不过大厨换成了他儿子了,当然现在也叫老张了,呵呵。”

    曾海感慨道:“虽然都是老张,但此张非彼张,物是而人非,昨是而今非。逝者如斯夫啊。”凤九霄道:“老先生又触景生情了?取名金芙蓉三字,想必是主打湘菜啊。”曾咏道:“湘菜虽好,但我还是更喜欢徽菜。”凤九霄笑道:“其实湘菜、鲁菜、川菜、粤菜等等各有千秋,曾公子喜欢徽菜,我则觉湘菜最合口味。众口难调啊。”

    曾咏道:“是啊,那就只好入乡随俗了,顺便在此随叔父重温旧梦了,哈哈。”

    曾海们佯怒道:“胡说什么?什么重温旧梦?”

    凤九霄亦哈哈一笑:“遥想先生当年英姿勃发,必有不少倾慕者吧。”

    曾海面带窘态道:“曾咏胡闹也就罢了,怎么凤公子竟也开起老朽玩笑了。”

    凤九霄道:“不敢。在下亦是有感而发。能让一个人三十年都忘不了的地方,要么这个地方发生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要么发生过刻骨铭心的仇恨。依我看来,前者居多。”

    曾海顾左右而言他:“你们看,那边有灯光了,估计快到了。”

    凤九霄见好就收,不再言语。

    晚风习习,江水悠悠。竹排片刻间就到了渡口。

    此段江面最是开阔,两岸泊舟无数。

    张家集听起来像极了一个村落,其实却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县城,人口居然有十万之众。主要是这里有先天的地利优势。张家集地势平缓,纵观整个信江流域此处是为数不多的适合修建大规模中转仓库的渡口之一,因此方圆三百里的货运周转基本都集中在张家集,因此成就了此处商贾云集、繁华似锦的气象。江湖人都说张家集遍地是黄金,所以这里的外乡人也就格外的多。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夜凉似水。岸上灯火阑珊。

    这里不但没有夜禁,相反,夜市比白天更加热闹。

    有些东西在白天是不能卖的,到了晚上反而可以卖了。与其说是官差老爷们晚上是要休息,不如说是县太爷有意睁一眼闭一眼。

    五人上了岸,两名排骨佬头前带路,穿过几条熙熙攘攘的街道,顷刻之间来到一处酒楼。

    那酒楼拔地而起,高约五丈,气势恢宏,一共三层,在方圆百丈之内大有鹤立鸡群之势。门口两边镇宅各有石狮一尊,左雌狮张口招财,右雄狮闭口守财。雕工精细,栩栩如生。曾海见那门上三个金字“金芙蓉”依然灿烂,如三十年前一般,心下却道:牌匾如此崭新,却不知己更换了回。

    进得门来,店小二早己飞奔而至:“客官请上三楼吧,可登高望远,一览长街彩灯夜景。”其实众人早发现一楼已经座无虚席,只好听从店小二的建议去那“登高望远、欣赏夜景”的三楼了。经过二楼时,凤九霄顺便扫了一眼,整个二楼与一楼格局一摸一样,都是八张八仙桌,竟也是座无虚席!买卖真不是一般的好!不同的是,一楼的客人多是商旅打扮,而二楼的客人却是江湖人士居多,不少人桌上放着刀剑兵器,每桌人数三到五人不等,更有一桌是四个僧人,最里侧一桌则全是女子,俱是身披大红披风,红艳艳甚是夺目。

    曾海走在最前面,轻声叹道:“这里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人物,不知又有什么宝物要现世了,看来难免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喽。”

    曾咏走在众人最后,道:“我听一个朋友说辽东的长白山天池最近几年湖面时有沸腾之象,估计天池底下的火蛟又要现世了,可是没听说这张家集近期有什么异宝现世啊。”

    到了三楼,凤九霄只见四周墙壁上挂了不少铜烛台,满屋至少二十个壁挂烛台,每个烛台上至少三根牛油巨蜡,整个大厅亮如白昼。三楼的楼梯口在正东,其余南、北、西方各开了两个窗户。共有六个酒桌,每桌正好各靠一扇窗户。大厅正中地面上画有阴阳鱼图案,心下暗忖:“莫非酒楼主人也好黄老之学?”六桌已经坐满了五桌,唯剩下北侧一桌空闲。那五桌亦是普通百姓打扮。五人落座。曾海对凤九霄说道:“今日就由我来坐东,小友莫要客气。”凤九霄笑道:“那就有劳先生了。”心道:我倒是想请,可惜银子不够啊,打肿脸充胖子就算了吧!

    凤九霄身上的银子所剩无几,这几天正在盘算如何开源节流。齐小侯爷倒是说过,没钱时可以找乔记钱庄拿钱,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乔记钱庄啊!

    是劫富济贫,还是夜盗八方?这还真是个问题。

    从北窗望去,恰好能看到碧水悠悠的信江。天色虽晚,月光却亮。偶尔几条大鱼跃出江面掀起几朵浪花,闪烁片片白光。渡口停泊了不少船只和竹排。岸边高高竖着两根巨大木杆,杆头挑着几串巨大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有一个大字,合起来正是一幅对联:“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世间可笑之人”。灯笼木杆之下赫然是一个小小茶铺。看来这灯笼既是夜间导航的灯塔,亦是这茶铺的招牌。与其说是茶铺,不如说就是一个简易棚子。几根竹杆撑起一块雨布,棚下几个小茶几,一个铁炉子上正煮着一壶热水。茶铺虽然简陋,但是那灯笼对联口气太大,让人不敢有半点轻之心。

    无人喝茶,空空荡荡。亦不见主人。

    茶铺周边相对空旷。远离岸边渐渐开始有了民宅,越来越密集,到了这金芙蓉酒楼周边,不仅民宅多,商铺更多。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通明。长街宽阔,行人依然。

    曾咏道:“怎么二楼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凤九霄心下也觉奇怪。二楼八张桌子,至少坐了三十多人,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刚才店小二在二楼再三问道:“客官还需要什么?”凤九霄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所以绝不是二楼隔音太好,而是确实没有人说话。同一桌的人相互之间也不说话这就太奇怪了,难道每一桌的人相互之间也不认识?

    曾海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今天我们主要是尝一尝这里的剁椒鱼头,其它的事情与我们既然无关,就不要理会了。”

    曾咏嘴上应了一声,眼睛却是瞥了一眼凤九霄。凤九霄明白其实他是很想去看看热闹,碍于曾海的面子不好发话,所以想让自己提提意见。凤九霄微一摇头,冲他笑了笑,然后说道:“老先生所言甚是。我们行走江湖理应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一会吃饱喝足可以沿畔欣赏一下夜景,然后就去客栈休息一下,明天还得继续赶路呢。”两个排骨佬自然没意见,早完成任务早回家。曾咏只能强忍不满,一脸悻悻。

    三楼其余五桌的人一直喝酒聊天,所以也没人在意他们几个说什么。不过看他们喝得热闹,肯定也没注意二楼的诡异。凤九霄暗中观察,本能直觉这三楼与二楼一样,也是透着一丝诡异。所有人交流的都是不着天际的话题,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声音不大,从远处看都是谈笑风生,一团和气。从衣着上看也是平常之极,但凤九霄却判断至少有三桌的客人是外家功夫高手。凤九霄越看越觉得这些人行为诡异。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突然曾咏神情一震,似在凝神听什么动静。凤九霄也听到有人踏上了二楼并开口说了一句:来了!然后就听一个尖锐如夜枭般的声音说道:“各位既然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想必都是一个目的,可惜僧多粥少,为了不伤合气,我提议大家抓阄定归属!”

    话音刚落,二楼顿时炸锅一般,人声鼎沸嘈杂无比!有人当场开骂!大致是千里迢迢跑到这里,苦等多日,最后居然抓阄决定归属,这不是大放狗屁是什么?突然一声佛门狮子吼,震得众人只觉耳鼓嗡嗡作响,顿时鸦鹊无声。只听一苍老声音沉声道:“住口!谁与你一个目的?老衲少林悟能,来此乃是保护卫将军遗骨魂归故里的,诸位来此乃是有所图!今天有老衲在此,我看谁敢造次!”凤九霄脑海立刻浮现一高瘦僧人形象。刚才路过二楼看到那一桌四名僧人中只有一个长眉如雪的僧人,想必就是这个悟能。估计是被悟能这一狮子吼神功所慑,抑或是老和尚那一股浩然正气太有威势,众人竟半天没有敢言语。良久,一个女人的声音悠悠响起:“悟能大师,我们有卫夫人发的英雄帖,请大师不要误会。”

    其他帮派中人似乎才回过神来跟着纷纷嚷道:“我们也有卫夫人发的英雄帖!”

    只听悟能大师道:“都莫要喧哗!既然如此,凡收到英雄帖的好汉可以留下,没有收到帖子的好汉就请离开吧!”

    那夜枭嗓音又道:“大师不在庙里诵经念佛,却插手红尘俗事,就不怕影响清修吗?我就不信卫夫人会给少林寺送帖子!”

    大师冷哼一声,道:“我佛如来若非有情又何必普渡众生?莫说老衲有英雄帖,就算没有收到帖子也会前来护送卫夫人!”

    另一人突然阴恻恻地道:“既然大家都说有帖子,不妨亮出来验明正身,免得有人来混水摸鱼!我先来!”似乎开始拿帖子。

    方才那女子说道:“这是我们百花剑派收到的帖子!”

    悟能道:“这是我少林寺收到的帖子!”

    一个苍老声音:“这是我点苍派收到的帖子!”

    一个沙哑口音:“这是我华山派的帖子!”

    加上那阴冷嗓音,自称洛阳搬山门的共有五家亮出帖!

    那夜枭嗓音道:“瞧仔细喽,这是我的!看来只有你们两家是来混水摸鱼来了!不知混的哪条道啊?”只听一人道:“你有帖子又怎样?你敢把你的帖子打开给大家看一眼吗?”

    那夜枭嗓音似乎一怔,竟是一时无语。

    那人接着说道:“英雄帖都写有收帖人的名讳,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好比我们崆峒派收到了帖子却被别人顺走了,到底帖子算谁的?”

    那夜枭冷森森地道:“小子,你意思是说我偷了你们帖子?当着在少林悟能大师和诸位英雄面前你如此诽谤诬陷于我,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隔着一层楼凤九霄都能感到那一丝杀气!

    这时只听又有几个脚步声从一楼登上二楼,脚步声刚进入二楼大厅,就戛然而止。其中一个人竟然“咦”了一声,然后惊道:“糟了!居然这么多人?”只听悟能大师怒声问道:“你等何人?所为何来?”似乎被大师气势所慑,其中一人道:“惊闻卫将军遗孀路经此地,特来护驾。”悟能道:“这么说你也是不请自来的?”新到之人嗫嚅半天,说了一句:“凡我武林同道,同仇敌忾,卫将军忠胆义胆,为国捐躯,我等侠义辈自当尽微薄之力以慰将军在天之灵!”

    那夜枭嗓音道:“滚出去!”

    “你是谁?竟然如此猖狂!”新到几人纷纷怒喝,只听其中一人似乎拔出了兵刃!江湖人最在乎的就是面子!

    那夜枭嗓音轻飘飘的说道:“鄙人辽东海东青。”声音虽轻,依然似夜枭哀啼。

    “什么?”几人不禁惊呼一声,声音竟然在发颤!

    然后就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向外疾奔的声音。几个人竟真的滚出去了!辽东海东青五字仿佛拥有魔力一般,竟让人闻之胆寒。江湖人更在乎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凤九霄暗忖:想不到他居然来了!

    只听悟能道:“施主莫非来自凌霄城?”

    自称海东青之人道:“正是。”

    悟能道:“施主是本人收到的帖子还是……”

    海东青嗓音如夜枭,说道:“当然是燕公子收到的帖子。大师难道忘记了,凌霄城谁是主人?”

    悟能不再言语。

    曾咏轻声问道:“叔父,我听说海东青是一种猛禽,号称万鹰之王,产自辽东。而这个人居然也叫海东青,看来应该是他的绰号。”左侧排骨佬小声说道:“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据说这个人十年前是一个独脚大盗,一向独来独往,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却不知如何成为了凌霄城燕公子的手下。”另一个排骨佬接着说道:“武林四公子财雄势大,其中凌霄城的燕公子更是号称门客三千,手下最有名的便是双鹰四虎十二狼。海东青与碧眼金雕便是双鹰,俱是十年前投入燕公子麾下。”凤九霄道:“想不到两位大哥竟然知道这么多的江湖秘辛。”其实齐小侯爷和他讲过燕公子的一些事情,彼此既然齐名,自然要对对方有所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凤九霄曾经感慨齐小侯爷,就是因为百密一疏,才遭人暗算丢了一身功力!

    那排骨佬谦虚道:“我们整日迎来送往,接触五湖四海的朋友相对多一些,稍微知道一点江湖轶事也很正常。”曾咏道:“那你估计这帮人是来干什么的?卫将军又是谁?排骨佬摇头道:“来这里干什么,这个却不知道。””凤九霄道:“来此聚会的目的我不敢说,但这个卫将军我知道他是谁!”

    “谁?”

    “整个朝廷只有一个将军姓卫,保卫的卫,连禾女魏都没有。所以只能是卫青云卫大将军!”

    “世代簪缨、满门英烈的卫大将军?”

    “不错!”

    “看来卫将军已经以身殉国了!”

    “是啊,大丈夫应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才是无限荣光!”

    “不知道卫夫人的英雄帖是怎么回事?”

    “看看再说。”

    几人不再多说,开始品尝陆续端上的菜肴。湘菜主要还是以辣为主,不一会几人就开始大汗淋漓。

    楼下海东青却开始向崆峒派继续发难,“几位少侠,念在谢掌门的面子上,我不难为你们,每个人只要向我跪下磕头请罪,此事就一笔勾销。”

    只听啪地一声,想是有人拍了桌子。接着锵锵声起,长剑纷纷出鞘。其中有崆峒弟子怒喝道:“欺人太甚!”

    海东青道:“好!好!果然是名门大派的风范,明明在没有证据却可以随便诬陷别人,明明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却连一声抱歉也不愿说,一旦理屈词穷就想凭武力解决。果然是少年英侠!悟能大师,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悟能道:“众位施主稍安勿躁。几位崆峒少侠,恕老衲多言,你们有话好说,如此冲动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激化矛盾,就你们谢掌门在此也不会动辄拔剑动手。另外海施主你也算是他们的前辈了,年轻人不懂事很正常,只要他们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当着诸位英雄面前,些事就此了结可好?”

    海东青尚未开口,一崆峒弟子大声道:“大师,你有所不知,我崆峒弟子行侠江湖最是看不惯那些以强凌弱、欺压良善的人!尤其象凌霄城这些人,更是草菅人命,肆意妄为,何况偷梁换柱这等下作之事更是罄竹难书!”在他口中,凌霄城简直是无恶不作的过街老鼠,应该人人喊打。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凤九霄道:“这个愣头青,这下要糟了?”

    果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紧接着几声惨叫。悟能大喝:“住手!”曾咏道:“我去看看!”说完一转身下楼而去。曾海叹了一口气,也起身下楼。他要把曾咏安全地带回徽州天鹰堡,否则大哥那里是没法交待的。凤九霄一见两人都下去了只好跟着下楼。两位排骨佬却依旧低头吃饭,排教有排教的规矩。

    三人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正好能看见里面的大部分角落。

    只见靠南墙的一张桌子已经碎裂一地。两个年轻人倒在地上,两个年轻人倚靠着墙,四人都是同样的服饰,想必是那崆峒弟子了。一白眉老僧站在他们身前,似乎阻挡着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中年人儒生打扮,长眉似剑,目似朗星,背负双手,傲然而立!难道这就是那个一张嘴就如午夜枭鸣的海东青?

    三人出现在楼梯口的时候,里面不少人也注意到了他们,但大家迅即将目光又投向海东青诸人。大家都认为这只是三个看客而已,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那儒生果然是海东青,一开口当真如午夜枭啼,如果闭着眼睛听他说话,真让人毛骨悚然!海东青道:“大师慈悲。看在大师面子就此作罢!”

    一个靠在墙上崆峒弟子手捂胸口,脸色苍白,忽然说道:“你说算了就算了?你随意伤我同门,这事没完!”

    这一下所有人都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乳嗅未干的弟子也敢放出来游历江湖,谢掌门难道吃错药了?还是这徒弟都是假的,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简直是时刻在找死啊!悟能大师回身看了看那崆峒弟子,再看看海东青,竟再不言语,径直回到自己座位坐下,从手腕上摘下菩提佛珠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心经。

    海东青缓缓走向四人。地上两人已经身负重伤,毫无战力。那就先解决了这个嘴巴又臭又硬的崆峒大侠再说!海东青心头杀机一起,隔空一掌劈去!掌力如同排山倒海!

    那崆峒弟子竟然毫不畏惧,竟迎难而上举掌封挡,可惜如同螳臂当车,哪里抵挡得住海东青威猛绝伦的一击?打得他瞬间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倒飞撞向墙壁,一口鲜血喷得好远!然后烂泥一样瘫软在地。

    凤九霄眉头紧锁,暗忖:这简直就是在找死!难道他们一点都不怕死吗?

    海东青说道:“当年郭二先生以一柄松纹古剑连挑太行山七大山寨,何等英姿勃发,想不到如今他的后世子孙却是一群银样蜡枪头,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差劲,太差劲,哈哈哈哈……”不笑还好,一笑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海东青望着那四人中唯一仍能倚墙而立的崆峒弟子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若下跪磕头认错,我就饶你不死!”

    那崆峒弟子胸膛起伏,似乎内心挣扎,嘴角淌血,良久,一脸毅然决然地道:“我崆峒弟子向来顶天立地,做人光明磊落。卫夫人确实给凌霄城送了英雄帖,但却是写给燕大小姐的!你的帖子虽然偷的不是我们的,偷的却是燕大小姐的!”

    海东青瞳孔收缩,呵斥道:“你找死?”又是一掌隔空劈了过去。

    这一掌虽然隔着五尺有余,但以他掌力,震碎崆峒弟子五脏六腑不费吹灰之力。

    众人眼见陡生异变,待欲阻止已然不及。悟能大师方才一听海东青居然是冒名顶替而来已然后悔,心想不该轻信海东青,可是崆峒四子为何不早说呢?白白搭上性命!海东青那一掌劈出以后,悟能待要出手阻止己是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崆峒弟子身死道消。

    崆峒弟子早己料定必死无疑,竟然不闪不避,双目圆睁,视死如归!

    突然眼前一花,一条青影快如鬼魅挡在身前。青衣人双掌护住胸前,正待接下海东青这排山倒海的一掌,想不到眼前竟然同时闪电般飞来一物又挡在他的身前,但听呯的一声,那物被拳风轰成齑粉!

第十一章 卫夫人的大礼

    青衣人正是凤九霄。

    待那被掌风劈碎的物件散落一地后,才发现竟是一把折扇。

    凤九霄向曾咏竖了一下大姆指。曾咏傲然一笑,表示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在场诸人皆心下骇然!

    海东青掌力之雄浑竟似排山倒海!青衣少年身法之迅捷犹如鬼魅!那青年飞扇之快、封挡之准简直匪夷所思!兔起鹘落之间,三人各自显露了一手顶尖的功夫。

    曾咏施施然走到了场中间,开门见山道:“阁下就是海东青?我叫曾咏,来自徽州天鹰堡曾家!你要是现在给这几位崆峒派的少侠磕几个响头,我就饶你不死!”

    海东青不禁一怔,随即怒极反笑,“小子,别以为用一把破扇子挡住我一记劈空掌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狂言!你若能接我十招,我就饶你不死!”忽然间他心头一动,只觉一股无形杀气扑面而来!不禁转头望了望楼梯口那儒衫老者。

    曾海一直纹丝未动。

    世人眼中的长髯老先生,在海东青眼中却是另一番气象。

    岳峙渊停,不动如山!

    长弓在手,利箭在弦!

    好一个绝顶大高手!

    海东青嘿嘿冷笑,对曾咏道:“原来是有高人押阵啊,怪不得如此狂妄!想比人多?”

    只听一人嘲讽道:“海老怪,怎么今天不玩单挑了?”这人坐在海东青那一桌,豹头虎目,身材魁梧,脸上一道伤疤分外刺眼。同桌还有三人,身材都较清瘦,都是一脸肃穆,不苟言笑,但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凶悍之气。

    对那粗豪汉子的嘲讽海东青早习以为常,并不生气,道:“我先来,你也替我当一回掠阵先生!”

    那汉子道:“好说,你随便玩。”

    悟能大师忽然站起,默默走到即将动手的几人旁边,道:“几位施主,卫夫人马上就到了,奉劝几位还是化干戈为玉帛,有什么误会日后再说。否则诸位可就是大家的公敌了!”

    海东青一言不发,只是冷哼一声。

    曾咏眨了眨眼睛,心中不停盘算。他本想今天借与海东青一战扬名江湖,顺便打压一下凌霄城的气焰。可是武林公敌这个帽子太大,承受不了。

    他瞅了瞅凤九霄,意思是你说怎么办?凤九霄一使眼神: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放一放。曾咏只好回身,双袖一甩负于身后,昂首挺胸回到曾海身侧。凤九霄回头看了看那崆峒弟子,道:“你现在怎么样?”那崆峒弟子声音虚弱地道:“多谢少侠!只是受了些内伤,死不了!”凤九霄向悟能大师说道:“崆峒派的四位少侠已经受了重伤,还望大师保其周全。”悟能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少侠放心,老衲自当尽力。”回身道:“见明、见性、见智,还不快来帮忙!”其余三名见字辈少林僧人马上过来将四名崆峒弟子扶到墙角靠墙坐下。这时一个百花剑派的女子走了过去,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四粒药丸,分别放入四人口中,说道:“这是我百花谷的金蜂玉露丸,对治疗内伤有颇有神效,诸位请放心服下。”四人俱是受伤不轻,无法起身,俱是点头致谢。

    凤九霄回归三人行列。

    悟能道对着曾海说道:“请恕老衲眼拙,敢问施主可是天鹰堡主曾江曾大侠?”

    悟能平素很少下山,所以有些人即使知道却不认识。

    曾海道:“老朽曾海。”

    悟能道:“原来是鹰爪王曾二先生。”

    来自凌霄城的那壮汉突然道:“原来你就是鹰爪王曾海?你是鹰爪王,他是万鹰之王,不知谁才是真正的鹰中王?”这句话一说完,整个大厅瞬间寂静无声。气氛骤降,如坠冰窖。

    悟能喝道:“方才老衲已经说了,大家有什么误会,有什么恩怨以后再说,施主如此挑拨离间不知是何居心?凌霄城纵然势力滔天,我却不信你们真敢与天下英雄为敌!”那人哈哈一笑道:“大师何必动怒,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悟能道:“那就请诸位暂时回避一下!”那壮汉看了看海东青,见海东青仍然一言不发,心下了然。然后对悟能大师说道:“大师,不是我们赖着不走,怎耐燕公子交待的任务我们若是完不成必受责罚,还请大师见谅!”悟能道:“你等有何任务?”壮汉道:“其实我等本无恶意,我家大小姐与卫夫人关系非同一般,我等此来虽非大小姐亲口同意,却也未反对,涉及凌霄城家族隐私,恕在下不便透露。一会卫夫人到场,我等自有话要传给卫夫人,还请大师通融!”悟能看着海东青和这几个凌霄城的人,再看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四名崆峒弟子,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群豪亦是暗自嘀咕。

    按照这壮汉的说法,他们此来虽然不是燕大小姐安排的,但燕大小姐是知情的,虽然没有同意他们来,却也没有反对。那他们应约来此到底算是名正言顺呢还是冒名顶替呢?

    这时凤九霄突然说道:“大师!既然卫夫人发的帖子既然不只一家,说明她并不怕有什么秘密会泄露,所以现场多一人、少一人并不会影响大局。而且这位前辈既然有口信要转达卫夫人,那我们硬要阻拦也不妥当。如果担心凌霄城对卫夫人有所威胁,可以请他们在楼梯口外等候会面,由少林寺几位高僧和百花剑派几位女侠围成第一重人墙保护卫夫人周全,其余诸位大侠则围成第二道人墙。到时候凌霄城的前辈只允许一个人近前说话,其余人等只能在门外等候。这样卫夫人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也不用赶凌霄城诸位前辈离开了。”悟能反复思量了一下,心想其余诸派都有帖子,每个人都有猝起发难的可能,本身就防不胜防,与其防不住不如不防。而凌霄城诸人行为诡异却是不得不防。悟能面向海东青问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诸位有何异议?”只要海东青几人没意见,谁会有意见?所以他干脆只问海东青。

    海东青面无表情,沉默良久,道:“没意见。”壮汉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不再言语。

    悟能道:“小施主,正如你所说,反正没什么秘密怕外泄,你们三人也请在旁作个见证吧。”其实他真正的意图是拉上三人以防不测。在场诸人几乎没有人是海东青手下三合之将!自己的武功估计与海东青在伯仲之间,但是对方五个人相互之间明显互不统属,那壮汉十有八九是四虎之一,那三个瘦子极有可能是十二狼中的三条狼。各帮派来的基本都是二代弟子,幸亏少林掌门师兄深谋远虑,派自己前来。亏得自己辈分较高,众人还算给些薄面,否则这里指不定已经乱成什么样了。

    海东青五人上了三楼,凤九霄、曾海、曾咏三人则留在二楼,双方等于互换了一下座位。另外一桌人因为没有亮出帖子,再坐下去也是自讨没趣,所以径直下楼而去。

    海东青与曾咏擦肩而过时,海东青意味深长地看了曾咏一眼。

    曾咏却满不在乎,竟以眼还眼,直接瞪了海东青一眼。

    你意味深长。

    我简单明了。

    曾咏睥睨凤九霄一眼,道:“你看他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居然还瞪我,想恐吓我?嗤!”

    凤九霄呵呵一笑,不置可否。曾海摇了摇头,用传音入密神通对曾咏说道:“你耍尽了威风,却不知道后面的麻烦已经开始了。”曾咏亦用心音回复道:“什么麻烦?不就是一个凌霄城吗?我们天鹰堡难道还怕他们不成?真要拼起来,我们铁血十三鹰、七十二铁羽天鹰大阵也不是纸糊的!更何况五百鹰刀兵各个能以一当十!”他二人私下说话,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法,本不想让他人知晓。但是却不知道凤九霄久混市井,无师自通了一门功夫,那就是读唇知语之术。无论是谁只要正常开口说话,不论声音大小,有无声音,他都能读出大致意思。曾经凤九霄与小侯爷打过几次赌。每次小侯爷都输。齐小侯爷对凤九霄的这一手绝活极为钦佩。

    曾氏叔侄说的话他其实基本一字不漏的全“听”到了。心道:“这曾咏一心想扬名四海,一天到晚就想和人决斗,想不到第一个结下梁子的竟是凌霄城燕公子。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却不知谁伤?”

    只听一人高呼:“卫夫人到了!”

    在场诸人立刻起身,以示敬意。

    一个身穿锦袍的武官率先走进来,头前开道。然后是两个身穿铠甲的执剑女兵走进来,分列门口两侧,接着是两个丫鬟走进来,同样分站两侧。当面罩青纱的宫装妇人慢慢走进来时,大家都确信她必是卫夫人无疑!除了卫夫人谁能有这般绝世风姿?也只有这般女子方能配得上权倾天下的卫大将军!

    凤九霄一见这蒙面女子,不禁也是惊叹不已。在衡阳的街头巷尾、道观寺庙,远远观察过各式女子,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甚至那青楼艳妓,有美有丑,但那份从容的优雅气质,整个衡阳城没有一个女人能与之相比。就连齐二公子的夫人似乎也差了些许!卫夫人身后竟又跟进两名道姑,手持长剑,紧随左右。丫鬟早己递上椅子,铺上金丝软垫。卫夫人轻轻坐下,伸出纤纤玉手,轻启朱唇道:“有劳诸位不辞劳苦前来相见,请诸位大侠坐下说话。”她的声音不急不徐,悦耳动听,让人如沐春风。众人连忙坐下。

    卫夫人道:“大家也知道了,我请诸位来此相聚就是为替亡夫完成生前遗愿,将本属于各位的东西还给大家。十六份英雄帖,却不知来了几家?”

    凤九霄等人没有想到,卫夫人召集大伙来此目的竟然是物归原主!看大家的样子每家的东西都很重要,难道正因为涉及的本门秘密,所以大家才一直默不作声?

    悟能道:“已经在这里的有我少林寺,崆峒派,点苍派,华山派,搬山门,百花剑派,还有两家没有帖子已经让他们离开了。”

    卫夫人似乎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没想到只来了六大门派。”

    悟能道:“不知有哪些门派没有前来?”

    卫夫人道:“都是平素与我夫妇交情颇深的门派,不提也罢。”

    悟能道:“夫人信上所言有事相求,不知所指何事?”

    卫夫人道:“为夫报仇。”

    “什么?”

    众人皆是一惊!

    都说卫将军战死沙场,两国刀兵相向,生死乃旦夕之间事,自古沙场争战几人回?难道让这些江湖豪客上战场冲锋陷阵,刺杀敌酋?

    卫夫人道:“大家都以为先夫乃死于战场,如果真是这样,我这个卫家未亡人只会替丈夫感到骄傲,因为这是他生平夙。可惜他是在离京的路上被人刺杀身亡!”

    有人不禁拍案而起骂道:“他娘的什么人干的?祸乱朝政的太监不去刺杀,欺压百姓的贪官不去刺杀,偏偏刺杀为国为民的卫将军?他娘的!”

    悟能斥道:“施主注意言辞!”

    那人才觉过于激动,在卫夫人面前说粗口实在不雅,连忙闭嘴。

    悟能道:“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可有线索?”

    卫夫人道:“当时先夫自认为行事光明磊落,对自己一直非常自信,他曾经说过,他走过许多地方,总是能逢凶化吉。在沙漠中遇到过杀人越货的响马,在山区遇到过占山为王的强盗,好多次都差点被人家围困擒杀,但别人只要一听说他是卫青云,不但立刻请罪,并且必定一路护送到目的地。所以这次他依然轻车简从,只带了两个随从。没想到这次出门竟成永别。”卫夫人声音柔和,仿佛自天际飘来,没有一丝哀怨,没有一丝悲伤,也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但是百花派的几名女子已经泪流满面。凤九霄亦暗自动容:卫将军倒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多少英雄好汉都为之心折!做人当做卫青云!

    卫夫人接着幽幽地道:“那天他临走的时候很高兴,因为他这次回京觐见皇帝就是要告诉皇帝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漠北的和卓部落终于要投降了,决定接受朝廷册封,愿意以我天朝为宗主。所以他想尽早回大营,抓紧和对方谈判。”众人心道: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两国休战,多少生灵免遭涂炭!

    “但这次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所以我又派了从娘家带来的八个死士去暗中保护,结果只有一个人为了向我传递消息,浑身是血,五脏皆碎,硬拼着最后一口气活着回来报信,说完几句话就气绝身亡了。”

    一主二仆八死士竟全部死绝,厮杀场面何其惨烈?尤其最后那人拼死回来送信,其忠肝义胆实在苍天可鉴!凤九霄不禁为之震撼!

    “杀我丈夫的人都身着黑衣,以布蒙面,离开时甚至连所用过的暗器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自以为手法天衣无缝,可惜他们却忘记了我是谁?”说完这句话时大家陡觉卫夫人气势上有了微妙变化。

    “我们程家医术冠绝辽东,与药王谷公孙家齐名,并称南北双绝。药王谷公孙世家以制药炼丹、医治内伤见长,我们程家则是以治疗刀剑创伤见长。所谓对症下药,要想下药,必先了解症状,了解症状的形成原因。所以我从六岁开始就能判断出一个人受伤的原因,到底是人为刀剑利器所伤,还是虎熊野兽撕咬造成。如果是兵器所伤,那么兵器的种类是什么,使用兵器的人出手的方位和力度我都能猜到十之八九!所以凭先夫身上的伤痕和衣服的破损情况,我基本上能判断出大致结果。”

    “卫夫人原来姓程,不知当年纵横塞北的雪岭双姝是否……”华山派中有一人忽然问道,似觉此问有些唐突,欲言又止。

    卫夫人淡淡地道:“不错。是我。当年我和燕妹妹一见如故,结伴一起游剑江湖,得了个雪岭双姝的名号。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胆子也大,路见不平就敢拔刀相助,有时候一报名号别人就跑了,当时觉得自己挺威风的,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悟能道:“夫人此言差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乃大善,怎可说是可笑?”凤九霄暗忖:原来她与凌霄城燕大小姐情同姐妹,怪不得方才海东青几人说燕大小姐与卫夫人关系极好。一起闯过江湖的好姐妹,关系能不好吗?

    “从我丈夫和几名侍卫身上的伤痕来看,动手的至少有四个人。其中两个人用剑,一个人用刀,可能是为隐藏身份,都是寻常刀剑。第四人用的是弓箭。三人近身刺杀,第四人在远处补箭!杀手之间配合相当默契!”她依然心平气和地在讲述,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但是心细的人已经看到她肩头似乎抽搐了一下。想必是想到了丈夫的惨状而触动心弦。

    “用剑之人一人用的是海南的海天剑法,出手刁钻诡异,另一个是河北沧州慧剑门的断情剑法,以斩为主。而武林中用箭的高手却不多,从伤口上看,虽也是普通箭头所伤,但是从出箭速度和力度上看,只有三大家族具有这种实力。一个是陕北李家,号称西北射天狼,族中子弟皆擅长强弓硬弩;一个是晋中常家,家传落日神弓能射穿云之箭,有三人有此实力;最后一个是漠北箭神窝尔泰家族,四胞胎兄弟各个是神箭手,在漠北号称四箭神,也有此功力。我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仇人。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为卫家未亡人,还有许多家事需要我处理,实在不便再抛头露面,而且也分身乏术。所以请大家来此就是希望大家帮我找出凶手。翠浓,把东西端上来。”

    左侧丫鬟翠浓马上下楼,很快两个锦衣大汉各提着一个大木箱跟着翠浓上来。木箱太大,各占一桌。卫夫人道:“打开。”翠浓立即打开。其中一个木箱中满是兵器,有古剑,长刀,还有铜笛,独脚铜人,一对精钢打造的长柄鹰爪,更有一些奇门兵刃,叫不上名字。另一个箱子里竟然是一些古本书籍。凤九霄扫了一眼,最上层几本写着《紫阳神功》、《九悟真经》、《太阴指法四百字》、《碎玉拳谱》等,都是些武功秘籍。

    卫夫人道:“这些都是当年大家或被偷走、或被抢走、或被骗走的武功秘籍,以及各位祖师堂供奉的镇帮之宝,这些年我费了好大劲,终于打听到这些宝物的下落,现在物归原主。请诸位自取走自家宝物。”众人看卫夫人虽然说得云淡风轻,但是谁会把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呢?这中间的勾心斗角、惊心动魄实在难以想象。

    “大家随便取走,我绝不是以些事要挟大家。我丈夫生前与诸位的掌门都是朋友,曾经发誓帮大家找回这些祖师遗物,现在我只是帮他完成遗愿。对于查找凶手一事,全凭自愿,而且只是查找凶手,至于报仇嘛,我自有安排。”

    悟能道:“夫人虽然已经确定箭手来自三大家族,可是这三家谁会承认呢?”

    “不承认没关系,这个箭手左胁中了一剑梅花三弄,留下了一处三菱伤疤,背心中了一招三分天下的刀伤,后背会有一个大大的川字伤疤!只求各位能找到这个人!”

    谁会主动露出自己的上身让别人看是否有伤?在三大家中找出那个箭手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终究算是也算有了眉目。

    卫夫人道:“寻人一事,任重而道远,我不急于一时。有生之年达成夙愿即可。翠浓,将这些东西按名录分与诸位英雄。”翠浓拿出一页纸,看了看,然后从箱子中挑出相应的物事放在几大门派的桌上。

    华山派诸人眼见翠浓将一柄松纹古剑、一本《混元功》放在自己桌上,全体四人立刻起身向卫夫人欠身鞠躬,一中年人道:“大恩不言谢!我等必尽心找出凶手以慰将军在天之灵!”其余诸人亦纷纷起身说道:“定当尽力,不负所托。”

    翠浓转眼间派送完毕。箱子中仍然剩余不少兵器和秘籍。

    凤九霄暗忖:卫夫人携重宝长途跋涉,风声必然走漏,这一路上按理说该是危机四伏。如何却毫发无损走到这里?一想到此本能地向窗口走过去,往外看了一眼,立刻心下了然。只见楼下数百军士整齐划一列队站立,紧靠长街一侧。人人手持一杆精钢打造的红缨长枪,枪尖寒光耀眼;所有军士皆身披亮银战甲,昂首挺立。

    军威鼎盛,慑人心魄!

    后面又有两组军士,分穿黑色和褐色军服,每组约有八十余人。黑色朴刀队,褐色强弩队。

    不折不扣一个大阵仗!

    凤九霄暗忖:如此阵势都可攻城拔寨了,寻常江湖豪客谁敢自不量力前来袭挠?

    卫夫人道:“我话己说完,这就告辞,亡夫遗骨还在外面,我得尽快赶回福州,让将军落叶归根入土为安。至于箱子里的东西我暂时保管,其他门派日后可到福州老龙巷找我,麻烦诸位大侠转达一下,告辞。”说完起身离去,随行诸人相继离去。

    悟能双手合什道:“诸位大侠,大家的镇山宝器和武功秘籍已经失而复得,但是卫将军却含恨离世,如何告慰将军在天之灵,卫夫人已经说得很明白,希望大家莫要辜负夫人重托。就此别过。”起身离座,众僧跟随。

    转瞬间,四僧消失众人视线,只留一语仍在心头。“希望大家莫要辜负夫人重托!”在场诸人相视无语。每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发现了惶恐不安。

    乌云盖顶,风雨欲来!

    江湖,不是独善其身的世外桃源。

    凤九霄暗忖:自从齐二公子遇刺开始,江湖就已经开始风雨飘摇了。无数人将慢慢的被卷进旋涡,旋涡会越来越大,卷进的人会越来越多。恩和怨,情和义,就象枷锁一样,将每一个江湖人都牢牢束缚着。能逃出牢笼的万中无一。金盆洗手,退隐山林,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成的!

    曾海道:“我们也走吧。”三人同时起身离席下楼。

    待得走出酒楼,凤九霄看到长街尽头,海东青正将一封信交与翠浓。看来海东青他们确实没有撒谎。

    不过,前路漫漫,海东青会不会在前方某处等着曾咏呢?

第十二章 鹰王对决

    一夜无事。

    次日清晨,凤九霄与曾氏叔侄又登上竹排。两名排骨佬早己恭候多时。

    一路上三人各自沉思,相对无言。

    凤九霄昨夜又冲开四处穴道。修道如登山,练武亦如登山。登山之路越是往上越是险峻。修习玄武神功以来,破境速度越发缓慢,由开始的势如破竹,到现在的举步维艰,堪堪破了第八境之后竟然再无明显进展。明明再破三大穴道就可到达第九境了,可是最近却偏偏破不了。常言道:人身穴道三百六,大穴七十二,死穴三十六。如今这三处待破的穴道正是百会、玉枕、璇玑三大死穴,头顶百会,后脑玉枕,心口璇玑,普通人三穴被击,轻者重伤,重者立死!每次真气冲此三穴要么头痛欲裂,要么心脏剧烈跳动,自己竟然险些昏厥过去!肯定是哪里不对,但目前却偏偏找不到原因,自己最近很烦燥,好多次都莫名火起,竟然有杀人的冲动。幸亏每次一有这个念头,脑海中立刻就会浮现龙虎山张天师书房悬挂的那幅“制怒”。张天师那句话也经常萦绕在耳边:,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潜伏深渊的恶龙,我们尽量不要去唤醒它!

    武林中人练功走火入魔之事时有发生,平时好端端的一个人,一旦走火入魔,轻则自己筋脉尽断,变成废人,终身瘫痪!重则疯狂成魔,杀人嗜血,永坠魔道!相比后者,瘫痪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凤九霄知道自己练功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游走在要么“更上层楼”要么“走火入魔”的边缘。因此赶紧静下心来,力求顺势而为,不敢再急于求成。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第八境稳固下来,争取成为玄武史上最强八境!自古以来许多武学奇才之所以能越境杀人,明明三境水平,却可以杀死四境甚至五境高手,其中一个原因固然是这些天才天生勇武,同样的招式在他们手上使出来时速度更快、威力更强,但另一个关键原因还是每个人的武功底子打得坚实程度不一样。打通奇经八脉经脉,登顶十二重楼,有若登高望远,比如有人用草皮搭个垛子,站在上面就能看到远处的风景,而有人却用砖石垒起平台,也能看到同样的风景。前者可能垒得快,搭得高。可是风雨来临,前者必先崩塌,而后者却可以安然无恙。待雨过天晴时,又添砖加瓦,继续登顶之路。

    根基越牢,登顶越发可期。

    以力证道,亦是道。

    第八境俗称金刚境,即肉身坚硬如铁,近乎金刚不坏之身,寻常刀剑已经无法刺破皮肤。但是江湖险恶,为防万一,乌金宝甲还得穿着。俗话说:一顿王八乱拳能打死成名老拳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捅了一刀,而那刀如果万一又是一柄绝世宝刀,吹金断玉,削铁如泥,专破金刚之身怎么办?小心总归没有错。

    沿江北上,半晌之内经过不少村镇,到了中午,众人寻了一渡口泊好竹排,准备上岸吃饭。凤九霄忽然感觉似有人在远处窥探自己,向那望去,只见一艘大船自后面驶来,外型竟然象极了五牙战船,但却是三层,而且体型要比五牙战船小得多。饶是如此亦比寻常船只大得多,相形比较无疑是庞然大物。船头站着两个人,一个儒衫飘飘,倜傥风流,一个壮似铁塔,威风凛凛,正是昨日在张家集相遇的凌霄城两大高手。儒士正是那一开口如夜枭啼叫的海东青!

    双方相距约有五十丈。但大船航速快,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追上,凤九霄预感到这大船十有八九也要泊在此处,毕竟下一个渡口至少又需航行数十里,一个时辰怕是到不了。双方极有可能在岸上相遇,以海东青临别时的那一眼“后会有期”和曾咏回复的“随时候教”,二人若不发生冲突鬼都不信!

    对方还有三人应是十二狼中人,那壮汉必是四虎之一,颇有些人多势众的意味。不过在凤九霄眼里,现在除了张天师那类已经近乎陆地神仙般的绝顶人物,其他人真不算什么。自玄武神功突破第八境后,血刀七式等各种武功亦随之水涨船高,缩地成寸更是一蹴而就,所谓一法通而万法通。缩地成寸关键是靠深厚内力运用特殊的行气方法来行使,方法白鹤已经说得详细得不能再详细了,最难的一关就是内力必须深厚,而自己恰恰内力深厚完全可以驾驭得游刃有余。甚至牛逼得不得了的齐二公子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忙于应酬分心太多,以致玄武神功迄今也只到了七境而已。当然其它的武功有不少已经练至巅峰状态,但从实际战力上讲,其它武功的巅峰亦不如玄武神功七境的威力。他颇有悔意,没能坚持突破到第八重境界。到了第八重境界,“身如金刚不坏”,区区灭绝魔针能耐我何?

    可惜历史不能假设,往事不能重来。

    凤九霄佯装未看到凌霄城五大高手,与曾氏叔侄、排骨佬两兄弟一行五人径直向村镇走去。排骨佬兄弟对此处颇为熟悉,简单介绍了一下村镇情况。

    此处叫瓮村。传说远古时期此处江中有一个大鳖精时常出没兴风作浪,掀翻舟船,择人而噬。最后惊动一除魔道长前来降妖,用了一种类似大瓮的法宝困住大鳖精,并镇压在此村土地庙地底,因此该村得名瓮村。

    瓮村只有一个小酒铺,而且只有七八张桌子,但名字却很响亮:富贵神仙居!

    过了一座小木桥,就看见了竹林中的富贵神仙居。神仙居全部是由竹子搭建而成,四梁八柱,门窗桌椅,无一不是湘妃竹制成,连篷顶都是竹叶和竹丝混编而成。不管是否历经风雨,竹上都早己斑痕点点,因为据说那是湘妃的泪痕。酒铺正门前有一巨石,镶嵌一大竹简,简上刻得有字:“尧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汨挥,竹尽斑。”凤九霄知道这是讲湘妃竹的典故。三人进屋,只见只坐了四桌客人,每个桌子上都摆着兵器,看来俱是江湖人士,每桌都是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尤其西边一桌五个汉子声音最大。几人都是敞着怀,露出里面一身的花绣,有人纹的下山虎,有人纹的过肩龙,也有人纹了一只振翅飞鹰。总之面红耳赤,豪情万丈。

    凤九霄看到柜台后面那一幅字特别醒目:

    不义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凤九霄诸人落座后,陆续点了几个店小二推荐的特色菜,什么碧海青天,什么两个黄鹂鸣翠柳,什么月满拦江,不禁极为期待。等店小二端上一盘竹笋青椒介绍这就是碧海青天,端着一盘鸡蛋汤,上面漂着两个蛋壳,说这就是两个黄鹂鸣翠柳的时候,几个人不禁瞬间石化。只有两个排骨佬哈哈大笑。凤九霄三人随即相视一笑。曾咏笑骂道:“弄个破蛋壳就叫两个黄鹂鸣翠柳,月满拦江想必是个大圆饼。”

    凤九霄道:“一点规律也没有,不好猜。要不就是和姜有关。”待店小二端上来时,众人一看不禁又是拍案叫绝,居然是葱拌豆腐。这下凤九霄和曾咏都是一脸黑线,居然没猜对。曾咏问道:“小二哥,这盘菜应该叫一清二白才对吧?”那店小二像似看到了一个傻子似的瞅了瞅曾咏,一本正经的指着别人桌上的白米粥说道:“这才是一清二白!”两人不禁又怔住。凤九霄道:“佩服!贵店真乃世外桃源,与我辈凡俗之流就是不一样!”这个神仙居竟然如此有趣,他不禁开起了玩笑。曾咏则苦笑道:“真是神仙居啊,想必我们肉眼凡胎识不得仙家宝物,体会不到老板良苦用心。”凤九霄则戏谑道:“言之有理。喝了这黄鹂鸣翠柳的鸡蛋汤,可以成仙得道,体健身轻。吃了这月满拦江的葱拌豆腐,可以霞举飞升,长生不老!老板可是个大大的好人心啊。哈哈。”

    忽然间门外走进五人,正是凌霄城五大高手。海东青进门时正好看到凤九霄五人,而曾咏恰好面对店门而坐,见有人进门亦本能看了一眼。二人目光瞬间撞出无形火花!海东青冷然一笑,择一空桌落座,其余四人纷纷坐下。兴许是喝得兴起,那五名纹身粗豪汉子忽然嗓门提高了,听得其中一人道:“那吴氏六兄弟竟然也敢纹下山虎,当时被我撞见,我就说只要你们给我跪下,然后把纹身洗掉,我就放过你们!”这人身上纹了下山虎,想必见不得旁人也纹此虎。另一纹龙大汉道:“最后跪没跪?”纹虎大汉大声道:“我操,他们一听,一开始不服气,还想和我照量照量,让我一刀就把他们老大的脑袋砍下来,其余五个立刻像孙子似的马上磕头!”其余诸人皆随声附和,直夸:“厉害!厉害!还是虎哥威猛!”纹鹰大汉却不以为然,冷哼一声:“这算什么?上次有个绰号叫小飞鹰的叫我撞见,我说你马上在地上滚三圈,然后以后不准再出来混,否则我要是再听到你又出来了,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见不着你我就撵你家去弄死你!你们可听过江湖还有敢叫小飞鹰的吗?别说小飞鹰,啥他妈鹰见着我都得给我躲起来!”纹龙大汉稍微清醒,向四周观察了一下,见没什么异动,忙提醒道:“兄弟,你厉害我们知道,但是话别说太满,这江湖上敢叫鹰的大有人在,徽州神鹰堡曾氏昆仲一个号称铁指鹰爪王,一个号称大力鹰爪王,可都是绝顶高手啊。”那纹鹰汉子酒劲上涌,一拍桌子,叫道:“什么他妈绝顶高手,还他妈的鹰爪王,啥他妈鹰在我大哥鹰面前都是废物!”

    曾咏突然插口道:“真的吗?你看你旁边那人叫海东青,海东青懂吗?也是一种鹰,号称万鹰之王!大哥鹰,你要是敢打他一下就算你厉害。要不然……”然后满脸置疑的望着大哥鹰。“要不然你就是个怂包。”

    大哥鹰口齿己有些不清,但脾气还是知道要发的,怒道:“你他妈谁啊?”

    曾咏眯着眼睛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是个怂包,一看人家长相凶恶就吓得不敢和人家叫板了。”

    “放妈的狗屁!等老子收拾完他再收拾你!你他妈的可别跑喽!谁叫海东青?站出来!”大哥鹰霍地站起身来,瞅了瞅海东青那桌,只见那文人打扮的中年人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连看都不看他。而他身旁的那壮汉则像似看一个死人似的看着自己,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有那三个瘦子都是双手抱胸,冷眼旁观。大哥鹰看着几个人故做高深的样子更觉怒火攻心,踉踉跄跄地冲到海东青几人面前,指着几个人的鼻子骂道:“谁他妈叫海东青?”然后指着壮汉道:“你是?”那壮汉似乎被吓得不轻,极其夸张的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可脸上一点害怕的样子也没有,假的不能再假了,偏偏大哥鹰就是看不见,又指着三个瘦子叫嚣一通,忽然看到三人的眼光里杀气逼人,竟然莫名颤抖了一下!妈的,吓唬我!回头一招手,“哥几个过来,这几个点子太能装,给他们点教训!”不想那中年儒生忽然说道:“我劝你们不要动。只要你们在地上滚上三圈,我就放过你们。而且以后不要再出来混了,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见不到就撵你们家去弄死你们!”简直如午夜枭啼,刺耳之极!把刚才这几个人的话原封不动的又复述了一遍。那几个纹身汉子纷纷起身骂道:“你个狗书生,说话还学别人装神弄鬼,打你丫的!”几个大汉忽然冲了过来。

    海东青一拍桌面,震出筷笼里面的筷子,随手大袖一挥,只听嗤嗤声响,竹筷以漫天花雨手法劲射而出,其疾如劲弩,尽数透体而过!余力丝毫不见衰竭,竟然全部钉入竹墙,在竹墙上兀自颤动不已!纹有龙虎的几人,如受魔咒一般全部定在当场!顷刻之间,面门和身上开始流血,血流如注。几个人刚才还在天南地北大肆吹嘘,一眨眼间,就成了四个死尸!说死就死!大哥鹰觉得自己已经崩溃了,裤子已经湿漉漉的,估计是尿了。那夜枭嗓音又轻飘飘地道:“倒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硬骨头,我让你滚三圈,你居然还站着?站得比我还高!”只听扑通一声,大哥鹰竟然双膝一跪,颤声道:“饶命啊大侠!”

    “嗯?饶命?我在你面前只不过是废物而已。谁饶谁的命啊?”

    “大,大,大侠,别,别耍我了,我,我,我错了!”

    “你叫大哥鹰?名字不错啊?”

    “都…都是别人乱起的…乱起的…”

    “你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吗?”

    “不…不…不知道。”

    “他就是神鹰堡的少堡主,旁边的就是大力鹰爪王曾二先生。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大哥鹰连连点头。

    “既然你听明清楚了,也就死而无憾了。”海东青大袖一拂,一根竹筷钉入大哥鹰的咽喉。大哥鹰双眼暴突死鱼,一脸惊恐,双手抓着竹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却是再也吸不进半点气息。顷刻之间,脸如猪肝色,气绝身亡!

    凤九霄暗忖:果然心狠手辣!他明明可以放过大哥鹰,最后偏偏杀死他,这分明既是向曾咏示威,也是为自己积蓄杀意!今天看来一场死战再所难免!

    海东青目光如锥,死死盯着曾咏,道:“借刀杀人用得不错,居然借我之手除掉了几个杂碎,这一场算你赢了。第二场是你先来还是曾老先生先来?”

    曾咏道:“哦?想不到你比我还着急动手!杀鸡焉用牛刀,当然是我先来!”一个箭步己翻身跃出酒铺,飘然落在湘妃林外。海东青缓步走出,面对曾咏而立。

    凌霄城其余四人紧随其后,分站海东青身旁两侧。自打海东青等人一进门,曾海就己知道双方避无可避。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形势,如果曾咏对上海东青,胜负难料,自己虽然可以稳胜那壮汉,但凤九霄武功却不知深浅,即使能胜一头狼,另两狼岂能善罢甘休?

    在海东青眼里,他们是以五对三的绝对优势,甚至可以说是五对二,完全碾压对方。那个少年轻功到是不错,可是顶多十七岁的年纪,武功能高到哪里?

    海东青跨前一步。一步三尺。

    曾咏亦向前一步。一步三尺。

    两人相距亦三尺。

    双方目光如锥,在空中对撞,仿佛能感到火花四溅。有些人天生就是敌人。

    曾咏和海东青无疑就是互为天敌的一类人。

    海东青道:“出招吧!”

    曾咏缓缓拔出长剑,道:“亮兵器吧!”

    海东青抬起右袖,袖子缓缓滑落,露出一柄鹰爪。漆黑如墨,爪亮如雪。要不是那根紫铜手柄,几乎以假乱真!

    曾咏冷笑道:“海大侠的鹰爪果然坚硬如铁!”满是讥讽味道。

    神鹰堡曾氏昆仲将一双肉掌练到如钢似铁的地步,在江湖中有指掌双绝的美誉。而海东青竟然拿着一柄铁鹰爪,双方高下立判。

    曾咏忽然向前一步,左手剑出!

    剑如鹰击长空,迅捷而灵动。

    海东青鹰爪急探,欲锁住剑锋!叮的一声,剑爪相撞,炸出一串火星。二人皆感手臂剧震,各退一步。这一招竟然势均力敌。

    左一剑,鹰翔九天!

    右一剑,雄鹰展翅!

    再一剑,烈焰飞鹰!

    一连三剑如行云流水,绵绵不绝。海东青将铁鹰爪舞成风火轮一般,当当当火星四溅。曾咏的神鹰剑法讲究以攻为守,每一剑都是大开大合的进攻,再进攻!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

    曾咏轻功亦是绝妙,神鹰剑配合“天鹰步”,剑法灵动如鹰,身形飘逸如风。一剑接一剑,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攻向海东青。

    海东青面对曾咏如潮水般的攻势,丝毫不落下风。左突右击,一一化解攻势。一柄鹰铁爪使得出神入化,防守绵密竟似泼水不入。

    双说交手五十多招仍不分胜负,看来功力大致在伯仲之间。

    海东青忽然反守为攻,铁鹰爪一招“纵扫千古”,划向曾咏面门,曾咏急闪,却不料左手剑忽然被一物锁住,不及多想右拳直轰海东青胸口!

    卡的一声,长剑折断!

    呯的一声,海东青滑退七尺!

    曾咏左手握着断剑,看见另半截居然被海东青捏在食中二指之间!他的左手竟然坚硬如铁!尤其手指的颜色竟然和曾海的手指十分相似!居然指力如此强劲!

    “隐藏得很深啊”。曾咏眯着眼睛暗忖。

    “隐藏得很深啊。”海东青亦是同时暗忖。刚才铁鹰爪和神鹰剑多次硬磕硬碰,他本以为对曾咏的力道已经十分了解了,万没想到曾咏的右拳竟然力大无比,险些震断自己的胸骨!

    刚才两人互有隐瞒,现在都已经彻底暴露实力。曾咏嘿嘿一笑,左手扔掉那个从兵器铺随便买的“神鹰剑”,右手自腰间缓缓抽出一柄软剑。百炼钢,绕指柔。

    剑名:绕指柔。

    剑光闪动,曾咏再次进攻!

    叮的一声,铁鹰爪竟被一剑劈断!海东青不禁大骇!这软剑竟然如此锋利,削铁如泥!与燕公子的烈焰神龙剑有得一拼!可惜自己手上却无此神兵利器。

    曾咏手握绕指柔,气势更盛。神鹰剑法施展开来,剑气森森,寒光耀眼!海东青不敢撄其锋芒,只能闪转腾挪,毫无招架之力。

    剑气愈发强盛,一根一根的湘妃竹竟被绞成粉碎!竹叶和竹枝纷纷如雨般飘落大地。海东青一身儒衫亦被剑气所摧早已褴褛不堪,甚是狼狈。不过海东青武功经验远比曾咏丰富,虽然似呈败象,却总是能避重就轻,化险为夷,好几次差点弹飞曾咏的绕指柔。曾咏眼见依仗神兵之利仍然久攻不下渐渐开始焦躁不安。

    破绽,总是出现在心浮气躁的一瞬间。

    那一刹那,虽然短暂,稍纵即逝。

    可是高手对决,决出胜负的关键却往往就在那一刹那。

    曾咏竟然就出现了一个破绽。海东青果然抓住了那个稍纵即逝的刹那。

    他竟然夹住了绕指柔!

    虽然曾咏左掌疾劈海东青咽喉,想来一招围魏救赵,攻其所必救,但左掌灾力终究不及右掌,海东青竟然拼着受一掌之伤也要夺下绕指柔!左手食中二指紧紧夹住绕指柔,右手中的铁鹰爪只剩爪柄,改爪法为棍法,猛砸曾咏顶门百会穴!曾咏右手剑被对方铁指锁住,不想撒手所以紧紧撰在手里,左拳刚才猛劈海东青胸膛,旧力己吐,新力未生,眼见若再不撤手放弃绕指柔,这一记短棍必然打中自己,不得已只能撤手疾退!不料刚要退却,海东青竟然飞起一脚,正中自己左肋,咔嚓一声,肋骨断裂,曾咏如断线风筝直飞出去,重重跌落,震得地上尘土飞扬。口吐鲜血,伏地不起。凤九霄和曾海急忙扑了过去。

    海东青长吐一口气,如释重负,轻抚绕指柔,声如夜枭道:“白额侯,三狼,四狼,五狼,想不到折损了铁鹰爪,却换来了如此神兵利器,哈哈。”

    忽然背生感应,本能地一闪,只见一团青影瞬间出现在眼前,手中一轻,绕指柔竟被对方一招之间夺去!诚然对方有偷袭之嫌,但普天之下能在一招之间空手夺去自己掌中利剑的屈指可数,此人武功之深当真可怖!

    曾海夺去绕指柔后竟然往腰上一插,然后双手屈指如钩,脚下不丁不八,居然要以成名绝技大力鹰爪功与海东青过招!

    方才一探曾咏脉搏,立刻察觉虽然肋骨断裂且受了内伤,但真气充沛,应无大碍。因此趁海东青得意忘形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袭成功。此剑乃武林十大利器之一,神鹰堡当年为得此剑牺牲重大,怎能轻易放弃?对于曾海这种在江湖中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他很清楚本门利益高于一切,个人面子算什么?偷袭又怎样?曾海脚踏天罡,呼呼两爪攻向海东青!

    海东青方才苦战曾咏,早己是强弩之末,而曾海眼见侄子身受重伤,本就养精蓄锐,这下更是将悲愤化为力量,大力鹰爪功大开大合,招招有开碑裂石之威。三招之后海东青肩头就中了一爪,立时血肉模糊,眼见不出十招必然死于大力鹰爪之下!那壮汉白额侯突然猱身而上,掌呈虎爪状,竟是虎形拳!凤九霄伫立不动。因为对方仍有三条凶狼在择机而动!只要曾海不落下风,自己应坚守曾咏身侧。

    不出所料,曾海以一敌二竟仍不落下风。曾海竟是一直压着海东青出招,海东青毫无招架之力,步步后退,这才叫攻敌所必救,白额侯竟然大部分精力用在了替海东青化解杀招上面。三人竟然旗鼓相当,翻来覆去斗了一百多招未分胜负!

    凤九霄眼见曾海这一手,忽然想起在齐府书房里看到过一本《弈剑要诀》,与今日之形势极为契合。古人弈棋,双方都想料敌先机,出奇制胜,黑白争杀互有攻守。但高手弈棋,一招先,步步先,攻敌所必救,使对方彻底丧失先机。棋越下失地越多,不救,则早输,救则苟延残喘,最终还是输。弈剑术的精髓就是以“攻敌所必救”抢得先机,然后达到“予取予求操之在我”的局面。正在思量间,只见海东青终于被曾海的铁指寸进神功戳中额头倒地而亡!只剩白额侯苦撑危局,可惜独木难支,看情形不出十招肯定白额侯也必定落败。只见曾海白眉高耸,双目含威,大力鹰爪更是大开大合,气势惊人,劲风到处飞砂走石!

    凤九霄静静地看着双方的每一招每一式,心中同时默默地在演练。神鹰堡的神鹰剑法、大力鹰爪功,凌霄城海东青的夜枭无影步、白额侯的虎形拳,在脑海中分门别类、去芜存菁,仔细梳理了一番。

    人影一闪,三狼中的一狼竟然跃入战圈!却是老四!

    既已生死相搏,谈何江湖规矩?四狼眼见再不出手白额侯怕是要成死虎。

    从身后取出一短小狼牙棒高高跃起,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曾海!

第十三章 初露锋芒

    四狼瞅准机会,眼见曾海与白额侯正处于胶着状态,心无旁骛,料其必难防备自己偷袭,满拟一击必中!

    身跃半空,狼牙棒甫要出手,忽觉右脚一紧,一股大力将自己猛然拉向地面。慌忙急扭身子想施展一个鹞子翻身之法,挣脱束缚,不想那人竟然力大无比,不但没被震开,反将自己当成牵线木偶一般甩来甩去,饶是四狼功力深厚也顿觉天旋地转,头昏脑胀。那人抡了几下之后似乎意犹未尽,竟然象抡布偶娃娃一般抡起四狼猛砸地面,砰砰砰一通乱砸,只三两下四狼竟然脑浆迸裂而亡!尸体己成肉泥,面目全非!

    三狼、五狼两大高手不禁骇然失色!

    只见那青衫少年砸死四狼之后竟然回头向两人微微一笑。

    原本那笑容很阳光,很灿烂。但此时在两人眼里,那人简直如那噬血恶魔,正裂开血盆大口盯着猎物,诡异地狞笑着,露出一口獠牙!

    举手投足之间就杀了四狼!

    太血腥,太残忍,太恐怖!

    三狼和五狼两人不禁如坠冰窖,彻底胆寒!

    眼见这恶魔径直向自己走来,二狼竟然情不自禁退了两步!不想这少年双目布满血丝,两眼赤红,一眨眼就到了身前,没等二人反应过来,两人咽喉已经被少年掐住!凤九霄一用力,咔嚓!喉骨碎裂!

    二人绝不会想到这少年刚才心魔骤起,瞬间杀气上涌!活活摔死四狼,居然只是为了发泄心头无名怒火而已!

    凤九霄状若癫狂,眼睛四下逡巡,似乎在那寻找下个虐杀目标。

    脑海里突然跃出一个身影,正是张天师,似乎大喝一声:制怒!凤九霄猛然身躯一震,眼里红色瞬间消退,神智似乎清醒,暗叫好险。一看地上三具尸体,心知杀孽已成。所幸二人皆非善类,于心境暂未形成孽障。

    再看曾海与白额侯二人交手情况,完全在预料之中。白额侯步步后退,曾海步步紧逼。白额侯身上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一看就是利爪划出的伤痕。而曾海虽然青袍上也有数道口子,却无血痕,可见毫发无损。凤九霄暗忖:看来大力鹰爪远胜虎形拳,另外白额侯的虎形拳遇到曾海的金钟罩、铁布衫功夫也只能无可奈何。

    尘土飞扬,劲气破风!又过三招,曾海忽施“铁指寸进”重重击中白额侯的胸口,呯地一声,白额侯滑退七尺。曾海双手负后,静静地看着白额侯。白额侯亦静静地看着曾海,眼光却己涣散,突地一口血雾,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曾海这才转头对凤九霄道:“想不到小友武功竟然如此高深,真是后生可畏!”

    凤九霄此时心境已经恢复如常道:“老先生过奖了。”方才自己暴虐如狂,险些失控,这绝对不是好现象!难道每个修习玄武神功的人到了第八重都会经历此难关吗?武当派历代高手行剑江湖,可没听说过一次有噬杀成狂的记载。肯定自己哪里出现了混乱。难道是最近修习武功过于庞杂而引起的混乱?还是由于借力破境过于逆天导致内力反噬?

    百思不得其解。

    如何控制自己的心魔呢?凤九霄不禁苦恼起来。

    曾海扶起曾咏,眼光深邃地看了凤九霄一眼,“方才你双目赤红,额头青筋突起,状若癫狂,依老朽多年经验来看,少侠似乎已经处于随时走火入魔的边缘。”

    凤九霄连忙抱拳,“正是,还望老先生指点迷津。”

    曾海道:“老朽一生勤修外家功夫,对于内功修练法门不甚精通。不过我有位内力深厚的朋友当年也经历过类似情形。他曾说过,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你现在心魔既起,应该是最近有什么事情触动了你的恨念、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等诸多杂念,另外练功时心中会反复出现相同的幻境。他说可到佛法中求解!”

    凤九霄不禁眼前一亮,似乎在黑夜中看到了灯火,隐隐约约有了一丝线索,但仍然不确定。

    连忙谢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心中暗暗记下“佛法可解”!

    曾海道:“少侠客气。咱们继续起程吧,今天连杀凌霄城五大高手,我神鹰堡己与凌霄城自然结下死仇,回乡之路必是凶险之极。为免少侠受到无辜牵连,大家就此别过吧!”

    凤九霄道:“老先生这是哪里话?江湖恩怨江湖了。三条狼为我所杀,我早己无法置身事外。更何况曾咏兄身受重伤,一路凶险,我岂能临阵脱逃,罔顾江湖道义?”

    曾海道:“好!我神鹰堡认了你这个朋友!走!”扶着曾咏慢慢离开竹林。曾咏气息渐稳,己能自行走动。为了让曾咏尽快调养,曾海决定改坐小五牙战船。三人与两排骨佬一一告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小五牙战船其实只有三层,而且体型整体缩小,每层只有六个小房间,每间只能容纳一人,所以去掉船老大和船夫的五六间房,只能接待十人左右,因此价格高昴。不过对曾氏叔侄来说,只要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因为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船老大是个极精明的人。一双眼睛很灵活,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别人。他向众人介绍,小五牙战船最下层有齿轮机括,借鉴了水磨、风车、风箱等诸物原理,只要人站在上面不停地踩动幅轮,就会带动船底浆叶旋转,从而推动船身加速前行。因为船身相对乌蓬船仍然较大,所以每次必须四名船夫同时踩动才行,而且由于体力有限,每次只能坚持半柱香的时间,休息一个时辰再踩小半个时辰,如果客人没有急事,就随江而行。

    曾氏叔侄今日力战一鹰一虎,都己疲惫,因此各择一间房歇下。凤九霄则毫无倦意,遂立于船头,欣赏两岸风光。

    在四下无人,凤九霄开始双手临空虚捏了几个印法,正是那日排教新旧教主比武时所用的九字真言拳印,结合在齐府书房所阅道家典籍,默默演练了数遍。接着是琢磨了一下六合青龙等出招方式,至于真气运行路线以及行功口诀暂时不清楚,先学其形也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挥出奇制胜的作用。又虚拟练了数百遍拔刀、挥刀、收刀三式。海东青的铁鹰爪、曾海的鹰爪功、曾咏的神鹰剑法也在脑海中又演练了一遍,这次他让“自己”以一对七,脑海中海东青、白额侯、三条凶狼“死而复生”外加曾氏叔侄同时围攻自己!“双方”各施绝技!海东青的铁鹰爪横扫“青衣少年”胸膛!白额侯虎形拳直“少年”左肋!神鹰剑凌空下击百会!大力鹰爪自“少年”身后专攻右腰!三狼分站三角伺机补刀!

    凤九霄闭上眼睛设身处地想象自己处于包围圈,如何化解,以双方各自的出手速度、力道、方位精密估算演练过程。良久,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想不到竟然挨了一闷棍!”演练结果是,首先要避开神鹰剑,神鹰剑位列十大神兵利器不能轻视其锋锐,即使有金刚不坏之体外加乌金宝甲两重防护也不能轻易冒险!大力鹰爪和铁鹰爪二者避亦可不避亦可,能避则避,避无可避直接硬抗就是了!左手格开一记虎爪手,右手出刀先毙白额侯,以缩地成寸跳出包围圈,此时离自己最近的一狼会有动作,同时假设曾咏出剑加快,神鹰剑递出第二剑,大力鹰爪或铁鹰爪二已经击中自己,会稍微影响自己身形的速度或方位,但不妨碍自己挥刀挡开神鹰剑,不过此时狼牙棒却恰好打在自己脑门上。但是打中自己又怎样?还不是被自己一刀劈成两断!

    又将几人换了方位,出手方位,先后顺序又调整了几次。根据力度、速度、杀伤力、防御力综合分析,结果都只有一个,以一对七,自己完胜!金刚不坏之身外加乌金宝甲双重护体,映月宝刀无坚不摧,刚又练成缩地成寸绝世轻功,身法速度绝对处于碾压众人之势,双方对决毫无悬念!十招之内,最多十五招之内,可全歼七大高手!

    但是,绕指柔如果在曾海或者海东青手中,且映月刀与绕指柔旗鼓相当的话,估计颇多变数,自己可能会受伤,但绝对依然是那唯一能站到最后的人。无论如何,胜利只是早晚而已。又反复演练数遍不同变化。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船上备有干粮,卤菜,有火炉可烧热水,因此不需停泊靠岸,几人相约船头甲板之上,席地而坐,正待就餐,船老大竟然笑眯眯地从船仓中拿上来一坛老酒,说是相逢即是有缘,要免费请大家喝酒。

    凤九霄自从认识齐二公子以后,对酒也算颇有研究。齐二公子除了书房外,还有一个酒库。里面存放着从全国各地搜集来的各种美酒。两个人没事的时候就会尝一尝。这酒闻起来香气四溢,品之则回味无穷。凤九霄又品了一口,心中已有计较,因此对船老大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四特酒吧?”

    船老大伸出大姆指,赞道:“厉害!想不到少侠竟然懂酒!”

    曾海道:“是啊,老夫行走江湖多年,饮遍四方酒水,但到现在也分不清这酒和酒的区别,我到知道有辛辣的,有绵柔的。”

    曾咏则道:“我到是知道这酒分浓香和清香两种,其它的也是个门外汉。”

    凤九霄道:“我偶然从一个朋友家看过一些典籍,知道除了这两种香型外,还有一种酱香酒,一直流行云贵一带,据说那个地方有一条赤水河,酒水竟然为红色,用此水酿出的酒香浓郁,醇味厚重。另外据说甘陕一带有一种西凤酒,自成一派,对外宣称为凤香型,想来应该是一种兼香型。”

    众人不禁赞叹凤九霄对饮酒一道竟然如此熟悉。

    船老大则道:“少侠看来对酿酒颇有研究,在下斗胆请教一下这四特酒的来历。”双眼依然笑眯眯。凤九霄微微一笑道:“看来船老大这是想考考我啊,呵呵。”曾氏叔侄亦是面带微笑,期待,看凤九霄是否知道。

    凤九霄微一沉吟,想了想,然后说道:“要说这酒的来历还真不一般。四特四特,何为四特?古人云:特,牛也!也就是说这个酒和牛有关!”

    众人不禁好奇,这酒和牛能有什么关系?用牛骨泡的?用牛肉发酵的?不可能啊?大家都露出期盼的眼神。

    凤九霄看吊起了大家胃口,便开始讲他从齐府书房看来的故事。

    “传说上古时代炎黄二帝与苗族祖先蚩尤氏曾有一战。据说蚩尤氏人身而牛蹄,有四只眼睛六双手臂,耳髻如剑戟,头生有巨大牛角,与轩辕氏相斗时,以角抵人,人不能向。说明蚩尤氏很厉害,但是,他最厉害的却不是他的角有多么的硬!而是他会酿美酒!对,这个美酒就是四特酒的前世。后来蚩尤氏战死,三苗后人一直倍受中原王朝欺凌,因此发誓再不酿酒。直到后世商汤灭夏,三苗族裔吴王终于有机会翻身重获自由,可以祭拜先祖蚩尤氏。可是当时整个天下都无人酿酒,酒从何来呢?所以吴王竟然让人潜入蚩尤氏大墓,把昔年做为陪葬的酿酒图谱又翻了出来,按照图谱,取九龙泉水以及当地的优质稻米,经九九八十一天酿制而成。祭祀除了要有酒,还要有牲畜,因为蚩尤氏牛角牛蹄,因此公牛乃是最佳上选。当时一共杀了四头公牛!四头公牛即为四特!后来有人问吴王此酒何名,吴王说此酒珍贵犹胜四特,可名四特!”

    船老大等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曾咏向来自负,但经富贵神仙居一役,眼见这少年顷刻之间连毙凌霄城三大高手,武功深不可测,早就收起轻视之心。

    今日听其一席话,不想这少年除了武功深不可测以外,竟然还如此博学多识,简直是妖孽一般的存在!令人不得不佩服!

    一轮明月高挂苍穹,江上微风拂面。四人就着黄瓜,萝卜,花生米,牛肉干,边听凤九霄讲解各地名酒故事,边饮着四特佳酿,一时甚欢。

    酒不醉人人自醉。

    待得酒坛空空如也,四人方各自回房休息。

    凤九霄思潮起伏,一时无眠。

    还没到京师,就先参和到神鹰堡和凌霄城的恩怨纠葛,虽然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但肯定麻烦不断,势必影响见到大公子的时间。

    玄武神功遭遇破境瓶颈,不但无法突破第九重,还要时刻提防走火入魔!曾海到是提醒过,可从佛法中寻求破解之法,看看这一路可有佛寺,好去求几本佛经。佛家讲慈悲为怀,久读佛经或许能化解自身戾气。

    也不知道齐二公子怎么样了,他在地宫到是置身事外了,把烦恼留给了别人。

    米学友冒险去齐府,也不知道大管家如何处理的,是收留了他?还是找机会灭他的口?

    张天师道骨仙风,几近陆地神仙,不知道最近是否又在闭关?是否某一天真的能破碎虚空、羽化成仙?

    贺总镖头回去复命,也不知道能否过关?

    看这路程,鄱阳湖应该快到了,与曾氏叔侄分手在即。也不知日后何时再有机会相遇。

    另外祝由大会也应该结束了,可惜错过了旁观机会,只能争取下次了。

    思潮起伏,眼见天空渐露鱼肚白,连忙收摄心神,盘坐床头,渐入假寐状态。所谓假寐状态,即身体进入休眠状态,但体内真气仍然生生不息,自动循环大小周天。

    任督二脉真气循环为小周天;十二经络真气循环大周天。小周天通畅、真气充足,大周天才能疏通无阻。而小周天是在一呼一吸中循环。每循环一周天,体内真气便充盈一些。穴府未成的穴道,通过真气循环日积月累创建穴府,就如燕雀筑巢,不求一日建成,贵在每时每刻都在添砖加瓦,早晚可成!穴府已经建成的,就继续扩大规模,将小门小户扩成深宅大院!目的无非是扩大经脉承载真气极限。有些人内力积蓄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再进一寸,就是因为经脉的容纳能力有限,一旦功力暴增突破自身承载极限,就会经脉爆裂而亡!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换言之,凤九霄不管刮风下雨,风和日丽,都不停“拓宽经脉”。这样内息运行速度可以不断加快,而且即使遇到内力暴增的情况也不会束手无策。内力暴增,要么是自己因为破境而功力剧增,要么就是被别人强贯内力!昔年有位绝顶高手叫空竹道人,内力冠绝当世,每与人相拼时,最爱用的套路就是强贯内力!因为他的内力强横之极,且屡试不爽,一抓住机会就强行给对方贯注内力!直到对方经脉爆裂而亡!听说西域某神秘门派有一门武功,专门吸人内力。不过这种功夫有损阴德,万不得已不宜修习。

    只觉时间飞逝,仿佛刚刚躺下,就听见公鸡的叫声了。

    雄鸡一声天下白,

    少年心事当拿云。

    起床走到船头,天刚蒙蒙亮,两岸密密麻麻的碧油油的蒿草在晨风中摇曳,江水的腥味也掩盖不住其特有的清香味道,正是藜蒿。

    这时船头又上来几人,却是同船的其他客人。一老三少,一共四人。那老者一身灰色长袍,精神矍铄,虽然与身边人柔声细语,但举手投足之间官威极重,像似退隐的朝廷大员。那三名年轻人俱是文士打扮,穿的都是流行的青灰色儒衫,三人皆头戴束髻冠,如果不是相貌身材区别较大,凤九霄甚至会误以为他们是三胞胎兄弟。

    老者虽然年逾六旬,须发皆白,但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颇为英俊。那三名年轻文士则各有千秋,长得又高又瘦的脑袋却最小,一副苦瓜脸,身材相对最矮最胖的文士却是相貌最清秀、皮肤最白,中等身材那个则相对长得平庸,皮肤也略黑。听四人闲聊半天,了解到那老人姓高,那三人一直尊他为先生,似乎是师生关系。苦瓜脸姓甄,清秀脸姓贾,黑脸姓史,三人一直互称世兄,所以也不清楚几人姓名。那老者发现船头居然早来一人,似乎颇有兴致,对凤九霄道:“小哥好早啊。”凤九霄忙欠身道:“老人家也早。”

    高先生道:“小哥这是准备到哪里啊?”

    凤九霄道:“到鄱阳湖。”

    高先生笑道:“呵呵,此时鄱阳湖的鱼肉最为鲜美,正是时候啊。”

    凤九霄道:“不知道老先生欲往何处啊?”

    高先生笑道:“九江郡钟离城,回家。”

    凤九霄道:“听说钟离城有个禅窟寺,天下闻名。”

    高先生眼前一亮,道:“想不到小哥竟然知道禅窟寺,这可是我们当地最有名的古刹了。”

    凤九霄道:“不知道寺中可有佛经典藏?可否供外人观摩?”

    高先生笑道:“佛渡有缘人,施主若是真想修习佛法,不需要远道跋涉,老夫这里就有佛经。我每次出门至少要带一箱书,医卜星相,三教九流,无一不有。这次正好带了三本佛经,《心经》、《金刚经》、《清心咒》,云升,去我房间把三本佛经拿来。”那史世兄迅速离去,不消片刻拿着三本线装版佛经而回。高先生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然后递向凤九霄,道:“上面的梵文我都以汉字标出读法,并用朱笔注释有翻,小哥可以慢慢参悟。”凤九霄郑重接过,只见三本佛经书籍虽然陈旧,但却整洁,想是高先生保存仔细的缘故。当下深深躹了一躬!

    高先生道:“老夫要洗漱一番,你先自行参阅,如果有何。不解之处,一会可来找我。”说罢转身离去。那三名弟子紧随其后。

    凤九霄打开《心经》,只见扉页上朱笔注释:《心经》全名《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往下看正文只见写着: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凤九霄看到五蕴皆空四字时,旁边注释:形相、情欲、意念、行为、心灵,此五蕴也,皆空,全是蝇头小楷。自己最近时常梦见一些往事,难道是想家了?想家,是不是一种情欲?难道思乡之情能引发气息不稳?

    太阳自东方群山之后慢慢升起,天地间重归光明。

    回到房间将三本佛经用包袱包好,准备洗漱。

    猛听江面传来一声:“前面的船停下来,打劫!”

第十四章 鄱阳湖的水贼

    只听有几个客人已经尖声叫了起来。船老大叫道:“各位莫慌,劫得不是我们!”那尖叫客人哪里肯信,与同行几人慌忙收拾东西,准备跳船逃走。

    这几人早就听说鄱阳湖一带闹匪患,起初不大相信。一是鄱阳湖缺少可以据守的天险,没有占山为王、落草为寇的地利条件,二是朝廷在此处长年驻有数万官军,若有匪患还不早就清剿了?没料到不但真有水贼,而且偏偏让自己赶上了,越想越怕,越怕越慌,竟然半天收拾不利索。虽然隔了一层甲板,高先生几人的对话自己依然呼得清清楚楚,他们到是一点也不惊慌。高先生道:“想不到才一年时间,这里就闹出了水贼。”史云升道:“是啊,一年前路过此地时这里还风平浪静,现在居然闹出匪患了,不知道这些太守和总兵们是怎么搞的?”

    甄世兄道:“现下该如何是?船上又无小舟,不能让先生先行撤离。”

    贾世兄道:“既然是打劫,又不是追杀,我们交出银两即可,先生现在最为珍贵的便是这一箱书籍,料那些水贼必不感兴趣。而且他们通常只是求财而已,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害人性命的。”

    高先生道:“有道理。反正无处藏身,只能坦然面对了。希望他们只是求财罢了。”

    这时只听船老大在船头高声说道:“麻老六,你他娘的不认识我的五牙战船?找打是不!”平时那麻六见到自己的“五牙战舰”都是毕恭毕敬的,今天居然敢挡自己的财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凤九霄亦踱步上了船头。只见前方江面横着四叶扁舟,每舟上均站立五六人不等,共二十五六人。都身穿水靠短打,手持鱼叉,虎视眈眈!其中一人头戴逍遥巾,身披穿白色长衫,手持一钢骨巨扇,似是领头之人。凤九霄见那人脸上麻子不少,象雨打的沙滩,十有八九就是船老大口中的麻老六。

    那麻六道:“宫大哥,今天兄弟对不住了,只要你让里面的客人交出一个装书的箱子就行,兄弟马上就撤!”

    船老大脸色一变,“麻六,你别忘了,这里还没出信江呢!还在我们的地盘上呢!还没到鄱阳湖地界呢!怎么,今天这是代表你们大当家的宣战是吧?”宫老大怒火中烧,连声逼问。麻六一反常态,今天似乎铁了心要杠到底,笑道:“宫大哥,着什么急啊,我家大龙头说了,你这客人里边有一个姓高的老家伙,只要把他交出来,我们愿意赔偿一万两白银!”宫老大强忍怒火,冷笑道:“把人交出来?我宫奇俊还怎么在江湖上混饭吃?你对你家老大说,到了鄱阳湖,客人从我这安然无恙的下船了,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与我无关,但现在他们是我的客人,也就是我排教的客人,如果有人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排教兄弟素来恩仇必报!”麻六似乎早料到宫奇俊有此答复,也不气恼,竟然撮口吹哨,哨声一响,突然从两岸芦苇中射出数十根大箭,箭尾拖着细长钢索。咄咄咄几声,大箭全部钉入宫奇俊的“五牙战舰”船舷,每侧有二十余根大箭,整个战船被四十多根钢索牵住,在江面上再不能无法前进分毫!然后麻六又一摆手,身边几艘小舟立刻分向两侧,从后面露出一个大竹筏来,竹筏上端坐一中年男子,身材伟岸,相貌堂堂,络腮胡茬更增男子阳刚之气,一身白袍尤为显眼,前胸绣着虎兽图案。身后站着四个佩刀大汉,亦是气宇轩昂。麻六躬身道:“大当家,这就是我常说的宫老大。”大当家声若宏钟、直接了当:“宫老大,今天交出高老头,我就放你们过去,否则就让你们变成刺猬!”只见两岸草丛中忽然闪出数十条手持巨弓的大汉!每边约有三十余人。

    箭在弦上。

    宫老大自忖轻功一般,又使不出泼水不入的剑法,挡得东岸的飞箭,挡不住西岸的飞箭,想避开箭雨的可能性不大。假如猫在船仓里头,藏得一时却藏不了一世!莫说船已经被钢索困住,就算没被困住,他们一排火箭射过来,自己亦得葬身火海。如何是好?把人交出去,今后江湖虽大再无宫某立锥之地!不交,怕是今天就得交待在这里了!宫老大实在没想到对方今天竟然突然发难,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都说以和为贵,大家和气生财,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花轿子人人抬多好啊,他娘的,今天这鄱阳帮怎么就中邪了?非得和我过不去?怎么办?

    这时曾氏叔侄业已上到船头,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凤九霄眼见宫老大脸色苍白,心知他已经陷入两难境地。遂笑道:“宫老大,这白衣人是谁?”

    宫老大见凤九霄竟然仍然能笑出来,心道:要么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就是艺高人胆大,但看这年纪,艺高恐怕是没有,胆大倒是真的。但嘴上却仍很客气,“鄱阳帮主吕剑秋。”

    凤九霄“哦”了一声。“他们开始只要交出书箱,后来又要交人,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居心。”凤九霄似乎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宫老大。宫老大一听,心中一动,高声道:“吕大当家,如果我交出那箱子书,你们今天就放我们过去吗?”

    吕剑秋瞅着麻六一努嘴,麻六立刻高声道:“当然!不过如果箱子里面没有我们想要的书,还请高先生出来一叙!”

    凤九霄对宫奇俊道:“他们的目的就是一本书,可以和高先生说一下,书吗,哪都可以买到,让给他们就是。”宫奇俊“嗯”了一声,高声道:“吕帮主,我们这就交出书箱。”正要下去,只见贾世兄已经拎着书箱上来了。贾世兄道:“家师言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当舍。”宫奇俊一抱拳,“多谢老先生理解!”于是举起书箱,运足气力,猛力抛向吕剑秋的竹筏。不等箱子临近,麻六一伸钢扇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化解木箱下坠之力,稳稳接住,然后迅速打开翻看。半晌,麻六抬头看了一眼吕剑秋,皱眉道:“大当家,怎么没有呢?”吕剑秋眼睛一瞪,狠狠地道:“你是在问我吗?”麻六吓得一嘚瑟,马上挤出笑脸,道:“口头禅,说习惯了,我就是奇怪,怎么没有呢?”

    “是不是他们藏起来了?”

    “不能啊,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要的是哪一本,怎么可能藏起来,怪了。”

    “麻六,去把老家伙叫出来!”

    “好嘞。”

    麻六冲着大船高声叫道:“请高先生下来一叙!”

    宫奇俊道:“不说好了吗?交出书箱就放人!”

    麻六道:“我们要找的书不在箱子里,得问问老先生,你若再多嘴,大当家可没耐心了!”

    宫奇俊看了看贾世兄,不禁苦笑。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贾世兄默不作声,俏然下楼。

    这时曾咏忽然说道:“凤兄弟,这伙人欺人太甚,我解决左面,你解决右面,如何?”

    凤九霄笑道:“怎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人家还没到千钧一发的那个时候,你这位大侠就等不及要从天而降了?”

    曾咏看着吕剑秋的方向,冷哼道:“是有些等不及。我看着他就很不爽!长得这么黑,居然还敢穿白衣!装什么风流?我先来了!”不等凤九霄说话,飞身跃出船头,踩在钢索上两个起落已经落入弓箭手当中,神鹰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之声连连。身影闪动,又跃入草丛,只见剑光大盛,草丛被剑气所摧激射半空,漫天飞舞的碎草当中混着断臂残肢!数声惨叫后,就见那青年还剑入鞘,傲然而立,脚下躺满了尸首,还有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臂。那些弓箭手和隐匿杀手竟然没来得及半点反应就被团灭了!骇人听闻!

    吕剑秋眼睁睁看着那青年几个转身就杀光了西岸的弓箭手和杀手,不禁又惊又怒!那青年兀自向宫老大的船头频使眼色,不知何意?忽见那船头又跃起一少年,一个起落如鹰击长空直跃入东岸箭阵,此时弓箭手终于有了反应,岸上箭发如雨,却见那少年双袖一分,羽箭如撞无形气墙纷纷四下坠落。身形不停,一入箭阵便犹如鬼魅东闪西挪,瞬息之间食指连点,数十名弓箭手竟然全部被定住不动,如中定身魔咒。吕剑秋知道对方没有痛下杀手,只是封住了众人穴道。但是布下的弓箭大阵就这样被破掉了,一双拳头不禁握得喀嘣直响!他只能握,不敢打!因为这两人的武功简直高得匪夷所思!怎么去打?正在琢磨怎么收场时,却见那佩剑青年突然拾起两张弓来,又拾起十几根箭,两弓并成一弓,双弦合并,左手挽弓,右手连搭十箭,只见他开弓如满月,一根接一根连珠十箭射出!两弓并一弓,射程和射速都提高一倍!飞箭如电,吕剑秋身后四人仿佛同时中箭落水,麻六身边亦跌落六人,没等回过神来,第二拔十箭连珠己至,再落十人!没等第三拔箭到,包括麻六在内鄱阳帮众已经扑通扑通全都跳入江里。江面上只剩下吕大当家孤零零的端坐竹筏之上!不但没有跳江,反而站得更加笔直!身形愈发伟岸!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看着吕剑秋似乎愈发高大的形象,曾咏眼中的怒火也愈发炽热!

    宫老大不禁惊喜交加,形势竟然急转直下!

    现在吕大当家从刀俎变成了鱼肉!自己从鱼肉变成了刀俎!

    吕剑秋闭上眼睛,不禁仰天长叹。线报说船上有高手,让自己先下手为强,必要时先来一波乱箭齐发,不行再来一轮火箭攻船!只怪自己轻敌了,没想到对方高手武功高得离谱!以刚才箭阵规模,就算排教教主亲临亦得葬在乱箭之下,莫非天要亡我?

    凤九霄自昨夜开始看了一遍金刚经以后,就觉大有裨益,自觉戾气有所减轻。今日眼见曾咏大开杀戒,心中却没有受到血腥刺激,不禁对佛法心生敬仰。同时对曾咏的冷酷无情有些反感。再见那吕剑秋白衣如雪,傲然挺立,颇有遗世独立的风采,难怪曾咏看着不舒服!

    跃回船头,对曾咏道:“曾兄,依我之见,不如放他一马。”

    曾咏道:“可以!”拾起两枝箭先后扔向竹筏方向,然后飞身跃起,当箭羽刚触到水面,他恰好踩在箭上,两个起落飘落在竹筏之上。

    “只要你说明白为什么要高先生的书,到底是什么书,讲明白了就放你走。”曾咏双手负于身后,趾高气扬地道。这个吕剑秋长得就他娘的不顺眼,就是要挫挫他的锐气!

    吕剑秋心知纠缠无益,遂开口道:“奉我家公子之命来取一本《清心咒》,至于为什么不知道。”

    曾咏道:“你家公子?谁呀?”

    吕剑秋却道:“恕鄙人无可奉告”。

    曾咏看着吕剑秋视死如归的样子,愈发不爽,“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想不到你们堂堂鄱阳帮竟然只是人家的一条……”话未说完,凤九霄截断道:“好了!曾兄,我看吕帮主也是一条好汉,就不要难为他了。”

    曾咏见凤九霄脸色严肃,知他不是开玩笑,不好和他闹僵,只好瞪了吕剑秋一眼说道:“看在我兄弟份上,饶你一次。”

    吕剑秋起身遥对凤九霄抱拳道:“多谢少侠!”然后把书箱抛向大船,见凤九霄轻轻接住后,立刻撑起竹杆就走。

    曾咏暗骂一声:狗日的,也不等我走了再撑!飞身跃起,踩在江面上一具浮尸上轻轻一点,飞落大船船头。

    曾咏一看船身两侧全是巨箭铁索,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拔出神鹰剑一顿乱砍乱削,数十根巨箭悉数削断,大船开始缓缓移动。远处几个小脑袋浮上恰从水面爬上岸去,正是麻六等人,上岸后沿着江边跟着吕剑秋的竹筏一路向北行去。

    此时高老先生等人亦走上船头。凤九霄将书箱交还贾世兄,转身对高先生问道:“高老先生,您赠我的清心咒到底有何来历,竟然如此贵重,引得这些人如此兴师动众专程来劫?”高先生道:“这部清心咒是当年我在普陀山游历时偶遇一僧人所赠,当年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佛度有缘人。这部经书我已经翻看了几十年,没什么奇异之处,你就放心留着吧。”

    其实凤九霄确实担心过此书太过贵重,君子不夺人所好,如果太过贵重他必须要还回去。回头仔细回忆,那清心咒只是纸张普通之极的线装书,不可能有夹层,当时自己偶尔碰湿了也没发现异常,所以里边不会夹带什么藏宝图,也不会有水显暗文之类。

    一想到藏宝图,就联想到齐府地宫中那几幅关乎天下形势的地形图。又联想到在鹰潭城时,乾元帮故意悬挂大哉乾元匾,如果不是自己见机行事提前让米学友摘掉,何几许此为借口大做文章的阴谋就得逞了!何几许和李兰州两人一唱一和,背后的推手必定也是刺杀齐二公子的幕后真凶!卫将军的死也很突然,与这些人的阴谋是否有关联呢?直觉冥冥中仿佛有一条线若隐若现,将许多事情似乎能串联在一起,但现在这条脉络不是很明显仍然没有头绪,只能时刻关注各自的发展走势。

    齐二公子失踪以后,各方势力都跃跃欲试,但又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齐二公子是死是活无人得知,谁也不想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而卫大将军被刺身亡,直接卷进来四大家族,虽然朝廷对死因秘而不宣,但卫夫人却不理会朝廷那一套,不但不认同,更是遍发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助其除却真凶!可惜真凶尚未寻获,神鹰堡和凌霄城却先结上了死仇,自己更是身陷其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凤九霄向高姓老者躬身道:“多谢先生,还没请教先生名讳。”

    高先生道:“老夫高骊!”

    凤九霄道:“见过高先生,在下凤九霄。”

    高骊道:“呵呵,自古英雄出少年,少侠武功高强,宅心仁厚,日后必成大器!”

    凤九霄道:“多谢先生夸奖,愧不敢当。”

    高先生笑道:“马上就到鄱阳湖了,我们也该下船了,希望日后有缘可以到再次相逢,咱们叙叙旧,呵呵。”

    凤九霄忙道:“定当拜访。”

    曾海叔侄亦凑过来说话。方才曾咏也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高先生师徒亦表示感谢。若不是曾咏出手太狠,剑下无一活口,高先生师徒对曾咏感激之情或许更真挚一些,现在对曾咏其实防范之心更甚。高先生自忖一生仕途虽也坎坷,经过不少明枪暗箭,但总归是君子口舌之争,内心深处终究不喜与这些快意恩仇、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士为伍。那凤姓少年倒是懂道进退,出手颇有分寸,值得一交。

    众人一路闲谈,不知不觉已临近鄱阳湖地界。江面上过往的船只越来越多,等到江湖交汇之处更是桅杆林立,大小舟船如星罗棋布,码头上的无数苦力远看就像成群的蚂蚁一般,来来回回,忙忙碌碌,片刻不得清闲。

    船驶入港湾,停泊在码头。众人下船。

    高先生师徒正欲与众人辞别,凤九霄突然说道:“高先生如不嫌弃,我想现在就想去贵府造访,顺便看看是否还有其它佛门典籍可以借阅。”

    高先生心念电转已知其意。今日鄱阳帮徒众半路拦劫,为的就是自己的那部《清心咒》,虽然劫匪无功而返,可是谁又敢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那吕帮主或许碍于颜面不会再来,但是那个麻六绝对不是善茬儿!凤九霄这分明是想护送自己一程。

    曾海亦是老江湖,心知肚明,遂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凤少侠愿去高府一叙,我等就此别过。欢迎高先生和诸位夫子来我天鹰堡做客,凤少侠,别忘了来徽州啊。”曾咏亦道:“咱可都说好了,忙完了这里的事必须去我那里!反正亳州与徽州很近!”

    凤九霄与高先生连声说好。

    众人于鄱阳湖分道扬镳。

    曾氏叔侄回徽州。

    凤九霄随高先生师徒去九江郡。

    九江顾名思义乃“九水汇集之地”,即赣江水、鄱水、余水、修水、淦水、盱水、蜀水、南水、彭水汇集的地方。

    九江号称“山拥千嶂,江环九派”,“士高气清,富有佳境”。千载以来一直是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通都大邑。并且地处赣、鄂、湘、皖交界,襟江带湖,背倚庐山,是兵家必争的军事重镇。

    入得城来,满眼繁华,果真是车如流水马似长龙的大城气象。

    贾世兄雇了两辆马车,五人乘坐一辆车有些拥挤。反正几人也不差那点银两,更何况高先生年岁已高,做弟子的理当尽心尽力。

    车辚马嘶,穿街走巷,不消片刻来到一处宅院。

    门前两尊石狮,威风凛凛,怒目圆睁。宅院里有假山景观,上面树木葱郁,流水瀑布样样俱全,假山南侧有一池塘,莲叶密布,锦鲤争食,自成一番小天地。

    凤九霄道:“背山面水,藏风聚气,好手法!”

    高先生哦了一声,有些吃惊:“凤小友难道也懂风水不成?”

    凤九霄道:“不懂,只是听朋友介绍过几种风水布局,略感兴趣而已。”

    高先生恍然道:“原来如此。你看我这格局如何?随便说说。”

    凤九霄仔细看了看四周,道:“整片宅院前窄后宽,富贵如山。高先生自己或上代肯定位高权重,是朝廷重臣。屋东开窗,紫气东来,显示高氏家族应该出过皇亲,在下斗胆猜测应该是出过贵妃甚至皇后。明堂如月圆,子孙有余钱,如今高氏子孙应该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我猜您的子侄应该做着一些大买卖。”

    高先生哈哈大笑。

    三位“世兄”脸色瞬间一变。

    凤九霄道:“纯属胡猜,老先生莫怪。”

    高先生没有回应,却是对三位弟子笑道:“你们三个说任谁也猜不出老夫身份,这少年不但猜个八九不离十,还差点将老夫祖宗十八代都猜出来了。虽然模棱两可,但若加上察言观色,言语试探,不难将我的秘密全盘套出来。”

    那三名弟子一直以来文文弱弱,这时突然间神情陡变,身上气势暴涨!

    凤九霄只觉三人对他瞬间产生很浓的敌意,几人在老者周围形成了一个隐形的保护圈。看不见,但却明显感觉得到,很玄妙。

    凤九霄早知道这三人身俱上乘武功,但绝对猜不到老者的身份。如今这三人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遇上猪一样的同盟。

    高先生对三人一摆手,“人家要是想动手早就动手了,而且以你们三人的实力也不够看。”

    三人颇为尴尬,各自退后。

    高先生笑道:“那你猜猜我身份。”

    凤九霄道:“第一,高先生可能是当今国丈!第二,高先生可能是当今帝师!除此之外实在猜不出第三种可能的身份!”

    高先生拍掌大笑。

    三位世兄亦是面面相觑,震撼,绝对的震撼!

    高先生深居简出,纵是一般朝廷高官也不见得认识他,这少年以前绝对不认识他。居然能猜到这步田地实属罕见!

    “察言观色,言语试探”,果然厉害。

    高先生笑道:“两种可能都被你猜中了!不过,帝师是真的,国丈嘛,要打些折扣喽。”

    凤九霄慌忙欠身道:“还望先生恕在下无礼。”高先生既然仍自称老夫,想必仍然不想暴露身份,自己也不好胡乱改口,索性也“高先生”的叫下去。

    高先生道:“老夫几年前就离开京师了,这番云游四海,颇多收获。”随手一指三位“世兄”,“这三人是大内高手,当今天子派来保护我的。”

    凤九霄重新与三位再次抱拳,再次行礼。

    高先生道:“这几年我去过不少地方,估计是老夫子这个身份掩饰得好,一直没惹起大家注意,所以这几年一直太平无事,今日遇险还真是头一遭。不过今天他们主要由头是要书,我也猜不透,如果书给了他们,他们到底是立刻走人还是会继续为难我们。”

    “我也猜不准。如果目的真只是那本清心咒,他们偷书比抢书更容易成功,何必兴师动众?”

    “嗯,不错。如此兴师动众,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您这九江别院一会肯定还会有客来访。”

    “想不到刚过几年太平日子,这天下就又起波澜!”

    “是啊,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人野心勃勃,想搞事情。”

    “这几年我其实早就看出了一些苗头,可惜没有证据不能乱说,希望我猜错了。”

    “莫非高先生早有发现?”

    高先生看了一眼凤九霄,叹了口气,“不可说,不可说。或许我老了,总是疑神疑鬼,年错了也不一定。你年纪轻轻,侠骨柔情,还是多做些锄强扶弱的侠义之举,人间还是美好多于阴暗,你不该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凤九霄道:“受教了。”

    “无论风云如何变幻,人间正道是沧桑,”高先生望着苍天,眼光深邃,“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个人的能力有大有小,比如说你现在武功高强,独来独往,可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虽然每次只能救一个人,但是日积月累,多少年以后你会发现你救了不少人,而且天下如果有更多的你,拯救的人一样会很多。而如果你要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你可能一句话就会影响天下苍生的命运。无论穷也好,达也罢,终究得有一颗善心,否则,能力越大,破坏力越大。”

    凤九霄听完高先生这番话心中触动很大。一个人能力再强,但终究有限,就好比单凭一己之力想寻找刺杀齐二公子的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抑或是想救人于水火之中,可是天下之大云云众生,受苦受难之人何其多也?如何救得过来?除非象齐二公子、凌霄城燕公子一样,手下人多势众,一呼而百应,事半而功倍,可以发动更多的人做更多的事。或是象高先生一样出将入相,上达天听,于山巅处俯瞰天下蝼蚁,予取予求,操之在我!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权字!

    如果能拥有号令群雄的力量,到时候率领天下英雄,剑荡群魔,剑锋所指,妖邪退避!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凤九霄终究少年心性,一想到热血之处不禁豪情万丈,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高先生笑道:“小友可是想到了甚可喜之事?”

    凤九霄顿时有些涩然,嘿嘿一笑:“没有,只是听老先生一席话有些感触。”

    “你不是想看我还有些什么佛经吗,走,我带你去看一下我的书房。”高先生头前带路,三位世兄紧跟其后,凤九霄随后跟上。

    忽听大门外有人叫门。一家丁喊道:“谁呀?”

    门外人道:“你麻六大爷!快开门!”家丁从门缝往外看去,隐约觉得不只一人,人人背着双手,似乎手上藏着家伙。这家丁也是老油条了,只说了句:“主人出门未归,有什么要紧事待家主明日回来再说吧!”这门就是不开。

    麻六冷笑道:“再不开门别怪我不客气了!”一招手,身后走出一个手持巨斧的壮汉,此人高达一丈!照着大门一斧劈了下去!

    喇喳一声,大门裂开。

第十五章 冲天的杀气

    大门破裂,木屑纷飞,一个铁塔似的大汉手持巨斧闯了进来。

    身后鱼贯而入七八个手持鱼叉的大汉。当先一人右手握钢骨大扇不停拍打左手掌心,一脸奸笑,不是麻六又是谁?

    贾世兄从屏墙之后走出来,向前几步,“哎呀,这不是麻先生吗?怎么如此心急,竟然破门而入,早说嘛,我就给你开门了嘛。”

    麻六嘿嘿冷笑:“少他妈废话,把老东西叫过来!不然先弄死你!”

    贾世兄忽然笑了,慢慢脱掉外面长衫,露出里面一身短打劲装,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了一句:“马上滚出去,不然弄死你!”

    麻六不禁一怔!

    好嘛,扮猪吃老虎?深藏不露啊!倒要看看你的斤两!

    钢扇当成短棍当头砸下。

    那贾世兄一闪躲过,从腰间抽出一条软索,银光闪闪,唰地反手抽将过去。

    二人斗了数十招,一时间竟僵持不下,难分胜负。

    麻六嚷道:“你们去把老头抓出来!”

    七八个大汉旋风般冲入内院。

    忽然间七八个大汉撞鬼了似的又旋风般跑了出来,和麻六嚷了一句“风紧扯呼。”头也不回全跑光了。

    麻六大骂一声,幸亏持斧力士仍然没跑,一直跟在身后。他冲持斧力士大吼一声:“杀了他!”

    那持斧力士扒抡起巨斧对着贾世兄就砍!

    贾世兄不敢硬接,慌忙退避。他一退,麻六就进。巨斧再劈,贾世兄再退,麻六再进。

    贾世兄大叫:“再不出来我就被劈死了!”

    只见墙后霍然闪出甄世兄和史世兄二人。二人俱是手持长剑。甄世兄剑刺麻六,一招“围魏救赵”,迫使麻六回扇封挡,解了贾世兄之围,史世兄剑刺持斧力士左眼,逼得持斧力士不得不闪身避让,巨斧攻势为之化解。三对二,五人斗得数招,麻六渐渐吃不消。对方居然两人对付他自己,另外一人只是游斗持斧力士,敌退我进、敌退我扰,根本不与持斧力士正面硬拼。长此下去,此消彼长,自己渐渐不支。心中早有计较,刚才那几人逃跑肯定不是被这三人吓的,老头身边肯定还有大高手,而且说不定就是五牙大船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年轻人,看来不出杀手锏是不行了。佯攻一招然后自怀中抛出一枝响箭,那箭尾见风就着,拖着一串火花飞向天空,发出刺耳啸声,在天空中炸出一团五彩烟花!

    紧接着四周天空竟也陆续炸出五彩烟花,遥相呼应!

    谁知那贾世兄竟也抽冷子甩出一枝响箭!

    那响箭竟也在天空炸出烟花,只不过却只有两个颜色,紫色和黄色!

    四周却无响应。

    麻六狞笑一声,“拾人牙慧,东施效颦,可惜,可惜!”

    贾世兄面无表情,“死到临头,却不自知,可惜,可惜!”

    二人嘴上互不相让,手上也是杀招频出,毫不留情。

    五人又斗了数招,只见从墙外纷纷飘落几道身影,分站四边,将众人包围在里边。

    东边一人褐衣如木,面戴木纹面具。人如木。

    南边一人红衣如火,面戴火纹面具。人如火。

    西边一人黄衣如金,面戴金纹面具。人如金。

    北边一人蓝衣如水,面戴水纹面具。人如水。

    场中五人本能各自虚晃一招,皆收手停战。

    这时从已经没有了门板的大门外走进一人灰衣如土,戴土纹面具,就象一个会行走的土人一般,慢慢走近众人。麻六道:“五位大哥,你们赶紧杀了他们!高老头身边还有一个硬茬子!”

    土人道:“你退开吧!”声音冰冷,毫无一丝生气,仿佛来自地狱的阴魂。

    贾世兄等三人望着这五个装扮奇异的怪人不由心中一紧。因为这五人他们听说过。

    江湖传闻有一个专门杀人的组织,叫虎薇,只要你有足够的金钱,就能请他们替你杀掉你的仇人。令人恐怖的是,只要你有了杀人的想法,他们就会主动找上你。根本不用你去找他们,因为你找也找不到他们!但他们一旦想找你,你却躲也不掉,他们象幽灵一样,随时会出现在你身边!

    据说虎薇的杀手有几千人之多,有些杀手很有名,因为他们杀了人总爱留下自己的印记,不知道是炫耀自己厉害,还是想恐吓更多的人。也有一些杀手除掉目标之后只留下虎薇的标记。一个血红虎爪印当中有“虎薇”两个篆体字。

    虎薇最出名的杀手有夺魂手、小蚊、老鳄、五行煞,最最有名的居然叫守山犬。

    今日这五个怪人除了是五行煞还能有谁?

    据说死在五行煞手中的人没有一千也得有八百!他们一击必杀,事后销声匿迹,仿佛回到幽冥鬼界,人间难觅踪迹。然后继续等待下一次任务,再临人间!

    面对神秘而恐怖的五行煞,三位“世兄”面面相觑,各自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毅然决然”。三人决定以死尽忠。有什么呀,大不了一死嘛。

    土煞盯着三位世兄,其余四煞分列四角,成犄角之势。三人插翅难飞。麻六给持斧力士一个眼神,二人马上向东厢走去,准备从东厢转到后院去抓高老头。先看看那个大高手是谁,不行再让五行煞收拾他。

    还没等转弯,墙后赫然出现一青衫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麻六奔得极快,除些撞上那少年,两个人的脸差点贴在一起!

    在岸边身法如鬼魅、出手如闪电的那青衫少年,此时就这么不怀好意的笑着看着他,他心知不妙,急忙想逃跑,刚要转身只觉腰间一麻便再也动弹不得。那持斧力士见那少年点了一指,麻六就僵硬不动,立刻挥起巨斧当头劈去。不想一斧劈空。眼前空无一人。本能地回身横削,正是开山三板斧第二式“横扫千军”!依然劈空!这下持斧力士有些发懵。回头一看,只见那少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刚想用第三式“劈江断流”从下向上挑翻对手,不想那少年又是一笑,轻轻点了他一下,持斧力士顿觉身子一麻,再也无法动弹。

    此时五煞各自取出奇门兵刃,却仍未出手。通常土煞发出信号以后大家才会行动。

    土煞道:“这三个武功稀松平常,麻六的手下就能对付。既然叫我们来出手,肯定不是这三人。”

    金煞道:“我们要对付的人是他!”顺着金煞的目光,众人只见一青衫少年自墙角后面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径直走进包围圈。

    木煞道:“难道我们还要叙叙旧?等什么呢?还不动手?”他很奇怪今天土煞居然这么拖拉。以往见着目标就是一轮猛攻,手起刀落,速战速决,哪象今天这样,半天不动手。

    水煞、火煞、金煞却知道土煞一直不出手绝对有他的理由。所以他们一直在耐心的等。木煞虽然看似急燥,却只是过过嘴瘾。土煞不发话,其余四煞绝不行动。五人同心,其力断金!这就是五行煞之所以能够在江湖上横行无忌多年的秘密!

    土煞平生杀人无算,多年的生死相搏,对于死亡的气息感知愈发敏感。一进这个院子,他就感觉到一股死亡的威胁气息,异常浓烈,很奇怪,气息不是来自眼前这三人。当青衫少年出现时,他更感奇怪,也不是这少年!来自哪里?越是不可预知越是让人抓狂。死亡的威胁似乎来自墙外!

    凤九霄道:“三位世兄,这里交给我,你们去陪先生吧。”

    三位世兄方才后背紧靠,已做好死拼准备,不想凤九霄就这么气定神闲地让他们仨个离开,三人有些犹豫,不敢相信五行煞能放他们走,但凤九霄却好像成竹在胸,对他们仨又努了一下嘴,三人对视。一下,连忙向外撤离。

    木煞道:“老大,就这么放他们走?”

    土煞一言不发。

    其余四煞纹丝不动。

    凤九霄道:“诸位也是奉命行事,与我本人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不如大家就此别过?”

    土煞心中纠结。

    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平生大小数百战,有三次自己险些丢失性命,全凭自己超强的预感避开凶险最后化险为夷。这次的危机感要远远大于任何一次。如果继续在此纠缠,可能五煞最后无处可逃,全军覆没,但如果现在就撤,回去又如何交待?

    虽然五人都面带面具,但凤九霄却能感到他们的犹豫。

    凤九霄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有我在你们根本动不了高先生,又何必在此无为纠结。”

    土煞瞳孔收缩,问道:“你真的有把握一个人挡得住我们五个人?”

    凤九霄笑道:“怎么?还想试试?随便。”

    土煞忽然感觉那股杀气凭空消失,仿佛一直就没有过。多年经验告诉他,要么就是那凶险来源只是路过的某位神秘高人,人已经离开了,危险解除;要么就是针对五煞的围猎高手故意隐藏了自身气息,凶险依旧!

    土煞道:“速战速决。此处危险,分头撤离!”

    金煞等人对土煞玄之又玄的危机感应能力一直无比信服,立刻明白方才土煞为何一直不动。闻听土煞开口,立刻动手!

    金煞一对短戟。

    木煞三截棍。

    水煞流星锤。

    火煞鹿皮手套。

    土煞子母双环。

    通常金木双煞率先猱身而上,展开第一波攻势。

    然后水煞流星锤随后跟上,展开第二波攻势。

    两波攻势之后对方已无生机。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土煞专门做补刀的工作。如果对方侥幸避开两轮攻击,他就趁对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躲开两波攻击,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补上一记子母双杀轰天环!

    万一高手武功再高点,子母双杀仍然没能击杀怎么办?火煞的撼天雷就会要了他的命!如若还不死,就接着给他阴火钉、飞火流星雨,反正身上有多少火器就招呼他多少,直到他“吃不下”为止!

    五行四叠杀,向来天衣无缝。

    短戟和三截棍速度很快,力度也很大,通常许多自命不凡的高手第一招都挡不住。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是也。

    双戟刺面门,三截棍拦腰横扫。凤九霄一扭头躲过双戟,右掌一抓竟然抓住三截棍的第三节,猛然一扽,三截棍名副其实,断成三截。一节在木煞手中,一截在凤九霄手中,中间一截跌落在地。

    然后一拳打中刚好飞来的流星锤,好好的流星锤竟被一拳打得变成了烂饼。

    电光火石之间结束战斗。

    土煞还没动,战斗已经结束。

    火煞已经伸手入怀,但瞬间怔住。

    场中六人,表情各异。

    此时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土煞瞳孔收缩,心中早已骇浪滔天!

    不可能!

    其余诸人更是骇然失色。木煞更是暗忖:幸亏有面具遮掩,不然脸面何存?

    土煞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的武功如此让人震撼!生平仅见!

    凤九霄道:“怎么样,还继续吗?”

    土煞道:“你是谁?”

    凤九霄道:“你又是谁?”

    土煞道:“虎薇座下,五行煞,土煞!”

    凤九霄道:“虎薇?心中有猛虎,细嗅蔷薇?你们的老大很有想法啊。”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哦,记下名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准备以后再算账?无所谓,我叫凤九霄。起码现在叫凤九霄。凤游九天的凤!”

    “好!凤游九天的凤!我记下了!走!”

    五人说走就走,干净利落,绝无半点拖泥带水。

    “虎薇,不错。将来我要成立一个门派叫什么名字呢?”忽然间,凤九霄感觉身后有些异样,仿佛一片无边的黑暗从远处侵袭而来,有吞噬万物的气势!

    慢慢回过头,只见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正安静地站在那看着自己。

    凤九霄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近乎一种濒临死亡的气息。

    那中年人面如冠玉,长眉斜飞入鬓,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实属罕见的英俊男子。一袭黑色长衫如绸似纱,在风中飘逸。不知道为什么,只觉这人一身邪气!

    那人面无表情,问道:“你叫凤九霄?凤游九天的凤?”

    凤九霄道:“不错。尊驾有何指教?”

    “方才你用的步法当中既有武当的梯云纵,也有天师府的缩地成寸,夺戟用的是三十六路大擒拿手,削断三截棍用的是天鹰堡的神鹰剑法,打烂流星锤的那一拳到没瞧出是谁的路数。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精通数派武功,实属难得。今天就试试你,看你能接我几招?”

    黑衣中年人每说一句,凤九霄的心便下沉一分。

    自己的每一招他都一眼看穿!那感觉就像自己什么也没穿,赤身裸体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而人家却是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你什么也看不到,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平等界面。那人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凤九霄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气息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黑衣人忽然一拳打出!

    隔空一拳!

    凝气成劲!

    无形而有质,势不可挡!

    凤九霄一闪,拳劲打在墙上,呯的一声,墙面尘土激扬,一个深达一寸的拳形孔洞赫然形成。

    紧接着第二拳第三拳纷至沓来连绵不绝。凤九霄自行走江湖以来,自诩轻功绝顶,未遇敌手,只有白鹤道长的缩地成寸可与自己有得一拼,当然自己也练成了,但今日遇到黑衣中年人,只觉对方的武功简直匪夷所思,每一拳都打得神乎其神。明明自己可以避开,却忽然发现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出拳,等到认为对方没有出拳时,拳劲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呯呯声响,不消片刻,自己至少已中了三拳。好在自己也打中了他的胸膛一拳,至少震得他退了半步!饶是如此,自己每中一拳,武功竟似减弱一分!那中年男子的内力饱含一股阴柔之劲,似乎对自己的纯罡内力有先天压制作用,有股寒冷之气笼罩自己,越斗寒气越重,越斗身子越冷。

    四面的墙壁、院内的古树、亭台楼阁,早已经千疮百孔!拳风到处,木碎石裂!

    凤九霄将各派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与黑衣中年人已经斗了五十招,越打越心惊,幸亏自己内力浑厚绵长,否则换作其他人早就倒下了。

    黑衣中年人竟似越斗越兴奋,内力层层叠加,拳招更是层出不穷。二人时有拳拳硬碰之时,凤九霄明显感觉自己内力方面要差上一筹,每次两拳硬碰,自己都会被震得滑退半步!

    又打了几十拳,那黑衣中年人仿佛打得不过瘾,竟然指法、掌**番上阵,同时将刀法融入掌法,将剑法融入指法,一时间院内剑气弥漫,刀风肆虐,整个庭院顿时雪上加霜,灯笼被指劲劈成两半,假山被掌风削成半截,一座凉亭被剑气摧得四分五裂!

    混战之中凤九霄中了两记手刀,虽有乌金宝甲和金刚不坏体,仍然被震得嘴角流血!黑衣中年人武功简直逆天!别人曾说他凤九霄是妖孽,今天他看这黑衣人才是妖孽!

    黑衣人似乎打得酣畅淋漓,一时兴起竟然仰天长啸,手上劲力层层加码。又斗片刻,一掌劈得凤九霄连退三步!然后收手不再进逼!

    凤九霄终于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中年男子笑容忽敛,闭上眼睛似是自言自语道:“砥砺前行,大道可期!”

    凤九霄见他停手,连忙趁机调整内息。生怕这疯子一会又要“试试”自己了。

    “我一生追求武道,想突破凡人极限,所以不停地寻找能砥砺我修行之人。”他眼光开始迷离,“我去过少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现在的江湖是一代不如一代。这一代更是远远不如上一代!”话虽霸气,但其中有说不尽的落寞和孤寂。

    凤九霄抓紧调整自己。方才真气竟被他打得有些混乱!那股阴寒之气仿佛带着死亡之气,一旦沾染自己有种被迅速抽离生气的错觉,甚至是被僵尸吸血马上要被吸干的感觉!武功太过邪门!那中年男子絮絮叨叨犹如神经质般,嘴里叨叨了半天。凤九霄闭目养神急于恢复内力,也不知他在嘟囔什么?

    不想那人忽然朗声说道:“你不用急于求成想恢复功力,今天我不会杀你的。以武证道,亦是万千大道之一。砥砺前行漫漫长路,唯有你最有希望成为我最好的磨刀石!所以现在我不但不会让你死,还会助你早日攀上武道巅峰,到时候你才能助我突破藩篱,证得大道!”

    “你的意思是现在不杀我,等到我最后武功更高、能成为你的对手时再杀?这样才能激发你的潜能更上层楼?你的计划很好,但是你想没想过万一?万一,到了那一天,你反而死在我的手上,你不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中年男子淡淡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不能得道,苟延残喘于人世间又有何意义?”想不到这人一身邪气说的话却是光风霁月,坦荡之极。

    “你们那一代的江湖既然能人辈出,你为什么不找他们?”

    “找不到!”

    凤九霄怔住!无奈啊无奈。

    “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我姓赢,名鼎天!”

    “想不到前辈竟是祖龙后人?”凤九霄不禁吃惊道。

    昔年西楚霸王血洗大秦皇室,将本来已被二世杀得快比脸都干净的皇族再杀得更是彻彻底底,据说赢姓自二世而绝。这人姓赢,不知是后来改的还是侥幸存活下来的。

    赢鼎天不理凤九霄的疑惑,道:“这是我魔门至高宝典之一《往生咒》,你可以参悟一下,说不定可以帮你突破玄武神功第九境!”一本薄册从赢鼎天袖子里飘了出来,在空中缓缓飘浮,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拖着。“你要不想死在我手上,最好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凤九霄本来不想接,一听此话深觉有理,立马接住。

    凤九霄道:“往生咒不是佛家典籍吗?怎么又是你们魔门圣典了?你是魔教教主?”

    赢鼎天道:“当今魔教只不过是昔年魔门四派的一个小小分支而已,就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如果是当年魔门鼎盛时期,哪有这些跳梁小丑说话的份!魔又如何?佛又如何?纵我杀人千万,放下屠刀照样可以立地成佛!”

    他目光眺望远方,似乎又陷入昔年峥嵘岁月的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

    “想不到你也有看不破的事,这对你追求武道巅峰可不妙啊。”

    “哼哼,你不用说风凉话,我每年都会找到你,你若不想死在我手里,武功最好练得勤快点,说不定每半年就找你一次!记住,每次都可能是你人生最后一次决斗!我倒希望你能杀了我,这样我也不用再寂寞下去了。”

    说完指拂袖而去。

    良久,高先生师徒四人从后堂出来。眼见满院狼藉,高先生没有丝毫惊讶,只说:“正好换个地方。”

    贾世兄却道:“我方才发了信号箭,怎么援兵还没到?”

    却听凤九霄道:“他们早就到了,只不过没进来!”

    贾世兄道:“难道赢鼎天的名字就这么吓人吗?”他有些看不起外边这些人,这句话就是要说给他们听!还号称京师十大高手,狗屁!尤其那个死太监,平日牛得不得了,要不是先生身临险境,我会和你们打交道?

    门外一个嗓音尖锐的声音阴恻恻地道:“还是贾护卫英雄了得!能在赤地千里赢鼎天的手下逃出生天,厉害!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在屋里,我们在院外,都一样的当了一回看客,大家彼此彼此,又何必互相伤害呢?”

    贾世兄无言以对。

    那个死太监说得太他妈正确了。没错啊,外边打得天翻地覆,飞沙走石,难道伸头出去受死吗?

    另外他指桑骂槐可以,当面骂死太监他还真没那勇气!倒不是死太监的官职比他高好几级,而是死太监的武功比他高一点。

    只要死太监伸手一点,他贾世兄立马就得倒下。两人的差距就差这一点!

    门外陆续走进十人。

    为首一人白发如雪,貌如少年,肤如施粉,唇若涂丹,锦衣蟒袍,正是“半男不女、艳绝京师”的魏公公。

    其余诸人俱是锦衣佩刀,满脸彪悍之色!

    高先生拱手道:“有劳魏公公了。”

    魏公公忙躬身道:“高先生客气了。既然危险已经解除,不知高先生下一步打算何往?”

    高先生叹了口气,道:“我只是随便逛逛,没想到如此劳师动众,让大家疲于奔命,真是心中有愧啊,明天就回京城吧!”

    “高先生此言差矣,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乃为江山社稷之大计而操劳,为先生奔波劳碌乃是我等之荣幸,先生何愧之有!”

    “好好好,你们就不要再吹捧我了。凤小友,这位是魏公公,魏千岁。”

    魏公公柔声笑道:“高先生又说笑了,千岁那是皇上开某家玩笑而已,千万莫要当真,不然某家是要掉脑袋的。”他的声音尖细而阴柔,与海东青各有千秋,都是半夜能吓死人。

    “这位是凤九霄凤少侠,为人极具侠骨,若不是他,老朽恐怕已命丧黄泉了。”

    魏公公道:“想不到凤少侠武功竟然如此高深莫测,能和赤地千里力拼一百多招,实在惊人!”

    “魏公公认得赢鼎天?”

    “小时候见过,那是很多年前了。我平生见过杀气最重的两人,一个是赤地千里赢鼎天,一个叫寸草不生熊千古,这两人都是魔门中人。远在数里都能感到他们冲天的杀气!”

    “魔门与魔教是什么关系?”

    “怎么说呢,魔门其实当年叫食菜事摩教”,此摩非彼魔,信奉的乃是摩尼大尊者,因此教徒自称摩门弟子。只因平素只注重自身修行,少与外界宣扬,因此行踪显得诡秘,再加上教众多为异域人士,言语不通,误会越积越深,他们自称摩门,外人却称他们为魔教。其实严格说来,他们应该算是佛门的一支。只不过当年正邪大战之后,魔门四派销声匿迹,他们的后人各自为战,三十年前有一个人重新创立魔教,自称魔教教主,武功嘛,听说很高。”

    “那赢鼎天和熊千古和当今魔教教主是什么关系?”

    “这个嘛就不晓得喽,只不过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来往。”

    “受教了。”

    “客气。”

    高先生道:“小友,还要去哪里游玩啊?不如随我去京城走走,那可是天下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了。”

    凤九霄道:“求之不得。”

    本来想绕个弯子进京城,这下倒好,和皇帝的老师一块进京,谁还会多想?可不是求之不得吗?

    想想都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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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三尺明月,挟两袖青龙,狭刀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刀光如月映九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刀光如月映九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刀光如月映九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