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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戾妃全文阅读

作者:秋烟冉冉     毒女戾妃txt下载     毒女戾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5章,谢婉怎么死,你就怎么死!

    “你想去哪儿?你可别忘记了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段轻尘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云曦恼火的想抽出胳膊,但抽不动。

    “她想去哪儿与你何干?”又有一人走来,忽然朝段轻尘发功将他推开几步远,然后将云曦拉入自己的怀里。

    段轻尘马上挑眉。

    “段奕?这个时候,你还有心事吃醋?”

    段奕冷笑道,“吃醋?那要看看你够不够格!她的心中都没有你,我拿什么吃醋?”

    云曦嘴角抽了抽,没吃醋跟她跟得这么紧做什么?

    段奕损人还不忘自夸一番。

    段轻尘轻笑一声,“段奕,你就不怕我揭发你?你居然杀了玄生来顶替?要知道,南诏人最是厌恶你们大梁人!”

    “那么,你就去揭发好了,若你不想你的计谋成功的话!”

    远处篝火的微微亮光照在段轻尘的脸上,一向温和的人,脸上也现出寒意来。

    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这模样,似变了个人。

    而段奕的唇角虽然浮着浅笑,但那双眸子里却早已浮着森森杀意。

    云曦见状忙伸手握着他的手。

    段奕偏头看向她,正要说话,前面忽然有人喊道,“谁在那儿?”

    南诏的一个族人举着火把忽然朝这边走来。

    三人的神色同时一敛。

    段奕揽上云曦的腰身飞快地跃上了一株大树。

    很快,冥生带着两个族人也朝这边走来,边走边问,“出什么事了?”

    段轻尘的手里拎着一只野山鸡从暗处走出来。

    “这只野山鸡咕咕咕叫得让孤心烦,孤便杀了它!怎么?孤杀一只野山鸡,冥护法也要过问?”

    “不敢!天晚了,国师请早点休息。”

    段轻尘将那只野山鸡扔到冥生的怀里,淡笑一声,拂袖走开了。

    冥生将怀里的野山鸡扔给身旁的族人。

    “护法,这天都黑了,山鸡还会叫吗?”一个族人问道。

    冥生挥手制止那人说话,眯起眼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又将目光看向树上。

    云曦透过树叶,正看到树底下的冥生朝上面看。

    她轻笑一声,这老头,果然狡猾!

    段奕的手已摸出了几枚银针。

    云曦伸手按着他的手,摇摇头,然后从一旁的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卷起来做成了一只叶笛。

    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从她唇间发出。

    没一会儿,从这棵大树的枝丫上窜下一条大花蛇,吐着信子顺着枝杆往下爬去。

    “护法,蛇,蛇,……蛇!”

    那条蛇有一只小儿的臂膀那么粗,三个族人吓得连连往后退。

    “一条蛇而已,怕什么?没用的东西!”冥生朝那向人骂了几句,冷着脸甩着袖子离开了。

    原来是一条大蛇在树上,根本不是刺客。他这是杞人忧天了!

    树上,云曦刚刚丢掉树叶,忽然,她发现前方一辆马车那里有人正悄悄地靠近着。

    那是梁婆的马车!

    她的眼神微微眯起,悄悄地来找梁婆的人,会是谁?

    冥生的人?不可能,要找的话,直接找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偷偷摸摸。

    段轻尘带来的人只有一个老李与英儿。

    而英儿不会武,老李受着伤走路还拄着拐杖,而那走近梁婆马车的却是个女子!而且身手矫健。

    难怪梁婆在被冥生下令关起来的时候,她冲云曦笑得诡异,这是她的同伴来救她来了?

    想继续活命?

    那是妄想!

    云曦看段奕一眼,低声说道,“现在,树下没人,快带我下去。”

    段奕似乎心情很好,“这里人少,而且,树高看得远。你没有发现吗?秋夜的天上,星星更亮?”

    “……”

    云曦的目光淡淡扫了他一眼,她只觉得蚊子很多。

    “曦曦,务必将这片天上的星星数清楚,待会儿来考你。”

    段奕说完,身子忽然向下飞快地跃去。

    她伸手去拉,只来及碰到他的一角袖口。

    段奕已如一只大鹏跃进树下的荒草里。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过后,她便看到一团黑影子朝远处的一辆小马车而去。

    那个方向……是梁婆的马车?

    段奕这是要去杀梁婆?

    这株树有十来丈高。

    云曦扯了扯唇角,若是以前,她的确恐高不敢下去。

    但现在,莫说是十几丈高的树,就连百丈高的悬崖,她也敢往下跳。

    云曦抖了抖手腕上的银链,借着树叉一步一步地落到树下。

    她悄悄往梁婆的小马车那里走去,却发现马车前早已不见了那个女子。

    也不见段奕的身影。

    她挑起车帘子,里面空无一人。

    是女子将梁婆带走了,还是段奕将梁婆弄走了?

    篝火在空地上燃烧着,四周散着马车与马匹,人们吃过晚饭后都在各自的马车里睡觉去了。

    空地上只有两个南诏族人在看守。

    她站在原地屏息听着附近的声音,密林中,有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地走远。

    云曦眯起眸子,轻手轻脚朝那声音寻去。

    林中昏暗,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不敢取出夜明珠照明,只是凭借着感觉朝前走,好在她耳力不错,跟着前方的脚步声一直没有跟丢。

    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已经看不到停马车处的篝火光了。

    走在前面的两人忽然停了脚步,其中一人手中一亮,一颗夜明珠现于他的掌心。

    段奕转过身来,偏着头等着她。

    “小主!”朱雀也停下来朝她一礼。

    他的肩头上扛着一人,正是梁婆。

    云曦挑了挑眉,缓缓朝他们走去。

    她看向段奕,脸上带着微微的怒意,“为什么不叫我?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对我来说,仇深似海?”

    段奕将手伸向她,温和说道,“我说过,越往前走,危险越多,这种杀人的事,还是由我来处理为好。”

    “可是段奕!”云曦的声音在颤抖,“那种被人一刀一刀割下肉皮的滋味,只要一闭眼就会出现在眼前,我怎能不一刀一刀的还回去?那种热石灰浆烫在身上的滋味,我怎能不让仇人好好的尝尝?否则,我死不瞑目!”

    “曦曦——”段奕微微蹙眉,“我只是希望你忘了那些伤心的事,快乐的活着。这些人自有我来处理!”

    “不,我要看着这些人在我的面前一个一个的下地狱!”

    段奕默了默朝她走去,握着她的手,“好,我答应你!”

    被朱雀扛在肩头上的梁婆,忽然惊骇地盯着云曦。

    她的心中不停地回味着云曦的话。

    什么叫一刀一刀的割了肉皮?什么叫被热石灰浆烫死?

    她的口里被塞了一块破布无法出声,盯着云曦只能呜呜呜呜地低声哼哼着。

    云曦冷冷地看着梁婆,缓缓的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她服了解药后,面容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梁婆,还记得我吗?我是谢婉!”

    梁婆赫然睁大双眼,整个人吓得发起抖来。

    这……

    她究竟是谁?那个妮子不是死了吗?

    面前的云曦,虽然着一身白衣,散着长发,但那张与谢婉酷似的面孔,仍让梁婆惊骇不已。

    特别是那眼神,果真是谢婉的!

    “段奕。”云曦盯着梁婆,眼底闪着戾色,“我要让她同谢婉一样的死法!否则,这口气我永远咽不下!”

    “朱雀,速去办!”

    “是!”朱雀将梁婆往地上一扔,转身离开。

    他们站的地方,杂草不深,梁婆半趴在地上吓得发抖。

    云曦的眉梢扬了扬。

    “梁婆,你知道吗?安氏割了我二十一刀,我还了她二百一十刀,你说,我要割你多少刀才划算?”

    梁婆怔住!

    “呵呵,你们这些人,自私,贪婪!妄自夺人性命,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人知道吗?但,鬼神知道!被你们杀掉的我知道!世间事,每件都有因果轮回!我含着一口怨气不死去,就是要你们血债血还!”

    “呜呜呜呜——”

    夜明珠淡淡的光晕下,梁婆的一张脸吓得惨白。

    她口里说不话来,只能死死的盯着云曦的眼睛。

    “曦曦——”段奕伸手搂着她的肩头,手指微微地用着力,温声说道,“过去了——”

    “可这些人还活着!段奕,都还活着!”

    “他们活不了几日!”

    朱雀的动作很快,再回来时,肩头上扛着一个布袋。

    他朝梁婆嘿嘿一笑,“据说,这东西扔到水里后,冷水就成沸水了,能将鸡蛋煮熟,你要不要试试?来个温水煮人肉?”

    不……

    梁婆吓得拼命的摇头,坐在地上双脚蹬地,身子拼命的往后退。

    但,早在白天的时候,朱雀几人就已经狠揍了她一顿,她身上的骨头都是断的,根本跑不快。

    朱雀呵呵冷笑着抬脚踩上她的手指,伸手一抓将她提在手里,“前方就有个小泥坑,正好让你亲身体会一下!”

    果真,他们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空旷地,中间有一处凹地,里面有一洼水。

    朱雀将梁婆往地上一扔,又将布袋里的东西倒入水里,片刻,水变白,腾起了热气,鼓起了一个个大水泡。

    “请吧,梁左使!”朱雀大步朝她走来。

    梁婆早已吓得毛骨悚然,身子更是吓得如筛米一样的抖起来。

    “早知今日,当初你害人时,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日的下场?你居然出这了这么个毒辣的主意给安氏,让我在石灰池里活活烫死!我怎能饶你?”

    云曦松开段奕的手抬起一脚用力朝梁婆踢去。

    扑通!

    投了石灰的水洼,被梁婆的身子溅起两三尺高的水花。

    “啊——”一声惨叫传来。

    梁婆嘴里塞着的布掉了下来。

    她扑腾着想往岸上爬,朱雀马上补上一脚将她踢回了石灰池里。

    “臭……丫头,你……你别得意!有人不会……放……过你!你……你的身边,早有人想害你……,呵呵……”

    梁婆疼得惨叫着,一双恶毒的三角眼死死盯着云曦冷笑。

    段奕眸色马上一寒,厉色问道,“说,是谁?不然,让你死得更惨!”

    “呵呵……”梁婆笑而不语。

    云曦眯起眸子。

    她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出现在梁婆马车旁的神秘女子。“朱雀,将她捞上来。”

    梁婆已经被烫得没有人形。

    她森森然的看着云曦,“哼,呵呵……我不会说的,我要让你整天惶惶不安的活着,哈哈哈哈——”

    她忽然咬着嘴唇,唇角浮着冷笑,有一丝血渍从她的嘴角往下流。

    梁婆这是要咬舌自尽?想痛快的死?

    云曦挑了挑眉,干脆一脚又将她踢回了石灰池里。

    啊——。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你敢威胁我?恐吓我?”云曦冷笑,“你以为我会害怕?我自有法子引出你们所有人!欠了我一家子的全部要还!七月鬼节!鬼门大开,我会让你们一个一个到地下去团聚!”

    段奕皱了皱眉,“朱雀,这婆子的嘴巴既然这么硬,给本王狠狠的灌泥浆进去,烫软烫烂!”

    “是。”

    朱雀又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摸出一只舀酒喝的瓢,舀了一瓢石灰浆朝梁婆的嘴巴上淋去。

    呜呜——

    啊——

    几声的惨叫后,那洼泥浆里,便再没有了动静。

    几个泡泡后,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氲霭的水气浮在石灰池上面。

    云曦忽然感到一身疲软,盯着石灰池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每一回看着这些害过她的人死,她的心中为什么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是无尽的烦闷呢?

    段奕忙伸手搂着她的肩头。

    朱雀识趣的干干一笑,“王爷,小主,属下先回去看着,以防被人发现咱们的行踪。”

    段奕点了点头,很快,朱雀的身影就消失在密林里。

    “曦曦。”他道,“至少,有我在,至少,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

    “段奕……”她抬头看他,心中一暖,是的,他在,他仍同六年前对她一样……

    ……

    段奕与云曦悄悄地回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云曦的身份是段轻尘的客人,而段奕化妆的是护法中的玄生。

    白天,她可以与“玄生”待在一起,但到了晚上,陌生男女有别,就得分开。

    快二更天的密林里,一片静谧。

    忽然,云曦听到有脚步声又朝段奕的马车这里走来。

    “听那脚步声像是冥生,那老头,心思最是缜密。我得离开了。”

    段奕正与她说着梅州城的情况。

    听到云曦这么说,他的脸色攸地一沉,口里轻哼了一声,“他几次打搅本王,这账,本王会同他好好的算算!”

    然后幽怨的看着她。

    云曦挑了挑眉,好笑的说道,“我得走了。我现在不是你娘子!”

    “哼!记住,更不可能是那个段轻尘的!”

    “段奕——”

    她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挑起帘子,飞快地跳下马车,隐入暗处,然后,悄悄地朝吟霜吟雪的马车走去。

    朝朝奕的马车走来的果然是冥生。

    云曦一走,段奕化妆成玄生的脸上马上现出一脸的病容,他歪靠在车内的车壁上,微微阖眼。

    冥生爬进了马车,朝他小声的喊道,“玄生?师弟?”

    “玄生”缓缓睁开眼来,“哦,是冥生师哥啊,你还没有睡吗?”

    “还没有,本来要睡来着,但是有客人来就只好等一等了,那人,你要不要见一见?”

    “客人,谁?”“玄生”挑了挑花白的眉毛。

    “大梁皇宫的人。这回,那人连夜赶来,是不是也得知了咱们族里的事?想来分一杯羹?哼,如意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师弟不想见的话,我这就将她打发走!”

    “不!”“玄生”说道,“先探探她的底,看看那位宫中的人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有给些回扣的好处,分就是了,若是没有,绝交也行!”

    冥生想了想,点头说道,“师弟说的没错,我这就将她带来见你!”

    冥生走后,装成玄生的段奕眯起眼眸,大梁皇宫的人,是谁?

256章 宫中的人要出手了吗

    云曦回到吟霜与吟雪的马车里,也没有睡下,正坐着想着心事。

    这时,她听到有几个脚步声朝段奕的马车走去。

    而且,脚步匆匆。

    这么晚了还找段奕?

    她挑起车帘子,就见前面不远处,冥生领着一个老妇爬进了段奕的马车。

    夜色太浓,她看不清那妇人的容貌。

    但那身影,竟像是刚才在梁婆的马车前出现的女子身影。

    这是谁?

    她微微阖着眼,屏息凝听那马车里的声音。

    听那妇人的声音有些苍老,是个婆子,有些耳熟,这在哪听过?

    她勾了勾唇,果然,随着她的长大,这些藏在暗处的人,都开始出现了。

    ……

    段奕见到面前的婆子,眸色闪了闪,暗中冷笑一声。

    婆子走到段奕的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又朝冥生额首一礼。

    “二位护法,我家主人说,只要两位配合演一出戏,将来,事成之后,这梅州的知州执事都会选你们的族人,不会派一个大梁人来为官。”

    冥生马上看向“玄生”,眸光中闪着惊喜。

    这种条件,对于南诏人来说,当然是诱惑的。

    因为,自从南诏国被大梁灭了之后,元武帝强制勒令所有南诏人,分散居住在梁国各地。

    并且,他们的旧地梅州城,从最小的守城门的差役,一直到最高的州官都是大梁人,从未启用一个南诏人。

    而且,州府还对他们大肆打压。

    家中有着百两银子以上家产的人家,都会随意捏一个罪名处死那一家人,再没收家产。

    人人不敢露出财富,更不敢明面上敛财。

    但没钱怎么过日子?便有了让西宁月假冒贵妃的名号长期往梅州运送钱粮的计策。

    谁知西宁月却被人发现了。

    钱路一断,他们只好另想办法——找到那笔传说中的巨额宝藏。

    但,即便是有了钱,依旧是没有根的游魂。

    权势,稳定的居住地,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而对方开的这个条件,等于,整个梅州城是他们说了算!

    这无疑是诱人的!

    冥生当然惊喜了,浑浊的老眼里闪着喜悦的光。

    “玄生师弟,你的意思呢?”

    演戏?

    扮成“玄生”的段奕,眉梢挑了挑。

    他看向那婆子,“嬷嬷且说说看,你家主人要让在下们如何配合?本钱太大的买卖,咱们可不做。还有,咱们为什么信你?万一你们反悔了,咱们一方可就白忙了。”

    冥生也说道,“对,说说看,说说你们具体的做法!先拿点诚意出来!”

    同时,他心中对这个身体常常病弱却心思最细的师弟无比的佩服着,大梁人最是狡猾,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

    “买卖不大,这是我家主人的信,上面写明了她的意思。至于诚意么,到了梅州城,我家主人会送上一份大礼给你们,那可是你们想了十来年的东西!也是这辈子都想要得到的!”

    她的眉梢扬了扬,笑得讳莫如深。

    段奕眯着眼盯着她。

    只见婆子将头上的一只发钗取下来,然后一折两断,从里面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来。

    上面写了几行字,还画了图。

    冥生接在手里看了一番,然后递给“玄生”段奕,“师弟,你看看。”

    冥生的眼里闪着惊喜。

    段奕接过密信。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内心早已浮着冷笑。

    他抬眸看向那婆子,“容我们几人先商议着,作个具体的计划,再回复你家主人。”

    “如此,最好不过了,老身就等着护法们商议好了再回京城。”

    冥生送着那婆子离去,过了一会儿与另一个护法寓生一起来了。

    两人爬进段奕的马车。

    寓生刚坐下便问道,“师弟,你的意思怎么样?能不能与他们合作?”

    冥生捏着胡子,“他们开的条件不错,我看,值得合作。师弟,你说呢?合力围杀梁国奕亲王,对于他们来说是除了心头一根刺,对于咱们来说,是一血前耻!”

    “……”

    “那小子居然敢杀咱们的老国师,以至于让专门同咱们做对的齐王成了新国师,这个仇正好报了!”

    段奕眯起眸子,看着面前的二人。

    人皮面具掩盖着他的情绪,他咳嗽了一声,低哑的声音说道,“师哥们说的对,正好除了梁国的奕亲王,计划么……照着他们说的去做就好了。”

    “好,那么,我这就去回复那人。”冥生点了点头,走下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云曦拧着眉,低头沉思。

    那妇人说要同南诏人合作,合作?

    杀段奕?

    她的唇角扬了扬,不知睚龇必报的段奕,得知这几人竟然要合谋杀他,还商讨着条件,他会是个什么心情?

    只怕是死得更惨!

    她正讽笑着宫中那位贵人将来会是怎样的结局时,从车窗缝隙里,正看到冥生领着妇人走出段奕的马车,马车车头的灯笼光这回正巧照在她的脸上。

    云曦的眉尖一拧,是那个婆子!

    景姑?

    她记得假贵妃西宁月身边有两个身手不错的婆子,一个兰姑,一个景姑。

    兰姑的尸体在密林中找到,但那个景姑却不见了。

    再后来,元武帝借机对宫中的防卫大换血。

    宫女太监以及皇城内的护卫,凡是与假贵妃扯上半点儿关系的,不是处死,便是关了起来。

    想必是牵扯的人众多,加上混乱,就让这个景姑逃掉了。

    她居然又投靠了宫里的一位贵人!

    宫中的人?

    做什么戏谋杀段奕?

    云曦冷笑一声。

    那位宫中的人这是要出手了吗?

    ……

    因为云曦是段轻尘的客人,在夜间守夜巡查的几个南诏人倒也没有为难她。

    只在她的马车前客气的问候几句又离开了。

    朱雀悄悄地走来,敲了敲车壁,“小主,是我!”

    吟霜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朱雀又悄悄离去。

    “小主,这是京中送来的。”那是用蜡丸做的密信。

    她捏碎其中一粒,抖开信纸看起来。

    这是醉仙楼里收集的情报,再通过青衣她们飞鸽传来送到朱雀的手里。

    她匆匆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唇角微微一扬。

    吟霜忙问,“小主,可是有什么喜事,看小主笑得这么开心。”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侍女,抿了抿唇没说话。

    开心?开心吗?

    那些害她的人正在一步一步的走入永远拔不出的泥潭,她开心吗?

    她的一生,难道活着就是为了与那些人不死不休的纠缠?

    看完了所有密信后,她伸手揉着眉心,“吟雪,给我笔墨。”

    “好。”

    马车是段奕为她特意准备的,外面看着,是普通的样式,实则里面还有不少玄机。

    笔墨等物自然不会少。

    云曦略一思索,提笔便写。

    吟霜探头来看,惊异问道,“小主!你给顾非墨写信,王爷还不得吃醋了?”

    “让他吃好了!若是不让顾非墨来,别人杀了他,他也就永远不用吃醋了!”

    吟霜眨眨眼:“……”

    吟雪:“……”

    吹了墨汁,她递给吟霜,“马上送出去。”

    “是。”吟霜望天一叹,王爷对不住了。

    云曦坐在车内眯起眸子沉思。

    京中的密信中上说,顾非墨仍在秘密的同西山军营的人来往,搞过几次小破坏,还设计让元武帝的宫中进了刺客,然后丢下几件太子段琸的物品。

    再加上元武帝身边新到的几个年轻美人,不停地鼓吹着,说着太子的坏话,让原本对段琸产生误会的元武帝更是心中生起怀疑来。

    元武帝对太子渐渐的冷淡,引起了淑妃的恐慌。

    她误会是段奕暗中下的手,便要太子自行请旨来梅州城抓南诏反贼,同时已怂恿元武帝派段奕随军,再进行加害。

    结合刚刚偷听到的与这密信上的消息,这么说来,难道那个景姑是淑妃的人?

    这是要出手了?

    ……

    皇城的城墙下,被冥生派来到京中寻人的羽生,正在想办法跃过城墙去。

    这时,从城墙上忽然传来一串咯咯咯的女子笑声。

    接着,有亮光一闪,一个美艳的女子手里举起夜明珠正朝羽生那里看。

    她的另一只手里撩起一缕长长的青丝,露一口森森白牙。

    “我说胖老头,别费劲了,等你减了肥再往上爬,你这度太慢了,等你爬上来,我孙子都要打酱油了!”

    “你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女子身边说道。

    “端木斐,你不要同我抬杠好吧,没看见我要杀人了,真的好忙好吗?儿子今天没生,迟早会生——哼哼哼——”

    城下的羽生:“……”

    端木斐摇摇头,缓缓说道,“甜甜,也不要这样随意的说出他人身体的缺陷,很不礼貌。”

    “我说端木斐,咱们都要杀他了,还要什么礼貌不礼貌?这不是闲得蛋疼吗?”

    “嗯?什么蛋?”

    “……,那老小子的脑瓜蛋!哼哼哼,下面那颗肉蛋,是你去踩扁,还是我去踩扁?”

    “你去吧,本公子刚刚沐浴过,不想近距离博杀,以免沾上污浊之气!”

    谢甜:“……”。

    城墙下的羽生,“……”两疯子?

    “不过,有个不用近他的身就能杀了他的法子。”端木斐温声说道。

    “什么法子?”谢甜双眼一亮。

    城墙下,羽生听着上面那一男一女的问答,起初以为是两个半夜睡不着的醉鬼疯子,哪知是真的要杀他,而且,那男的还叫端木斐!

    端木?尹国的皇姓?

    羽生吓得慌忙往回跑,这城墙可有五丈高,量那对男女也跳不下来!

    而且,现在又是天黑,躲到荒地里,他们也找不到。

    “端木斐,那胖小子跑了!你动作太慢了!”谢甜挑眉怒道。

    “都说了不想近距离的博杀,他跑他的,与我杀他,有什么矛盾?”

    “……”

    端木斐一改往日温和儒雅的神色,他目光清冷的盯着逃跑的羽生,阔袖一晃,一只羽弓在手。

    然后,伸手搭箭——

    三箭在弦。

    嗖嗖嗖——

    射出的箭尾忽然燃起火苗,紧接着,一声爆炸,一片亮堂堂的光照亮了城门口沿向远方的路,将正在拼命逃跑的羽生罩在光下。

    紧接着,端木斐又射出三箭。

    啊——

    这三箭,全部射在了羽生的后背上。

    端木斐收了箭弓,转身走下城楼。

    谢甜眨了眨眼跟在他的后面。

    “端木斐啊,要射就射心口,你却射那后背,又不看看情况,万一那人带着箭伤跑掉了,咱们不是又忙了吗?”

    “不,那箭上喂了毒药,而解药,只有我这里有。”

    “既然有毒,一箭就好,干嘛浪费东西?这种玄铁箭可只有十只,前面射掉三只,加上这三只,已经有六只了。”

    端木斐停了脚步,偏头看向谢甜,眼神带着微微凄然,“一箭是替谢宏大哥射的,一箭是雅娘的,一箭是我父王的。所以,我要射三箭!”

    “……”

257章 顾非墨出手

    “端木。”

    谢甜收了脸上的嘻笑,正色看着他。

    男子一身雪白长衫,立于城墙上,夜明珠的光晕下,他的眸色闪着怅然。

    “她死了那么久,你还不能释怀?那年,你故意透出自己的行踪让那几个老头偷袭你,是诚心想寻死对不对?”

    “……”

    谢甜盯着他的脸,“以你的本事,不管你是走火入魔也好,还是醉酒得半死也好,就算那几个人联手,也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却被人打成重伤差点进了棺材,这未免令人费解!”

    “我对不起她!雅娘本来不会死……”

    “你死了,就是对不起我!”

    “……”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父王而起,你自责什么?你为她一辈子内疚着,想尽办法补尝她的女儿,又千方百计的拒绝我,想过我的感受吗?”

    “……”

    谢甜看了他一眼,怒得猛甩袖子大步离去。

    ……

    梁国京城,顾府。

    顾非墨的墨园。

    此时刚刚才过辰时,看了一夜密报的顾非墨漱洗整齐后,去前院向他的父母问安。

    “公子。”小仆阮七的眉毛拧成疙瘩,一路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怎么啦?一大早的谁给你气受了?”顾非墨横了他一眼,“跟爷说,爷替你收拾他!欺负你,就是欺负小爷我!”

    “没,小人无钱无权无相貌,谁会跟小人过不去?是公子您……”阮七叹了口气。

    “我?爷怎么啦?谁敢找爷的晦气?”

    “那位林姑娘……”

    “嗯?”顾非墨的脚步一顿,脸色黑沉下来,斜着眼看向阮七,“她又干什么了?”

    自从他在青州无意惹上了那个女人,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的粘上他了。

    他走哪儿她就跟哪儿,他做什么事她都要来掺和一脚。

    这几日倒好,居然跑到他的家里来了,偏偏他母亲还喜欢上了她。

    真不知那个女人给了他母亲什么贿赂,哄得他老娘天天念着她的名字。

    “公子这几日不在府里,她却天天的来,老爷夫人已同意收她做义女了,这一早派人请您过去说话,想必是说这件事。”

    “呵——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阴魂不散的女人!可恨!

    顾非墨咬了咬牙,脸上杀气腾腾,踢踢踏踏朝前院走去。

    他心中恼火着,还抬脚踢折了路旁的一株秋海棠树。

    阮七:“……”

    阮七为顾非墨默哀了一瞬。

    公子前辈子一定是得罪了不少女人,这辈子让他被一个个女人欺负着。

    长姐大他十五岁,看着样儿是处处宠着他,其实看管得严格,以至于公子到了现在还怕女人。

    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谢家小姐,被人各种拒绝冷言相对,他还乐于其中。

    呃……,

    还被老对头奕亲王抢先一步夺了去。

    这回,又不知从哪儿跑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也是对他呼来唤去。

    今天还干脆要上门认亲。

    阮七在心中为他家公子叹了口气。

    顾非墨抿着唇一言不发,大步走进了母亲的院子。

    才走到正门那儿,他便听到屋中传来母亲的笑语声,偶尔也传来老父亲高声说话声,言语间都带着喜悦。

    他很是诧异,父母从五年多前就少了欢笑。

    更在几月前得知姐姐已死去多年,而且是被人害死的,还查不到凶手,皇帝女婿的态度又谈薄,便成日都是一脸愁苦与悲痛。

    就算是二房的堂妹小鸢来陪母亲说话,她也不见得会笑得开心,这是说什么事让她心情欢喜?

    他心中好奇,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快步走进了正屋。

    “非墨,你来得正好,我跟你父亲打算收林姑娘为义女。”

    顾夫人看到顾非墨走来,忙起身招手叫他。

    “下个月十八吧,日子也选好了,到时候请族里的亲戚们都来参加认亲礼。”老太师也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非墨!”林素衣起身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顾非墨没理她,俊眉一扬,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大步朝顾夫人走去。

    “娘,您昨天不是说头痛吗,好些了没有?”他扶着顾夫人的肩头坐下。

    林素衣马上朝顾夫人走近几步。

    顾非墨却是毫不客气地扫去一个眼风刀子。

    林素衣倒也不恼,挑了挑眉,自己在顾夫人的对面坐下了。

    顾夫人笑道,“已经好了,本来就没什么大毛病。昨天晚上,娘在园子里同你父亲多坐了一会儿,伤了点风,经过素衣的手按揉过之后,竟是一点也不疼了。”

    林素衣这时说道,“非墨,你不是要进宫吗?带我一起去吧。”

    “本公子进宫是得了皇上的懿旨,你去干什么?”

    “嘿,你这孩子这是怎么说话的?按着年纪排,素衣说长你十五天,等行了认亲礼,你就得正式喊她一声姐姐。”

    “我姐死了五年了!”顾非墨冷笑一声,甩袖走出了屋子。

    “非墨——”顾夫人忙站起身来要追上去,怒道,“看看他这是什么烂脾气!”

    林素衣微笑道,“大概是一时接受不了,您二老坐着,我去同他说说话。”

    她扶着顾夫人重新坐好,马上快步朝顾非墨追去。

    顾非墨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正要走进正屋,却见林素衣正施施然的坐在屋里喝着茶。

    她的动作倒是快,居然走到了他的前头,还喝起茶来了。

    一旁站立的阮七一脸愁苦,看到顾非墨黑沉的脸吓得都要哭了。

    “你怎么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顾非墨盯着林素衣彻底怒了。

    “想进来便进来了。”林素衣捧着茶碗闻了闻,扬着眉笑道,“嗯,这是我喜欢的茶叶,碧叶针,是梅州来的货,这茶叶,是不是只有顾府才有?老皇帝有没有送到别家?”

    顾非墨眯着眼看着她。

    “茶叶用热水冲开后,一层层地散开,颜色也是一层一层的不同,所以,还有个雅一点的名字,叫做‘三层纱’。”

    顾非墨神色一敛,“……”

    这茶叶的雅名是姐姐顾凤取的!

    林素衣又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皇帝陛下在多年前承诺,这茶叶只送与顾府。”

    顾非墨眯着眼眸,双目如剑盯着坦然喝茶的林素衣。

    “你怎么知道这些?谁告诉你的?”

    关于这茶叶的另一个名字,姐姐只对他提到过一次,外人,并不知道。

    “……”

    “你究竟想干什么?做我父母的义女?你?呵呵,你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

    “……”

    “从青州城就一直跟着我,到了京城还阴魂不散!你似乎对京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且,对我家里的事也知道的也不少。”

    “我不会害你!”

    “想害人的人可不会将她的心思写在脸上!”

    “……”

    顾非墨冷笑一声,对阮七道,“阮七,将她给本公子哄出去!”

    阮七愁得要哭了。

    这位林姑娘跟曦小姐一样,很难应付啊!

    他打不过啊,几个护卫合起来也打不过呢——

    刚才还踢倒了好几个人。

    但顾非墨不理会阮七的哭脸,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阮七:“……”

    顾非墨一走,林素衣眼睛一眯忽然抬手,手中的杯子飞快朝外面的院墙上飞去。

    扑通——

    一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当了几年的隐卫,居然还会被人发现?不想被人杀就马上下去罚站!”

    隐卫揉着摔疼的屁股,惊愕地睁大双眼看着林素衣。

    “不服气?”林素衣冷笑,手指一翻,又一只杯子飞了出去。

    呛——

    那隐卫的额头被飞来的杯子弹了一个大包。

    隐卫:“……”

    他明明藏得很好,她是怎么知道的?

    连公子都夸他藏得好呢!

    ……

    顾非墨像往常一样,通身上下穿得华丽富贵张扬,十足一个纨绔公子的模样出了顾府。

    对门,是一家住着有三个未嫁女儿的商贾富户。

    每回见他在府门前晃晃悠悠地出现,那户人家必定是将大门关得死死的,连蚊子也不放进去的阵势。

    那家所有的女人——包括七十岁的买菜大娘全都被喊进了府里,片刻间消失得没了踪影。

    当然,这回也没有例外。

    正给顾非墨准备马车的罗管事看着对门:“……”

    顾非墨一副风流样的看着对门:“……”

    罗管事眨眨眼,“公子,他们为什么嫌弃你?”

    顾非墨扬了扬眉,眼波飞转,“因为本公子天下第一帅!他们在本公子的面前会自惭形秽。”

    罗管事:“……”

    公子的帅,不会有假,但,天天自己夸自己,真的好吗?

    以前是半个京城的女人为他着迷,现在倒好,整个京城的女人见到他都走不动了。

    公子不是厌恶这些莺莺燕燕吗?现在居然主动对女人飞眼色,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罗管事望天,公子的心,海底的针。

    顾非墨坐着马车一离开,那家关了门的对门邻居宅院里,马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老爷,咱们快搬家吧,瞧咱们家对面住了个什么人啊,那顾非墨成天不干正事,就知道对姑娘飞眼神,连咱家的婆子也不放过。咱们女儿们也大了,可不能被他带坏了。”

    “夫人说的没错,咱们是得马上搬家,你赶紧着安排下去。那顾非墨就是个祸害!女儿们什么也不干,就知道在这儿看他来着!”

    朝中有几位大臣们来顾府拜见老太师,每一次来,顾非墨的手里不是拎着一只鹦鹉,就是扛着一根钓鱼杆,再或者是让仆人背着弓箭,说是去打猎。

    从他被元武帝撤掉了西山兵营的总兵一职后,每天都是一副混世度日的二世祖模样。

    他又爱张扬,才几个月的时间,京中小暴龙成了京中第一纨绔公子。

    赌钱,打架,斗鸟,赛马,逛青楼,京中所有被正人君子们唾弃的玩乐,被他样样玩了个头筹。

    而来顾府拜访的这些臣子,有些是真心来拜访太师,但大部分却是来打探消息的。

    必竟,他的手中曾经握着重兵,太子与元武帝都防着他。

    每天跟踪他的人都不小于三拨。

    顾非墨看在眼里,只是淡笑而过,依旧维持他的纨绔形象,大有一百年不动摇的意思。

    顾非墨的“英名”形象,很快传到了元武帝的耳内,他不仅没有责罚顾非墨,反而赏下一只大猎犬与一副上好的钓竿。

    顾太师气得差点吐血,皇帝女婿不教训非墨,还赏他东西?

    这不是挑明了支持那混小子继续浪下去吗?

    老太师气得在家里将元武帝足足骂了半个月。

    但顾非墨却是非常高兴,天天牵着他的大猎犬出城去闲逛,或是扛着他的御赐钓竿带着仆人们去钓鱼野炊。

    玩得不亦乐乎。

    顾府的马车晃晃悠悠的从街上而过,沿路都能听到姑娘们的尖叫声。

    今天赶车的是罗管事的大儿子罗远。

    罗远全副武装,耳中塞着棉花——受不了那些尖叫。

    七月的酷热天里,他冒着被捂出痱子的风险,在头上包着头巾戴着一个大斗笠。

    斗笠并不是用来遮阳避雨的——今天没太阳没雨,是阴天。

    而是用来保护脑袋的。

    因为顾非墨的马车从街上走一圈之后,会收到不少姑娘扔来的花束,还有不少果子。

    是葡萄李子那样的小水果他还能接受,他就怕有人用柚子榴莲这样的庞然大物来砸他。

    有一回顾非墨心情大好挑起车帘子朝姑娘眨了眨眼。

    哗——

    十来个椰子飞向了马车。

    嘭——

    顾非墨眼快手快飞快地关了马车车窗。

    扑通——

    倒霉的罗远慢了一步,被椰子砸翻在地,头上的大红包半个月才好。

    满载鲜花与果子的顾府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一处华丽的房子——“卧红楼”前停下来。

    罗远看到那香艳的名字,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顾非墨不以为然,热情地同门口迎客的两位姑娘打着招呼。

    他一指马车上的一堆鲜花果子,笑道,“莺莺,美娘,这些东西赏你们了。”

    “多谢顾公子!”两个美人一脸雀跃扑向马车。

    罗远心中则对顾非墨大为感激着。

    公子真好,命人收拾了垃圾,他可以偷会了闲了。

    顾非墨嘴里同人说笑着,但他的眼风则飞快朝两旁扫去,一路上跟着他的三个人已悄悄地离开了。

    他的人已到了青楼,来这种地方的人还有什么好监视的?

    他心中冷嗤一声,脸上却堆着笑,轻车熟路的往楼上走。

    顾非墨着一身墨底锈金线云纹的夏衫,手里轻摇着折扇,行动间,风流俊美。

    他的眼波微微一斜,早有几个姑娘捧心尖叫起来。

    三楼的一间雅间里,有人推窗朝他在看,黑着脸,眼里冒着怒火。

    正是谢枫。

    等顾非墨进了屋子,他直接就骂上了。

    “看你找的好地方,我都被你大嫂误会好几回了。”

    赵玉娥的鼻子又灵,闻了他身上的味儿后,直接翻着白眼进了谢府不再出来,害得他只好翻墙进去哄她解释着。

    “谢枫,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看,大嫂一生气说明在乎你呀,她就会对你更好。”

    “好什么,半个月没说话了!”谢枫怒道。

    顾非墨:“……”

    他捂唇轻咳一声,陪着笑脸说道,“就当,为兄弟两肋插一回刀吧,实在是,我身后的尾巴太多,才出此下策。”

    谢枫抿着唇,没再说他。

    以他目前的情况,他也只能这样做,也无非是掩人耳目。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谢枫低声问道。

    顾非墨表面上装着成天遛狗逗鸡打猎钓鱼,实则是出城看兵士操练去了。

    谢枫负责找人和准备物资,清闲公子的顾非墨则是负责督练。

    他们将整个双龙寨的人整装起来,又暗中扩充了不少。

    几个月间,也有近一万人马了,悄悄藏在双龙寨那里。

    双龙寨的入寨口,本身就隐蔽,再加上二人的联合修整,增加了不少的机关暗道,更是半点也露不出痕迹。

    “嗯,论个人实力,同太子的暗龙们不相上下。”

    谢枫挑眉,“实力相当了,还不行,太子的手里可是有着二万的暗龙,还有着西山的四十万大军,还有着一万人的羽林卫。咱们这一万人能干什么?”

    顾非墨轻嗤一声,“老皇帝对他起疑心了。那四十万他不一定指挥得动。”

    “他指挥不动也比咱们的实力强!而且,太子与元武帝,都是咱们的目标。”

    顾非墨眯起眸子沉思,“我记得我姐姐的手里有一块令牌,可以调动西山军营的十万人马,不用经过老皇帝。”

    谢枫神色一敛,“那枚金凤令不是在假贵妃的手里吗?假贵妃西宁月一死,就被皇上收走了吗?”

    “不。不是金凤,是先皇留下来的,是墨凤令。”

    “……”

    “金凤令点兵,还得西山总兵的同意。但墨凤令却不用,那是先皇的一支私人武装,被我姐姐收编在了西山兵营里。”

    “……”

    “但是,五年多前,我将西宁月当成我的姐姐问过她这件事,她当时说是收起来了,只在非常时刻才用。有一次我故意问她想看看令牌的样子,她还生气了,这样看来,她也不知道,如今她一死,只怕是永远不知在哪儿了。”

    顾非墨说着说着,神色又是一黯。

    谢枫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若是硬拼,这么点儿人当然不够,时机!咱们现在要的是时机!太子被皇上怀疑着,机会一定会有!”

    “……”

    两人正商议着,守在外间的阿海拍了拍门,“公子,青衣姐姐来了。”

    “青衣?叫她进来。”

    这处秘密地点,青衣也知道。因为夏宅也被人监视起来了。

    他们同顾非墨见面,只能选外面。

    门开了,一身男儿衫的青衣走进来。

    她将一粒蜡丸递给顾非墨,“小姐给你的信。”

    顾非墨马上扬眉看着青衣,狠狠地眨了眨眼。

    他没听错吧,云曦给他写信?

    破天荒头一回?

    “她写的?”顾非墨问道。

    青衣扯了扯唇角,“……”

    顾非墨耳朵被驴踢聋了吗?明明说得很清楚了是小姐写的。

    谢枫伸手去抢那粒蜡丸,“我看看。”

    “这明明是给我的,你一边去!”顾非墨将谢枫的手拍开。

    谢枫:“……”

    顾非墨捏碎了蜡丸,一个人站到一边看起来。

    因欣喜而扬起的唇角渐渐地落下,眉尖渐渐地拧起。

    谢枫忙问道,“出什么事了,快说!”

    “曦曦居然跑到梅州去了?她去那里做什么?她不要命了?”

    “王爷跟着她!”

    顾非墨冷着脸哼了一声,又将信看了一遍,塞入了怀里。

    谢枫脸一沉,“你不给我看看?”

    “信是写给我的,你看什么?要看,让她给你写!”

    谢枫:“……,行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给你写信,快说,梅州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是梅州!而是京中有人要搞鬼了!”

    “谁?”

    “太子!”

    “太子?”谢枫眉尖一拧,“他想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顾非墨俊眉一扬,“经过曦曦与小爷的几次栽赃陷害,太子殿下在皇上心中的英明形象,已经不复存在了。所以,他便想好好的建一番功绩来!”

    谢枫眸色一沉,“……,什么功绩?”

    “杀段奕!”

    “他敢!”谢枫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居然杀他妹夫?“我反了他!”

    青衣的脸色也跟着一沉,“公子,顾公子,太子实在险恶,可不能让他的奸计得逞!”

    “得逞?梦里去得逞吧!”顾非墨的唇角一扬,“本公子已有一计!让他万劫不复!”

    谢枫也说道,“太子要是敢对王爷出手,也会对咱们出手。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非墨,你想怎么做?”

    顾非墨捏着茶杯抿了一口茶,俊眉微扬,笑道,“太子会出兵梅州,那么,山高皇帝远,带着那么多兵出门,路上出点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

    谢枫看着他,“……”

    青衣:“……”

    “比如,他造反了!”

    谢枫:“……”

    青衣:“……”

    “小爷我再反他!行正义之师,呵呵——”

258章 我是顾凤!

    谢枫蹙眉看向他。

    顾家与元武帝,与太子,起初并没有仇恨。

    当年为了助元武帝夺得帝位,顾家不仅拿出所有家产,还送了个文武全才而且是大梁第一美人的女儿相助元武帝。

    可谁想到,到了最后,落得个女儿惨死在地下五年才被人发现的下场。

    而且元武帝不仅不查凶手,还态度冷淡。

    甚至在假贵妃的事情曝光后,太子公报私仇全城通缉顾非墨,元武帝借机削了顾非墨的兵权。

    顾太师是彻底寒了心。

    顾非墨更是想除掉太子。

    顾家于他有恩,云曦想必一直是记在心里的,所以才将这手刃仇人的机会让与顾非墨。

    “非墨,这具体的细节,咱们还得同王爷商议着。”

    “他?”顾非墨扬了扬眉,鼻子里哼了一声。

    一封信,惜字如金,只有二十几个字!

    段奕这是将曦曦管得多严?写封信给他,字还这么少。

    小气!

    谢枫正色说道,“他手里有兵马!你不要小觑他!你真当他是个清闲王爷?”

    顾非墨看向一旁正没什么好脸色的青衣。

    他扯了扯唇,威胁说道,“那封信光明磊落,除了说正事,没有半句风月,你不要瞎猜想,更不准乱打小报告!”

    “……”,青衣的脸色更加一沉,“小姐的为人,王爷自然放心了,否则,这封信也不会送到公子的手里。”

    “有其主必有其仆!”顾非墨冷嗤,牙尖嘴利!这意思是说他心生龌龊了?

    谢枫忙叉开话题,“既然太子要行动了,咱们也准备起来!”

    顾非墨点头,“他出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准备好的事。再说,他在明,我们在暗,得赶在他的前面。”

    两人又作了些细节上的商议,顾非墨就在雅间里给云曦写了回信。

    写好后,他拿着信纸扔到青衣的面前,眉梢一扬。

    “没有写风月,别多想,还有,用最快地速度送出去!”

    青衣看了他一眼,唇角一撇,“是。”

    她借着屋中的蜡烛,将信纸做成蜡丸塞入腰间荷包内,然后朝谢枫行了礼,这才匆匆离去。

    顾非墨又喝了一杯茶水,与谢枫闲聊了几句后,也离开了这里。

    他走到楼道时,不经意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朝另一处楼梯口走了进去。

    他心头一惊。

    那人明显是看见他后又飞快的躲开了,难道是跟踪他的?

    他与谢枫定的这间雅间,是在楼道的最边上,除了这青楼的扫地小仆,不会有人来。

    再说了,他早已对这青楼的老鸨吩咐过,今天不准仆人来打扰。

    这又是什么人来?

    他与谢枫谋划的可是惊天大事,一旦泄密,后果不堪设想。

    他眉尖一拧,放轻了脚步飞快朝那人追去。

    绕过楼道口,便见一团花团锦簇的影子飞快地闪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青楼的女人?

    他扯唇一笑,偷听了他与谢枫的对话,这个女人就不能留。

    他脚步一跃,来到那间屋子里,同时抬脚一踢,门被他踢开了。

    屋中有两个女人,一个被踩倒在地,一个傲然站着,都是脸上遮着面纱,一身花花绿绿。

    站的人,那双眼看着非常熟悉。

    顾非墨眯了眯眼,一脸杀意地看着二女,“刚才,是你们两人到翠红轩的门口偷听是不是?”

    站立着的女子,一只脚踩着地上的一个女子,说道,“非墨,是这个女人在偷听,被我抓到了!”

    林素衣的声音?

    他的神色旋即一沉,冷笑道,“林素衣,分明是你在偷听,却说是这个女人,是不是?”

    同时,他发动掌力飞快地朝林素衣拍去。

    林素衣伸手将地上那个女人一捞,身子一跃闪身跳开。

    “非墨,我没有骗你,不信,你问问这个女人!我跟在你的身边几个月了,什么时候坏过你的事?更没有害过你!”

    顾非墨收了手,冷眼看她。

    “好,你来审问这个女人!”

    他倒要看看这两个女人都在搞什么鬼!

    林素衣揪着那个女人口的衣襟,厉声喝道,“谁派你跟着顾公子的?说!”

    女子哆嗦着说道,“没……没有,我……是这里的姑娘,我是路过……路过……”

    林素衣冷笑,“路过?你骗谁呢?那间屋子的前面就没有路了,你路过到哪里去?分明是不想说实话!”

    “是……是路过,我找……找我的一个相好……”

    “说慌!看来,你这张脸是不想要了!”

    她拔下头发上的一只发钗比划上青楼女子的脸,钗尖缓缓地扎进女子的肉里。

    钻心的痛,加上什么东西顺着脸颊往下流。

    那女子吓得尖叫起来,“别……我说!是……宫里的一个嬷嬷……”

    “叫什么名,长什么样儿,说实话!”

    “大家叫她余姑,长得……普通……个子瘦小……”

    余姑?

    顾非墨的眸色闪了闪,“那是什么人?”

    “淑妃身边的人!”林素衣道。

    “你怎么知道是淑妃的人?”顾非墨看着她,眼神带着审视,“你居然知道宫里的人?”

    每天跟踪他的人,不是老皇帝的,就是太子的,现在发现是淑妃的,也没什么稀奇。

    都是担心他在暗处搞什么动作罢了。

    林素衣迎上他的目光,坦然一笑,“想知道就知道了。”

    他上下打理着林素衣,这个女子,通身都透着诡异。

    她几乎寸步不离的追着他,却又不像其他的那些脂粉女人一样对他犯着花痴病。

    她参与他的所有事,却又看不出恶意。

    她的脸上一直蒙着面纱,看不到真实的面目。

    “现在,这个女人怎么处理?”林素衣看了他一眼问道。

    顾非墨偏头看向林素衣,神色莫名的说道,“林素衣,这个人就交给你了!你说她是跟踪我的人,就仔细地问问!”

    他倒要看看林素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刚才在楼道口的女子,动作很快,显然会武。

    这二人,总有一个是,或者两个都是,那么,若是一起的,正好让她们互相厮杀!

    女子吓得脸色发白,因为林素衣的发钗还抵在她的脸上。

    “顾公子,饶命啊,奴……奴什么也没有听到。”

    顾非墨双手抱胸,靠在墙壁上,面无表情。

    林素衣这时冷笑一声,“装成小白花,就以为非墨会同情你?你的主意打错了!可知,还有一个最是厌恶你们这些女人的我!偷听了他们的话,你就活不了了!”

    林素衣手指一转,发钗扎向女子的脖子。

    那女子竟然也是个武功好手,身子一翻,去抢林素衣的发钗。

    “本事太差,还想做暗哨?”

    林素衣动作比她快,发钗一晃,直刺女子的脖子。

    “啊——”女子低哼一声,倒地而亡。

    顾非墨眼角一挑,林素衣真的杀了这个女人?

    “多谢!”

    他没什么表情走出屋子。

    林素衣朝他背影看了一眼,抬脚一踢地上的女子,鄙夷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块帕子塞到女尸的衣领处,又伸手拍了拍,一个婆子走了进来。

    她一指地上的女尸,对那婆子说道,“将她扔到淑妃的宫里去!”

    “是!”

    婆子动作很快,从屋里翻出一个袋子将那女尸一捆,扛了出去。

    林素衣脱掉外面的红绿长裙,从屋里翻出她的白色雪丝锦长裙换上,也很快地离开了这里。

    ……

    顾非墨坐着马车离开了卧红楼。

    马车经过一条巷子时,便停着不走了。

    “罗远,怎么不走了?”他正在想着事情,伸手敲了敲车壁。

    “公子,有人拦住了,不让走。”

    “打,打到他让道为止!”顾非墨睁开半阖的双眼淡淡说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挡他的道?

    罗远看着面前的人,一脸为难,“公子,打不过啊!”

    “没用!”顾非墨一把扯开帘子看向外面。

    他的脸色马上一沉。

    马车前,林素衣正骑马拦在路中间。

    这条小巷窄小,不能掉头,也没法从她的马旁挤过去。

    高坐在马背上的林素衣,白衣墨发,面纱遮着脸,笑得眉眼弯弯地盯着他。

    顾非墨恼恨的跳下马车,弃车大步往反方向走。

    这个女人,打不怕,骂不走,着实可恨!

    “顾非墨,你怎么见了我一句话也不说?”林素衣看着他的背影喊道。

    “没看见!”

    林素衣:“……”

    罗远看着林素衣,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林姑娘怎么就看不懂少爷的白眼?

    少爷都骂上她了,见了她就走,她居然还不生气?

    顾非墨没理她,依旧大步往前走。

    林素衣又喊道,“等等我!你去哪儿?”

    顾非墨没有回头,身影已饶进了另一条巷子。

    林素衣微微叹了口气,策马追了上去。

    她的脚尖在马背上轻轻一点,身子如一只轻盈的燕子落在他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素衣!小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

    他挥袖朝她拍去,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去扯她脸上的面纱。

    面纱没扯着,却不经意从她腰间扯下一块腰牌来。

    墨色玄铁腰牌上,刻着一些古怪的图腾,中间刻着几行北疆的文字。

    顾非墨的脸色忽然一沉,双目似剑盯着林素衣,“你是北疆王室的人!”

    只有北疆王室的人,才有这种图腾的腰牌。

    “没错,我不仅是王室的人,而且,我才是北疆公主,我叫依素!但我师父一直叫我林素衣。”

    顾非墨的双眸紧紧盯着她,“你是依素公主?那么,住在静园的那个又是谁?”

    “我的护卫!”

    “护卫扮的?”顾非墨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腰牌,冷笑道,“一个北疆公主,却装成一个江湖侠客一直追着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说清楚,今天别想活着走!”

    难怪那个静园的公主也是一直蒙着面纱,一直住在静园不出来,果然有鬼!

    林素衣的眸光闪了闪,面对顾非墨一脸的杀意,并不介意。

    并且,看向顾非墨时依旧是眉目温和。

    “你带我进宫,我就告诉你!而且,我会给你一件你想要的东西!”

    顾非墨冷笑,“你对宫中的事情了如指掌,又有着北疆公主的身份,为什么一定要我带着进宫?”

    “非墨!”她道,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林素衣,在这个世上哪里都敢去,也哪里都有办法去,但,只有那个地方,想去,进不了!而且,我一定要再进宫走上了一番!”

    顾非墨眯起眼眸看向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进不去?”

    “皇宫的五处宫门口,都设了阵法,我没法靠近!”

    “阵法?”顾非墨上下打量着她,“那几处宫门,我从小到大进出了不知多少回了,从没听过也没见过什么阵法,你在撒谎!”

    “我说的是真的!我试过了,貌似,那阵法是专门针对我一人的。”

    “你?”顾非墨更好奇了,“为什么会针对你,你一个远在千里的北疆公主,又不会威胁到老皇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呵——”林素衣忽然凄然一笑,“非墨,带我进宫,我告诉你一切!而且,我会给你一直想要的一件东西!”

    “一直想要的……”顾非墨朝她走近两步,“你知道我要什么吗?”

    “兵权!”她看向他,眉眼含笑。

    顾非墨的眸色却是骤然一沉,“好,我带你进宫!”

    ……

    一直等到了天黑,顾非墨与林素衣才到了宫门前。

    两人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施展着轻功悄然而来。

    这时,宫门早已关闭了。

    林素衣抱着胳膊,眯着眼盯着面前的宫墙。

    “白天来多好,为什么要晚上来?”顾非墨不解地问道,“白天,我一样的可以进来!”

    “不,那诡异的阵法,到了晚上,我才看得更清楚一些。现在,你带着我,听口令,咱们一起翻过宫墙去!”

    顾非墨伸手揽着她的腰,脚尖一点,跃上宫墙。

    一个皇宫隐卫听到声响朝这边飞奔而来。

    林素衣飞快地出手,手中的披帛用力朝隐卫的脖子一卷。

    隐卫马上眼皮一翻,晕死过去。

    顾非墨正要带她跳下宫墙,忽然见她身子一抖,瘫软在地。

    “怎么回事?”他伸手将她拉起来。

    林素衣的牙关在打颤,“快!朝左移动三步,然后向前五步,再向左三步!”

    顾非墨依照她说的做了。

    只听林素衣长吁一口气,“好了,走!”

    ……

    淑妃的琉璃宫里。

    贴身宫女挑起床帐铺床。

    忽然,她跌倒在地,尖叫起来,“娘娘,不好了,死人!”

    “嚷什么?怎么回事?”淑妃正在一个宫女的帮助下拆发髻。

    她听到声音马上快步走到床边。

    床上正躺着一人,一动不动,是那个被她派出去跟踪顾非墨的宫女。

    宫女早已气绝。

    但衣领处却塞了一块帕子,帕子的一角,有一只墨凤凰。

    “拿……拿过来,帕子……”

    她一脸惨白,哆嗦着指向那个已死宫女的脖子处。

    而心中,早已狂跳起来。

    铺床的宫女也吓得手发抖,扯掉那块帕子递向淑妃,“娘娘……”

    “打……打开……”

    宫女依言打开帕子。

    这是一块月牙白的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一只墨凤凰,栩栩如生。

    淑妃一下子瘫软在椅内,顾凤的帕子?

    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都死了五年多了,这帕子却是崭新的,怎么可能会出现?

    这是什么人在搞鬼?

    “叫余姑来!给本宫查!居然有人敢将尸体扔到本宫的床上,找到那人!给本宫当场杖毙!本宫要灭他九族!”

    ……

    顾非墨带着林素衣落下宫墙。

    她松开他的手,笑了笑,“我没事了,走吧,去帝寰宫!”

    他看了她一眼,紧跟在她的后面。

    顾非墨的心中生起越来越多的迷团。

    她只是一个外邦公主,居然熟悉这宫中的每一条小径,和每一处的暗卫藏身地。

    “你怎么对皇宫这么熟悉?”

    林素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到了帝寰宫,林素衣同样是避开了隐卫潜入元武帝的内殿。

    她一指一处帏幔,低声道,“先藏着!待会儿发生什么事,别出来!”

    顾非墨看向她,只见她的眼睛内有着闪闪的东西,她在——哭?

    为什么?

    林素衣没再说话,忽然转身走进了帏幔里。

    元武帝正在灯下看奏章,忽然,面前有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女子立于他的面前。

    “皇上,别来无恙啊!”

    “你……你是谁?”元武帝惊得掉了手中的笔。

    “皇上怎么不记得臣妾了?臣妾是顾凤,小凤儿啊!”白衣女子微微一笑。

259章 旧时恨,今时仇9

    顾凤?怎么可能?

    她都死了五年多了!

    是谁在装神弄鬼?

    元武帝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声音陌生,不知是谁。

    女子一身雪白衣裙,眉眼含笑看着他,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

    “别来无恙,醇郎!”

    她的声音温柔,缓缓朝他走近。

    元武帝更是惊在当地,醇郎?

    只有那个女人敢直呼他的名讳,顾凤!

    “怎么?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么?你我夫妻一场,相处十七年,我才死了几年?你就不记得我了?段元醇!”

    元武帝的名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极大的怨恨!

    “福公公,福公公,来人——,来人啊——”

    他惊得一头的汗水。

    但,没人来这里。

    早在林素衣与顾非墨进这座殿时,两人就将所有的暗卫及太监们放倒了。

    加上是深夜,四处紧闭宫门,更是不可能有人来这里!

    林素衣似笑非笑的盯着元武帝。

    “你怕我?你为什么怕我?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啊,还说今生娶到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能将你从一个最不起眼的王推到了九五至尊,我顾凤顾家功不可没!”

    “……”

    “你说,要不是刘皇后的弟弟一家是西戎的望族,而为了两国交好,不好动她,你早已立我为后。”

    “……”

    “咱们老夫老妻的,才几年不见,你就对我这般陌生了?居然喊人来驱赶我?!”

    白衣女子缓缓地揭开脸上的面纱,一副惊为天人的脸,正微笑着看着元武帝。

    眸光飞动,天地顿时失色。

    但,她的眸中却是一片森寒,红唇轻扬,带着讽笑。

    她继续朝前缓缓地走着。

    元武帝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顾……顾凤?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她?那……那凤鸾殿中的白骨又是谁的?”

    顾凤?

    姐姐?

    帏幔后,顾非墨的眼眸眯起,元武帝为什么将林素衣喊成顾凤?

    但,那个女人说过,他最好是不要出去,否则会坏事。

    她正将元武帝吓得六神无主,他何必出去搅局?

    顾非墨抱着胳膊,闲闲靠在墙壁上,听着元武帝惊慌的声音,勾唇冷笑。

    帏幔外面,元武帝惊异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她同顾凤的脸一模一样,只是年轻了许多,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那副白骨也是我啊,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戴我的那副九凤紫玉金钗?”

    “你,小凤,你……你找朕,有什么事?朕已追封你为永贞皇后了,还赏了不少东西给你家里人,朕自问……并没有亏待你一家……”

    这?难道是顾凤的鬼魂?元武帝眯着眼盯着林素衣。

    “没有亏待?呵——,”林素衣冷笑,“宫中的那些女人莫名其妙的流产,根本不是我的手笔,你却总是冤枉我!结果,整个后宫的女人都视我为仇人!你说我是天下第一妒妇!十几年都对我冷着一副脸!”

    “……”

    “我的性格你难道不知?我不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直接杀了,何必费什么力气去折腾一个女人的肚子?你居然将我与那些无知的深闺妇人混作一团!”

    “……”

    “淑妃的儿子失踪,也不关我的事,你却是将这一笔帐一直算在我的头上!你都不查一下原因,就直接冤枉我!结果,她的儿子又找回来了,可你呢?你又有没有向我道过歉?”

    “……”

    “有人假冒我五年,你居然没有认出来?还说如何如何爱我,连枕边人都换了,都没有发现,能有多爱?真正让人可笑!”

    “……”

    “我为人一向机警,身边的人全是自己人。可是忽然有一日整个凤鸾殿的人都不见了,而我也忽然中毒,能做这么大动作动我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

    “结果,动弹不了的我被人斩断双腿扔在地洞里,活活疼死饿死被虫子咬死了!”

    “……”

    “段元醇,我自认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纵容一堆女人来害我?为什么?”

    元武帝的唇角动了动,“没有……朕没有让她们害你……”

    “还在狡辩!可我就是死在她们的手里!你得为我吃的苦还债!”

    她的眸色中闪着戾色,阔袖一抖,一柄匕首现于掌心。

    元武帝大惊。

    “有刺客!救驾!”

    林素衣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踢翻在地。

    这一脚带着平生的怨恨,将元武帝踢晕过去。

    顾非墨从帏幔后飞快地跃出来,一把钳住林素衣的手腕。

    “你干什么?你……”

    他盯着她的脸怔住了。

    刚才元武帝一直在喊着顾凤的名字,他以为是她在搞什么名堂吓唬元武帝。

    谁知,她的模样竟然真的是同顾凤一模一样。

    他颤声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非墨!”她道,眼眶同时一红,“我是姐姐!”

    林素衣的唇角颤抖着,微微一笑,仰头着着他。

    “你……”他盯着她的脸,怔住了,这张脸比顾凤要年轻,却是一模一样!“姐,姐姐?”

    “说来话就长了,现在,先让我亲手宰了这个负心汉!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林素衣用力地抽出她的手腕,举起匕首朝元武帝刺去!

    “别冲动!”顾非墨一把抱住她的胳膊。

    “为什么?这样无情忘恩的人,不配活着!”她的声音在颤抖,往日那洒然的笑容淡然无存,眸中闪着愤怒。

    “你要是杀了他,这天下就乱了!父亲还会惹上事!”

    林素衣叹道,“你放心,我做了周密的部署,不会给顾府的人惹上一丝的麻烦。”

    “杀他,何必咱们动手?而且……云曦马上要大婚了……”

    林素衣偏头看他,叹息一声,“你担心她因为国丧,而没法大婚?臭小子,那丫头要嫁的又不是你!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顾非墨抿着唇没说话。

    “好!我答应你,那丫头的计谋不错,我助你一臂之力!”

    她抽出胳膊,走到元武帝的床榻边上,手指在床脚一处摸索了几下。

    床板缓缓地弹起,一个暗格出现了。

    顾非墨眯起眸子,这里居然有机关?

    林素衣伸手从暗格里取出一块小布包来。

    她转身看着顾非墨勾唇一笑,“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非墨的眸色闪了闪,“你说会给我兵权,难道是——”

    “墨凤令!”

    “墨凤令?”顾非墨怔然看向林素衣。

    这个令牌一直被姐姐顾凤收着,姐姐死后,就再没有找到,原来藏在这里!

    林素衣偏头看向地上晕死的元武帝,冷笑一声。

    “他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这块令牌,却哪知被我藏在他的床板下,要是他知道真相,会不会气得吐血?哈哈哈——”

    她仰头笑起来,眼角有一滴泪悄然而落。

    顾非墨怔怔看着她,她……真是的顾凤?

    林素衣再转身时,又恢复一脸洒然。

    “你说不杀他,便不杀好了,但有一人,我得教训一下!”

    “谁?”

    “跟我来!”

    临走前,为了不让元武帝发现异常,林素衣将一粒药丸塞入到他的嘴里。

    顾非墨将他扶回桌案前坐下,做了个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姿势。

    两人又将殿中收拾得同以前一样,很快走出了帝寰殿。

    ……

    三更天的皇宫,四周一片静谧。

    林素衣带着顾非墨在皇宫中穿梭。

    凡是她走的地方,都没有隐卫出现,而且是最近的路线。

    两人经过凤鸾殿时,同时停了脚步。

    林素衣望着那座早已被烧得成了残墙断壁的宫殿,淡淡道,“既然来了,进去看看吧。”

    顾非墨没说话,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月光从坍塌的房顶倾泻下来,照在那处挖出白骨的地方。

    “说来,还真的多谢那个丫头,谢云曦的耳力真是不差,要不是她,我可能永远被埋在下面了,一辈子也不能出来。”林素衣凄然说道。

    她的声音低沉,透着无尽的伤感。

    “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顾非墨看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来找我?”

    “非墨!”她道,一脸凄然,“也许是我的怨气太重,虽然身体死了,但,我的魂魄却一直活着。我被困于地下。直到你们挖开了这里……”

    顾非墨惊在当地。

    姐姐就在地底下,他却一直将那个西宁月当成姐姐。

    他心中无比自责,“对不起,我竟然没有发现你……”

    “这不怪你,段元醇在宫中设了阵法,我被一道光赶出了皇宫,就再也无法进来。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竟莫名成了北疆的公主。我找到了江湖上的一个修容神刀手,将面容改回了原来的样子!”

    “……”

    “那依素公主原本就是往大梁来和亲的,我便让护卫扮成我,我则到青州去寻你。非墨,段元醇居然在我死后,欺我顾家人,这口气,我绝不会咽下!”

    顾非墨看向林素衣,“他无情无义对你,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对顾府对京城对皇宫这么熟悉,原来,她是顾凤!

    她熟悉父母的一切爱好,想尽办法也要进顾府,原来,她就是顾府的女儿!

    她一路追着他,喜欢时便说着玩笑话表扬他几句,他犯了错,她直接劈头开骂,挥拳头便打。

    其实,他早该注意到,以前,姐姐也是这么待他的。

    换了身皮囊,人未换!

    林素衣拉起顾非墨的手,将刚才拿到的那块令牌塞到他的手里。

    她扬了扬唇,用着以往的口气说道,“臭小子,知道怎么调动这个令自牌吧?”

    “知道,姐姐的口令——凤啸九州,加令牌可以直接调动!”

    “好,记性不差!”林素衣笑了笑,伸手拍着顾非墨的胳膊。

    淑妃的琉璃宫里。

    “娘娘,这都已经三更天了,您快睡吧。”

    淑妃气急败坏地在屋里踱着步子。

    “睡,怎么睡?”她气得跳脚,这是哪个该死的居然将死尸体丢她的床上了。“余姑呢,查到是谁干的没有?”

    “回娘娘,余姑正带着人在各处搜查呢!”小宫女小声地回道。

    “真是没有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有找到?”淑妃厉喝一声,“下去再催催看!”

    “是,娘娘。”

    ……

    琉璃宫的西北角,有一排低矮的房舍,左边住着太监,右边是宫女们。

    这时,从墙头上跳下两个人来。

    一个白衣的女子,一个墨衫的少年公子。

    正是林素衣与顾非墨。

    林素衣从袖中取来几块帕子,有完工的,有未完工的,还有一封信,又从发髻上拔下一只金钗,卷成一个包。

    她对顾非墨低声道,“守在外面,我进去一下。”

    “好,你要小心。”

    “几个宫女太监而已,根本不在话下。”林素衣朝他笑了笑,闪身进了院子。

    顾非墨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姐姐到北地守边疆时,她带着他偷偷地潜入敌人的阵营偷文书的情景。

    姐姐还活着,真好!

    没一会儿,林素衣便悄声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套宫女的衣衫。

    她朝顾非墨挥了挥手,“走!”

    林素衣的眸色森寒。

    淑妃,敢派人跟踪非墨,这是觉得自己过得太舒坦了吗?

    ……

260章 将淑妃送交宗人府

    琉璃宫里莫名出现了死尸,淑妃极为怒火,冲着宫里的侍女侍从们大发脾气。

    虽然现在已是半夜三更,但没一个人敢去睡觉,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的站在殿中。

    且不敢站在最明显的位置上,纷纷将身子往暗处藏。

    棒打出头鸟,众人都不是傻子。

    林素衣换了一身宫女的衣衫,又往脸上抹了药水改换了容颜,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混进了琉璃宫的正殿。

    一众人听着淑妃训话。

    她的旁边站着一个老宫女——黄嬷嬷。

    她记得以前这嬷嬷不得宠,是在一个小宫苑打杂的。

    但看这婆子现在穿的衣衫料子是上好的绸缎,可以看出,已经是个有着品阶的女官了。

    林素衣弯了弯唇,这宫里,淘汰下来的都成了人精。

    她不信,这几个嬷嬷的心都是齐的。

    互相踩压,落井下石,对于这皇宫里的人来说,是生存之道,是家常便饭。

    “黄嬷嬷,娘娘为什么只查外面宫里的人,却不搜这座宫里呢?要是这里也有人搞鬼,可是最容易啊。”

    她个子娇小,眨着秋水眼眸,好奇的看着黄嬷嬷。

    这表情,十足是一个单纯的小宫女模样。

    黄嬷嬷盯着她的脸看,浑浊的老眼透着厉色,“你看出什么问题来了?”

    “没……也没有。”林素衣的眼神躲闪着,“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黄嬷嬷抓着她的胳膊,低声安慰她说道,“别怕,一切都由我担着,你尽管说出来!”

    “嬷嬷,你可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啊,是余姑,白天的时候,我看见她鬼鬼祟祟的同一个太监在说话,反复的提到了顾公子的名字。还收了对方的一个包裹。”

    黄嬷嬷眯着眼,“……”

    “嬷嬷,你说,咱们娘娘与顾府可是死对头,不可能同意她与顾公子的人来往,但她却收了人家的包裹,真的好奇怪啊。”

    黄嬷嬷的老眼中戾芒一闪,撇着唇一笑,“是很奇怪。记住,这件事,你先不要对他人说,否则,顾府的人可饶不了你!会杀了你!”

    她可是要拿头功的。

    “奴婢……奴婢知道了,奴婢也只对嬷嬷一人说了。”

    “表现不错!”

    林素衣装作惊惶的样儿,忙将头低下来。

    但她心中却是暗暗冷笑着,淑妃为人狡猾,身边的人居然也是个个奸诈。

    黄嬷嬷在心中盘算了一会儿,来到淑妃的跟前,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什么?你可是看清了?”

    淑妃眯起眸子。

    “错不了,老奴瞧得真切着呢,她收了足足五百两银子,还拿了不少的首饰。”

    “这个老婆子!本宫对她不好吗?一直将她当心腹,她居然吃里扒外!先去看看,若真的是她,本宫饶不了她!”

    淑妃咬着牙,噌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只带了这个婆子和另外两个一直使唤的太监宫女,脚步匆匆地到了宫女们住的院子。

    “搜!”她站在屋子前厉喝一声。

    林素衣一直暗中跟着淑妃几人。

    她望着淑妃趾高气扬的样子扯唇笑了笑。

    且先让你窝里斗起来,前辈子能将你关进冷宫去,这辈子一样能将你打得无法翻身!

    黄嬷嬷得了淑妃的命令马上大步冲进屋去,她抢在其他几人的面前,一把将余姑床上的被子掀起来。

    果然,“哗啦”一声,被子带着一个布包掉在了地上,有几块帕子飘了出来。

    同时,还有一只金钗和几张大额的银票从布包里掉出来。

    而那帕子是月牙白的,帕子一角均是绣着一只墨凤凰。

    黄嬷嬷飞快地捡起来,口里“咦”了一声。

    “娘娘,这帕子同那个女尸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呢!上面都是绣着一只墨凤凰。”

    淑妃气得身子发着颤,伸手一指,厉喝一声,“拿过来!”

    黄嬷嬷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终于可以搬倒余姑了。

    她将帕子双手捧到淑妃的面前。

    淑妃一把抓在手里,一双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咬着牙大喝一声,“将余姑给本宫抓来!”

    “是,娘娘。”黄嬷嬷得意地抬着下巴,手一招,三四个太监宫女跟着她去抓余姑去了。

    站在暗处的林素衣冷嗤一声,也转身离开了这里。

    余姑是淑妃身边的老人。

    淑妃当年陷害顾凤,被顾凤扔进了冷宫里,余姑就一直在身边陪着。

    如今淑妃翻了身,余姑也是跟着沾光,俨然是半个主子。

    她对琉璃宫里其他的老宫人,不是打即是骂,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大家碍于她正得宠,不敢吱声。

    眼下找到了余姑的把柄,而且淑妃又发火了,黄嬷嬷觉得扬眉吐气的机会到了,哪有不落井下石的?

    余姑一除,琉璃宫大嬷嬷的位置,可就会是她的了。

    淑妃掌着凤印,因此,她身边的大宫女大嬷嬷们,地位都比其他宫的侍女侍从们要高。

    余姑正带着几个宫女太监,刚从一个新封的美人住处搜寻完出来。

    黄嬷嬷便带着人来了。

    还在老远的地方,黄嬷嬷就扬着眉,喊道,“余婆子与他人勾结,杀了琉璃宫的宫女,还敢恐吓娘娘,来人,将余姑抓到慎刑司去!”

    几个太监撸了袖子朝余姑扑去。

    余姑叫嚷起来,“为什么抓我?不可能,娘娘不可能抓我,黄婆子,你敢!”

    “证据证人都在,为什么不抓你?一个一个地动作快点!仔细娘娘发怒!”

    余姑的神色一变,推开伸来的手拔腿就跑。

    黄嬷嬷冷笑着手一挥,“敢跑?追!”

    一直在暗中跟着黄嬷嬷的林素衣冷笑一声,手指一翻,一粒石子飞弹出去。

    余姑“啊——”的一声惨叫,整个人摔倒在地,啃了一嘴的泥。

    “将她捆起来,别让她跑掉了!”黄嬷嬷喝道。

    没想到余姑竟是个练家子,摔倒后,她抬脚一勾就朝黄嬷嬷扫去。

    “哎哟——”黄嬷嬷几人被打翻在地,嚎叫起来。

    会武?那可是留不得了。

    跟在林素衣身旁的顾非墨骤然眸色一沉,趁着夜色黑沉,众人又都摔倒在地的机会,他的身子纵身一跃,抬脚一踢便将余姑踢得晕死过去。

    黄嬷嬷几人从地上爬起来,发现余姑已晕死,她大怒说道,“将她捆起来!”

    这个余婆子居然敢踢她?她弄不死她!

    余姑被拖到了慎型司。

    黄嬷嬷想起余姑曾想杀她的凶样,更是气得眼都红了,人到了她的手里,还不是她说了算?

    “给我打!让她交待背后指使之人!”黄嬷嬷朝慎刑司的人喝道。

    当然,余姑是说不出什么来,黄嬷嬷便命人死劲打。

    余姑武功也只是一般的水平,被顾非墨踢断了一根骨头,又被人捆起来了,三十板子不到,余姑便气绝身亡。

    对于余姑的死,林素衣眼睫都没有眨一下,这个婆子敢派人跟踪非墨,就得死!

    她带着顾非墨离开了淑妃的琉璃宫。

    顾非墨忽然停了脚步,蹙眉低头看着她。

    “姐,我刚才阻止你杀那老皇帝,你有没有怪我?其实,考虑云曦的婚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咱们为什么这么便宜他?一刀就结果了那个负心汉?为什么不让他慢慢地死!”

    “……”

    他的眸中闪着森森杀意,扯唇冷笑,“他对你的不关心,对其他人的纵容,致使你吃尽了苦,为什么不让他尝尝你吃的苦?杀他?早在我看到凤鸾殿中的白骨时,我就想一刀劈了那父子俩!”

    林素衣伸手拍拍他的肩头,抬头看他,“不!非墨,我不怪你,你说的对,一刀就结果他的性命,那可是太便宜他了!”

    “……”

    “我要用钝刀割他的肉!他的位置是我扶上去的,我就要亲手拉他下马!他得到多少东西,我便要他失去多少!将他的身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慢慢折磨死!”

    “……”

    “淑妃这个女人阴险狡猾,当年我被人暗算,其中就有她很大的功劳,我这次进宫,不除她,我枉活一世!”

    顾非墨扬了扬眉,眸中闪着狡黠,“姐,我有个更好的主意,咱们只需坐着看热闹就好。”

    “哦,你要怎么做?”林素衣偏头看向他。

    眼前的弟弟,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后面的小跟班了。

    这几个月,她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纨绔是他的表面,论谋思,他其实比他人都要心细。

    “不是还有一个刘皇后么?那个女人,可是一直想将淑妃扳倒!姐姐除淑妃,为什么不借她的手?”

    林素衣的眸色闪了闪,笑道,“对!今晚,咱们索性闹大点!”

    两人又趁夜潜入了端敏公主的宫苑里。

    宫苑中的人早已睡熟,门口的护卫,对于二人来说,只是摆设。

    林素衣低声对顾非墨说道,“老规矩,站在外面,我进去。”

    “姐,还是我去吧,哪有事事让你做的理?”

    林素衣揶揄一句,“平时,追着你跑的一堆女人中有端敏吧?你不怕她发现了你,让老皇帝赐下婚约来?”

    顾非墨的脸一沉,“不要,端敏跟那段轻暖一样,刁蛮任性!”

    “好,那么,你就站在这里放哨!”

    林素衣动作很快,进出端敏的宫苑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她朝顾非墨挥了挥手,“好了,现在咱们回家睡觉去,明天一早,宫里一定有好戏发生,早起看戏去!”

    ……

    琉璃宫里。

    折腾了大半夜的淑妃也不敢睡那张床了,只得命宫女们在偏殿里收拾了床铺。

    办好了差事的黄嬷嬷这时来回话,“娘娘,那余姑嘴硬,怎么也不肯说出幕后的主使,奴婢恐吓了她几下,哪知她自己受不了罪,死了。”

    “死就死了!”淑妃怒道,“什么人指使,本宫心中已有数!”

    又有几个宫女太监慌慌张张的捧着东西来回话。

    “娘娘,不好了,宫中四处都是这种诡异的帕子。”

    “什么?怎么回事?”淑妃往七八个宫女太监的手里看去,果然,一模一样的帕子,人人都有一副首饰与帕子卷在一起。

    “娘娘,这——”黄嬷嬷也傻眼了,怎么这么多墨凤凰帕子?

    “一群废物!滚!”淑妃暴怒。

    所有的人吓得跑没了影,连黄嬷嬷也吓得拔腿就跑了。

    既然出现帕子的地方不止一处,那么,余姑就是被冤枉的,但,人却已经被自己下令打死了。

    很显然,放那帕子的人,是想让她自己除掉身边的人!

    而帕子是那个贱女人顾凤的,她又派余姑跟踪过顾非墨。

    难道说,这些帕子是顾非墨故意让人放在琉璃宫里吓她的?

    她咬牙切齿,一脸杀意。

    顾非墨,居然是个阴险的小人!走着瞧!

    ……

    次日一早,琉璃宫才开宫门,便见刘皇后怒气冲冲的带着一大群人冲过来。

    “淑妃,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借着搜寻刺客的借口,而命人偷了端敏的珠宝玉器!”

    “哟,皇后姐姐,这是怎么说的?臣妾宫里的珠玉难道会比端敏的少?真是笑话!”淑妃堵在殿门口,不让刘皇后进。

    “放肆!淑妃,你仗着皇上对你宠爱,居然对本宫无礼?来人,给本宫进去搜!淑妃有没有派人去偷盗,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刘皇后的手一招,三四个腰圆臂粗的婆子将淑妃推到一边。

    “来人!来人!本宫手里有凤印,刘皇后敢藐视皇上的旨令,就是对皇上不敬!后宫中凤印为大!”

    “凤印为大?你就为所欲为想毒杀皇上吗?”刘皇后忽然冷笑道。

    淑妃大怒,“胡说,本宫什么时候毒杀皇上了?刘皇后你敢污蔑本宫,本宫要到皇上那里告你!”

    一个婆子捧着药走到刘皇后的面前,“娘娘,你看!找到了!”

    刘皇后捏着药瓶,扬了扬眉,冷笑一声。

    “污蔑?淑妃,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可是从你的床上搜出来的!这种药,就是令皇上昏迷的药,这种药只有南诏国才有,皇上今早一直昏迷着,淑妃,你来解释一下!”

    “不可能,臣妾没有毒杀皇上,皇后你在胡说!”

    刘皇后才不理会她,朝身后的人一招手,冷笑一声,“将淑妃捆起来!送交宗人府!”

261章 不如让你尝尝我一样的死法!

    在鸿宇大殿当职的三青得到消息,皇上昏迷,今日早朝休朝。

    他到殿中查看了一番,觉得没什么意外后,往自己的住处而来。

    才推开房间的门,便看见在自己身边打杂的小太监,被人打晕在地。

    有刺客?

    他吃了一惊,没敢再往前走,身子悄悄地往后退。

    这时,“嗖”一声,从屋里飞出一条女子的披帛将他卷了进去。

    同时,一个男子的袖风一扫,他的腿一软,身不由己的跪倒在地。

    “你跑什么?我们又不杀你!”

    顾非墨抱着胳膊从里屋走出来,身子靠在桌边,挑着眉闲闲看着他。

    “顾……顾公子?您这一大早的,您找奴才什么事?”

    顾非墨与林素衣本来要趁着夜色出宫的,但二人不经意地发现,那淑妃的宫里居然藏着几个高手。

    就这样走掉,刘皇后不一定能制服得了淑妃,只怕前一晚是白忙。

    林素衣便想到了负责鸿宇大殿的三青——段奕安在宫里的一只暗哨。

    三青看到顾非墨心头一跳,然后,一阵头疼。

    不,现在是所有人看到他都头疼。

    保不准他犯了什么脾气,将人揍一顿。

    这位主自从知道王爷要大婚后,脾气更是古怪,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像是掘了他顾家祖坟的人。

    听说,王爷身边的人都吃过他的亏。

    他忽然跑来,难道是自己几时惹着他了?

    “不是爷找你,是另外有人找你!”他侧身让过,一个一身宫女装的蒙面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身材娇小,眉目如画,明明是个小宫女的打扮,却有一双让人不敢直视的眸子,通身散着威严。

    顾非墨搬了张椅子放在女子的一侧。

    她拂开袖子,矮身坐下。

    这副身段,行动间,竟不输于宫中的娘娘们。

    而顾非墨又对她非外的恭敬,不用说,这人来头不小。

    三青身子一颤,眯着眼看着她,“姑姑是……”

    “你是小奕的人?”她开门见山的说道,“我找你当然是有正事。”

    三青一怔。

    小奕?奕亲王?

    如今,敢这么喊王爷的人,只有王爷的师父与太后,还有阁主。

    连皇上也不敢这么喊王爷,这人是谁?

    “你是什么人?”他神色一凛。

    “墨凤凰的人!”林素衣道,同时,抬手举起那块墨凤令。

    三青心中大吃了一惊,传说中的墨凤令?

    这块令牌不是失踪了吗?

    王爷找了几年都没有找到,居然在他们的手里?

    不过,这本来是顾家的东西,又被他们捡到,也没什么稀奇。

    他转眸看向顾非墨,“顾公子,你们找到在下,究竟是何事?”

    见他一脸的警觉,林素衣笑了笑。

    道,“三青,我既然能找到你,就知道你们王爷的事,你是七年前被他安进宫里来的是不是?”

    三青眯着眼不说话。

    “你看,我连你进宫的时间都知道,何况你们的事?”林素衣笑道,“放心,我不会供出你来,只是想让你为我们做一件事。”

    被人发现了,不做事也不行。

    三青只得回道,“姑姑请说,三青在宫里头,跑跑腿的事还是能做的。”

    林素衣点了点头,“刘皇后已经去了琉璃宫抓淑妃,但那淑妃狡猾,身边也有隐卫,只怕是拦不住。你马上带着人去拦着,将她给我抓到宗人府去!”

    “淑妃?淑妃犯了什么事?”三青不解的问道。

    “涉嫌谋害皇上!皇上昏睡了一晚没醒来,便是她害的。”顾非墨扬了扬眉,“本来,抓着淑妃可是大功一件,但小爷我大方,将功劳让给你!”

    三青唇角一抽,明明是他不好正大光明的去抓淑妃,才求到这里的,还说什么让?

    不过,三青不敢得罪顾非墨。

    再说那淑妃与太子又一直是王爷厌恶的人,不用顾非墨出手,若他们有机会也会抓住那母子二人!

    他忙回道,“顾公子,姑姑,二位请放心,三青一定不会放过淑妃!”

    ……

    琉璃宫里。

    刘皇后的手一招,身后立刻扑上来两个身材壮实的嬷嬷。

    一左一右的来擒拿淑妃。

    淑妃身子往后退,厉喝一声,“人都在哪儿?”

    “娘娘,奴才们在呢!”两个老太监扑上来拦在淑妃的面前。

    刘皇后大怒,“大胆,敢跟本宫顶撞?给本宫将那两个老货带走!”

    淑妃虽然掌着凤印管着宫中的杂事,但刘皇后身份尊贵,又不是个软弱的主,且一直想拿淑妃,现在抓着把柄,当然是不会手软。

    而淑妃躲过了顾凤与西宁月两人的管制都没有死,一方面是元武帝的暗中保护,一方面,她也有着自己的势力。

    因此,刘皇后带人来抓,她当然不会老实的束手就擒,也叫出了身边的隐卫。

    两个太监同时出手,将刘皇后的人打翻在地。

    撕扯中,刘皇后也被挤倒在地。

    两个太监带着淑妃飞快朝琉璃宫外跑去。

    一个妃子居然冲撞她一国之母?还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

    刘皇后勃然大怒,发髻歪了也不去扶,招手叫着人怒喝一声。

    “反了!来人,来人,淑妃谋害皇上,还要谋杀本宫,护卫,拿住淑妃者有重赏!”

    “是,保护皇后娘娘!拿住淑妃!”有太监高喊一声。

    很快,一队皇城护卫飞快地朝淑妃追去。

    淑妃被两个太监带着仓皇逃跑,才绕过一处宫门,便被几人堵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是鸿宇殿当职的大太监——三青。

    顾非墨与林素衣离去后,三青马上派出段奕安在宫中的其他人,去追淑妃。

    因为,要抓就要快,若是太子得到消息进了宫,想抓住淑妃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奴才见过娘娘。”

    三青不慌不忙的朝淑妃行了一礼。

    这条宫巷窄小,三青带着三四个小太监往路上一拦,淑妃便没了去路。

    “青公公?没见本宫要过去吗?让……让开!”淑妃努力的平复了心中的慌乱,依旧摆着往日的架子。

    “不,娘娘,皇后娘娘说,让奴才在这里候着您!”三青微微扬眉一笑。

    “什么?”淑妃大怒,“让开,不想死的话,赶紧让开!”

    她身后的两个太监朝三青扑去。

    “淑妃涉嫌谋害皇上,拿下淑妃!”三青朝左右一招,跟着他的几人也同时出手与淑妃的人厮杀起来。

    段奕安在宫中的人都是青山的隐卫,淑妃的人虽然身手也不差,但必竟人少。

    再加上三青的武功可不比青一青二他们差。

    没多久,淑妃身边的两个太监全部被刺倒。

    “娘娘,得罪了,有什么事,请到宗人府里说明白,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您要怪,就怪刘皇后好了。”三青依旧笑得客气。

    “你们敢!你们……放开本宫!唔——”

    两个小太监飞快扑上前,将她胳膊反手一拧,又快速塞入了一块布到她的嘴里。

    三青唇角一扬,抖出一个大口袋将淑妃套了进去。

    “动作快点,走!”

    淑妃身边被刺倒的两个暗卫则被小太监拖到了一处隐蔽处藏了起来。

    三青带着另外两个太监扛着淑妃离开了这里。

    宗人府设在宫外。

    为了不让太子发现,带淑妃出宫除了坐轿子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虽然宫里也有马车,但坐车,动静就会闹大,还得请示宫里的内务监。

    一层一层地批下来,只怕早就惊动了太子。

    而宫门处就停了不少进宫换乘的轿子,三青命两个小太监抬着,他跟在轿子的一旁。

    但他们走到宫门口时,发现前方有不少人停步一旁,在朝一人行礼。

    “太子殿下早。”

    太子?

    三青神色一凛。

    小太监低声说道,“青公公,怎么办?太子为人狡猾,刘皇后指出淑妃谋害皇上,太子一定是知道了。否则不会来得这么早,这才辰时时分呢!”

    “混出去,就说是——端敏公主想出宫。”三青想了想说道。

    端敏公主一向娇横,常常不回宫,或是一大早出宫,这样的事她可没少做。

    “明白了。”

    两人抬着轿子,一旁跟着三青,坦然朝宫门口走去。

    段琸在东宫得到消息,说皇上晕倒了。

    他马上急匆匆往皇宫而来。

    却被几个进宫的大臣给拦在了宫门口。

    刘太保,张太傅几人拉着他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几个老头话多,位高权重,太子段琸不敢太得罪。

    应付完这个,那个又拉住了,他有火不敢发。

    三青瞅准机会,吩咐两个小太监抬着轿子快步往宫门口走。

    但段琸还是眼尖发现了他们。

    “站住!见了太子居然不行礼?”段琸身边的夏公公怒喝一声。

    “太子殿下早!”三青硬着头皮行了礼,轿子也被迫地停下了。

    “轿子里坐着的是谁?”夏公公喝道,“太子在此,骑马要下马,坐轿得出轿!”

    三青低着头,回道,“是端敏公主。”

    “端敏?她这么早出宫做什么?”段琸缓步朝轿子走来。

    三青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水。

    “当然是跟本公子一同出游了,怎么?太子殿下,您管国管家管天管地,还想管他人去哪儿玩吗?”顾非墨不知从哪儿走出来,正靠在轿子旁的一辆马车边扬眉冷笑。

    晨曦射在他的脸上,让他俊美的脸颊更增色几分,笑中带着几分桀骜。

    着一身墨色长衫却不显得老沉,反而平添了几分慵懒的魅惑。

    再加上他的一双桃花眼,斜斜飞起,能撩人心神。

    难怪京中的女人都被他勾了魂。

    段琸看到他,眼底马上生起浓浓的厌恶来。

    三青朝顾非墨看了一眼,心中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位主来了,就好办了,太子遇到他,可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顾非墨蛮横不讲理可是出了名。

    段琸看见他就来气,因为,这位明明是个卧花寻柳的纨绔,云曦却不反感。

    还赤果果的玩弄她的感情,叫他如何不恼恨?

    他冷沉着脸,抬步朝顾非墨走去。

    顾非墨却呵呵笑起来,挑着两道俊眉,“大外甥,你这般认真的来给舅舅我行礼,但舅舅却没有带礼物,着实委屈了你,你也别生气,舅舅下回一定补上!”

    然后,他整了整衣冠,负手而立,摆出了一副长者见晚辈的慈祥姿态。

    段琸:“……”

    那脸色顿时一黑,舅舅?外甥?

    “顾公子,太子一向重礼,有无礼物,他都会尊重长者,公子多心了,请受他一拜!”

    几个老得颤颤巍巍的老学究,刘太保,张太傅几人纷纷说道。

    段琸脚步一顿:“……”

    顾非墨心情很好的扬了扬眉,“……”

    段琸大怒,见礼?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来询问顾非墨的,此时气得袖子一甩大步朝御撵走去,“去帝寰宫。”

    “是,太子殿下。”

    夏公公手中的拂尘一甩,一行人朝宫里快步走去。

    刘太保与张太傅几个老头纷纷跑到顾非墨的面前,“顾公子,刚才帮你说话了,你可别跟老夫的夫人打小报告了。”

    “昨天你看到的事不准说。”

    “说话得算话,顾公子……”

    顾非墨扬唇一笑,“好说,本公子心地一向善良。”

    善良个屁!

    这小子,手里捏着他们的一堆隐私小把柄,有事没事来要挟一下。

    刚才让他们在宫门口拦太子,又要挟了一回。

    三青见顾非墨将太子气跑,马上让人抬着轿子匆匆离开了皇宫。

    而宫门外,早已停着一辆马车候着他。

    上了马车,速度就更快了,转眼,皇宫就甩到了后头。

    顾非墨见三青离去后,朝这些老臣们挥了挥手,“今日多谢各位,告辞!”

    刘太保与张太傅几人仿佛虎口脱身,一个一个刚才还颤颤巍巍的,现在却是来了精神,拔腿就跑没了影。

    皇上昏倒,他们得赶在太子的前头到帝寰宫里,太子,他们不信任!

    顾非墨走到宫墙下的一顶轿子前,低声朝里问道,“姐,你还好吧?”

    “好……,出宫。”林素衣坐在轿中,弱弱的说道。

    来到宫门附近,她就会莫名的虚弱不堪。

    听她的声音,明显的底气不足,顾非墨眼底神色一冷。

    他扶着她走出轿子,又给她罩了一件斗篷遮着面孔。

    “这里……”林素衣道,声音冷沉,“我还会再来!不是这般偷偷摸摸,而是正大光明的走进来!”

    顾非墨扶着她的肩头,望向威严而空寂的皇宫,“一如当年坐着十六人抬的凤撵进宫,我不会让姐姐的念想落空。”

    “非墨,我想先回家,那淑妃进了宗人府,就没那么容易出来。刘皇后一直记恨她,她不死,在里面也会掉层皮!”

    “好,先回家!”

    顾非墨虽然看不到那所谓的阵法,却依旧按着林素衣说的行路步子,两人快速走出宫门。

    赶车的是阮七,他看着二人一脸疑惑。

    自家公子今天很奇怪,昨天还喊着要杀了林姑娘的,今日一早怎么又和林姑娘这么好了?

    他不敢多问,因为公子的脸色肃然,林姑娘的眼眶还是红的。

    这又是闹的哪出戏?

    马车很快离了皇宫,一路往顾府而去。

    ……

    顾府前。

    罗管事正指挥着仆人打扫府门前的道路。

    阮七将马车停下。

    随后,顾非墨扶着一个女子走下马车。

    罗管事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太阳刚从东边天升起,没错啊?

    但,公子怎么扶着林姑娘?看起来还这么亲热?还是他眼花了?

    他看向阮七。

    阮七摊手,一脸茫然。

    公子从宫里出来,整个人就变了。

    “罗管事,快通知老爷夫人,就说……”

    林素衣打断他的话,微笑道,“不,非墨,我去见他们!”

    顾家后院的荣华堂。

    老太师正捏着胡子端坐在太师椅内,眯着眼望着屋中一角。

    今天不用上朝,据说是因为皇上晕倒了,晕就晕吧,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这老头子晕倒时,皇帝女婿都没来关心一下,他凭什么关心那位?

    还不如在家安排一些事情,

    他的心中盘算着请哪几位族亲来观认亲礼为好。

    顾夫人则坐在一旁翻看着已经拟出的几个名字。

    他们其实从没有去奢想过,有个同女儿一样性情的姑娘会认他们为亲。

    也许是女儿在天有灵吧,丢一个女儿,又得一个女儿,虽不是亲生的,但好过没有。

    顾非墨这时大步走进屋里来,同时挥退了屋中所有的随侍仆人。

    老太师的脸一沉,翘着胡子喝骂起来。

    “混小子,昨天一晚上都没有回府,又到哪儿混去了?这一大早的你又是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顾夫人怒得将手往桌上一拍,瞪向老太师。

    “哎,我说老不死的,儿子不回府,你骂,回府了,你也骂,你倒是让他回还是不回啊?”

    老太师:“……”

    平时这二人一吵,顾非墨一准跑掉,今天却例外。

    他笑着走到顾夫人的面前,“娘,爹,我带个人来给你们见见。”

    “谁?”老太师眯着眼看向顾非墨,儿子今天很奇怪。

    “谁啊——”

    “爹,娘,是女儿——”

    林素衣缓缓迈步走进屋子。

    当屋中传来老父亲与老母亲的吵架声时,她心中很是颤抖了一下。

    这里,前些日子她也来过几回,有偷偷来的,有正大光明以顾家义女的身份来的,但每一回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她不知父母能不能接受她,会不会被她吓着,必竟,老父亲都已经七十岁了。

    而且,对弟弟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她也是在心中纠结了许久。

    “哎,是素衣啊,来,来这儿坐。”顾夫人笑着招手叫着她,“你呀,干脆搬进来住好了,这小子敢赶你走,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收拾他。”

    “娘,冤枉,没有的事,我哪会赶姐姐走?”顾非墨讨好的捏着顾夫人的肩头,心中却是微微一叹。

    “嗯,素衣,待会儿就让管家到客栈收拾你的东西去,小女孩儿家的怎么能住在外面?”

    外面?

    她在外面住了很久很久了!她想回家。

    她后悔十三岁就跑到外面去,她后悔爱上一个负心汉。

    她后悔让整个顾家跟着她走上仕途,如今受到排挤。

    像以前那样,父亲只做个乡绅多好!

    林素衣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走到顾太师与顾夫人的面前跪下了。

    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爹,娘,女儿回来了。”

    顾太师与顾夫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脸诧异。

    因为林素衣今天的模样很奇怪。

    “素衣,你这是……”顾夫人朝她抬了抬手,微笑道,“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到认亲那天才要行礼,快起来,非墨,扶姐姐起来。”

    林素衣朝顾非墨摇摇头,然后,缓缓的揭开了脸上的面纱。

    “爹,娘,我是凤儿啊,是你们的女儿啊,我回来了——”

    顾太师与顾夫人惊在当地。

    “你……你是小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皇宫里。

    被淑妃的人推倒在地,狠狠摔了一跤的刘皇后,得到手下人递来的消息——淑妃已被送到宗人府了。

    “消息可是真的?”刘皇后惊喜的问道。

    “是真的,是三青公公着人送去的。”小太监回道。

    刘皇后眸色一闪,“三青?哦,是鸿宇殿的掌事公公,嗯,这个人,待会儿好好的赏他。现在,跟本宫去宗人府。皇上一时不醒,这淑妃就得给本宫狠狠地处罚!”

    ……

    段琸急匆匆到了帝寰宫。

    朝中几个老臣也在殿外守着。

    “怎么回事,皇上怎么会晕倒?”他大步走进内殿。

    “太子问老臣们,老臣们也想知道,这件事,太子还是好好的问问淑妃娘娘。”

    与太子一向不和的刘太保与张太傅,看着他不冷不热的说道。

    两人刚才在宫门口对他的客气,早丢到一旁,此时正表情清冷的看着段琸。

    福公公叹了口气,拉着段琸走到僻静一处。

    “殿下,皇上晕倒后,奴才马上宣了太医,太医说是皇上中了毒才会晕倒。奴才正在查这毒的来源,哪知后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刘皇后在淑妃娘娘的床上找到了这种毒药。”

    “说清楚!”段琸的脸色阴沉沉,母妃会毒皇上?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当下,福公公便将前一晚,后宫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琉璃宫里莫名出现了死尸?

    母妃带人去抓凶手,却被皇后反咬一口说琉璃宫的人偷了端敏的珠玉?

    结果在琉璃宫里找到了毒药?

    他的脸上布着寒霜,这是典型的连环计。

    段琸正要前往琉璃宫,又有琉璃宫的人得知他到了帝寰宫马上前来回话。

    “殿下,不好了,宗人府那里有消息来,娘娘被皇后抓起来送到宗人府去了!”

    “什么?”段琸的眼风如刀子一般射向那个传话的太监,“什么时候的事?”

    “不……不知道啊,皇后娘娘派人来抓淑妃娘娘。奴才们看见淑妃娘娘已经安全离开了啊,哪知——”

    “废物,滚!”段琸一脚将那个报信的人踢飞在地,“什么时候被抓都不知道,要你们有什么用!不必留了!”

    从段琸的身边跳出一个暗卫来,提着那个报信的太监就奔出了帝寰宫。

    福公公闭了闭眼,无用则除,这是太子一贯的做法。

    ……

    段琸又进了元武帝的内殿。

    问了太医们一些元武帝的情况后,又匆匆往宗人府而来。

    彼时,刘皇后因为是坐着马车,速度较慢还未到。

    段琸快马加鞭先一步到了。

    夏公公一直跟在他的一旁。

    “殿下,奴才觉得,娘娘虽然是被冤枉的,但殿下这么去看娘娘,难保不会有人说是殿下指使娘娘这么做的。”

    段琸的脚步一顿,眯着眼看了一眼夏公公。

    想了想,他还是大步朝宗人府衙门里走去,“她是本宫的母妃,她被人冤枉,本宫怎么能不去看她?”

    “可是太子,您看看就好,千万不能带人走,奴才以为,带走娘娘会中了一些人的圈套。”

    “刘皇后——”段琸的眼底杀意一闪。

    ……

    宗人府,皇亲们犯了事,都会被送到这里来。

    宗人府管事的是个头发胡子全白的瘦小老头,名叫左胜武。

    见到太子,他的礼数做得很全,很是客气,但就是不让太子进牢里看淑妃。

    老头恭敬的问道,“太子是否有皇后娘娘的懿旨?”

    段琸不耐烦,“本宫只是来看望娘娘,要什么懿旨?”

    “那么,是否有朝中三公们的保释信?”左胜武开始打太极。

    “左大人什么意思?”

    “啊,太子,娘娘涉嫌谋害皇上的罪,可是要杀头的,太子不避嫌来看望娘娘,可见母子情深,让老臣很是感动。但这件事情实在太重大,太子一定要看望淑妃娘娘,请容老臣请示三公与皇后。”

    “那就快去!”

    “是,殿下!”

    然后,请示的时间比较长,段琸一直等着。

    左胜武早跑没了影。

    因为,在太子来之前,左胜武收到了一封信。

    一封只印着墨凤令的空白信。

    墨凤?

    已故的永贞皇后?难道是她的隐卫出现了?

    朝中一些老臣们都见识过顾凤的狠厉手段,谁人敢不听?

    而顾家与太子一向不和,墨凤令到,不要说,一定是顾家插手淑妃的事了。

    左胜武可不敢惹着顾家的人,特别是永贞皇后顾凤的人,便一直拖着太子段琸。

    宗人府的地牢里。

    淑妃揉了揉发沉的头,睁开眼来。

    待发现自己已不在皇宫里,而是睡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时,她的心头一惊。

    两只肥如小猫的老鼠追逐着从她的前面跑过。

    这是哪里?

    地上堆着一些散着恶臭的稻草。

    唉——

    有人在她的身后长长的叹息一声。

    声音是个女人,很年轻。

    她赫然转头,只见一个白衣女子坐在椅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因为屋中的光线太昏暗,她看不清那人的神色。

    “淑妃,好久不见!确切的说,是五年零四个月又三天。”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淑妃摸摸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

    “淑妃贵人多忘事啊。”女子轻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缓缓走向她。

    油灯的光此时正好照在白衣女子的脸上。

    如画的眉目,倾城的容颜,一双摄入心魄的杏眼,带三分妖媚,七分威严。

    正直勾勾的看着淑妃。

    “啊——,鬼——啊——”淑妃瘫软在地,脸色如死灰的白。

    林素衣忽然笑起来,眼波扫过,万物失色,整个地牢里,因她的笑容而增色不少。

    “哎,我说淑妃,你有胆杀人,为什么不敢见到鬼?”

    淑妃吓得往后退,“别过来,……我……我没有杀你,顾凤,砍你腿的是那个南诏的女人西宁月,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动的手,我亲眼看见她砍了我的腿,又将我扔进了地洞里。但是,出这主意的,是你吧?淑妃!以那西宁月的脑子,也想不出这等奸诈的主意来。”

    “……”

    “她只会冒我名,偷宫里的财罢了,占着权势,连个皇位也得不到,可见是个没心计的人!连你这个被关进冷宫的女人都能将她糊弄过去指挥着她,她还能想出什么计策来?”

    淑妃吓得身子发抖,牙关打着颤,“顾……顾凤,真的是他们,他们杀的你,我什么也……不知道……”

    林素衣走到她的面前,长长的裙袂拖在地上,白的衣,森寒的眼,让人不寒而栗。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淑妃,眼底闪着戾色,“是那些人没错,但是,却是你将他们引进皇宫来的!是你同段元醇一起害了我!西宁月只是个操刀手罢了!你们两个奸夫**一直盼着我死!好得那墨凤令!”

    “……”

    “但老天开眼,让我重见天日,那处宫殿被挖开了!你说,我该怎么感谢你,让我成了不死之身呢?不如,让你跟我一样的死法,怎么样?”

262章 淑妃断腿

    淑妃吓得瘫软在地,

    跟顾凤一样的死?

    砍断双腿,再被人扔进地洞里,自生自灭?

    不——

    她一脸死白,身子发抖。

    “你……你若杀了我,我儿子不会放过你的,你敢……”

    林素衣冷笑,“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顾凤不到及笄之年就敢随军奔赴沙场,我敢孤身一人闯敌军阵营,我这辈子杀了多少人?我连地狱都去过的人还有什么不敢?”

    “……”

    “你藏着的那个秘密瞒着别人,可瞒不过我!你是尹国的郡主吧?那个老国主两个女儿中的一个!”

    淑妃的眼神在躲闪,“不……不是,你胡说……”

    林素衣忽然扯开她的衣领,只见淑妃的左肩头上,赫然出现几个古怪的符号。

    林素衣的眉梢扬了扬,“淑妃,要我念出这几个字的意思吗?”

    淑妃的脸色一白,“……”

    “端木盈,你狡辩也没有用!南诏人灭了你们尹国杀了你们尹国老国主,你想报仇却没本事,就引来南诏人暗杀我。让我同他们两相厮杀!”

    “……”

    “我要是死,兵权会被收回。合了你的意,也正合了段元醇的意!他对我掌着兵权早就不满!而段元醇将你打入冷宫,其实是你自己想进冷宫,他在保护你是不是?”

    “……”

    “因为南诏人发现了你的奸计,在追杀你,你便使了个两全之计,既给我扣了个妒妇的帽子,又顺利的进了冷宫。你这个挑拨离间的阴险女人!”

    林素衣忽然森然一笑。

    淑妃尖叫起来,“你胡说……不是你的说那样……我没有挑拨……”

    “姐姐,跟这毒妇多废话什么?外面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顾非墨从外面大步走进了地牢,一脸肃杀的看着淑妃。

    “顾非墨?果然,本宫被人抓到这里来,是你们顾家人搞的鬼!太子不会放过你们的!”淑妃眯起眸子,冷笑一声。

    “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你是认为会死得舒坦吗?”

    嗖——

    一只双头蛇的短箭忽然从顾非墨的袖中射出,射在淑妃的面前。

    她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你别说不认识!”

    淑妃拼命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认识!”

    林素衣朝那短箭走近两步,眯起眸子问道,“非墨,这是什么?”

    “还有一笔账要同她清算!”顾非墨一把揪起淑妃的衣领,咬牙森然问道,“我问你,元康十五年,在梁国北地,你是不是派人参与了一起谋杀,杀了一对叫谢宏与端木雅的夫妇?”

    林素衣扭头看向顾非墨,“非墨,你怎么问起他们?你认识?那是尹国丞相夫妇。”

    “他们是……云曦的父母。”

    “她的父母?”林素衣一脸吃惊,“她……”

    她抿了抿唇看了一眼淑妃没说话。

    淑妃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派人!但是,那贱女人死了,我却高兴了许久,哈哈哈,抢人东西的人,总归是活不久的,从小到大都抢我的,那贱人就得死!哈——”

    噗——

    顾非墨抬脚用力踢向淑妃。

    淑妃惨叫一声,身子撞向身后的墙壁,大吐了一口血。

    “对,你说的没错,抢人东西的人,总归是活不久的!我姐打的江山,却被你们一对狗男女坐着,到最后,她却落得个被人砍了双腿活活疼死无人收尸的下场!这笔帐,怎么算?”他咬着牙,眼底寒光一闪,忽然大喝一声,“人都在哪儿?还不快给爷滚进来!”

    “公子,属下们都在!”

    两个大汉扛着大刀大步走进来。

    淑妃吓得不轻,“你们……你们……皇上没有下旨,宗人府没有审判,你们胆敢行私刑?”

    顾非墨扬唇冷笑,“小爷我就动了私刑了又怎样?你敢唆使他人砍了我姐姐的双腿,爷要让你尝尝同样的滋味!动手!”

    “是!”

    刀起,寒光一闪。

    血水飞溅开来!

    同时,咔嚓一声——

    啊——

    淑妃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小腿已被齐齐斩断。

    她疼得在地上不停地打着滚,血水噌了一地。

    “我不会放过你们——”

    顾非墨一脚踩上她的断腿,双眸森冷盯着她,唇角浮着冷笑,“爷等着——”

    而这时,地牢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牢头模样人快步走进来,“公子,太子来了!”

    太子?

    顾非墨两眼一眯,抓起那只双头蛇短箭就朝淑妃的身上猛地扎去。

    哀嚎不停的淑妃彻底没了声音。

    林素衣飞快地拉着他,同时对另外三人说道,“快离开这里!”

    地牢里并不是全封闭的。

    除了太子即将走来的那扇门,还有两处出口。

    五个人分别从另外的两个出口离开了。

    这时,段琸大步走进了地牢。

    在前堂里,那宗人府的执事左胜武一直不来,他等得不耐烦,便自己寻到了地牢。

    离地牢不太远的地方时,他忽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声。

    段琸的心头一紧,飞快地跑进来。

    只见地上倒着一人,更是四处可见飞溅的血渍。

    “母妃!”

    他狂奔上向,抱着淑妃。

    淑妃早已人事不醒,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只双头蛇箭,血水将淡粉色的裙子染成了绛红。

    裙子下半截空了一半,不远处滚着两只断掉的小腿。

    断腿血肉模糊,看着惊悚。

    跟着他进来的夏公公整个人都吓傻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段琸的暗卫暗鹰则道,“太子,娘娘刚才还在呼叫,说明施刑的人还没有走远,属下这就去追回来!”

    “快去!”段琸的两眼血红。

    暗鹰飞快地离去。

    段琸又咬牙怒道,“来人,将那左胜武给本宫叫来!他居然敢对淑妃行刑,本宫饶不了他!”

    夏公公这才回过神来,“是……是是……”哆嗦着跑出去了。

    段琸伸手抚向淑妃的脸颊,颤声道,“母妃,醒醒啊,母妃——”

    “殿下,得传太医啊——”又一个护卫说道。

    “那还不滚去请来?”

    “是!”护卫拔腿就跑走了。

    淑妃这时却醒了过来,“琸——”

    “母妃,这是谁干的?”段琸的脸上攒着滔天怒火,颤抖着伸手按着她小腿上的穴位,止着血。

    “琸儿!”淑妃咬着牙,因为疼,浑身打着哆嗦,她费力抓着段琸的胳膊,“替母妃报仇,杀了谢云曦!杀了顾府所有人!”

    段琸的手一顿,眸色闪了闪,“母妃,为什么杀谢……云曦,她又妨碍不了咱们什么。”会是她动的手吗?

    他的心一沉。

    “是顾非墨让人砍的母妃的腿,但一定是那死丫头唆使的!她就得死!而且,她是那个端木雅的女儿,那个贱人生的……”

    “……”是顾非墨干的?段琸的眼神一冷。

    淑妃因为断腿处的疼而一脸惨白,但一双眼却森如鬼魅。

    她咬着牙,“同是尹国郡主,为什么好处都给那个端木雅?从小到大,母妃就活在她的阴影里!她死都死了,生的女儿还同本宫做对,谢云曦不能留着,她得死!”

    “……”

    “你外公为了她顺利当上国主,居然将母妃送到举目无亲的梁国来……母妃活的这一辈子就没过上一天顺心的日子!”

    “……”

    “前半辈子受那端木雅的欺压,后半辈子受顾凤那个贱人的欺负,琸儿,母妃不甘心……,不甘心——,你要答应,答应——!”

    段琸抿着唇,无声叹了口气,“儿臣答应你……,你别说了,歇着吧,太医马上就到,儿臣先带您出去。”

    淑妃却不理会他,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

    “琸儿,母妃与你父皇自小就认识,是顾凤,是她,是她非要插入一脚!他抢了皇上,她不得好死!她们一家子都不得好死!那顾非墨,居然让人装成顾凤的样子吓唬母妃,你要将他们全都杀了,你记着,你要记着——”

    “我记着。”

    “好……”淑妃的额间疼得满是汗水,说了这许久的话,终于体力不支,再次晕过去了。

    ……

    宗人府一旁的小巷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一个白衣蒙面女子与一个墨衣少年坐进去后,马车飞快地离开了。

    这时,有一队羽林卫快速的围上了宗人府。

    顾非墨冷嗤一声,放下马车帘子,偏头看向林素衣问道,“姐,为什么不彻底杀了那淑妃?她那么对你,你还留她一命?”

    正阖着眼想着事情的林素衣,缓缓睁开眼来。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睫,淡淡笑着。

    “一刀杀了?不是太便宜她了?我活活痛死,也让她生生受着那痛!断腿!呵,再美的女人没了腿也少了美!何况,她只是一个半老徐娘!我既然留着她的命,就不怕她翻起什么事来!”

    “……”

    “而且,我想起了一件事,你说的那双头蛇短箭,我仿佛在哪儿见过,只是想不起来了。你说曾几次看见过,难道,还有人参与了其中?”

    “还有人?”顾非墨眯起眸子。

    “那人杀了云曦的父母,又在淑妃的琉璃宫里发现短箭,而做这种箭的人死时又有太子信物在一旁。并且,这两人都不承认杀了人,所以,我认为是有人在栽赃!”

    “……”

    “没有谁会蠢得杀了人还留下显眼的证据给别人看见。我得揪出那人来!还一份人情给云曦!要不是那丫头,我现在还在地底下呢。”

    顾非墨拧着眉,“栽赃?的确有些像。”

    林素衣又道,“云曦给你的密信上不是说,淑妃已同南诏人秘密勾结着吗?还怂恿着皇上让太子出兵梅州剿匪,让段奕随军?意图杀段奕?南诏人还不知道淑妃的真实身份,我要是揭穿开来,再联系云曦丫头的计谋,可就有一场好戏看了!”

    顾非墨微微扬起唇角,眸色一亮,“不愧是姐姐,果然好计。”

    “快刀杀人,那是给了对方的一个痛快!而慢刀杀人,才是最折磨人的!他们抢走我的东西,我要一一的讨要回来!”

    顾非墨又想起一件事来,“姐,我倒是担心老皇帝不会让太子出兵了,必竟,这些日子他可是一直都冷着太子,那咱们可就空欢喜了。”

    林素衣摇摇头,“不,你不要被一些事情的表面所迷惑,段元醇厌恶太子怀疑太子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八成是想稳住段奕,担心段奕针对太子。”

    “……”

    “他与淑妃可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听说,还有着山盟海誓生死之交。否则,也不会在淑妃犯了不少事后,段元醇仍是一直保着她!”

    顾非墨双手抱胸,眯起眼眸,“难怪,太子一直惹事,老皇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了。原来他们是早有奸情!”

    林素衣冷笑,“段元醇的女人中,他只在乎淑妃,那两人,口里说着对方如何不好了,其实都是演戏给外人看!是给刘皇后与我看的!”

    “……”

    “他骗了名门望族的刘氏女,又骗了能上沙场的我!却百般护着当时只是歌伎的淑妃。那个伪君子,我倒要看看,他发现被别人骗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

    林素衣的唇角浮着冷笑,而眼角却微微犯红。

    顾非墨伸手揽着她的肩头,温声道,“他不会有好下场,姐姐——”

    ……

263章

    宗人府里。

    因为淑妃已昏得人事不醒,段琸担心带着她坐马车会颠簸得更疼,而坐轿子又更慢,便索性让人将太医们都叫来,一齐会诊。

    “动作快点!娘娘若有事,本宫要你们陪葬!”段琸一把揪住一个太医,眼中透着森森杀意,恨不得吃了对方。

    “臣……臣一定尽力……”太医吓得一脸惨白。

    其他的几人也是不敢多话,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施针,把脉,包伤口。

    腿都断了还怎么诊治?

    太医们望着两只断下的腿一筹莫展。

    经过商议,决定先保住淑妃的命,将断腿装起来再说。

    ……

    里间屋里,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宫女太监们紧张地忙出忙进。

    谁也不敢多话,尽量的放轻着脚步,将存在感降在最低。

    段琸立于外间的窗前,双眸盯着窗外,抿着薄唇,一脸肃杀。

    明黄色的太子服裁剪得体,衬得他身姿欣长,这个男子,以前可是宫女们最思慕的对象。

    但此时谁也不敢上前同他说话,纷纷躲开。

    暗鹰这时来回话,“殿下,属下追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有什么异样的人。”

    “没有?动作这么快?”

    夏公公小跑着走进来,“太子,左大人找到了。”

    段琸咬牙怒道,“叫他给本宫滚过来!娘娘惹着皇后被送来这里,他居然不经审问就动酷刑?他这是不想活了吗?”

    夏公公一脸为难,“可是……殿下,他没法走路。”

    段琸挑眉,“怎么回事?”

    “左大人被人打伤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段琸眯起双眸,脸色一片阴沉。

    夏公公忙道,“就在殿下来到宗人府后不久,左大人说要请示皇后娘娘与三公,他的轿子才走出小半个时辰,就遇到了劫匪。他被人抢了财物,贼匪们将他打得晕过去了,抬轿子的两个轿夫也没躲过去,三人都伤得很重。”

    段琸抿着唇,一言不发,而脸上更是阴沉沉一片,双眸中翻腾着杀气。

    夏公公与暗鹰都吓得不敢吱声。

    淑妃被人砍了腿,该负责的人却又是在太子来时被人打伤了,便是一点责任也没有。

    而施刑的刽子手也找不到。

    太子这是有火不知找谁发,有仇找不到仇人,生生憋在心里而郁闷着。

    咔嚓——

    段琸捏碎了一只杯子,微微眯起眸子盯向窗外一处。

    顾非墨,好一出调虎离山计,将左胜武调走,再进地牢里对淑妃施刑。

    伤他母妃的人,他绝不罢休!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

    一早,顾非墨出现在皇宫的门口,他说那轿子里坐着的是端敏公主,还有那个三青……

    都值得怀疑。

    默了半晌,从他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来,“暗鹰,带上人,随本宫去抓顾非墨!”

    “是!”

    段琸又道,“夏公公,派人去找找端敏!看看她在哪儿?居然拿端敏做幌子骗本宫?该死的!”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

    顾府里,顾夫人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正对几个管事婆子吩咐着事情。

    “二福,梅园的屋子必须在天黑前打扫完毕。”

    “李妈妈,马上到翠云坊去定制时下最新的首饰,就……先订制一打吧。”

    “张家媳妇,选一些浅色的上等绸缎,每色选两匹送到上房来。记着,是林姑娘喜欢的浅色,那些深色的老气颜色别拿来!”

    仆人们个个面面相觑,夫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收那林姑娘为义女,在昨天时已经定下来了,当时,老爷夫人除了心情好点,也没有这么的反常啊。

    今天的老爷与夫人怎么高兴成这样了?首饰定一打,这得花多少钱?

    而且,夫人居然提到了梅园,要知道梅园以前可是永贞皇后住过的地方,平时可是从不让人进去的。

    假贵妃在那里办了一次宴席,将梅园的梅树都快糟蹋完了。

    夫人伤心了很久,再没让人进那座园子,一直锁着。

    今天不仅让人打扫园子,还要添置物品,这可有些反常。

    二福首先问道,“夫人,梅园里的屋子,不是小姐最喜欢的一处地方吗?她先前不让人动呢,今天怎么……”

    顾夫人的脸色一沉,“让你清扫就清扫,不要问那么多,这处园子,可是要清理出来给林小姐住的。一个一个都仔细点!谁有一点做得不好,我饶不了他!”

    众人心中泛着疑惑,还是纷纷答应道,“是,夫人!”

    这边的几人一走,顾夫人又对另一边的几人吩咐起来。

    “刘二家的,速去调十个仆人到园里听差,要选机灵手脚快的,呆头呆脑的不要!”

    “是,夫人!”

    顾太师坐在一旁捏着胡子,眯起眼想着事情。

    等仆人们一走,顾夫人伸手在顾太师的肩膀上死劲一拧。

    她拧着眉,怒道,“老头子,女儿回来了,你就坐着无动于衷?不给女儿准备点什么?”

    顾太师疼得拍掉她的手,横了顾夫人一眼。

    “谁说老夫没有准备了?哼!老夫自有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我就看你在这儿发了半天的呆!你就从来没有拿过一个正经主意出来,当年要是你少管管生意,多关心一下小凤,不要送她去习武,她就不会胆大得四处行走,就不会跟着那人走了,弄得现在……”

    顾夫人说着说着眼眶又是一红。

    顾太师拍了一把椅子扶手,“行了,她不是回来了嘛?”

    “回是回来了,吃了多少苦!这能当事情没发生吗?”

    顾太师眯起眸子,阴阴地一笑,“你说……老夫将整个朝中的大臣们都请来参加老夫的家宴,让他们见见素衣,怎么样?”

    顾夫人睁大双眼,赫然看向他,“听说皇上还昏迷着,太子会容许咱家这么大张旗鼓的办宴席?”

    “太子不同意又怎样?老夫这回就同他扛上了!”

    二老正说着话,前院的罗管事跑来传话,“老爷,夫人,太子来了!还带了不少的羽林卫来。”

    “太子,他来干什么?”顾太师冷笑一声,哼了一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让他自己进来,老夫今天身子不爽,一身病痛,不能前去相迎!”

    一身“病痛”的顾太师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走到窗下的小榻上一倒,两眼半闭,口里哼哼起来——装病。

    罗管事看了自家老爷一眼,嘴角抽了抽,说道,“是,老奴这就去回太子。”

    顾夫人的脸色也是马上一沉,走到小榻边坐下了。

    她冷笑一声,“太子带着羽林卫来?还嫌咱家的人过得太舒坦吗?”

    “哼,他来他的,想讨老夫的好脸色,门都没有!”顾太师的眼皮翻了翻,又开始哼哼起来。

    罗管事还没有走到前院,就见太子带着一队兵差正大步走来。

    “太子殿下,太师染了风寒,卧床不起,请太子……”

    段琸看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进了荣华堂。

    羽林卫们挂在腰间的宽口大刀,撞击着身上的铠甲,发出阵阵铿哧的声音。

    顾太师见他走进大厅,眼皮只撩了撩。

    他淡淡道,“太子殿下,老夫年老多病,无法起身相迎,请太子见谅。”

    段琸忍着怒火,顾太师长得一脸的红光,居然说有病?

    “太师,敢问顾公子在哪儿?请他出来,本宫有话问他!”段琸走进正厅,开门见山的就问道。

    这时,从外面又走进三个人来,正是国子监祭酒董大人,和刘太保,张太傅。

    三人进了正厅,齐齐惊讶的说道,“太子,太师正病着,你为何还要这样质问他?”

    顾太师大口喘息着,“三……三位大人,太子不是老夫……的亲外孙,不会体谅老夫的,要是当年……永贞皇后没有孤身一人闯西戎的敌营,要是当年的皇上没有受困于西戎的敌营,……永贞皇后也不会流产,老夫就有外孙了,可是啊……”

    他眼里是满满的嘲讽。

    “唉,太师啊,说的可不是嘛!”董大人跟着唏嘘一番。

    刘太保与张太傅也跟着符合着,“说对也是啊,可怜的老太师没了外孙了……”

    当年,永贞皇后怀着身孕只身一人闯敌营去救被俘的皇上,却因劳累过度而流产了。

    又因为伤了身子,后来一直没有怀上。

    但别的妃子生的儿子却上门来问罪太师府。

    老太师这是拐着弯的骂太子与皇上忘恩负义了。

    太子的脸上一阵窘迫。

    “太子殿下,这是……”顾夫人站起身来,锐利的目光朝段琸身后的羽林卫们身上一扫,冷笑一声,“怎么,太子这副阵势,是要抓我儿吗?”

    段琸一脸森然,扯唇一笑。

    “难道本宫还是来吃酒的?顾非墨在哪儿?请太师和夫人交出他来,如不然,本宫只好自己进府搜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你已经进府搜了!太子私闯大臣的宅子,可是我朝的首例!难道身为储君就可以肆意妄为吗?皇上进臣子家的内宅也要得到主人的同意,太子却派人闯入内宅!难道太子的权势还高过了皇上?”

    林素衣的手里拎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扔在太子的面前。

    正是两个羽林卫。

    刘太保三人马上指着段琸问道,“太子,您搜捕可有顺天府与大理寺的文书?可有皇上的圣旨?”

    段琸气得一脸郁黑,他根本还没有派人进去搜!但,人却被顾府的人抓到了,他这时有口难辨。

    一身白衣的林素衣,目光如炬地盯着段琸,“太子,请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在我顾府的后宅?”

    刘太保道,“太子,私自带人闯入臣子的内宅,可是会让臣子寒心啊。”

    张太傅不客气的甩袖子,“太子,老夫只好到朝堂上向皇上谏言了!”

    太子眯着眼,该死的,这几个老学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老学究们正是林素衣派人“请”来的,而那两个羽林卫也是被她偷偷的擒住的。

    淑妃的儿子居然敢在顾府撒野!她不会让他讨到好处!

    太子今日的狂妄举动,被臣子亲眼看见,明天,朝上弹劾的折子一定满天飞。

    权力再大,名声不好,也得不到百姓的支持!

    地位当然不会稳!

    顾太师从榻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道,“我儿犯事,也得是顺天府的人来拿,太子拿人,是不是得讲个证据?他犯了何事?伤了何人?请太子说明!”

    段琸冷笑道,“他伤了淑妃娘娘,就在一个时辰前!”

    林素衣扬了扬眉,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指责别人可得讲证据!今天一早,非墨就被端敏公主请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府。哪里分得开身伤害淑妃娘娘?”

    “是吗?端敏很快就会被请到,不知顾公子是不是跟在她一起?”段琸眯着眼,傲然看着众人。

    林素衣盯着他的脸,面纱下,唇角微微扬起。

    这个段琸果然是有备而来!

    这是想拆穿她与非墨的谎言,而好捉拿非墨。

    因为今天一早,她与非墨从宫中出来,在宫门口时,遇上了太子。

    而那时,三青也押着装着淑妃的轿子到了皇宫门口。

    为了不让太子起疑心,非墨说那轿子里坐着的是端敏。

    段琸这是来查证据来了。

    “殿下尽管查,身正不怕影子斜!”林素衣坦然迎上段琸的目光。

    他的弟弟,怎么可能会输给淑妃的儿子!

    ……

    永宁街上,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而行。

    车内,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抱怨说道,“听说云曦生病了,我这巴巴的出了府去看她,她娘居然不让我看。”

    另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说道,“公主,那夏夫人不是说,曦小姐得的是严重的伤寒吗?公主进她屋里,要是给过上了,曦小姐会过意不去的,娘娘要是怪罪下来,夏夫人也担当不起啊。”

    “绿箩,是这样吗?”

    “当然啊,不然,您是公主,夏夫人一个民妇,哪敢赶您走啊。”

    主仆二人正是端敏公主与她的侍女绿箩。

    端敏抿着唇,无聊的望着窗外,“你好像说得也对。可是,云曦一生病,就没人陪我玩了。”

    外面赶车的小太监小安子忽然惊呼起来,“公主,小心,前面有一匹马疯了,正朝咱们撞过来!”

    “啊?”端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外面的小安子尖呼了一声。

    接着,只听“嘭”的一声响,马车剧烈的摇晃了一下,车翻了。

    “公主,小心!”绿箩伸手去抓端敏。

    哪知还是慢了一步,端敏正坐在车门旁,马车一摇晃,她从车门处掉了下去。

    “啊——”端敏吓得魂飞魄散,双手乱抓。

    眼前一花,她以为自己就要死掉了,哪知被一人伸手一提,抓着她的胳膊跳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惊吓之下一把抱着那人的腰身。

    “多……多谢公子相救!”

    “不用!”那人淡淡回道,同时飞快拉开她抱着自己腰身的手,快速闪开,再不看她一眼,大步离去了。

    “公主,你没事吧?”绿箩与小安子一齐跑了过来。

    端敏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一个走远的青年男子的背影。

    男子着一身靛兰色长衫,身姿绰绰。

    端敏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她指着那人,道,“快……快,小安子快追上那人,那人救了我!”

    小安子回头去找马匹,但那青年已翻身上马跑没了影子。

    “废物,这么慢,人都不见了!”端敏怒得踢了一脚小安子。

    小安子哭丧着脸,“公主,那人的身手太快,奴才追不上……”

    “咦,公主,你的手里拿的是什么?”绿箩看向端敏的手里问道。

    端敏低头一看,只见她的手里正抓着一只香囊,上得绣着一片枫叶。

    她眼睛一亮,“回宫,让母后派人查一下,看看京中哪位公子喜欢枫树!”

    “是,公主。”小安子与绿箩一齐收拾好了马车。

    端敏的马车启动后没走多远,忽然,有一人踢开车门跳了进来,只听绿箩哼了一声后,就晕死过去。

    端敏吓了一跳,正要惊呼,待定睛一看,却发现是认识的人。

    她大吸了几口气平复好了心情。

    挑眉怒道,“顾……顾非墨?……你胆子不小,你想干什么?”

    顾非墨微微扬唇,“你又私自跑出宫来了?皇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你可就……”

    “要你管!”端敏眉毛一竖,“顾非墨你敢打我小报告试试看!”

    “我不会打你的小报告,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明义上的舅舅。”

    “你敢威胁我?我不帮!”端敏怒得咬牙。

    顾非墨闲闲说道,“不帮也行,但我保不准那天,我在皇后面前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你今天跑出皇宫两个时辰了。还同宫女太监往集市上走了一番。”

    “你……”端敏气得说不出话来,顾非墨难缠,果然不假,“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哪得罪你了?”

    还想当她舅舅,有这么损人的舅舅吗?

    顾非墨见她话语放软,便正色说道,“你若不想被皇后娘娘罚,就说,是我将你带出宫来的,因为你不认识集市的路,要我带路。一个上午都是我跟在你身边。特别是太子问起来,你就这么说。”

    “这就样?”

    “就这样。”

    端敏眼睛一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一来帮了难缠的顾非墨的忙堵了他乱说的嘴,二来,有人替她背了一个黑锅。

    到时候母后问下来,也不关她的事。

    她抬了抬下巴,道,“好,就按着你的话说,不过,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见她同意了,顾非墨眉尖舒展开来,微微一笑,“说吧,合作愉快。”

    端敏将一个男子的香囊捏在手里,在他的面前晃着。

    “帮我查一下,看看京中哪个青年男子喜欢枫树,身上的饰物上有绣着枫叶的。”

    顾非墨盯着那香囊,两眼一眯,谢枫的?

    他神色一敛,“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哪来的?”

    端敏扬了扬眉,“刚才,我的马车翻了,这个人救了我,我要以身相许。”

    顾非墨惊在当地,心中为谢枫默哀了一把,被端敏缠上的人,可有得罪受了。

    半晌,他才道,“端敏,不可以随便以身相许,你不怕人家已经有了妻室?或是身有隐疾?”

    “我不管!他哪怕有了妻儿,我也要他娶我!大不了不休他老婆就是,给一个妾的身份。他身姿绰绰,怎么可能有隐疾?顾非墨,你不帮忙我也不帮你的帮忙了!哼!”

    顾非墨揉了揉额头,心中纠结了一番,“好吧,我帮你找找看。”

    找不找得到,他可不负责。

    ……

    顾府里。

    段琸的人来回话,“太子殿下,找到顾非墨了。”

    “他人在哪里?”

    “正在街市上,带着端敏公主玩呢。”

    林素衣扬了扬眉,“太子殿下,非墨不在府里,太子是不是可以走了?太师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你的这番惊吓!”

    段琸怒得咬着牙,“打搅太师和夫人了,告辞!”

    ……

    淑妃被段琸带回了琉璃宫里,而这时,元武帝也醒过来了。

    淑妃的腿被人斩断的事很快也传到了元武帝的耳中。

    “什么?你说淑妃被人砍了腿?”

    元武帝又惊又怒。

    “是的,皇上。”福公公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晕倒了,太医们诊治出皇上是被人下了毒。皇后娘娘便派人到宫中四处搜寻,结果在淑妃娘娘的床上找到了毒药瓶子,经过太医们检验,正是令皇上中毒的药。”

    元武帝眯着眼,“淑妃毒杀朕,根本不可能。”

    福公公也道,“奴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证据确凿,皇后娘娘便命人将淑妃娘娘押送到了宗人府,谁知竟出了意外。”

    元武帝怒道,“将宗人府执事左胜武给朕叫来!”

    “皇上,左大人在淑妃娘娘还在受刑前,已经被人打伤了啊,他也不知情。现在还断了骨头在床上躺着呢!”

    嘭!

    元武帝怒得砸碎了床上的玉枕!

    “将皇后给朕找来!”

    “不用找了,臣妾已经来了。”刘皇后款款从帏幔后走进来,俯身跪下了。“臣妾有罪,臣妾不该担心皇上的身体,皇上中毒,完全可以不用管的,不用追查施毒人,那么,淑妃就不会被小人算计了。”

    “……”

    “臣妾有罪不该管着后宫,后宫美人们爱藏着毒药爱杀个宫女,臣妾过问,可真是多事,请皇上杀了臣妾吧。”

    “你……”

    元武帝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得下不去。

    刘皇后低着头,微微弯唇冷笑,他只会关心那个淑妃,其他的女人死活,他从不管。

    老天真是开眼,也不知是谁下的毒,让她正好借机收拾了那个淑妃!

    淑妃这回断了腿,连个凶手也查不到,还追究不了宗人府的罪,报不了仇一定憋着一口气。

    疼不死她,也可气死她。

    这可真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你……你出去!”元武帝暴怒。

    后宫妃子作乱,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过问,并不是什么罪。

    而淑妃在其他的地方出了事,的确怪不到皇后的头上。

    “是,臣妾告退!”刘皇后福了一福,唇角微不可察的浮着笑,低头退出。

    “皇上。”福公公上前轻轻抚着元武帝的后背,给他顺着气,“当心身子啊,皇上。”

    “走,去看看淑妃,她一定很是伤心。”

    ……

    刘皇后从元武帝的宫里出来,微微弯着唇角望了望天。

    “走吧,咱们去看看淑妃,得赶在皇上的前头,气一气她,也好让她在皇上的面前撒撒娇。哈哈哈——”

    一旁的尹嬷嬷笑道,“娘娘,淑妃这回可是吃个闷亏啊,莫名其妙丢了一双腿,还找不到凶手。她一个劲的咬着,说是顾家的公子干的。可人家有不在场的证据。她又说是宗人府的左大人下的令,可左大人在她断腿之前就受了伤呢!”

    刘皇后双眸中戾芒一闪,扯唇一笑。

    “呵,活该!自做孽不可活!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色就霸着皇上,霸着也就算了,还想着踩下本宫,痴心妄想!”

    ……

    琉璃宫里。

    淑妃已经醒了过来。

    她的第一感觉就是——疼!

    腿那儿钻心的疼。

    她脑中一个激灵,动了动腿,发现——脚上没感觉了。

    “我的脚,我的脚呢?来人,本宫的脚在哪儿!”

    “娘娘,娘娘,你怎么啦?”宫女们慌忙跑了过来。

    “我的脚怎么不见了?”淑妃揪起一个宫女的衣襟,两眼血红,“我的脚在哪儿!”

    “你的脚?呵呵,淑妃,本宫知道!”刘皇后这时缓缓走到她的床榻前,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淑妃的唇角哆嗦着,盯着刘皇后双目似剑。

    “我来告诉你关于你的腿的故事。”刘皇后浅浅说道。

    她朝后一挥手,宫女们都不敢再吱声一一退下了。

    “你是来看本宫的笑话的?皇后娘娘!”淑妃咬牙说道。

    要不是刘皇后这个贱人诬陷她对皇上下毒,将她送到了宗人府,她也不会被人砍了双腿。

    “不,我哪会笑话你,淑妃,我只是同情你,来告诉你一个梁国的传说。”

    “……”

    “偷人银子,不久,自己的银子也会被偷。而偷了他人的腿,不久……”刘皇后意味深长的看向淑妃的小腿处。

    淑妃吓得身子一个哆嗦。

    “妹妹早些歇着吧。”刘皇后扶了扶鬓角,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淑妃咬牙:“……”

    走到屋子的门口时,刘皇后还不忘对守在门口的宫女吩咐着,“守好淑妃娘娘,要是她的胳膊也被人偷去了,本宫便要砍了你们所有人的胳膊!”

    “是,奴婢们不敢!”宫女们惶惶不安的答应着。

    刘皇后明明不喜欢淑妃,为什么还这么说?

    里间屋里,淑妃坐在床上一脸惊惶。

    偷了他人的腿,不久会……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呼将淑妃惊醒。

    元武帝坐在轮椅上被福公公推进来。

    “娘娘,皇上看您来了。”

    “皇上,您得为臣妾做主啊。”淑妃咬牙切齿,哭起来。

    “娘娘莫要伤心,皇上自然会为娘娘做主的。”福公公忙着安慰。

    元武帝掀起被子,撩起淑妃的睡裙,果然,下面空了半截。

    他的脸色旋即一沉,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福公公这时忙说道,“奴才到外间候着。”

    同时,又将外间门口守着的一众宫女们全赶走了,关了门,自己守在门口。

    “皇上,一定要杀了顾家所有人,是他们,是他们害的臣妾!还要做一场法事,将那个顾凤的魂魄超度走,她竟然来吓臣妾,那个贱人死都死了还来吓臣妾,皇上,不能放过他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元武帝的眸色森然,问道。

    淑妃便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是这样——

    世上哪有鬼魂一说?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他当时虽然惊吓住了,但现在细细想来,那个女人有影子,不是鬼!

    元武帝眯起眸子,捏着胡须沉思起来。

    他在昏倒前,有个长得同顾凤一样的白衣女子到了他的寝殿,以顾凤的口吻同他说着话。

    而淑妃也说在宗人府的牢里,看到了那个同顾凤长得像的白衣女子!

    那么说,便是有人先是害得他晕倒,再将毒药瓶子扔到了淑妃的床上,再唆使着皇后去查抄后宫,便一查一个准了。

    而又趁着他昏睡之际,刘皇后将淑妃送往宗人府,对方再将左胜武弄走,进了地牢加害淑妃。

    连环计!

    顾家!

    他阴沉着脸,是绝对不能留了。

    “皇上,臣妾上回跟您说的事,你觉得怎样?顾太师一把年纪了也掀不了什么风浪来,顾家二房只是个做生意的,顾非墨又没有官职,那么,唯一的说法就是奕亲王在背后怂恿着他们一家。”

    “……”

    “奕亲王与那顾非墨,可是一对断袖!皇上,奕亲王这么做,一定是有所图谋!”

    “这二人,都不可能留着!”

    元武帝微眯起眸子说道。

    ……

    次日,元武帝下旨。

    梅州出现了匪患,南诏人意图谋反。

    以太子为帅,带军十万剿匪。

    顾非墨为参将,段奕为前锋,三日后出发。

    ……

    淑妃得到前殿的消息,唇角浮着冷笑,“来人!将景姑叫来!”

    景姑到了淑妃的里屋。

    “娘娘。”

    “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景姑点头道,“回娘娘,那边都说好了。只等着咱们这边的人到呢!”

    淑妃的眸中戾芒一闪,红唇浮着冷笑,“哼,这回,我要他们有去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264章

    南诏遗民,一直都是元武帝的心头之患。

    早些年,他想出兵一举灭了,但顾凤不同意。

    灭了对方的皇室,等于已经灭了一国。

    剩下的都是些手无寸铁拖家带口的平民,再出兵剿灭,就成了暴君之政了。

    之后是西宁月假冒顾凤,更是不同意出兵,一拖便是五六年。

    现在这二人都不在了,西山的军权又收到了元武帝的手里,他便开始摩拳擦掌。

    其实,所谓的匪患,只是一些流民在作案。

    偷一些梅州城外大梁人吃的用的,抢些东西罢了。

    杀人放火的事,并不常见。

    官府来抓,两方厮杀也是小打小闹,没什么死伤。

    但,梅州知州为了邀功,抓了三个劫匪,便说是抓了三百,后又抓了一个几百人的团伙,却说是剿杀了一个匪徒兵营。

    三百往上报,成了三万。

    三万人反起来,可是会造成不小的震荡。

    要是三万人再煽动着南诏部所有族人都发起暴动,整个梅州以及梅州附近的州府可就得遭殃。

    而梅州离着京城并不遥远,不足四百里路。

    元武帝当然震怒,果然是星星之火,可以燎燃。

    再加上淑妃在元武帝耳旁不停的鼓动,出兵梅州,在朝中一些老臣们的反对声中,还是定了下来。

    ……

    顾府。

    顾非墨匆匆瞥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冷笑着将圣旨扔到了一旁,便到后宅的梅园里,看仆人们收拾林素衣的庭院去了。

    顾太师的态度也不好,阴着脸四平八稳的坐在高背椅上,对宣旨的福公公吹着胡子。

    他闲闲地撩了撩眼皮,阴不阴阳不阳地说道,“太子这回,一定能够剿匪成功,替皇上分忧,我儿这等无用之辈,去了,只怕会是拖太子的后腿,他最擅长的,只是会抚抚琴,调调胭脂水粉而已。”

    福公公忙陪笑说道,“顾公子可是少年将军,怎么会拖太子的后腿呢?太师这是谦虚了。”

    顾太师哼哧一声,“怎么不会?非墨管不好三军,已被皇上撤了。太子可是能人,听说,三军统帅都被他制得服服帖帖的。”

    都是太子的人,怎么会不服帖,当年顾凤的人,早被换了个干净,顾太师心中暗暗冷嗤。

    福公公觉得跟一个以老卖老顽固不化的老头子聊天费劲,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

    赏钱也不敢拿。

    顾太师望着福公公的背影,冷笑了许久。

    ……

    后宅里。

    顾非墨指挥着仆人搬家具,他的手里捏着一份清单,正一一核对。

    “梳妆镜,屏风,琴架……”

    顾夫人则坐在院子里,对几个丫头婆子正训着话。

    林素衣走来,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园子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忙碌的母亲与弟弟。

    弟弟看似不耐烦的帮着母亲处理家务,但做起来却又无比细心。

    家具摆放的方位,有没有碰着漆皮,都一一查看。

    母亲常常不停的数落父亲与弟弟,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

    这便是她的家人……

    顾夫人抬头时,不经意地看见了她。

    “凤,快过来。”顾夫人笑着朝她招着手。

    顾非墨也朝她笑了笑,“姐,你回来了?快来看看,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我马上差人去置办!”

    “没有,我都喜欢,其实,北疆使团来大梁,也带了不少随身物品,都不缺。同行的侍女仆人也有好几十人呢。”

    顾夫人拉着她的手,脸色一沉。

    “那哪里能跟家里比?都是些外乡人,你用着哪有家中的人顺手?看看园子里,这都安排得跟你小时候的一样。”

    林素衣点了点头,“好,都听娘的安排。”顿了顿,她又道,“娘,我想到园子里走走。”

    “好,你也好久没去看了,去走走也好。”顾夫人笑着松开了她的手。

    林素衣在园子里漫步。

    是的,这园子同以前一样。

    满园的梅树,冬天时,梅园便是一片火红的花海。

    这是梁国北地的梅树品种,花色艳丽,而且花朵儿久不凋谢。

    是那个人种的,不知他从哪儿得知她喜欢梅花,竟派人从遥远的北疆运来。

    一夜之间,近千株梅树种满了她的园子。

    她无法还那人的恩,嫁人后,便关了这座梅园。

    因为,那年,她十五,他才九岁。

    一个九岁的少年跟她说长大了会娶她,求她等着叫她不要嫁人,当年,她很是笑了一阵。

    九岁的小小少年能知道什么是天长地久?

    还说什么望卿一眼心系一生?

    那只是一个有钱的少年说的玩笑话而已。

    她一笑而过。

    谁知,她出嫁那日,她的嫁衣莫名着火,花轿莫名散架。

    她只好骑马到了醇王府。

    后来,她又惊异的发现,她的首饰盒子与衣物里,四处都刻上了他的名字,她惊吓中悄悄地处理掉了。

    再之后,听说,他在她进了醇王府后,便失踪了。

    听说,那一晚,京城中的一处宅子起了火,烧了整整一夜。

    林素衣望着一园蓊绿的梅树,涩然笑了笑。

    她缓缓走到梅园深处的烟雨亭。

    亭子中有处石桌。

    “按着你出生日的数字,朝左边转动月份数,再朝右边转日期数,你会看到惊喜。”当年,那少年说道。

    他用一双黑如墨宝石的双眸看着她,满是期待。

    不过是一个贪玩的少年的把戏罢了,她当时一笑置之。

    便从来都没有开过这处机关。

    但今日,她心中的那份好奇心陡然升起,缓缓伸手按下石桌下的一处石桩。

    忽然,沙沙声中,亭子四周的梅树转换了位置。

    烟雨亭四周的地上赫然出现一块块的青石板,每块石板上都刻画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惊在当地,那分明是她的样子。

    有静立看花的,有策马骑射的,有回眸一笑的,有挥剑杀敌的……

    千姿百态,风情万种,各不相同,粗略数去,有一百多块青石块。

    而且,没有一块是重复的模样。

    给她一个惊喜,便是这个?

    她不由得朝青石板走去。

    忽然,从亭子顶上又有一排短箭射出,朝前方一座假山射去。

    嘭——

    假山石轰然倒下。

    听到声音的顾非墨大步跑来。

    “姐,怎么回事?”

    他看到地上的青石板时,也惊住了,“这是谁刻的?怎么会有这么多图?”

    林素衣摇摇头,“先看看那座假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露出来了。”

    顾非墨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沉声说道,“小心,去年那西宁月也在这里动过一次机关,同样有箭射出。这园子里怎么会有机关?”

    林素衣蹙着眉尖,“这是苍离安在里面的。”

    “苍离是谁?”

    林素衣眸色闪了闪,唇角微微一颤,“你不认识,他失踪时,你还在娘的肚子里呢。”

    顾非墨眯着眼,“居然在我家后园里装了一个机关,他想干什么?上回,那西宁月触动了机关,差点害死了娘!”

    “那件事,我也知道了,苍离不会害人,一定是谁动了手脚,改了机关的位置。”

    “姐,他为什么在咱家装机关?”

    林素衣摇摇头,“一言难尽,先看看假山那里再说。”

    顾非墨看了她一眼,忍着一肚子的狐疑,跟着她朝前走去。

    林素衣站在假山前呆住了。

    顾非墨也拧着眉,口里咦了一声,“双头蛇短箭?”

    他惊异的不是短箭本身,而是数量,估摸着数去,射在假山石上的有一二十只之多。

    林素衣将短箭一一拔下,露出一副地图来。

    她眯着眼,盯着那地图僵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顾非墨吃惊地说道,“姐,这地图不是大梁的疆域图吗?以箭射图,这是——想夺这江山的意思?这是谁?胆子居然如此大?还将这块石板放在咱家的后园里?”

    “……”

    “我倒是不怕被谁看见,说咱家与那人同谋,但是那位放石板人的心可就有些值得怀疑了。他是什么意图?”

    林素衣的手里捏着一把短箭,低着头,眯着眸子看向手中。

    这,难道是苍离的箭吗?

    顾非墨又道,“姐姐,你说这机关是苍离装的,那么,这些箭也一定是他装的,这种箭如果只有他会用的话,是不是追杀云曦的父母中的一批人中,也有那个苍离?”

    “……”

    “姐姐说有人在栽赃淑妃,在她的琉璃宫里放下双头蛇短箭,又杀了做这种箭的人,放了太子的信物在做箭人的尸骨旁,可以理解为姐姐的朋友不喜欢淑妃而栽赃。”

    “……”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杀云曦的父母?她的父母,可是跟咱们家跟姐姐八杆子都打不上边的人。云曦说他父母一向善良,各地都有药铺,不为敛财,只为广施善心。怎么还会惹着他?”

    林素衣望向顾非墨,道,“云曦父母的死,我也想不通,苍离不喜欢淑妃却是真的。我记得我出阁前的一天,他还将淑妃打了一顿。”

    只因她被当时还是醇王的段元醇选为王府侧妃后,身为歌伎的淑妃也被封为侍妾,还要求同她同一天进醇王府,穿一样的嫁衣,坐一样的轿子。

    林素衣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

    苍离却气不过,将淑妃的衣衫全脱了扔到了大街上,一顿拳打脚踢后吊在树上示众。

    淑妃后来知道苍离那么做是为了她,也从此,受到羞辱的淑妃与她彻底成了仇人。

    “那么,那个苍离现在在哪里?”顾非墨问,两道剑眉拧起,“虽然是姐姐的朋友,但杀了云曦的父母,我也不会放过他!”

    “不知道。他失踪了。”

    “失踪了?”顾非墨眯起眼眸,“姐,他的家人呢,原先住哪儿的?顺着查下来,一定能查得到吧?”

    林素衣摇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查不到,他比我小许多,所以,我也从未将他当成朋友,对他的身世我一点也不了解。只是,在我出阁的那天一早,他的仆人来跟我说,他不会来大梁了。”

    “……”

    “我便知道他已经走了,以后就真的再没见到他。而这座园子的机关,也是他之前跟我提过一次,我也没放在心上,今天好奇才开启了机关。”

    “失踪了?”顾非墨眸色一沉,“姐姐还记得他的样子吗?将他的样子画下来,我一样找得到。”

    林素衣摇摇头,“他常年戴着半截银面具,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你到哪里找去?再说了,这都过了二十年了,也从未听过他的消息,更是没法寻找。”

    “那便是线索又断了……”顾非墨抱着胳膊盯着那处石板,“想得大梁江山,这个人……呵,九岁的年纪就野心不小!不过,二十年了,怎么就没一点动静?大梁周围,除了南诏的遗民小闹过几回,也不见其他的地方有什么战事。”

    “六年前,北疆不是年年来征战梁国吗?只不过,被西戎的丞相来了个背后偷袭,北疆两面受敌,一蹶不振后,再没有来犯大梁。”

    “哼,一个毛头小子的口出狂言而已!姐姐还当真了?”顾非墨轻嗤一声。

    林素衣又看了一眼石板上的地图,发现西戎那方的地图特别清晰,河川山脉的纹路都一条条的刻着,而大梁这方的却是一片模糊,而且,河流流向还不准确。

    熟悉西戎的人!

    会是西戎人吗?

    她将短箭塞到顾非墨的怀里。

    “收好,这个地方也整理好,双头蛇箭的事,先放下再说,一个无头案子,查下去也费时,咱们还是先商议着随太子出兵的事。”

    “嗯,我来也是找姐姐商议的,大家伙都在顺发赌坊的三号分号里等着姐姐了,姐姐以真面目去见他们,他们一定会高兴。”

    林素衣望着那块刻着大梁江山疆域图的石板,沉思了一会儿后,同顾非墨一起,又重新掩埋入假山石里。

    两人整理好了烟雨亭附近的石板与梅树,一起朝园子的沁梅居走去。

    ……

    沁梅居里,顾夫人仍在指挥着仆人整理屋子。

    比早上看到的,已经多了不少温馨,屋里挂着以前她喜欢的帏幔,桌上新剪了瓶花,大红色的。

    顾夫人上前拉着林素衣的手,温和的笑道,“小凤,怎么样?园子里没有变化吧?娘一直锁着梅园,那里的梅树,一株都没动过呢,到了冬天,依旧是满园的红梅。”

    “嗯,还同以前一样。”

    林素衣微笑着走上前,抱着顾夫人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将脸挨着母亲的胸口撒着娇。

    “你这孩子——”顾夫人干脆将林素衣抱在怀里,和蔼的笑起来。

    “娘,你不能偏心,我也要抱!”顾非墨头一低,也往顾夫人的怀里挤。

    却被顾夫人一掌拍出去,她挑着眉,怒道,“你这小子比娘还要高一头呢,抱什么抱?要抱,自己找个小媳妇抱去!”

    顾非墨:“……”

    同顾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林素衣便向顾非墨使了个眼色。

    顾非墨将林素衣从顾夫人的怀里拉出来,说道,“娘,我陪姐姐出府一趟。”

    顾夫人的脸马上一沉,“你姐姐才回府,你又带她到哪儿去?还是你想偷懒?”

    顾非墨伸手揉着顾夫人的肩头,一脸讨好,“我去给姐姐定首饰。”

    顾夫人扭头斜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首饰?可别是带着你姐姐四处惹事!”

    “不会,娘,我想让非墨带我到以前去过的地方走走。许久不见,想看看。”林素衣微笑道。

    顾夫人走近她,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叹,“也好,……别去皇宫就是。”

    林素衣一怔,笑道,“娘,我知道了。”

    顾太师来到后园时,林素衣与顾非墨已经离开了。

    他朝四周望了望,“夫人,女儿呢?”

    顾夫人正在看仆人们摆弄墙上的挂屏,没回头,“嗯,非墨说带她到外头走走。”

    “又到外头去……”顾太师没看到女儿有些不满,“老夫刚才已派人将贴子全部送出去了,哼,还要为女儿招一个年轻有为的女婿。”

    顾夫人赫然扭头看向顾太师,挑着眉,一脸怒火。

    “你请人就算了,女儿才回来,你招什么女婿?也不问问女儿同不同意!你真是闲的!”

    “哼,你懂什么?”顾太师捏着胡子眯起老眼,笑得讳莫如深,“嘿嘿,不光如此,老夫还请了皇上来!”

    “什么,你还请他?”顾夫人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屋里忙碌着的仆人,将老太师拉出梅园,走到一处湖中亭子里,这才低声问他,“为什么请他来?”

    “他不珍惜咱们的宝贝女儿,自有人珍惜!哼,等着吧,这回,老夫一定挑一个比他强的女婿!气不死他!”

    “他是皇帝,还有谁比他强?”

    顾太师眯着眼,“皇帝又怎样?天下只有他一个皇帝吗?”

    顾夫人眨眨眼,想了想,道,“南诏灭国了,尹国早几年前就不存在了,北疆呢……,女儿真正的身份就是那里的公主;西戎……据说皇帝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再往北走,有苍国,是个七八岁的少年皇帝,再往西走,是月国,那一国掌权的全是女人;月国再往西走,是什么国来着?据说,那里是一女侍多夫。死老头子,你想女儿嫁哪儿?这些,哪一个都不合适啊!”

    顾太师捏着胡子,嘿嘿一笑,“他就一辈子当着皇帝吗?如果他下来了,女儿随便嫁一个都比他强。”

    顾夫人吓得不轻,又朝左右看一眼,发现亭子正建在湖中不可能有人来,她死劲地捏着顾太师腰间的肉。

    压低着声音说道,“你……你怎么这么说?你想给孩子们惹事?”

    顾太师正色说道,“他们已经在惹事了!小凤这几年吃的苦,非墨这些日子受的怨气,他们能忍?还有越来越没动静的奕王府……”

    “……”

    “奕王爷行事一向高调,没动静只怕有事发生,别看他跟非墨打得要死要活的,老夫可是瞧得清楚,这两人办正事时,一向都是走的一条路。”

    “……”

    “再说了,小凤当年可是救了即将临盆的太后一命,王爷对小凤感激着呢!所以,他们行事,有一人动手,就会一起动手。”

    顾夫人的神色一凛,“那……那咱们该怎么做?老爷能看出来,要是皇上也发觉了他们的异样,可是要杀头的。”

    “不能看着他们失败!朝中,自有老夫把持着,夫人尽量装成无事人一样,与二房的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样,就不会被他们抓着把柄,怀疑了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顾夫人看了一眼顾太师,微微叹息一声,缓缓地点了点头。

    ……

    顾府前院,府门前。

    罗管事已备好马车。

    林素衣与顾非墨两人正要上马车。

    这时,顾府对门的那户人家,忽然又将府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顾非墨一派风流地斜着眼:“……”

    罗管事的嘴角抽了抽,“……”

    林素衣眨眨眼,“非墨,你是怎么得罪人家了?我记得,他家在这儿住了有些年头了,咱家同他们不是一向和睦的吗?”

    罗管事望天一叹,和睦,那是以前,最近这些日子,公子不知犯了什么抽,天天跟人家抛眼色。

    那家的老爷宝贝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姐,不跟公子有仇,跟谁有仇?

    但,他不敢说。

    顾非墨干笑一声:“呃,他是嫉妒咱家人长得比他们好看。”

    林素衣:“……”

    顺发赌坊的一处分号里。

    着一身白衣,脸上依旧蒙着面纱的林素衣,与顾非墨进了赌坊的一间密室。

    这处地方,是顾非墨与西山的老部下们聚集的秘密之地。

    就算被人发现,也引不起什么怀疑,西山兵营的人,谁没进过赌坊?

    而且,这处赌坊的东家,写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屋中早已等着几个人。

    见到顾非墨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公子。”

    然后,大家又将眼睛齐唰唰的,朝他身旁的白衣蒙面女子身上看去。

    只见来人着一身如雪羽纱裙,墨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发髻,没有戴任何显示华丽的饰物。

    但,即便这样,这女子却通身散着一种无形的威严,特别是一双眼,透出的森然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年纪大些的曾经跟过顾凤做副将的李江,心中泛起疑惑,便问顾非墨,“公子,这位姑娘是……”

    公子将她带到这处秘密的地方,一定跟公子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因为,他们谋的可是反朝廷的事。

    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告诉普通人。

    “李江,陈元,刘通,钱大伍,桑得昌,各位近来还好?”林素衣看向众人,一一点头微笑。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她认得他们?

    林素衣缓缓走到李江的前面,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老李,七年前,你替我挡了一箭,箭没入心口一侧,那一回,你昏睡了五天。我在你家人前跪下发誓,若你不醒来,你老娘便是我老娘!”

    李江赫然睁大双眼,“你……你是谁?”

    林素衣又走到陈元的面前,扬了扬眉,“快六年了,有没有娶到老婆?你等的那个人不可能属于你,她属于顾家,而且,她早已成了一堆白骨!”

    陈元的唇角抖了抖,一脸惨白,“你是谁?”

    林素衣淡淡笑了笑,最后走到刘通,钱大伍,桑得昌的面前站定了。

    她抬头看着几人,“你们跟我结拜,心中所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三人的脸色同时煞白,看着林素衣怔在当地。

    这五个人,当年一同喜欢上她,但她只当他们是兄弟。

    为此,五个人互相为仇了,每人都想弄死另外四个去娶她。

    她不想伤害他们。

    正好,段元醇出现了,加上家中的形式所迫,便义无反顾的嫁入了醇王府。

    虽然她嫁了人,但他们几人一直如当年结拜时那样,跟着她出生入死的奔赴战场。

    李江沉不住气,眯起双眼,压低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林素衣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还是我,我回来了!你们还认我不?”

    她扬了扬眉,轻轻的取下脸上的面纱。

    唇角微微勾起,笑着看向几人。

    认识了二十多年的脸,如何不记得?

    从不懂事的孩童,一直相伴到中年的人,如何不记得?

    五人惊得睁大双眼,“顾……顾……”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众人的神色一凛,看了一眼林素衣后又看向顾非墨。

    李江沉声说道,“公子,她究竟是什么人?”

    林素衣知道他们谨慎的是什么。

    因为不久前出了个假贵妃,让他们不敢再胡乱认人。

    “你们认为我是谁呢?”林素衣将一枚玄铁腰牌递到他们的眼前,“认识这是什么吗?”

    “墨凤令——”五人同时脱口而出。

    “见令如见本人!而我——正是顾凤,我回来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你们还认不认我?”

    众人惊异的看着林素衣又看向顾非墨。

    李江当先开口,“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娘娘不是……”已经送入皇陵了吗?

    他们亲眼看见那堆白骨装入棺椁,亲眼看到那副证明她身份的紫金九凤钗,与断了三根手指的右手……

    “听过借尸还魂的故事吗?”顾非墨道,双眼目光似剑,“你们认为娘娘会甘愿含着怨恨埋入黄土?”

    陈元道,“不!属下们也不愿娘娘含冤终身!”

    “陈哥说的没错!”其他三人也道。

    “所以,我回来了!”林素衣站起身来,目光朝几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现在的名字叫林素衣,是顾府的养女,以前的称呼就不用再喊了。”

    “是,属下们明白!”五人一齐点头。

    顾凤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原先西山兵营的人,已经被太子赶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他们几人隐忍,也会被赶走。

    但尽管这样,太子还是容不下他们,只给了最卑微的差事。

    打扫马厩,烧饭,各种打杂,都是他们干。

    这样下去,怎么会有前途?

    更让人气愤的是,还常常遭遇各种陷害,太子不由分说的就对他们施罚。

    要不是想替顾凤守着这份差事,他们几人早忍不住走掉了。

    林素衣将身份说明,便马上与众人开始分析起了元武帝的圣旨意图。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李江哼了一声。

    “李大哥说的没错!公子早已被他们撤职了,这个时候居然派了一个参军的差事,只怕其中有鬼!”

    林素衣扬了扬眉,说道,“差事是由皇上安排的,但暗中想下手的却是淑妃与太子!”

    五个人的神色一冷,“素小姐,请说明白!”

    林素衣便将云曦从南诏那边发来的密信一事对众人说明了。

    嘭——

    李江怒得伸手猛拍着桌子。

    “素小姐,公子,不如,咱们反了!想当年,咱们几人出身入死,谁知到了最后,却只落了个打扫马厩的差事。一个月拿着一两银子的饷银,可那些拍着太子马屁的人,一个月有着十两银子!不公平!”

    “可不是吗?太子的人,哪里上过战场?还要咱们几人侍候,兵营里那么多的杂役,太子却单单点着咱们五人,太子是存心在羞辱咱们!”

    其他的几人也是个个愤愤不平,说起了段琸的不是。

    顾非墨双手抱胸,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朝几人扫了一眼,缓缓说道,“大家既然都这么想,那咱们就作个周密的部署。”

    “好,同意了,公子快说怎么干!”五人一齐说道。

    当下,顾非墨便拿出了事先画好的图纸,与林素衣一起,同五人商议起来。

    当年领军的人,到目前虽然只有他们五人了,但兵还是那些兵。

    顾凤的墨凤令可以暗中调动一部分人,但为了不让太子起疑,就得暗中进行。

    暗中行事就会慢,而他们又要赶在太子的前面安排好,因此,进间紧迫。

    商议好后,大家都没有再闲聊,而是各自准备去了。

    武器,粮草,伤药,都得暗中备起来,藏在前往梅州的半途中,以防不时之需。

    回到顾府,顾非墨又将京中发生的事,以及林素衣的事一一写明了,做成蜡丸,派出阮七送到了醉仙楼。

    林素衣看见他写着云曦的名字时,捏着笔顿了许久,心中无声一叹。

    这傻弟弟啊!

    傍晚,帝寰宫里。

    福公公送上一封贴子来,“皇上,这是太师府上送来的。”

    元武帝正翻阅着关于西山兵营的折子,目光只淡淡瞥了一眼。

    “贴子?他府上可是多年没有办宴席了,这回要做什么?永贞皇后的丧期还未满,他不怕别人说闲话?不怕朕降罪?”

    福公公将折子轻轻往元武帝的面前一放,说道,“上面写的是太师新收了个义女,据说长得跟永贞皇后一模一样。”

    元武帝翻折子的手一顿,眯起眼盯着福公公,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福公公吓了一跳,“皇……皇上,太师的义女跟……跟永贞皇后长得一……一样。”

    一样?

    元武帝袖中的手紧紧握着拳。

    难道那天晚上搞鬼的女人是太师的义女?

    淑妃说,在宗人府里对她施刑的女人,也是长得跟顾凤一样,还同顾非墨很熟悉。

    哼,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

    顾府收义女请客的贴子撒遍了整个京城。

    但凡在京中做官有些头脸的人物,都收到了请贴。

    义女长得像当年的永贞皇后,这一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因此,得到贴子的人家,还在上午时,个个都到了顾府。

    没得到贴子的人家,也是削尖了脑袋往府里挤。

    一时间,一向冷清的顾府,变得如集市一般热闹非凡。

    府前的马车停了整整一条街。

    元武帝去得有些迟。

    宽大的御撵愣是挤不到顾府的府门前。

    福公公急得一头的汗水。

    他不能砸了这些吃酒客人的马车,因为,这些全是京中的官员或是大儒或是富甲一方的商贾的车辆,此处又无人看管,他指挥不了人。

    福公公急得在当地打着转,后来只得弃了御撵,命人抬着元武帝的轮椅,走了两三里路才到顾府。

    却将几个随行的护卫累得差点趴下。

    到了顾府的府门处,元武帝才有机会行使皇帝的特权。

    三呼万岁后,众人让开道来,元武帝被请进了顾家的正厅。

    顾太师对他敷衍一番后,便说头疼脚疼肚子疼的找着借口将他晾到一边,自己跑往前院找人闲聊去了。

    元武帝心中想着心事,便也没有注意到顾太师的失礼,由着他胡扯一番的跑掉了。

    他眯起眼想着心事。

    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的容貌,记忆中已变得模糊。

    一是因为当时紧张,二是因为是晚上,才没有看清。

    此时是白天,他分外好奇顾家的义女真的同顾凤长得一样?

    福公公看着元武帝一脸的纠结,心中了然,便献计说道,“皇上,不如请那位林姑娘前来为皇上献艺解闷?”

    “胡闹,顾太师会同意吗?”元武帝冷喝一声,没看见那老狐狸跑得比兔子还快?

    福公公吓了一跳,又说道,“那……奴才先去问问那位林姑娘的意思,也许她愿意呢?”

    元武帝眯起眸子,也好,让福公公先看看。

    “准了!”

    “是,皇上!”

    福公公心中也是很好奇,真的会有一模一样的人?

    世上长得像的人大有人在,但说是神韵也一样,可就有些夸大了。

    福公公向顾府的人打听着,朝林素衣休息的小花厅走来。

    但,早有侍女向她汇报着元武帝的情况。

    林素衣眯起双眸。

    想看她,不敢来?却让福公公先来探探情况?

    她冷笑一声,来了这顾府,怎么也得带点东西回去!

    福公公,当年还有个喜公公,这二人,可是元武帝的帮凶,表面和善,暗中帮着递刀子。

    这送上门来的仇人,不惩治可对不起她现在的这张脸。

    林素衣招手叫过那个侍女,对她耳语了几句。

    侍女点了点头,忙下去准备去了。

    福公公被人请进了小花厅。

    只是,他刚刚停住脚步,他身旁的一架琉璃屏风便轰然倒下了。

    哗啦——

    全碎了。

    福公公吓了一大跳,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听到上首一声女子的冷喝声。

    “这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将皇上赏给永贞皇后的屏风推倒了!来人,给本小姐拉下去,杖责五十板子!”

    “是,小姐!”

    三四个腰圆臂粗的婆子大步上前按着福公公,又有两人抡起板子当堂就开打。

    福公公吓得尖叫起来,“大胆,咱家是皇上身边的大公公,你们……你们反了……,太师,咱家要见太师……?”

    林素衣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见谁都好说,只是,这罚的板子一个都不许少,给本小姐打快点!”

    “是,小姐!”

    林素衣闲闲坐在上首喝茶,红唇微勾。

    元武帝,我今日打了你的人,你可会心情愉快?

    当年,他打她的人,杀她的人,她要一一讨要回来!

    ------题外话------

    更得少,都没人发言了,唉……╮(╯3╰)╭

    努力将章节增肥中……

265章

    福公公是帝寰宫的大太监,在元武帝身边当差多年,可是从未吃过苦。

    平时的起居还有小太监服侍,此时被几个做粗活的婆子按着一顿暴打,哪里吃得消?

    才打了十几板子,就已经晕死过去了。

    “将他弄醒,接着打!”林素衣眸中戾芒一闪。

    当年,这福公公与喜公公一起,联合淑妃没少在元武帝的面前告她的阴状。

    说她如何如何残害了嫔妃,如何苛待嫔妃的家人,再加上宫中妃子们莫名的流产。

    元武帝便怀疑她是个毒妇,与她关系越闹越僵,见了面不是争吵就是互相不看,形同陌路人。

    两人之间本来不多的柔情,在不断地争吵与常期的冷战中消磨殆尽了。

    但,谁又知道?本可以解开的误会,却因为旁人不停地挑唆而越变越深?

    她又不善于像其他的宫妃那样,在元武帝的面前撒娇示弱讨好,以至于到了最后,元武帝除了有国事找她相商,基本上不再看她。

    外面人看着她风光无限——掌着后宫,管着三军,父亲当了太师,顾家人做着皇商的生意。

    哪知她活得如在冷宫?

    女人在人前再风光,没有自己男人的温柔呵护,人生也是苍白。

    她在地底下想了五年,她若重见天日,一定要那些害她命的人,毁她名声的人,一个个尝尝她吃的苦!

    五十板子打完了,福公公已经人事不醒。

    林素衣收回飘远的心事,只淡淡瞥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继续喝着茶。

    顾夫人派到她身边听差的孙嬷嬷走来问她,“小姐,五十板子打完了,这人也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处理他?”

    林素衣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挑了挑眉,“还能怎么处理?将他弄醒,送到皇上那里去。”

    “但,皇上问起来呢?”

    孙嬷嬷有些担心,这可是皇上的人,小姐怎么说打就打了?

    “实话实说!”

    孙嬷嬷看了她一眼,应了一声,“是。”她招手叫来两个粗使婆子,将福公公往担架上一扔,抬了出去。

    孙嬷嬷的心中泛着嘀咕,老爷夫人新收的义女怎么跟当年永贞皇后的脾气一个样啊?

    要不是这张脸年轻许多,她还真以为是小姐又活了呢。

    顾太师听说了这里的事,丢下其他的宾客后大步走来。

    他挥退了左右的仆人,对林素衣嘿嘿嘿一笑,“女儿,打得好!为父支持!出事了,自有为父替你担着,别怕。”

    林素衣看向顾太师,心头一暖。

    老父亲已经七十岁了,却还一心呵护着早已成年的女儿。

    她走上前抱着老父亲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天真带着惊喜的口吻说道,“真的?爹,女儿做什么事您都支持?”

    顾太师捏了捏林素衣粉嫩嫩的小脸,宠溺说道,“当然,你爹我当这个太师是干什么的?就是用来护着你们姐弟俩的!”

    林素衣调皮一笑,“爹是世上最厉害的爹,连皇上都不怕呢!”

    “那是当然!”顾太师被女儿吹捧得身心飘然,“这屏风是当年皇上送来的,写着什么百年好合,为父看着分外的讽刺,早就想扔了,今天被你一砸,倒是省事了。府里还有不少他送的东西,要不要全砸了?”

    给女儿砸着解气,太好不过了!

    林素衣想了想,“先留着,说不定哪天还能派上用场。”

    “好,听你的。”顾太师点头。

    这时,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今天来的客人里,有不少青年公子,女儿要不要同他们会会?”

    林素衣看向顾太师,见老父亲的双眸中闪着狡黠的光,她马上弯唇一笑,“听凭父亲的安排。”

    “嗯,好,果然是父女同心。”顾太师呵呵一笑。

    元武帝正在顾家的正厅里休息着,左右两边站着不少说着奉承话的臣子。

    这时,有顾府的仆人抬着哼哼不停的福公公走进正厅里来。

    “皇上……皇上啊……,奴才无用啊,给皇上添乱了。”

    福公公趴在担架上,下半身的衣衫上全是血渍,一张包子脸苍白无血色。

    元武帝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抬着福公公进来的几个仆人吓得全都跪下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刚才还陪同元武帝说着闲话的几个臣子也不敢吱声了,个个面面相觑。

    打了皇上的人,谁这么大的胆子?

    福公公哭着说道,“皇上,是顾府的人打的,奴才根本就没有碰倒屏风,是那屏风自己倒下的,但顾府的人却二话不说的打了奴才,皇上,您要给皇上做主啊!”

    孙嬷嬷上前一步说道,“回皇上,福公公进了小花厅,发现屏风挡了道,就直接拿脚踢了,当时,大家都看见了,福公公没有说实话!”

    福公公大怒道,“诬陷!那屋里全是顾府的人,都是你们说了算!”

    孙嬷嬷扬眉冷笑,“公公,那屏风上面刻着百年好合的字样,正是娘娘出阁当日皇上送来的,是娘娘生前最喜欢的一架。”

    “……”

    “她曾不止一次地说,那屏风象征着她与皇上的情意永在。府里早有规矩,就算是掉了脑袋也要护着娘娘生前用过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府里人弄坏?何况是御赐的?若不信,可以去查。”

    元武帝的眸色一闪,沉着脸,“传太师!”

    站立一旁的一个臣子朝跪着的顾府仆人喝道,“还不快去请太师?”

    兵部尚书江尚书上前说道,“皇上,顾府这么做,分明是在藐视皇上,居然打了皇上的人!慢说是坏了一个屏风,就算是死了个人,也算不得什么事。”

    顾太师的声音忽然在正厅的门口响起,“江大人说这话,是说永贞皇后的娘家人都是草芥么?到顾府来随意损坏件东西,随意弄死个人都不为过?”

    他大步进了正厅,眯着森然的眼眸,扫了一眼屋中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地上的福公公的身上。

    他唇角一弯,心说,女儿果然是女儿,手段一点儿也没变,下手就是痛快!

    “胡说,顾太师,老臣并不是这个意思!”江尚书叫嚷起来。

    “你分明就是!”顾太师不示弱,吹起了胡子。

    “太师!”元武帝忽然开口,“福公公被打,却是为了何事?不过是一架屏风,太师犯得着跟一个太监过不去?”

    “皇上,求皇上给老臣做主。”顾太师也跪下了,一指福公公,“您可知道他损坏的是哪架屏风吗?正是皇上迎娶小凤时送与她的百年好合屏风!却被他一脚踢碎了,还说碎了就碎了,皇上,这不是打碎一架屏风,这是打碎了小凤与皇上的情份啊,小凤知道了,一定会伤心不已啊,皇上……”

    顾太师抬着袖子嚎啕大哭。

    元武帝沉着脸,缓缓撩起眼皮望向顾太师,这老头,现在动不动倚老卖老,惹着他,总是讨不到好处。

    “太师,咱家没有打碎,那屏风是自己碎的。”福公公也哭喊起来。

    顾太师冷笑,“哼,福公公,这屋子里就有两架屏风,为什么没有自己碎?我顾府的人已经看见了。分明是你打碎了,怕皇上怪你,才说出这等可笑的话来。”

    元武帝眯起眸子,“……”

    顾太师又道,“皇上,按着律法,肆意损坏御赐物品者,应当处以死刑!”

    福公公吓得魂飞魄散,“皇上,奴才不是故意的,皇上……”

    元武帝眯起眸子,气得牙关紧咬。

    江尚书反驳道,“太师,福公公可是跟着皇上多年的老人,你竟然让皇上杀了福公公,皇上今后的起居,谁人负责?还有谁有福公公服侍得好?”

    顾太师捏着胡子长叹一声,“所以,老臣才没有处死福公公,而只是打了几十板子,想到的便是这一点。”

    惊吓中的福公公听说不处死他了,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元武帝没法反驳顾太师,忍着怒火,说道,“太师宽宏大量,如此,这件事就此过了吧。”

    “不!皇上!”顾太师眯着眼,“今天一个公公肆意打碎一架屏风不惩罚,明天是不是会有位宫女也来烧了娘娘的旧居?”

    “……”

    “地底下的娘娘会如何想?她会认为人一走,果然茶就凉,连个太监宫女也敢对她不敬。皇上,您该以此事为戒,重罚损坏娘娘物品的人,使他们下回不敢!”

    元武帝大怒!

    顾太师扑通跪下,“求皇上重罚损坏娘娘物品的人!再重责五十板子!”

    福公公吓得脸都白了。

    几个陪着元武帝说话的臣子,除了江尚书,其他几人都纷纷站在顾太师的一边,“皇上,太师说得有理。”

    元武帝忍了忍,只得开口,“福公公肆意损坏永贞皇后的物品,拉下去,再责罚五十大板。”

    “皇上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顾太师重重磕头谢恩。

    福公公吓得眼皮一翻,又晕过去了。

    受罚,依旧是在顾府,这回可是皇上下令打的,林素衣吩咐着,不要客气,往死里打!

    施刑的是府里的几个会武的小厮,加上之前打的五十板子,这后面的五十板子再打下去,福公公已丢了大半条命。

    在送往宫中的路上,福公公就一命呜呼了,随行的太监只得回了元武帝。

    元武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偏偏又发作不得。

    他有心想拂袖回宫,又想到那个长得同顾凤一样的顾家义女还没有看到,心中有些不甘。

    顾太师将他的煎熬看在眼里,偏偏又不急于引他前去。

    又坐了一个时辰,守在正厅门口的仆人传话,顾非墨求见。

    “传!”元武帝冷着脸,顾府的人,一个一个的嚣张,淑妃说得对,不除不行了!

    一身墨衫的顾非墨大步走进正厅,清冷的眸子淡淡瞥了一眼上首的元武帝,俯身行了一礼。

    又对顾太师道,“父亲,姐姐问,赏诗会可不可以开始了。”

    姐姐?顾凤?

    元武帝眸色闪了闪。

    顾凤早死了,这说的便是那个义女了?

    顾太师额首,“可以。”又朝元武帝一礼,“皇上,府中来了些少年公子,办了个诗会,皇上既然来了,不如,前去一睹我朝少年才俊的风采,如何?”

    “也好。”元武帝点了点。

    他正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顾府义女,真的同那个死女人一样?

    ……

    福公公的徒弟小林子推着元武帝的轮椅。

    顾太师与几位臣子陪在一旁,一行人往顾家的后园而来。

    林间洒着绿荫,拂去初秋的燥热。

    这时,忽然有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来。

    元武帝的身子忽然一震。

    他抬起手,小林子马上停住了脚步。

    其他的人也都停下了。

    他眯起眼眸凝听那琴声。

    《凤求凰》!

    “皇上,要过去看看吗?”小林子小心地问道。

    元武帝放下手,微微额首。

    “奴才这就推您过去。”小林子推着轮椅朝那琴声走去。

    江尚书几人要跟上去,被顾太师伸手一拦,“这是本府的后宅,各位大人还是留步!”

    大家都听说了顾府新收的义女同永贞皇后长得一模一样,见皇上去了后宅,众人心领神会,纷纷向顾太师道喜。

    顾太师却是暗自冷笑。

    琴声渐渐地近了。

    正是从一片开着荷花的小湖边传来。

    湖边有一排长长的游廊,初秋的日光依旧火辣辣,有十来个人聚集在回廊里谈笑风声。

    悠扬的琴声便是从那里飘来。

    仔细看去,可以看到众人都围在一个年轻的女子周围。

    而抚琴的正是那个女子。

    女子背着身子,着一身胭脂红的长裙,墨发半束半挽,纤细的手指缓缓拨动着琴弦,仅看一个背影,就可看出这是个风姿旖旎的佳人。

    元武帝手一挥,小林子推着他一直走到那抚琴女子的身后。

    有人看见了他,惊得正要开口,被他挥手制止了。

    人们识趣地纷纷往外退。

    林素衣忽然开口,娇嗔着说道,“我抚琴,不是为一人,大家都走做什么?刘公子,你说要与我斗琴,怎么就走了?”

    一个兰衫公子的脚一顿,表情讪讪,然后朝她身后看去一眼,打着眼色。

    林素衣的手一顿,弯了弯唇,站起身来。

    元武帝眯着双眼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偏头看向元武帝。

    元武帝心头顿时大惊,正是顾凤的脸!

    只是,她比顾凤要年轻许多,

    但那一双眼却分外相像!

    看人时的模样,三分傲然七分冷意。

    他不喜欢的,就是这双眼!

    他眨了下眼,想仔细看时,女子的那双眼又变了,成了一双清澈着秋水眸,闪着好奇。

    难道他看花眼了?

    “你是谁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没有请你吧?”林素衣眨了眨眼问道。

    元武帝一窒,她不认识他?

    难道那天晚上的果真是个梦,见到的真是顾凤的鬼魂?

    他盯着女子的脸,似乎又与那天晚上看的人不一样,脸上少了杀意,一副不谙世事表情。

    “大胆,这是皇上!”小林子细着嗓子喊道。

    其他的青年公子惊吓中,纷纷跪倒在地,三呼起了万岁。

    林素衣没有跪,而是偏头看着他,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好奇地说道,“你是皇上?那你就是我的姐夫了?”

    姐夫?

    元武帝一怔,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她是顾府的义女,比顾凤小,当然是妹妹。

    他凝神盯着她的脸,如果那个女人也是这副娇弱的模样,他也许不厌恶,只是……

    哼,害得他子嗣单薄的妒妇,他永远不会原谅!

    林素衣又道,“听前院的人说,有个公公打碎了皇上送给姐姐的屏风,皇上一怒之下将那公公杖毙了,皇上与姐姐果然伉俪情深啊。姐姐嫁给皇上可是三生有福了,……只是她命薄,享受不了皇上的恩泽。”

    元武帝的脸上一脸窘迫。

    林素衣的唇角微不可察的讽笑一声。

    这个人,指不定在心中怎样厌恶她。

    顾太师这时跑了过来,沉着脸看向林素衣,“女儿,这是皇上,还不快来见礼?”

    “哦。”林素衣略略朝元武旁福了一福,“又道,素衣不打搅父亲谈国事了,先行退下。”

    也不看元武帝的表情,朝几位公子点了点头,领着众人离开了。

    元武帝懊恼的看了顾太师的一眼。

    顾太师当作没看见,笑着说道,“皇上,小女同小凤长得像,还真是跟老臣家有缘呢,她年纪也不小了,老臣正琢磨着给她找个婆家,皇上您看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小女?”

    元武帝眯着眼,没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林素衣的背影一脸郁黑。

    他见惯了那个女人粘着他的模样,见惯了那个女人讨好他的表情。

    而现在,顾家义女虽然不是她,但同样的脸却有着不同的表情,离开时,还同其他的男子说笑,让他心中不由得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没有哪一家合适!”元武帝忽然怒道。

    顾太师扬了扬眉,这就发怒了?

    小凤的这一招果然打脸。

    想当年,她讨好他,他爱理不理,现在,她洒然离开,他居然还发怒?

    呵,自甘下贱!

    ……

    林素衣离开后,让仆人送了几位公子到了其他的园子休息,她则回到了自己的梅园。

    想着元武帝看到她与别的男子说笑时的表情,她嘲讽的笑了笑。

    不甘,愤怒?

    还当她是他随手拿来再随手抛弃的人吗?

    这一世,她绝不会像前世那般活得卑微。

    顾非墨也来到了梅园,一进园子便笑道,“姐姐果然是姐姐,老皇帝今天不气得吐三升血也会气得砸东西!呵呵,打了他的人,他还不能发怒!”

    林素衣扬眉一笑,“当然,我就是抓着他的虚伪心,狠狠的算计他一把。他口口声声说着与我如何情深,身边人毁坏了爱人生前的东西,如果不施罚,便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情深就成了一句空话了。”

    “虚伪的人,迟早会众叛亲离!”顾非墨冷笑一声。

    他走到小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份单据出来,“姐,这是目前咱们准备好的清单。”

    林素衣拿在手里匆匆扫视一番。

    “准备得不错,但,太子也准备齐全的话,咱们的实力就会拉开。”

    顾非墨拧着眉头,“姐姐的意思是……”

    “他的粮草,不能运走!至少,不能让他发现,有粮草少了。”

    顾非墨眸色一亮,“好计!”

    ……

    离着梅州城还有一百里左右的山道里。

    一队车马缓缓而行。

    云曦挑起帘子朝外看去,又到了傍晚,看来,又得露营了。

    车队走得很慢,一是道路崎岖,二是扮成“玄生”的段奕以重伤不宜长时间坐马车为由,一路走走停停。

    结果是,走了五六天,才走了二百来里路。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恐怕还得三天才到梅州。

    云曦蹙着眉,放下车帘子微微一叹。

    “怎么啦?”段奕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着她。

    她打着手势,指指自己的腿,一脸抱怨,“腿麻了。”

    因为段奕扮成的“玄生”是个受着“重伤”的人,她得整天坐在车里服侍着他,结果一天下来,不是腰酸,便是腿痛。

    段奕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用口型说道,“想让相公揉揉就明说,故意找借口。”

    云曦:“……”

    她真的是腿酸了好吧。

    段奕将她的裙子撩起来,伸手捏着她的小腿。

    几天的风餐露宿,将她原本养得圆润的身子又缩水了一些。

    云曦低着头,越发显得下巴尖。

    段奕的眸色便沉了几分。

    云曦倒没觉得得自己瘦了还是胖了,被段奕揉揉捏捏,一张脸渐渐的爬上了红晕。

    段奕看着心中一漾,不由将唇覆上她的脸颊,而这时,马车门忽然被人敲起。

    云曦吓了大跳,推开段奕坐正了身子。

    护法中的寓生将头伸进来,冷着脸看着云曦,“你,下去!”

    云曦:“……”

    段奕点了点头。

    云曦唇角一抽,好事被打断,段奕一定得发火。

    她忍着笑走下了马车。

    寓生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段奕的脸看。

    段奕的神色微微一冷,袖中的手指已捏着几枚银针。

    他朝段奕缓缓地挪过去,脸上的表情怪异,“你……你身子好些了吗?”

    段奕:“……”

    他凑近段奕的脸,拿鼻子嗅了嗅,眯着小眼睛,“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同以前不一样?”

    “……”

    “哼,冥生今天到你的马车里来了好几次,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

    “你喜欢上了冥生?刚才的言姑娘是不是替他来传话的?他不就是比我高了半个头嘛,他哪有我长得好看?你不能喜欢他!”

    段奕轻咳了一声,“怎么会?今天白天一整天,那个言姑娘都在车上照看我,哪有你说的事情发生?”

    寓生眨了眨小眼睛,歪着头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不能看上冥生。”

    “不……不会,咳咳……师弟也要休息了,师哥不休息吗?咳咳……”段奕捂着唇又咳嗽起来。

    寓生将他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朝他斜着眼角一笑,“那……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段奕,“……”

    他摸摸索索爬下马车,意味深长的看了段奕一眼,这才缓缓关了马车门。

    瘦老头一走,段奕马上嫌弃地将那块被寓生摸过的毯子踢得老远。

    他伸手在马车板上拍了拍。

    很快,马车底板被人推开,朱雀从下面爬了上来。

    “王爷。”

    “去!将那个寓生给本王揍一顿!”

    朱雀摸摸头,“王爷,打他一顿没问题,但是会打草惊蛇啊,万一精明的冥生瞧出了端倪,咱们几人还怎么混进他们内部?”

    段奕的脸黑沉一片,“烧了他的马车,让他晚上睡地上去!”

    朱雀嘴角抽了抽,传说中的断袖王爷被一个老头多看了两眼,这就要报复了?

    “是!”

    ……

    云曦并没有走远,而是听着段奕马车里的声音。

    她微微蹙眉,寓生发现了段奕的异样?不好,被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

    而这时,她忽然看见有一人悄悄的靠近了她的马车……

266章

    那是吟雪!

    吟雪轻功高,替她传递着与京中的来信,这个时候匆匆而来,是京中有信到了吗?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车队停下休息。

    她缓缓朝马车走去。

    “言姑娘。”身后有人叫住她。

    云曦跟在车队里,一直自称姓言。

    她转身过来,眯起眸子看向身后的人。

    段轻尘浅笑着朝她走来。

    “国师找我什么事?”她随着南诏人都喊他国师。

    自从他将她强行带到他身边开始,她对他更加疏离。

    段轻尘并不介意,淡然一笑,将手伸向她的面前。

    “这个给你,吃吃看,是这山林中的一种特产。”

    她眸色中闪过一丝讶然,特意来送她一个果子?

    有几个南诏护卫从二人身边经过,朝他们驻步行了一礼,又离开了。

    云曦看向他的手上。

    只见段轻尘玉色修长的手掌上,放着一只褐色的带壳的果子,有李子般大小。

    “不,我不喜欢这种颜色的果子。”云曦扭身就走。

    “不吃吃看,怎么知道好吃不好吃?”

    见她不愿拿,段轻尘上前一步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塞到她的手里。

    她眯着眼要拒绝,段轻尘已转身走开了。

    一个果子,带着壳的?

    段轻尘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她正要扔掉,忽然发现那果子的壳上有条裂缝,显然,这是已经打开过的。

    给她一个吃过的果子,难道段轻尘在暗示她什么?

    云曦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快步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小主。”

    吟霜与吟雪二人正等在车中。

    吟雪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粒蜡丸递给她。

    “刚刚收到的。”吟雪低声说道。

    果然有信到。

    马车外面随时有南诏的人走动,三人都不敢多说话,以免露馅了。

    信是顾非墨送来的。

    ——太子领军十万即将往梅州城进发,十六日启程。

    ——顾非墨为参军,段奕为前锋。

    十六日?今天是十五日!

    这么说,那天那个景姑来同几个护法商议的事情,果然在部署了。

    段奕告诉她,景姑正是受了淑妃的差遣而来,显然,是淑妃在背后搞鬼了。

    淑妃想除了段奕与顾家,竟唆使着元武帝出兵梅州!

    十万大军,对付的不是梅州南诏遗民,而是段奕与顾非墨的私军吧。

    将他二人调出来,在路上围抄,两方夹击!

    这一招,果然狠!

    但也劳民伤财!

    十万大军出动,粮食,衣物,伤药,车马,哪一样,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淑妃魔障了,元武帝竟也魔障了?

    太子的兵要到,而他们这里还有几个护法要除……

    云曦眯起眸子沉思起来。

    吟雪与吟霜见她神色凝重,忙问道,“小主,京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看了二人一眼,“对,出事了,也是早料到的,但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有想到会派出这么多的兵!”

    她挑起帘子往马车外看去,山道狭窄,两旁都是参天的树木。

    越是靠近梅州,前来护送的南诏人越多,从最初的几十人,到了现在的四百多人。

    对付那几个护法,更不好下手了。

    吟霜几日前告诉她,谢甜与端木斐杀了一个护法羽生。

    羽生想到京中查她的消息,舅舅与姑姑当然不会让他得逞。

    护法们分开行动,正好逐一除掉!

    这便是当初她与大家商议好的。

    但,护法还有三个,这几人不除,她的危险仍然存在。

    这几个护法,可是一心要找出端木雅的女儿。

    刚才,那寓生已发觉“玄生”与以往不同,要是被他发现了他们都是混进来的,他们这些人都会有危险。

    而再要进入他们内部,只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云曦揉着额心,拿着手中的那颗果子不经意的敲着马车壁。

    只听咔嚓一声——

    果子碎了。

    云曦摊开手一看,果子里面还有东西,竟像核桃那般,里面是空心的。

    有一个小纸包藏在里面。

    两个丫头也发现异样,一齐探头来看。

    吟雪拿出小纸包打开来,发现里面是一包灰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云曦眯着眼,低声问道。

    吟雪没说话,而是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挑起一点粉末闻了闻。

    过了一会儿,她挑着眉尖看向云曦,伸手在茶杯里蘸了点水,在小桌上写起来。

    “寓生的独门蛊毒。同小主在东平侯府中的毒一样!血圣蛊!”

    云曦眼睛一眯,“……”

    “血圣蛊,有一种人的血可以养着这种蛊永远不死!那便是如小主身上的血!可以治毒的血!但,中了蛊毒的人,会血尽人亡!”

    云曦一怔,原来安氏手中的毒,是从寓生这里来的。

    安氏被西宁月控制着,而西宁月是南诏人,得到这种东西并不奇怪。

    难道,安氏当时已在怀疑她,是拿了那蛊毒在作试探?

    但她的毒,后来被段奕找来的药给解了,安氏就没有发现她。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是独门的蛊毒,就不会随便外送,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几个护法都在暗中查访她,想用蛊毒来控制她。

    只是,段轻尘为什么给他这个?

    “小主,这种蛊毒,小主中了不会马上死,会慢慢的血尽而亡,但普通人会在几个时辰后就会毙命。也算是一种厉害的毒药。”

    厉害的毒药?

    她看着桌上的蛊毒粉末,心中忽然生起一计。

    段轻尘与护法们不合,这是在暗示,他要与她合作了?

    ……

    车马队停下后,不久,从各个篝火处飘来了肉饭香味。

    云曦的马车前也生起了火堆。

    她的四个暗卫与两个侍女,很快就烤好了一只山鸡。

    吟霜找了块干净的荷叶包起来递到她的手里。

    她捧着熟山鸡朝段奕的马车走去。

    两人的马车离着十来丈远。只是,在途中,她被寓生拦住了。

    “言姑娘。”寓生一张桔皮脸毫无表情,双目似剑的盯着她的双眼,“玄生的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寓护法今天不是去看过他了吗?”云曦坦然迎上他的目光。

    这个人,阴险毒辣,肆意主宰他人的命运!

    她绝对不会让他再活着!

    “既然他的伤好了,从现在起,你就不要去他的马车了。”

    云曦一怔,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她微微一笑,“本姑娘自降身份服侍玄护法,冥护法既然这么说,正求之不得。不过,玄护法说本姑娘泡的茶水好,冥护法再去找一个泡茶高手吧。”

    她将山鸡塞到冥生的怀里,扭身就走。

    冥生看着那只熟鸡,想了想,还是叫住她,“你回来!先将这只鸡送去!”

    云曦挑眉,转过身来,眯了眯眼,心中冷笑一声,“冥护法不是不让本姑娘去照顾玄护法了么,为什么还要我去?”

    “既然玄生没意见,你继续服侍好了。”

    云曦看了他一眼,接过烤山鸡,大步朝段奕的马车走去。

    一进马车,段奕便将她拉进怀里。

    “娘子今日送什么好吃的了?”

    一手搂着她,一手夺那只烤山鸡。

    吃?

    云曦扬唇轻笑一声,反夺了过来,挑着眉揶揄说道,“那寓生就没送你吃的?”

    段奕的脸一黑。

    他的断袖只是装给元武帝看的,没想到到了这南诏人的内部,居然被一个老头惦记上了。

    他的一世英名……

    段奕扔开烤山鸡,伸手一捞将云曦反摁在身下,扬了扬眉毛。

    “居然敢嘲笑相公,娘子想惩罚一下?”

    云曦望着面前这张贴着白眉毛白胡子,和人皮面具的陌生脸,一阵恶寒。

    她咬牙切齿,低吼一声,“这张脸太恶心!你不怕我晚上做恶梦?我感觉被一个陌生人非礼了!”

    段奕:“……”

    他哼了一声,放开她,又认真的拭弄那只烤山鸡去了。

    云曦理了理头发,正色说道,“京中来信了,皇上派了太子来南诏剿匪,出兵十万,你为前锋,顾非墨为参军。”

    段奕正用小刀割着一块鸡肉,切了一块鸡腿上的肉塞到她的嘴里,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可你不在京中,点兵那日,皇上要是过问,不是会露馅了吗?”

    她能知道京中的消息,以段奕的警觉,不会不知道。

    她来找他,也不是告诉他消息,而是来商议的。

    段奕微微一笑,“嗯,还是娘子担心相公,不像其他人,只是操心着太子会不会胜。”

    云曦一扯唇,“说正经呢,皇上多疑心,他怀疑了怎么办?”

    “有青隐在,不会出事,他一直都是我的替身,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他代替我行事,而且,青山的隐卫,也一直都是他在代兵。”

    “……”

    “所以,这次出征,由他代劳,不会有问题。”

    云曦将嘴里的鸡肉吞下,这才放下心来。

    她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那枚段轻尘送给她的果子,放在段奕的面前,“段奕,这里面装有血圣蛊!”

    段奕切着鸡肉的手一顿,脸色也跟着变了,低哑着嗓音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段轻尘给的,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云曦眯着眼。

    段奕将那果子壳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纸包,而纸包里,正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你不能碰这个,危险!”段奕抓起来就要往车窗外扔。

    云曦伸手抱着他的胳膊拦住了,“别扔了,我有个主意!”

    段奕没有扔,而是扭头看她,“曦曦,你要做什么?”

    云曦眨了眨眼,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弯着唇,狡黠一笑,“就这么办。”

    段奕的脸一沉,“……”

    “不同意?我还打算奖赏你一下呢,看来,你不想要了。”她皱着眉,叹息一声,斜着眼,瞄着段奕。

    “曦曦,你居然要你的相公牺牲色相?”

    “他只是一个老头,你也只是同他说说话,吃不了什么亏啊?”

    段奕的脸一片黑线:“……”

    夜色黑沉,冥生与寓生站在篝火前说着话。

    “二师弟,三师弟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吗?”

    寓生眯着眼,正想着刚才“玄生”对他说的话,——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心事早已飘远。

    “师弟,国师这几日也没什么动静,老夫瞧着有些奇怪,他可太平静了。”

    “师兄,国师手中无权,还能怎样?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师兄太忧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寓生的马车却忽然起了火。

    “快灭火!”一群人叫喊起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扑灭了火。

    怎么会忽然起火的?“来人,去查一查!”冥生的脸色很不好看。

    寓生却是眸色一亮,“大师兄,烧了就烧罢了!我晚上正好到玄生的马车里同他一起过夜,聊聊感情。”

    站在不远处的朱雀听到二人的话,吓得差点没跌到。

    糟糕,正好便宜了那老头了,烧马车果然是下下策!寓生敷衍着对大师兄冥生说了几句,又匆匆到了小师弟“玄生”的马车里。

    “小师弟,你说有重要的事对我说,是什么啊?”寓生一双三角眼,笑眯眯着看着“玄生”。

    “玄生”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风情万种,“我发现一处地方,适宜看月色,特别是今晚正是月圆的时候,我想在那儿对你说……”

    “可是今天是鬼节……”

    寓生缩着脖子朝马车外看去,天已全黑,偶尔还听得见几声猫头鹰的叫声。

    阴森森的有些渗人。

    “师兄怕鬼?大师兄都不怕……”“玄生”段奕拧着眉,一脸失望的表情。

    “谁说我怕了!我胆子比大师兄的大!”寓生挺了胸脯。

    “寓师兄果然没让师弟失望。”

    段奕的几句夸奖,让寓生飘飘然。

    “师弟,那……那就走吧,你在马车里呆了些日子,身子也大好了吧?是该走走了。”寓生意味深长的看着“玄生”段奕,伸手就要抚他。

    段奕不着痕迹的抽开手,微微带着恼意的说道,“师兄,给人看见不好。咱们俩还是悄悄的去为好。”

    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愠恼,寓生心头一怔,小师弟就是可爱,他笑了笑,“好,好,师哥先下车,给你找个棍子拄着。”

    寓生带着“玄生”段奕避开了人群朝密林中走去。

    圆月的光照在山林间,竟也看得见脚下的路。

    两人踩着荒草到了林子的深处。

    已经走得看不到那片篝火了,寓生忍不住问道,“玄生,你要带我到哪里?你想说什么啊,就在这儿说吧。”

    “送你进地狱!”树上,忽然飘下几个人来。

    当先一人,脸上蒙着面纱,正是云曦,身后则是她的四个暗卫。

    “是你们?你们想什么?我是护法!”寓生当即吹起了胡子,怒目看向云曦。

    “护法?都是你们这些人,我娘才死得早!死得那么惨!”云曦厉喝一声。

    “你娘?你是谁?”

    “端木雅的女儿!”云曦冷笑一声,伸手揭开了脸上的面纱,她手中长剑一晃,“我来索你的命!”

    “原来你就是端木雅的女儿?哈哈哈,你来了可就休想走!你胆子不小,竟敢混进了我们的车队里!”寓生忽然挥袖子朝她发力。

    “我既然敢来,就不怕被你们杀!既然告诉了你真相,就不怕你说出去!因为今天,你必死!”云曦手中的长剑晃着剑花朝寓生的心口刺去。

    “口气不小!只怕死得更快!”寓生冷笑着还击。

    “死得更快的是你!”装扮成玄生的段奕冷笑起来,接过朱雀扔来的便就迎上了寓生。

    寓生的脸一变,“师弟……你……怎么……”

    段奕恢复了他本来的声音,“我不是你的师弟,那个玄生,早已进了地府,今天鬼门大开,你正好赶上同他一起上路!”

    四个护法的武功都诡异莫测,但现在有六人围攻他,没多久,寓生的身上就被众人刺了好几剑。

    云曦的手里拿着段轻尘给他的蛊毒粉末。

    她忽然脚步变幻,身子顷刻就不见了,只见一团白影子在寓生的面前晃了一晃。

    “都住手!”云曦忽然说道。

    朱雀不甘心的抽了剑,“小主,为什么不杀了他?”

    为什么?

    这老头的武功太高,一直厮杀下去,不知得到什么时候,引来其他的几百个南诏人,他们可就麻烦了。

    “我有个更好的法子!”她扬着眉微微一笑。

    寓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哼,你们以你们能杀得了我……”

    “我不会杀你,但会让你尝尝自己蛊毒的滋味!”云曦轻笑一声。

    寓生的脸色一变,想走动两步,却发现浑无力,“你们……你们……”

    “寓生,这蛊毒,两个时辰不解的话,全身的血就会干涸而亡。对不对?”云曦盯着他的眼,冷笑一声,“你要不要试试看?”

    冥生的脸顷刻吓得惨白,因为,他的身子也渐渐变得疲软起来,倒在地上。

    他咬着牙盯着她的脸,“你……臭丫头,好毒的心……你竟敢给我施蛊毒!”

    “我毒?”云曦的目光渐渐变得森冷,“你们这些人,肆意主宰他人的命运妄想用蛊毒来控制我,要不是我解了毒,只怕我现在早死了!”

    “……”

    “我问你,大梁元康十五年冬天时,你们是不是在北地黑水岭追杀过端木雅?杀了她相公?还派人追杀他们的女儿?”

    “哼,端木雅居然敢不听族里的命令,敢私下成亲,就得以血祭祀!”

    云曦的唇角哆嗦了几下,咬牙冷笑。

    “以血祭祀?你们那个古老的祭祀根本就是肆意残杀他人性命!你们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妻女来祭祀?所谓的占卜,根本就是个骗人的把戏!我今日定要你来尝尝我母亲受过的千万祭祀礼!朱雀!青龙,施刑!”

    青龙与朱雀走上前来,“是,小主!”

    寓生吓得尖叫起来,“你们敢!”段奕眸色一沉,“有什么不敢的?”一脚踢上寓生的下巴,他便马上哑了口。

    “动手!”他低喝一声。

    朱雀与青龙挥刀的动作很快,当那寓生已是一个血人时,云曦才喊停他们,“都住手。”

    她眯起眸子看向寓生,“听说,流血时,蛊毒发作得更快,是不是呢?寓生!”

    寓生一身是血,脸色更加吓得惨白。

    “走吧!这个人,由着他自生自灭好了!”段奕走到云曦的身旁,伸出手来,温柔地搂着她不住颤抖的双肩。

    寓生的身上,血越流越快,到了最后,几乎如泉涌。

    而远处,有火把光出现了。

    “走!”段奕眸色一沉,抓过云曦的手,快速离开了这里。

    朱雀也带着青龙白虎玄武跟着离开了。

    到了次日,有人来向冥生来报,寓生失踪了。

    “怎么回事?还不快去找!”

    冥生的一双浑浊老眼里喷着怒火,一个师弟羽生去了京城好几天没来消息,这一个居然又失踪了!

    他们四人合体,极少有人能胜他们,但分开的话,实力就差多了,这让他心中不安起来。

    寻到了中午,才有人来报,“冥护法,找到了寓护法了。”

    “在哪里?”

    “在林子里!只是……”

    “只是什么?”冥生盯着那人的脸,心中一阵不安。

    “只从衣物上看是他,整个人都已……已经不成形了。他……中了蛊毒。”

    “什么?”冥生咬着牙,脸上一片煞气。

    他跟着手下人找到了林子里,果然,寓生的死,惨不忍睹。

    他正要叫人去查谁下的毒,却发现那毒正是寓生自己的蛊毒。

    噗——

    冥生气得吐出了一口老血!

    寓生自己的蛊毒害死了他自己?叫他还怎么查?怎么报仇?

267章

    070章最后的博弈(五)

    冥生两眼血红的回到了马车队。

    “玄生”段奕的手里拄着一根拐杖,他从马车里走出来,低哑着嗓音说道,“师兄,寓师兄呢?”

    冥生抿着唇,紧咬牙关,眼底腾着滔天怒火。

    “老夫一定要查查是谁下的手!”然后,他的目光朝段轻尘的马车那里瞥去。

    而这时,从段轻尘的马车里,走下他的车夫老李。

    老李谦恭地走到冥生与“玄生”的面前。

    “冥护法,玄护法,国师生病了,从昨天傍晚时就一直发着高烧,不知护法那儿有没有草药,分些来煎药?”

    “出门在外,哪里会带有草药?你自己想办法!”冥生清冷的开口。

    同时,他眯起眸子,段轻尘昨晚上生病了,真的假的?

    若他真生病了,那行凶的人,还真的不是段轻尘,但,这又是谁干的?

    他又扭头看向云曦那边。

    云曦的侍女吟霜捧着一只烤鸡走到“玄生”段奕的面前,“护法,昨天,姑娘扭伤了脚,没法为护法做吃的了,这是奴婢做的,您讲究着用些吧。”

    “扭伤了?丫头,你在撒谎?老夫昨天还见她拿着吃的送到玄生这里来,那脚不是好好的吗?”冥生盯着吟霜的脸,目光森冷,满是怀疑。

    吟霜也不惧怕,说道,“是啊,但她回来时,天晚了,没看清路上有个坑,一脚踩了下去,结果将脚崴了一下,现在还肿着呢,你不信,自己去看!”

    冥生朝一旁跟着的一个南诏老妇说道,“你去看看。”

    “是,护法。”老妇朝吟霜看去,“走吧,姑娘。”

    吟霜弯了弯唇,怀疑她们?呵,小主早已料到这一点。

    吟雪可是这方做假的高手,点上几个穴位,那处肌肤马上就会青肿起来。

    她领着老妇进了马车,没一会儿,两人又下来了。

    老妇走到冥生的跟前说道,“那言姑娘的脚的确是肿着的。”

    冥生一言不发,盯着面前的的众人,腮帮子处一鼓一鼓,满脸郁色,心中憋着一股滔天怒火。

    人被杀了,却找不到凶手!

    值得怀疑的人一个一个不是生了病就是受了伤,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哼!”他阴沉着眸子朝众人看了一眼,一甩袖子大步走开了。

    吟霜朝段奕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也往云曦的马车走去。

    一桩查无凶手的案子就此放下。

    冥生虽然对段轻尘与云曦起着疑心,但没有证据,也无可奈何。

    一个帐蓬里,冥生正在看从梁国京中传来的密信。

    太子今日出兵。

    十万!

    他眯着眼,捏着胡子沉思起来,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

    梁国京城。

    奕王府里,穿着奕王朝服的青隐从段奕的书房里走出来。

    他微微抬起下巴,朝站在门边吹凉风的青一抬了抬手,学着段奕的样子道,“取本王的配剑来。”

    青一:“……”

    青一的唇角抽了抽,大步走到他的身边,弯起膝盖顶了他一腿,唇角一撇,一脸嫌弃。

    “死小子,到了外头再装不成,在这府里,你小子都得听小爷的!”

    青隐反手一擒,抓着青一就是一个过肩摔。

    两人就在书房门口的空地上打了起来。

    青一虽然比青隐小上两岁,身材瘦小,但因为长期跟着段奕,武功反而比青隐更高上了一层。

    但青隐又占着身高的优势,因此,这二人打起来,竟然也分不出上下。

    打得鸡飞狗跳,引来青二与青峰与府里的其他的几个护卫,都跑出来观看,有人还下起了赌注。

    管家朱贵听到动静,快步跑着走来,气得跳脚,这两混小子!

    “都别打了,顾家公子来了,当心被他看穿了!”

    他沉着脸挥着拳头一人给了一拳。

    其他人见状,纷纷跑掉了。

    朱贵怒得吹着胡子,“曦小姐不在府里,王爷不在府里,你们一个个都要反了?”

    顾非墨早已走进王府。

    他看到“段奕”被管家打了,心情莫名大好。

    他的身后跟着林素衣,林素衣看了他一眼,无语的摇摇头。

    三人见到他们,马上站好。

    “段奕”青隐很快进入角色,拂了拂袖子,微微仰头看着顾非墨,“顾公子,你怎么不在三军处,居然来了本王的王府?”

    顾非墨微微扯唇,装!以为他不知情?假的就是假的!

    他伸手拍下青隐的肩,掌下用力。

    青隐吃不消,身子不由得往下蹲,同时,脸色一白,额间开始冒汗。

    青一的脸色也一变,想喊他手下留情,但又觉得不妥。

    王爷可是从不在顾非墨的面前示弱的,从来都是只有顾非墨吃亏的份。

    林素衣抱着胳膊闲闲看着顾非墨,暗自好笑。

    这臭小子这是找不到正主?拿假的发火?

    青隐终于吃不消,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哟,奕王爷,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不是初一,你下跪做什么?”

    林素衣眨眨眼:“……”

    青一怒目:“……”

    朱贵黑着脸:“……”

    青隐:“……”太丢人了,穿着王爷的衣衫输给了顾非墨,还给顾非墨下了跪。

    他看了一眼林素衣,更加郁闷,这还有旁人看着?

    林素衣走来解围,“都别玩了,说正事了!”又看向朱贵,“管家,劳烦清出一间屋子来,我们有重要的事同‘王爷’相商。”

    朱贵迎上林素衣的目光,不由得身子一抖,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顾家义女?

    她蒙着面,看不到面容,但那眼神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有的,这边请。”朱贵让在一旁,“前面就是王爷的小书房。大家请到里面说话。”

    顾非墨施施然的拍着袖子上的灰,拍拍青隐的肩头,“走吧,时辰不早了,从今天开始,咱俩同路,有的是话说!”

    青隐:“……”

    顾非墨转身朝段奕的小书房走去,林素衣跟在他的后面。

    等二人走进书房,朱贵与青一一人给了一巴掌青隐。

    青隐咬牙怒目,低声吼道,“你们同他过过招试试看!我看他故意打我,八成是知道是我是假冒的。”

    青一与朱贵吃了一惊,顾非墨能认出青隐是假的,太子会不会认得出来?

    哪知顾非墨仿佛长了顺风耳一样,又走出书房朝他们三人走来。

    他那俊美的双眸朝几人的身上扫了一眼,弯唇一笑,“放心,爷会罩着你们的!不过——”他伸手一指青隐,“从今天起,你听小爷的。”

    说完,他得意一笑,又转身走开了。

    青隐:“……”

    朱贵与青一青隐互相看了一眼,心中同时一跳,顾非墨知道了?

    小书房里,林素衣敛了神色站在书桌旁。

    朱管家关了书房门,守在门口。

    几人也都收了嘻笑,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坐下。

    林素衣看向青隐说道,“王爷有密信发来,府里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们不必惊慌。”

    青隐与青一对视一眼,“王爷的吩咐,在下们都布置好了。”

    “时间这么短,你们是怎么做到的?”顾非墨眯着眼问道,想不到段奕不在府里,还能安排周全。

    青一道,“王爷在五年前就开始做准备了,我们有一条密道布置在九姑山一带。”

    这么早……

    ——我在五年多前就认识他了,他与南诏人有仇!

    顾非墨想起云曦的声音。

    林素衣看了他一眼,伸手推着他的胳膊,“非墨!非墨?”

    顾非墨收回思绪。

    沉着眸色说道,“我们的人不多,只有一万二千人,也进了九姑山。不过,太子的人中,有一大部分的人,会在途中策反。”

    青一与青隐赫然看向顾非墨,策反?怎么可能?

    顾家公子这几日,不是遛狗就是出城去钓鱼,再或是醉卧青楼。

    谁知,他竟然藏着这么大的手笔,策反太子的人!

    顾非墨扬了扬眉,“你们不需要知道原因,路上,记得配合就好!凡是袖腕上带着红色绸布的人,便是我们的人。”

    “是,顾公子!”青一与青隐点了点头。

    这边正做着商议,书房外有脚步声传来。

    朱贵朝几人看了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守门的朱一来传话,“朱管家,有人找您。”

    “谁?”

    “是位大夫。”

    因为时间已不多,众人只作了简短的商议,一起出了书房,与朱贵到了王府的正厅里。

    只见正厅里正等着一人,藏青色长衫,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却有一双锐利的眸子。

    “王爷,顾公子。”关云飞上前朝青隐与顾非墨俯身行了一礼。

    顾非墨打量了一下关云飞,“你不是……吉庆药房的大夫吗?”

    “正是小生。是我家小主人让在下来向王爷公子送东西的。”

    “小主人?谁?”顾非墨问道。

    “曦小姐,她让在下准备了一些伤药。另外,她建议公子可将军中的伤药转走……”

    顾非墨双眸一眯,在那么远的地方,她居然会安排人来送物献计。

    转走伤药,而他们这一方又带着大量的伤药,到时候……

    “这个办法不错,非墨,马上通知李江陈元他们。”林素衣说道。

    ……

    琉璃宫里。

    段琸来与淑妃辞行。

    断了双腿的淑妃,经过几日的休养,已不似起初那两日那般崩溃。

    苍白的脸上已渐渐升起了一些红晕。

    但一双眼看人时,却更加的森然。

    原本一张妖娆妩媚的脸,变得如罗刹一般。

    琉璃宫中的人谁也不敢再招惹她。

    “母妃,身子好些了吗?”段琸走到她的床榻边坐下,拉着她的手握了握。

    几个在内殿中随侍的宫女们看到段琸到来,全部悄声退下了。

    “母妃都这个样子了,还能好到哪里去?”淑妃看着段琸,唇角颤抖着,带着抱怨的神色,“你要为母妃报仇!”

    “儿臣会的,母妃不要一直将这件事记在心头,现在养着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段琸搂着她的肩头温声安慰着。

    淑妃虽然休养回来了,但脸颊却更加的消瘦,抓着他胳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琸儿。”淑妃盯着段琸的脸,两眼血红,“母妃想同你一起去梅州!”

    段琸吃了一惊,“为什么?您的身体怎么吃得消?”

    “母妃的身体早就休养好了,行路不碍事。”淑妃固执的说道。

    “但必竟也有几百里路,您身子吃不消的。还是留在京中吧,儿臣会派些得力的人守在这里,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

    段琸将盖在淑妃身上的锦被往上提了提,温声的劝着她。

    淑妃几乎用着癫狂的眼神看着儿子。

    “琸儿!母妃一定要去!我一定要去!”

    “……”

    “有件事,我要说给你听。便是你那从未见过的外祖家。母妃不是大梁人,母妃是尹国人!是尹国王室的人,是尹国老国主的长女!”

    段琸吃了一惊,“你说什么?尹国王室的人?”

    “琸儿,知道母妃为什么恨那个谢云曦吗?她那死鬼娘抢了母妃的一切!母妃七岁那年被送来大梁,你外公马上封那个端木雅为王太女,便是下一任的国主。”

    段琸赫然看向淑妃,“……”

    “嫡长为尊,这是自古不变的礼法,但到了母妃这里,便都变了。明明母妃为长女,却沦为被抛弃的一个,母妃不服!”

    “……”

    “老天开眼,那端木雅也死于非命了,但她的女儿却又同母妃作对了!她要嫁的段奕,一直视你视皇上为仇人,那就得除!我不能再被人踩下脚下,绝不!”

    “……”

    “母妃要亲眼看着端木雅的后人死在母妃的面前!所以,琸儿,母妃忍了二十多年,忍到现在,心中的怨气不吐永远活得不安啊!”

    淑妃死死地拽着段琸的手不放,一脸泪水,而眼里却是翻腾着杀气。

    “好——,儿臣答应母妃。”段奕看着她的脸,而心中忽然有一块巨石正缓缓的压在上面,让他窒息。

    淑妃这才放开他的手,破涕而笑,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泪水。

    “好,这才是母妃的好儿子。”

    段琸的心中是震撼的。

    云曦是她的表妹?那么婉婉也是——

    而他与婉婉的那场婚约——

    他松开搂着淑妃双肩的手,声音低哑暗沉的问道。

    “母妃,儿臣有件事一直想问,谢婉也是端木雅的女儿,可你为什么……要让儿臣与她订婚?却又悔婚?”

    既然订婚了,为什么又勒令他放弃她?与谢家大小姐合伙羞辱她?最终害了她的命?

    “为什么?端木雅的女儿么,哪里配得上你!母妃这么做,只为了羞辱她,只可惜,那死女人死得早了些!哈哈哈——,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嫌弃着抛弃,一定会羞愤得自杀!”

    段琸看了她一眼,缓缓地从榻上站起身来,目光黯然。

    “母妃,儿臣要去西山兵营了,您想跟随儿臣去梅州,儿臣这就让人准备去。”

    “好,琸儿,母妃等着你。”

    段琸走出内殿,对宫外的主事大太监吩咐了几句,便匆匆地离开了琉璃宫。

    秋日正午的太阳依旧晒得火辣辣,但段琸却仿佛掉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窿。

    四周的寒气不住地往他身上渗入,一直渗入进了心里。

    ——这辈子,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

    ——既知有今日,何必有当初?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撺掇着谢尚书将谢婉带到京中?对她虚情假意说着情话?说什么她为妻谢云岚为妾的鬼话?

    ——原来你的目的只是谢家大小姐!谢婉只是个垫脚石!

    ——南宫辰,段琸,你是个伪君子!

    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谢家大小姐!

    段琸张了张口,只觉得自己无法顺畅的呼吸,而心中堵着的那块大石头,怎么也掀不走。

    夏公公跟在他的一旁,见他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担心的问道,“殿下,奕亲王与顾家公子都已经去了西山兵营了,皇上身边的管事太监小安子也来问了。您快些去吧,都等着您点兵呢!”

    段琸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夏公公,如果你母亲让你杀一个人,你会杀吗?”

    夏公公一怔,“是仇人的话,当然会杀。”

    “但是,那人是你母亲的仇人,却是你的爱人呢?”

    夏公公眨了眨眼,“殿下,这个……”

    他惨然一笑,“算了,这个问题,谁也不好回答,……走吧,去西山兵营。”

    ……

    淑妃要随军去梅州的消息,被段琸瞒着。

    一辆样式普通的大马车与两辆装着行李的小马车夹在浩浩荡荡的大军中。

    顾非墨作为参军紧随着段琸,“段奕”青隐因是前锋,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林素衣则是穿了身小兵的服装,跟在顾非墨的身边。

    十七日的傍晚,南诏人的车队,已经走到了梅州城外八九十里处的一个山凹里。

    因为前方山谷里忽然出现了狼群,有山民跑来说是咬死了不少人,夜间赶路进了山林会更加危险,冥生下令,所有人就地休息,明早再赶路。

    云曦像往常那样端着做好的饭食往“玄生”的马车里送去。

    与玄生的马车隔着五六丈远,停着冥生的马车,他挑起帘子朝云曦看去,目光阴沉。

    云曦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伸手拍了拍“玄生”的马车,车门开了,里面的人掀起车帘,她猫腰钻了进去。

    段奕将她拉进车内,接过她手中的饭钵,随手放在一边。

    她指了指冥生的方向,用口型说道,“那老头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起了怀疑?”

    段奕的眸色一沉,看着她的脸,伸手拉过她的小手,在她掌心写着,“怀疑起来正好,因为,替死的人来了。”

    “谁?”她眯起眸子看着段奕。

    “淑妃。”

    “她?”云曦眉尖一拧,“我得到京中的消息,她被顾非墨砍了双腿,这才几天呢,居然来了梅州?她想干什么?”

    “不清楚,但淑妃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个女人为了私怨,居然挑唆着元武帝出兵梅州,就不能让她再逍遥着,本王要她永远也回不了京城!”

    “你想好了计策?”

    “没有,有娘子在,为夫哪里用得着操心?”段奕说着,双手枕头,惬意的往车内软垫上一靠。

    云曦:“……”

    “曦曦也不用担心,她挖的坑,不是她跳,是谁跳?”段奕微微一笑。

    云曦唇角一撇,她才没有担心,她也正等着太子的人来。

    她偏头看向段奕,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我有一计,你要不要听?”

    段奕坐起身来,朝云曦一礼,“夫人请说。为夫洗耳恭听。”

    “说正事呢!”她白了他一眼,伸手拉着段奕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几个字。

    段奕点了点头,“夫人妙计!”

    ……

    云曦与段奕又说了一会儿话,便下了马车。

    冥生正站在马车外,他上下打量着云曦,“玄护法睡了没?”

    “睡了。吃了东西就睡下了。”云曦道,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微微挑眉,笑道,“冥护法,重伤的人,年纪大的人,都是要多休息的。否则,这伤口啊,可就很难痊愈。”

    冥生眯着眼看向她。

    云曦神色自然,心中却冷嗤,这老头,一直在怀疑她。

    她怎会被他抓住把柄?

    每回一进马车,她都是与段奕打着手语,或是在掌心写着字,或是用唇语。

    ……

    天色越来越沉,车队的人吃过晚饭后,都各自进了马车睡觉去了。

    没有马车的,比如那些南诏的护卫,则是支起了帐蓬。

    有十来个人则是分成两班轮流的巡视。

    这时,从“玄生”的马车里悄悄走出一个人来。

    一身黑衣,轻功之高,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云曦看见段奕离开后,这才放下帘子。

    “小主,王爷离开了,咱们也要行动了吧。”吟霜低声说道。

    “嗯,一会儿,混乱中,你们别管我,看住段轻尘身边的那个丑丫头就行。”云曦吩咐说道。

    “小主,要是南诏人怀疑起你来,你不是危险了?”吟雪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同意。

    “放心好了。到时候狼群一来,他们顾不上我的,再说了,狼是我招唤来的,它们又怎么会欺我,倒是你们也要小心一点。”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只好点了点头。

    云曦这才悄悄在走下了马车。

    她利用感知,避开那几个巡逻的南诏人,朝山林的深处走去,瞅准一株大树,抖开银链子跳上了树梢,又从发间取一支发钗,一折两断。

    那赫然便是一只小笛。

    她放在唇边呜呜咽咽着吹起来。

    不多时,林中便出现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无数只幽蓝的光出现在了林子中。

    而那,正是傍晚时分,路过的山民口中说的狼群。

    云曦唇边的笛音没有停下,继续呜咽的吹着。

    狼群朝车队的方向缓缓前行,到了帐蓬附近时,忽然冲上前,追着几个巡夜人不放。

    那几人吓得尖叫起来,“狼来了,大家快起来!”

    很快,整个车队都惊动了,几百个人,一百多只狼,就在山凹里,厮杀起来。

    云曦没有下去,而是依旧坐在树上朝段奕离开的方向望去。

    天色太黑,山林太密,什么也看不清。

    但愿她唤来狼群缠着冥生和那些南诏人,他能跑上一个来回。

    ……

    段奕离开了车队,施着轻功到了大道旁,那里早有朱雀牵着马匹等着。

    “王爷,马备好了。”

    “嗯。”段奕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上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

    梁国大军正行军在一处山谷里。

    夜色沉沉,林间的道路崎岖不平。

    段琸下令,休整一晚,明天再行军。

    他来到淑妃的马车里,“母妃,您还好吧?”

    淑妃的脸上因为行军赶路没有睡好,眼眶处显出一抹青紫,但一双眸子却仍是明亮,细看下,还闪着兴奋。

    “怎么样,琸儿,安排好了吧?”

    段琸看了她一眼,点着头,“安排好了,但……南诏那边来信说,他们被一群狼缠住了,没法脱身。而且,行军太慢,还在梅州城外。”

    “没有关系,母妃已想了一个好主意。”淑妃眸中闪着兴奋的光,“咱们只需这么做就好……”

    段琸听着她的计划,微微拧了一下眉,还是点着头同意了,“好,母妃的主意果然不错。”

    走下淑妃的马车,段琸朝另一片宿营地望去,对跟在身边的夏公公说道,“将奕亲王叫来!”

    “是,殿下。”

    很快,“段奕”被请进了段琸的中军帐里。

    “奕王爷。”段琸淡淡开口,“队伍行军太慢,得加快步伐才行,据随军的向导说,这一带,若遇上秋雨,就会持续下,到时候,便于行军不利。所以,为了加快进程,就请王爷连夜探路,明天,大军好加速前行。”

    “段奕”青隐看向段琸,微微扯着唇角,“本王身为前锋,当先探路,是本职事务,太子就不必客气了。”

    寒暄两句,“段奕”走出中军帐,当夜点兵三千,朝梅州方向行军。

    这里段奕一走,段琸马上叫出暗鹰,“照计划行动。”

    “是,殿下。”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个暗龙卫来回话,“殿下,已经将那奕亲王与他的三千兵马围住了。”

    段琸唇角一弯,“很好,行动开始!”

    段琸很快又请出四位随军的参军。

    除了因睡梦中被吵醒而一身懒洋洋的顾非墨外,另外三个参军,都是段琸与元武帝的人。

    顾非墨朝帐中几人望了一眼,冷嗤一声,也不等段琸发话,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了。

    段琸看了他一眼,忍着怒火,对另外的三人说道,“奕王爷带着前锋探路去了,本宫现在请几位来,是来商议商议下面的计划,目前手头得到最新情报,九姑山三老峰,盘踞着南诏的大批人马。”

    一个参军马上说道,“不能让他们的队伍再壮大起来,得一举消灭了他们!”

    “说的没错,本人也赞同!”

    “卑职也赞同。”

    几人围着地图商议起来。

    只有顾非墨无聊的望着帐顶,一脸没睡醒的迷茫。

    段琸心中更是冷笑,传说中的少年将军,还果真是个传说,哪里有一分将军的影子?

    众人正在商量着,忽然有兵差来报,“不好了,有大量南诏人围过来了!”

    顾非墨马上抬眸,轻笑一声,十万大军,被三二南诏人围住了,怎么可能?

    段琸却是赫然站起身来。

    “什么?怎么可能,前方的路上不是有奕王爷在吗?怎么会有南诏的人马过来?”一个参军马上站起身来,大喝一声,“你敢胡说,砍了你的脑袋!”

    兵差回道,“没有胡说,千真万确!”

    段琸的脸色马上一沉,“都随本宫去看看。”

    “对,看看去!”

    段琸带着他们上了临时搭建的瞭望楼,果然,只见前方一队南诏人的兵马朝这方而来,与段琸隔着几十丈的山沟。

    那里有人喊道,“你们投降吧,你们的奕亲王已反了!现在正与我南诏的几个护法坐在一处商议大事呢!”

    “交出太子段琸,饶你们不死!”

    叫嚷的声音很大,段琸这方的山崖上人人都听得清楚。

    参军们的神色一变,“奕亲王反了?”

    “不好,他知道咱们的路线,要是他反了,咱们整个大军可只有被南诏人围攻的份,可就麻烦了!”

    “马上递折子到京中,将奕亲王要谋返的消息通知皇上!让皇上将奕王府围起来!”

    “本王跟随反?”段奕的声音忽然在几个参军的身后响起,“本王很是好奇,怎么出去探了一下路,回来就成了反贼了?”

    段琸的眼神一眯,段奕怎么在这儿?那……他们围住的那个又是谁?

268章

    临时搭建的瞭望木楼下,只见段奕着一身银色的铠甲,身上披着绛红着的披风,两眸含笑看着瞭望楼上的众人。

    一身清贵身姿,仿佛看着几个闹着笑话的小丑。

    他的一旁跟着青一。

    青一正扬着眉看着段琸,唇角挂着嘲讽。

    “太子,本王反了?同南诏人正在商议着战事?难道本王会分身术?”段奕扬唇一笑,眼底闪着讥诮。

    段琸的脸色忽然一变。

    其他几个参军也是面面相觑。

    只有顾非墨抱着胳膊靠在木楼的柱子上,闲闲看着天上的星星,眼皮朝段奕撩了撩,一脸嫌弃。

    段琸冷沉着脸匆匆走下瞭望楼。

    其他的人也是一脸疑惑的跟着他往下走。

    段琸走到段奕的面前,朝他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确认没有看错后,扭头看向那个报信的兵差,冷喝一声,“谎报军情,搅乱军心,拖出去砍了!”

    兵差吓得尖叫起来,“太子殿下,冤枉啊,是夏公公,是他让小人……”

    很快就有两个暗龙卫跑过来,迅速将兵差拖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掩盖了兵差后面的话。

    青一撇唇冷笑,过河拆桥,杀人灭口啊,这是,太子,果然心狠!

    段奕施施然拂了拂披风,眼角一挑,厉声说道,“太子殿下,乱军心的可不是小兵,而是殿下你吧?你没有经过查证,只听一个小兵的汇报,就说本王反了,还叫来参军议事,又这样大张旗鼓的上瞭望台来观敌情,底下的军士们,难免不会议论开来,太子,你身为三军统帅,行事就这样草率?”

    几个参军一齐看向太子。

    段琸的脸上黑一阵,白一阵,他咬了咬牙,盯着段奕的脸。

    “有人报信,加上外面南诏人的呐喊,难道不该警觉,而忽视着?身为统帅,有一丝异样都要谨慎小心着,难道不该?万一,咱们受到了包围,那个时候,只怕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吧?”

    眼见二人剑拔弩张,有位参军马上来劝和,“王爷,殿下,原来是误会,这还没有开战呢,咱们反被南诏的奸计给挑拨了,便宜的是他们,吃亏是我方啊。”

    段琸拂了拂袖,冷哼了一声,大步走开了。

    顾非墨走到段奕的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冷嗤了两声也走开了。

    段奕清冷的眸子朝众人的背影看了一眼,对青一道,“回营帐。”

    “是,主子。”

    青一走在前方带路,引着段奕到了早前为青隐准备好的营帐内。

    两人一进帐内,段奕马上取出一份图纸递给青一。

    青一朝帐子外看了一眼,点着头,没说话,飞快地看了一眼图纸,又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照着做,明白吗?”

    “明白。”青一点头,同时心中暗自佩服着段奕,原来太子的一切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

    段琸的营帐里,他黑沉着脸骂着暗鹰,“蠢货,怎么回事?段奕为什么回来这么快?”

    暗鹰懊恼的低着头,“属下也不知啊,明明将那段奕围起来了,他还中了属下一掌,不可能回来得这么快。”

    “现在,你马上吩咐人连夜潜散,要是被段奕发现了我们的计谋,可就前功尽弃了。”

    “是!属下马上去!”

    这里的段琸吩咐完暗鹰,那边段奕已吩咐着青一带着人去抓那些喊他“反了”的“南诏人”去了。

    林素衣与顾非墨也商议了一番,也悄悄带着人离开了。

    这处山道外,正伏击着段奕的青山隐卫与顾非墨的一部分人。

    而顾非墨的人里,带兵的都是双龙寨的人。

    因此,两方人也算相熟,趁着夜色,将那批“南诏人”来了个包围。

    ……

    临近天明时,段琸一宿未眠的等着暗鹰的消息。

    而这时,营帐外渐渐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马匹嘶叫的声音。

    段琸的眉毛马上拧成一团。

    “夏公公,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殿下。”夏公公也守在他的身边,见段琸虽然一脸的倦怠,但神色却肃杀,不敢大意,飞快朝帐外跑去。

    只是,没等夏公公来回话,中军帐的棉布帘子一卷,有几人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几个参军。

    进帐子未向他主帅通报,段琸的眉毛一拧,大怒道,“放肆,居然敢擅自闯本宫的营帐?”

    “太子殿下!”顾非墨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傲然,“太子殿下的人假冒南诏人来偷袭我军营寨,却反说奕亲王反了,这么大的事,太子殿下护着自己属下不急,但本公子急!”

    “殿下,真是出了大事了!”其他的几个参军见段琸发怒了,忙小心的回道。

    他们本来要通报的,但顾非墨不理会,一手一个将他们拽了进来。

    段琸怒道,“顾非墨,你敢诬陷本太子!”

    “不敢,顶多是实情相报!”顾非墨扯唇冷笑,眸色中闪过一丝戾芒,伸手朝帐帘处一招,“将人给爷带进来!”

    “是,公子!”帐外有几个兵差回答。

    很快,十来个人一齐进了帐子。

    有三四个人被人反手捆着,看向段琸一脸的惨白,“殿下,饶命啊,殿下——”

    段琸的呼吸一顿。

    “殿下,这几位,不都是殿下的属下吗?怎么会……”几个参军也一齐朝段琸发问。

    营帐的帘子又一晃,段奕带着青一缓步进来。

    此时的段奕已退了铠甲,着一身玉白色长衫,外面罩一件墨色披风,风姿绰绰。

    简陋的营帐里,顿时,因他的到来而明亮起来。

    段琸盯着他的脸,只觉得分外的刺眼,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

    段奕眉梢微挑,双目似剑的盯着段琸。

    “太子,本王也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部下都穿着南诏人的衣衫?口里一个个的喊着是本王的部下?本王可不认识他们,更没有指派他们做任何事!”

    “段奕,本公子看你是越变越傻了,这还用问吗?太子让他的部下装成南诏人,来陷害你,你居然看不出来?”顾非墨冷笑起来。

    “殿下,身为统帅,你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信好王爷大度,若是换成了别人,被逼急了后,果真反了,咱们可就完了!”几个参军一脸惊色。

    “太子,为什么不说话?”段奕轻拂披风,走到一张椅子边坐下了,唇角浮着冷笑看着段琸。

    “殿下,属下们是冤枉的,殿下,你不能抛弃属下们,殿下……”地上跪着的几人吓得浑身发起抖来,因为段琸的脸上已现出了杀意。

    段琸咬了咬牙,心一横,“来人!将这几个陷害奕王爷的逆臣拉出去,就地砍了!”

    营帐内的人,顾非墨自然是幸灾乐祸的冷笑,段奕早料到他会这么出手一脸淡然,而其他的人个个心头大惊。

    也不审问,就这么杀了?

    跪着的四人吓得身子一软,有一人高声叫嚷起来,“段琸,你这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明明是你……”

    嗖——

    一只羽箭射进那人咽喉,将那人的话阻在喉内,同时,这一箭也彻底的结果了他的命。

    段琸的一个暗龙卫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收了弓箭。

    段奕看了那暗卫一眼,微微垂目,敛去了冷笑。

    段琸马上接着开口,“量你们是一时鬼迷心窍,本太子会善待你们的家人,若再敢胡言乱语诬陷他人,本太子会诛他九族!”

    话已挑明,这黑锅要他们先背了,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果然,其他三人虽然面带怨色,却不再开口,任由几个兵差拖出去。

    营帐外面,只听几声闷哼声与重物倒地的声音后,再没了声响。

    不一会儿,几个兵差提着那几人的脑袋走进营帐,“殿下,已经全部正法!”

    “很好,刘参将,将他们的部下全部打散编入其他的营队。”

    “是!”一个大个子参将走出来站到他的面前,领命而去。

    段琸的脸色这才稍稍退去了点郁黑。

    他偏头看向段奕,“王爷,已经正法了,军中出现了嫉妒陷害王爷的不法臣子,是本太子的疏忽,稍后,一定会对部下严加审查!”

    “辛苦太子了!”段奕微微扬了扬眉,起身缓步走出了中军帐。

    顾非墨忽然哈哈哈一笑,“太子殿下,本公子十分佩服你!”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转身出了营帐。

    段奕朝天边看去,东方天那儿,已微微露一点鱼肚白,时间不多了。

    他大步走进了青一为他准备的营帐。

    帐子里,有一人坐在里面。

    一身小兵的服饰,正坐在他的桌边翻着桌上的地图。

    他脚步一顿,眯着眼。

    那人抬起来头,朝他微微一笑,“小奕!”

    小奕?

    段奕眸色一沉,“你是谁?”

    身后,顾非墨也走进帐内。

    他将青一等人全部赶了出去,帐子里只剩那个“小兵”,段奕,与他。

    小兵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风华绝色的容颜来,女子眉眼一弯,浅浅笑道,“小奕!”

    段奕眯着眼,“你是……”

    小兵扬了扬眉,“我是顾凤!身份是林素衣。”

    同时,她将一枚墨凤令放在桌上。

    墨凤令!

    西宁月装了五年的顾贵妃,他就一直在怀疑着,因为她拿不出墨凤令。

    而面前这人却有令牌!

    段奕吃了一惊,回头看向顾非墨。

    顾非墨大步走到林素衣的身边站定,“怎么,段奕,见了她不认识了?”

    段奕没说话,心中是震撼的,但世上既然有一个曦曦的存在,再多一个顾凤,也不是不可能。

    “说来话长,你知道就是了。”林素衣朝他点了点头

    顾凤!墨凤凰顾凤!

    她的回来,不用说,针对的只有太子!

    林素衣知道他时间紧,便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段奕将与云曦商议好的计策对她说了,三人又讨论了一番。

    营帐外,青一忽然说道,“主子!”

    林素衣飞快地将人皮面具又贴到了脸上。

    段奕站起身来,帐帘子一晃,一身黑衫的青隐走进了帐内。

    “主子!属下回来了,哼,太子果然狡猾,居然下着暗手。”青隐冷哼了一声。

    他捂着胸口,皱着眉头。

    “怎么?受伤了?”段奕的眸色一冷。

    青隐哼哼了两声,“咱们只有三千人,却被近一万人围着,对方似乎不打死属下不罢休,不过,还好青峰他们去得及时,将那些假南诏人全抓了。”

    段奕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塞到青隐的手里,“这是内伤药,早晚两粒服着。你带军出去,本来就是诱敌,让他们先得意着。本王再来个反扑,果然,一个不剩的全抓了。”

    “可是主子,听人说,太子只是砍了四人的脑袋。为什么不抓着他的把柄将他的罪行公布出来?”

    “哪能这么便宜他?”顾非墨抱着胳膊走到青隐面前冷笑一声。

    段奕说道,“不仅仅如此,皇上不会仅听几个参将的弹劾,所以,动静么,当然是越大越好。”

    “打蛇打七寸!”林素衣也说道。

    ……

    段琸不得已,杀了几个心腹部下的消息,淑妃也知道了。

    淑妃气得砸了一通东西。

    “娘娘,您别生气,这战场上的事,胜负不好说呢!”

    “不是战场上的事,这是有人在搞鬼!”淑妃气得咬牙,“段奕,就是他!居然让他跑掉了,该死的!”

    “娘娘,咱们不是还有后招吗?到了梅州,同冥护法们汇合,定让他身败名裂,在劫难逃!”

    淑妃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毒,“你去将太子叫来。”

    “是,娘娘。”

    段琸虽然杀了几个心腹,但却一直在暗中追查这件事情。

    只是,他怎么也查不出个头绪来,只得将几个暗卫骂了又骂。

    他哪里又知道,出现了两个“段奕”,一个被他围困在密林里,一个则到了他的营帐里。

    段奕的出现,让他的计策无法再进行下去,只得收兵,哪知半道上又遇上了顾非墨私军的埋伏。

    反倒是他丢了夫人又折兵。

    心中正在气恼时,淑妃派人来找他来了。

    “殿下,娘娘那里有请。”

    段琸默了默,点头道,“知道了,本宫随后就到。”

    淑妃的营帐。

    段琸刚一走进去,淑妃马上拍着软椅招手叫他,“琸儿!为什么会出意外?那段奕莫不是会分身术不成?”

    “母妃,儿臣也觉得得奇怪,只是……”

    淑妃两眼冒着戾色,“我不管,段奕必须得死!顾凤压着母妃十几年,假贵妃又压制了你父皇五六年,这才让那段奕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要是不除了他,你的登基之路,可就遍地荆棘了!”

    “……”

    “吩咐三军,紧急行军,用最快的速度到达梅州,到了那里,母妃自有办法让段奕有来无回!”

    段琸顿了顿,“好,儿臣这就吩咐下去。”

    ……

    大军在天边微微露出晨曦时,开拔启程了。

    段奕也悄悄离开大军往南诏人的车队而来。

    云曦从树下跃下,趁着混乱正要到自己的马车那里,被几人拦住了。

    “你怎么在这儿?”几个南诏人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孤让她来的,怎么啦?”段轻尘从一株树后走出来,挡在云曦的面前。

    “国师,她鬼鬼祟祟的,值得怀疑!”

    “难道你们就不鬼鬼祟祟的了?外面这么多狼,武功高强者在与狼厮杀,身体弱的人,不都是自己在找地方躲起来吗,有什么问题?”

    几个南诏巡防的人看了一会儿云曦,朝段轻尘一礼后走开了。

    云曦本想着走开了事,想到他的那颗藏着蛊毒的果子,便对他额首一礼,“多谢!”

    也没多话,转身就走。

    “等等!”段轻尘在身后喊住了她。

    “你还有事?”她微微眯起眸子看向段轻尘,没什么表情。

    要不是他为她解了几次围,冲着他强行将她扣在京城别院的那一晚,以及说着她是他未婚妻的谎话,她就可以永远记恨与疏离他。

    段轻尘朝四周望了望,整个林子周围都传来无数狼的嘶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这处地方因为离着车队较远,反而没有人也没有狼来。

    “他们已对你起了疑心,你要当心。”

    提醒她?

    云曦讶然。

    “我知道。冥生已经不止一次的跟着我了。”

    “我是说,在这处山林里,你暂时还没有危险,但进了梅州城……”

    “段轻尘!”云曦扯唇一笑,“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自相矛盾的?你将我掳进你的别院,强行将我带出京城,要我必须跟着你到梅州,现在又关心我的安危,那你为什么不早放了我?”

    “云曦,因为,要让你永远脱你危险,却又只能带你进城!”

    “什么意思?”云曦眯着眸子看着他。

    段轻尘温和的看着她,“进了城,你就知道了。反正,我不会害你!”

    “你已经在害她!”段奕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他已经换好了“玄生”的一身灰麻布衣袍,手里拄着一根棍子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下。

    段轻尘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哼!”段奕大步朝云曦走来,拉着她的手就朝马车队走去。

    “当心给人看见了。”云曦紧张的看着四周,用力地想将手抽回。

    段奕这是吃什么飞醋呢?

    “除了偷看的段轻尘,再没有他人,一个个都跟狼博斗呢!相公抓娘子的手,天经地意!”

    云曦:“……”

    段奕这是故意做给段轻尘看的?

    两人悄然各自回了自己的马车。

    而云曦也吹响了笛音将狼群驱散。

    这个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与狼群纠缠了一晚上的冥生气极败坏的来到车队,一双鹰眼盯着段轻尘,云曦这方的人。

    段轻尘是高烧,一脸苍白。

    云曦的脚崴了,正拄着拐杖,胳膊还被一个侍女扶着。

    “大家既然都没事,那就马上启程!”冥生阴沉着脸说道。

    梁国太子那边已派了信使过来,让他务必快速带人进城,因为,还有一场重要的仗要打—活捉梁国奕亲王段奕!

    ……

    车队进了城。

    云曦挑起帘子朝街市上看去。

    梅州处于大梁的最南端,北面是绵绵的九姑山,南面是大片的荒林。

    再加上元武帝的大肆打压,与其他的州府又隔得较远,因此,这里的人都比较贫穷,从他们的穿着与街市上的房舍就可看出来了。

    街市上只有零星的几家铺子,铺子里的商品杂乱,上面满上灰尘,可见生意并不好。

    冥生带着受着重伤的“玄生”离开了。

    随行护送的几百名南诏人也都陆续散去。

    朱雀走来对云曦道,“小主,别担心,王爷在城中安着眼线呢。有不少青隐卫在。”

    她不担心,她只是好奇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

    那个宝藏该怎么找,淑妃会如何与冥生来捉段奕。

    段轻尘将她带到这里来,要她与他合作,又怎样合作?

    还有,冥生这个狡猾阴毒的人没有除……

    “小主。”朱雀道,“这里有王爷的一处宅子,属下先送您到那儿吧。”

    “嗯。”云曦点头。

    她刚要上马车,落在最后的段轻尘与一队骑马的卫兵也赶了上来。

    “将言姑娘送往国师府邸。”段轻尘挑起车帘子,指着云曦说道。

    “是,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不必这么费心了,本姑娘有地方住。”云曦朝他额首,转身便要上马车。

    而这时,忽然有一匹马朝她冲来。

    马背上坐着一个戴斗笠的妇人。

    云曦眼睛一眯,正要跳开,段轻尘却从马车里跃出来,抢先一步带着她跳到安全的地方。

    朱雀几人顿时大怒,一齐朝那妇人奔去。

    “找死,敢撞我们小主人!”

    云曦拂开段轻尘的手眯起眼看向那跑远的婆子,景姑?

    她也来了梅州城?

    “你没事吧?”段轻尘问道。

    “没事,一匹而已,我可以躲开,你不必这样。”

    她转身坐进了马车,青龙赶着车离开了这里。

    段轻尘看了云曦的马车一眼也坐进了自己的马车,“回国师府。”

    ……

    青龙等人护着云曦到了段奕安置在城中的一座别院里。

    宅子不算大,三进门,只有十来间屋子,却布置得雅致,有着梁国南地特有的风格。

    宅子里有一对老夫妇看守着,虽然四处都空着,但却干净无尘。

    老夫妇不知道云曦什么身份,都不敢开口。

    “这位是言小姐,南凌的人。”吟雪说道。

    两人一齐行了一礼,“原来是言小姐,别院里有些时鲜的蔬果,老奴这就去备吃的去。”

    吟霜跟着两人去了厨房。

    白虎与玄武跟着朱雀追景姑去了,青龙与吟雪则是给云曦收拾着屋子。

    云曦换了身衣衫,吃好了饭,朱雀也回来了。

    “小主,咱们去追那妇人的时候,路上一直有不少南诏人阻扰,属下担心跟南诏人打起来会惊动那个冥老头,便一味退让,却没想到让那狡猾的婆子跑了。”朱雀很是懊恼的叹着气。

    “没追上更好。”云曦正坐在桌边捧着一碗茶水,眯起眼说道。

    朱雀眨眨眼,“啊?为什么?”

    “我知道那是谁!我正等着她来呢!让那婆子正好跑掉回去报信。”她眯着眼,弯唇一笑。

    景姑给冥生送了淑妃的信后,马上回到城外的营地。

    她将路上偶遇云曦的事说给了淑妃听。

    “什么?谢云曦那个贱丫头也在梅州?”

    “是的!”

    “你确定看清了?真的是她?”

    “错不了,那丫头的一双眼,老奴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还有她身上总是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是别的女子没有的。老奴的鼻子可是闻过就不会忘记!”

    淑妃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太好了,真是老天开眼啊,本宫今日可是一一箭双雕!除了谢云曦又除了段奕!两个眼中钉一除,太子就可安稳登基了!”

269章

    景姑看了淑妃一眼,有些迟疑,“娘娘,要不要同太子殿下说说?您这样单独进城……”

    “不用,他不会同意的!你不懂,本宫忍了二十多年的委屈,没人能懂!”淑妃咬着牙,声音发颤。

    “……”

    “从来没有一个人懂本宫的心!本宫从小吃的苦本来是没有的,却拜他人所赐尝尽人间心酸!这口气咽不下!”

    “……”

    “只有看着仇人死在本宫的面前,本宫这心中的怨恨才能消散!才能睡个安稳觉!”

    淑妃的眼底翻腾着怒火,两眼血红,几乎癫狂。

    景姑只得点头说道,“是,奴婢这就下去准备着。”

    段奕设在梅州城内的别院——南园。

    云曦吃了点东西后,坐在窗下翻着一本梅州城的地图册。

    这是她从段奕的书房里找出来的。

    看了没多久,屋子里开始渐渐地变暗,原来已到傍晚了。

    吟雪送来了烛台,“小主,天都晚了,您也赶了一天的路,还是早点歇息着吧。”

    “朱雀回来了吗?”她揉了揉额间问道。

    朱雀来汇报了景姑的事情后,她又吩咐他出门去了。

    梅州城有几家药铺都是父亲的产业,她没有来过,每年只有账册送去京城里,也不知具体的情况怎样,便让朱雀去查一下。

    “还没有呢,小姐让查的那几家铺子隔得比较远,梅州城中的人虽然不多,但地方大着呢。”

    她点了点头,“嗯,坐一会儿再睡,你先下去吧。”

    吟雪离开没多久,院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林婆走到二门处问道,“言姑娘,有人找您。”

    林婆与她的相公林公是这所宅子的看门人。

    找她?

    云曦讶然,这个地方,她可不认识什么人。

    “小主要休息了,林婆,谁来找她?”吟雪问道。

    “国师。”

    段轻尘?

    云曦眯起眼,他居然找到了这里。

    不过,仔细想想,这便是他的家乡,又怎会不熟悉?

    以他的能力,找一个人,或是根本一直派人暗地里跟着她,找到她不是难事。

    何况,她又没有做掩藏。

    “叫他进来吧!”云曦推开窗子朝林婆说道。

    吟雪正站在窗前,“小主,虽然没发现他对小主怎么加害,但奴婢觉得还是离他远一点。那人太诡异了。”

    要是让王爷知道小主同一个男子会面了,她可有得罪受了。

    “不,叫他来吧。”云曦眯起双眸。

    段轻尘话里话外,都隐着什么与她相关的事情,那时是在京城,没有明说,现在到了梅州,他难道还要藏着掖着?

    吟雪见说不过,只得应道,“是。”

    她朝林婆打着手势,林婆转身便往前院去了。

    没一会儿,一身墨色斗篷的段轻尘来到后院。

    云曦走出屋子,站在院中紫竹下,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

    因为宅子里都是自己人,她没有戴面纱。

    “曦小姐。”他在她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了,一旁的紫竹上挑着的灯笼光印在他的脸上,依旧眉目温和,“让下人们都下去吧。”

    “她们是我的人,我的事她们都知道了,为什么要避开?”她微微挑眉。

    段轻尘迎上她清冷的目光,“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段奕会娶你?你以为,这世上真有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云曦的眼睫闪了闪,朝侍立在园子里的吟雪与吟霜道,“你们都下去吧。”

    两人警觉的看了一眼段轻尘,“小主……”

    “去吧……”云曦说道。

    他要杀她,早在路上就动了手,那里路长林深多的是机会,没必要等到现在。

    “……是。”吟雪吟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开了。

    等两个侍女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后,云曦这才看向他,说道,“你可以说了。这里,只有我和你!”

    段轻尘朝她走近一步,微微低头看向她。

    两人身后的紫竹上,挂着一只橙色的灯笼,照得她的脸色如晕了一片胭脂一样,面容娇艳,但目光清冷。

    段轻尘的眸光里,有一丝情绪闪过。

    “你母亲本是南诏灵族中的人,生来就同常人不一样,幼年时,被尹国老国主发现后,悄悄收到宫里,再将自己的一个女儿换了出去。因为,南诏古老的祭祀中,占卜出来的那个圣姑是老国主的一个女儿。”

    云曦一惊,不是她母亲!她母亲是个替死的!“……”

    他又道,“选出的圣姑不能成婚不能生子,若族人有难,还要用作活人祭祀,如何祭祀,你已经见过了吧?便是如段轻暖死时一样,千刀割肉,以活人血告慰神灵!”

    她心中狂跳,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本来不会死!“……”

    “尹国虽小,但也是一国!堂堂一国的国主,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去做祭祀?但南诏国的护法武功高深莫测,南诏国当时的国力可是尹国的数倍,老国主无奈之下只好找了个女子顶替他的女儿。将换下的女儿送到了大梁避难。”

    “……”

    “只是后来,尹国被南诏国吞并,你的母亲也不见了,老国主的长女也在很小的时候失踪了,冥生几个固执的护法不得已,才找来西宁月赞时顶替着做了圣姑。”

    “……”

    “但是,却又一直没有放弃追查逃掉的圣姑,所以,你的母亲才会被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换下的那个女儿是淑妃。”云曦说道。

    端木雅曾对谢婉说,谢婉与南宫辰的婚约是自小就订下的,是亲上加亲。

    那么,不用问,她口中说的亲,便只有南宫辰——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段琸的生母淑妃了。

    因为尹国被南诏国吞并之后,尹国王室的人除了未婚的端木舅舅,就没有其他人。

    母亲将淑妃当亲人,可人家却不!害死她的女儿,羞辱着她的女儿!

    “不是她。”

    “不是?”云曦眯起眸子,“那是谁?”

    “段奕的母亲,德慈太后。”

    她吃了一惊,“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是不是有一位舅舅?而段奕同他长得十分相似?”

    云曦的唇角颤了颤,“他是太后的弟弟,当然像!他是老国主抱养到王室的。若是亲生的,哪里轮得到我的母亲做王太女?灭国之前还被封为国主?”

    “错!真相是太后是他的姐姐!德慈太后才是被送出去的那一个!你的母亲是他们一家子的替死鬼!”

    “……”

    段轻尘语气急促,朝她走近一步,眸色沉沉的看着她,“云曦,你还不明白吗?他们对你好,可是从头到尾的一个骗局!段奕接近你,救你,娶你,只是完成德慈太后姐弟的嘱托!他根本不是喜欢你!目的在于,拿回属于他们一家子的东西——老国主留下的宝藏!”

    她没说话,而是垂下眼睫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对金镯,那是德慈送给她的,上面刻着一些古老的文字。

    “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吗?”段轻尘又道,“你的母亲端木雅所在的家族,是灵族中血统最高贵的那一支——南凌氏,他们的后代,一直都是与南诏皇室通婚。雅夫人生下你时,已将你的生辰八字送给了我的父王,现在在我的手里。”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朱红庚贴,抖开在她的面前,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婴儿手印。

    她抬起头,怔然看着,“……”

    “夏夫人那里的庚贴,是假的,这份才是真的,上面的手印是你出生那日,雅夫人抓着你的手印上去的。你出生,便是属于我!”

    云曦抬眸看向他,淡淡道,“那么,为什么你现在才拿出来?才告诉我这些?”

    “因为……找到你……已经太迟了。”他涩然一笑,将庚贴塞到她的手里,“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我不能强求,但,我等着你……”

    “……”

    他没再说什么,洒然转身,墨色斗篷在月色下扬起一抹清冷,身姿俊雅。

    云曦仔细看着庚贴上的日期,七月二十二?

    今天?

    她再抬起头时,段轻尘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里,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

    救她?

    娶她?

    利用她?

    段奕——

    “你在想什么?”

    头顶一个声音忽然说道,她吃了一惊,忙抬起头来。

    她竟然没发现有人进了园子……

    段奕正站在她的面前,眯起眼眸,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此时的他,恢复了正常容貌,一身玉白色长衫,风姿绰绰,眉眼温柔。

    “娘子,……这是在想为夫?”他俯下身来,伸手搂上她的腰身。

    这丫头,一本正经了这么多天,现在还在一本正经,鼓起小脸,嘟着粉粉的唇,眯着杏眼,这是要跟他清算服侍了他一路的账?

    他现在来,不就是来服侍她么?

    “曦曦……”

    云曦忽然一把推开他,退离他三步远,朝园子的门口喊道,“吟霜吟雪,送客!本小姐要休息了,今天谁也不见!”

    吟霜与吟雪走到小园的门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上前。

    段奕一怔,“曦曦,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

    “谁?你!段奕!太后是不是姓端木?”

    段奕一怔,“……谁告诉你的?”

    “那么说是真的了?”云曦咬了咬唇,冷着脸扭身进了屋子。

    段奕回头,发现两个丫头傻站在园子的门口,见他看向她们,吓得脸色一白,慌忙跑掉了。

    他抬步朝屋里走去,才走到门口,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段奕:“……”

    他伸手拍了拍门,“曦曦,开门,有话跟你说。”

    “不听!”

    “不听后悔。”

    “开了门才后悔!”云曦在屋里咬牙切齿,“伪君子!”她加了一句。

    “……!”

    段奕拧着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里间屋里,云曦发现外面的脚步声不见了。

    她更加恼怒,段奕这厮不解释一下就走了?就这么走了?

    她躺在床上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想了想还是走去开了门。

    只是,刚刚探出头来,便被一人拦腰一抱,眼前景物一晃,她被人扔到了榻上。

    胳膊被人钳住,双腿被人压着。

    “放开我!段奕你这个伪君子!”云曦的眼风如刀子一般射向面前的男子。

    “不放,放了你就跑掉了。”段奕沉着脸,“梅州城里蹲着一个窥伺你的,城外还有两个!谢云曦,你可真会惹事!”

    “你敢对我不好,我就跑!”她怒道。

    “我哪儿对你不好了?”段奕一脸冤枉,“哪,哪,哪?你说说看。新房布置好了,聘礼下了,侍女们调教好了,只等着这边的事了结之后,娶你进门!府里的帐归你管着,本王的私军也告诉了你!而且,本王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云曦咬着牙,一副恨不得咬人的模样,“刚才的话还没有回答我!太后姓端木,我生母才姓南凌!”

    “是不是段轻尘告诉你的?他刚才来过了。”段奕的声音沉下来,收了笑容,一双俊美的眼眸盯着她的眼。

    “你只说是不是!段奕,你为什么要骗我?难道,你也想要我的命吗?想得到那些宝藏吗?”云曦的眼角渐渐泛红。

    这世上人都骗她,她也不希望他骗她。

    “曦曦!”段奕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的眼角,“不,我不会骗你,我只是……怕你知道真相不理我。”

    云曦一怔,“……”

    “我不知道段轻尘对你说了什么,但当年的两个幼儿互换,并不是老国主的意思,而是一场意外。”

    “……”

    “两个郡主中的长女,被人掳走了,那天又恰逢国主夫人病重,在弥留之际想见女儿,老国主便在一群沿街乞讨的小孩中,找了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女孩,换了衣衫顶替着。送走了亡故的国主夫人后,又有南诏的巫师寻来,非说雅夫人是他们的圣姑。”

    “……”

    “老国主见换了衣衫的雅夫人气质不凡,知道真正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便不同意放人,想着自己丢了一个女儿,又得了一个女儿算是与她有缘,便收了她做女儿来护着她。她天资聪明,端木舅舅与太后的身体都不好,老国主便有意将国主之位传给她。”

    云曦眯着眸子看着他,“……”

    “却也因此得罪了南诏人,两国早先年本是一个祖先,分分合合打了多年的仗,那回,算是彻底交了恶,南诏人杀进了尹国。”

    “……”

    “但是曦曦,不管怎样,太后不会害你,端木舅舅不会害你,我更不会害你……”

    云曦没说话,垂下眼睫。

    段奕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里,“明天午时,冥生会启动祭坛重新占卜,寻找圣姑。我不会让他们找到你!”

    云曦抬眸看向他,“……”

    “有人会代替你!……二三十年前的恩怨,也该了结了!”

    “但是段奕,段轻尘跟你说的不一样!”

    “你认为,是我骗你,还是他在骗你?”段奕道。

    她没说话,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你放开我!”

    “不放!”

    “你……唔……,浑蛋!”

    “床头打架床尾和,刚才打了,现在该和了。”

    “不要,你这浑蛋!唔……”

    云曦醒来时,天已微微发亮,而她的身上已经被人退了外衫,正窝在被子里睡着。

    床上两个枕头并排摆放,她伸手朝一侧摸去,果然,那一侧的被子里还是热的。

    段奕这厮!

    她恼恨地拍了拍床沿掀起被子坐起身来。

    外面,吟霜轻轻地说道,“小主,天已经亮了,您要起床吗?”

    “段奕人呢?”她没好气的说道。

    默了默,吟霜道,“奴婢没看见。”

    那就好,不管怎么说,瞒着她这么多的事情,就不可原谅。

    “进来吧,我要起床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吟霜讪讪笑着捧着衣物进来。是她平时穿的紫色的羽纱裙,鞋子,钗环全是一个色系。

    换好了衣衫,吟霜服侍着她梳洗好,外面有人正在摆着饭菜,香味勾起了人的食欲。

    她吸了吸鼻子,推门走出去,愣住了。

    旋即,她冷着脸朝身后的吟霜看去。

    吟霜的脸一白,“奴婢记得林婆刚才叫着奴婢来着,先……先走了。”

    吟霜拔腿就跑。

    云曦:“……”

    “起来了?过来吃饭。”段奕朝她浅浅一笑。

    一身素白长衫的他,清贵儒雅,但——腰间却系着一条花围裙,左右两只手上各端着一盘菜。

    这身打扮实在太违和。

    “你……”

    她不知该说什么。

    昨天晚上被他摁在床上,她记得她一直踢着他,她的武功已大有提升,打他时,下着十分的力气,他没恼恨?

    “这是梅州城的一种野菜,配着肉末吃清粥最是美味,快来尝尝。”段奕走来拉着她的小手,拖了张椅子扶着她坐下。

    她的面前摆着一碗粥,并七八样小菜。

    云曦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吃——吃饱再跟他清算!

    只是,等她吃完漱好口后,发现段奕已离开了。

    “小主,王爷的时间紧,先走了。”吟雪小心地说道。

    时间紧,这是怕她骂他吧?

    “小主,王爷现在伪装的身份还是‘玄生’护法,他得赶回去,否则,那个狡猾的冥生发现不对劲,咱们还怎么掌控南诏人?”

    云曦看了吟雪一眼,没说话。

    她以前的丫头,还分两派,一派听段奕的,一派听她的。不知什么时候起,所有人都听段奕的了。

    “吟雪,王爷给了你多少红包?”云曦咬着牙盯着吟雪的脸。

    “啊,啊?”吟雪眨眨眼,神色顿时一僵。

    云曦轻哼一声已经走开了。

    朱雀从外面走进园子里。

    “小主,事情全都办好了。一共是八家铺子,属下已派人将所有外伤的药材收起来了。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

    云曦点了点头,“好,另外……”她取出一张写着一条条要求的单子给朱雀,“再去办这些事情。”

    朱雀接在手里,眼神在上面扫了一番,嘴角抽了抽,小主跟王爷果真是一家,这害人的法子都一个样。

    见朱雀一个人在哪里嘀咕着,云曦挑眉,“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地说什么?”

    朱雀一怔,想起吟霜叮嘱他的不得说起王爷的事,他马上摇头,“没有,口里长了泡,要多说说话。”

    口里长泡要多说话吗?

    云曦眨眨眼,再回头,朱雀捏着单子已经跑掉了。

    ……

    段奕一早离开了南园后,也马上叫出悄悄随行的青一。

    “马上联系上顾非墨与随行的青峰,让他们准备着!太子行动,让他们也马上行动着。时间提前了!”

    “是,主子。”青一飞快地离开了。

    吩咐好青一,他也马上返回了“玄生”的住处。

    ……

    梅州城外,淑妃换了身普通的妇人装,由景姑带着正悄悄往梅州城而来。

    景姑身手敏捷,带着淑妃骑马,一百里路快马回鞭,至清晨时到了梅州城。

    “先找到冥生!”淑妃道,“南诏内部,实权都在他的手里,连国师也被架空了!”

    “是,娘娘。”

    “到了城中,就不用叫娘娘娘了,喊夫人就是了。”

    景姑点头,“是,夫人。”

    晨曦洒在梅州城的街道上,两人共骑一匹马策马在街道上急走。

    路上的人不多,与大梁京城的人相比,显得比较寒酸。

    淑妃的眼底却没有嫌弃,而是一直闪着喜悦。

    “景姑,你知道吗?这梅州城当年本是尹国的国都,却被野蛮的南诏人抢了去,设成了他们的首府。”

    “……”

    “他们杀了老国主,夺了尹国所有的州府,让尹国人沦为他们的贱奴……,这些人,都不得好死!”

    景姑扶着她坐在自己的面前,看了一眼她的头顶,没说话。

    “去找冥生!”淑妃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心情说道。

    “是,夫人!”

    ……

    云曦由两个侍女陪同,走出南园,宅院的前面,早有青龙赶着马车守着。

    “小主,上车吧。”

    “好,走吧。”

    她正要上车时,忽然发现后面十来丈远的地方,也停着一辆紫黑色的马车。

    马车华贵非凡,车身前还印有蛇纹。

    蛇纹?

    南诏人最神圣的图腾!

    “后面那辆马车诡异,你们注意点。”她对青龙吩咐着。

    “是,属下们一早就发现了。有白虎与玄武悄悄地跟着,另外,王爷也派了十个青隐卫悄悄随行,小主不用担心。”

    她点了点头,“好,走吧。去祭祀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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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366/ 第一时间欣赏毒女戾妃最新章节! 作者:秋烟冉冉所写的《毒女戾妃》为转载作品,毒女戾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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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女戾妃介绍:
她以为,自小订婚的未婚夫,是能与她白头偕老的良人,
收养她的尚书府夫妇,果真如传闻般和蔼可亲,
每日来看她的族姐,会待她亲如姐妹~
谁想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只为谋她的身份,得她的财,取她的命!
老天开眼,她重活了。
来来来,排排队,让姐挨个儿来虐……
只是为何,渣男亲叔死追不放?
夜半三更居然跳窗而入!
她一脸怒意,“王爷,孤男寡女,你想坏我名声?”
某男一本正经,“天下皆知本王是断袖……”
她,“……”毒女戾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女戾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女戾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