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章 德慈太后看望未来的儿媳
赵玉娥惊呼一声,“枫大哥小心!”
谢枫面色不惊,双手搂着赵玉娥,用力一个翻滚,同时抬脚朝那人踢去。
刺客手中的短箭刺偏了,擦着谢枫的肩头而过。
谢枫冷笑一声,忽然拔下赵玉娥头上的发钗,手指一翻用力朝那人的脸上一刺。
啊——
一声惨叫响起。
这是个老妇人?
刺客扔掉手中的短箭,伸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脸慌忙退出车外。
“坐好,别乱动!”他将赵玉娥扶稳坐好,飞快跳出车外。
“枫大哥,要小心!”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赵玉娥正紧张的抓着车窗,一双杏眼里是满满的担忧。
“玉娥,坐在里面,别出来!”
谢枫并没有去追赶刺客,而是扶起倒在赶车位上的阿海,检查他的伤势。
还好,他只是被打晕了。
赵玉娥的丫头都不见了,而他的护卫阿海也被打晕,如果他现在去追赶刺客,孤身一人的赵玉娥定会有危险。
而且,那人的动作也很快,身影在一条巷子里一晃,就不见了。
“枫大哥,你……你受伤了,快包扎一下。”赵玉娥从马车上跳下,将一块帕子包在他的肩头上。
她头上的发钗被他拔下做了武器,少了束发簪子,发丝散开了一些。
几楼头发散在脸上,遮不住脸上的惊惶,眸色间满是担心。
谢枫偏头看着她的脸,“我还以为你不关心我了。”
玉娥抬头,正迎上他一双漆黑的眸子。
她一把扯下手帕,恼恨地扭头,窘着小脸,“谁关心你了?自己往脸上贴金!你让那公主关心你去!哼!”
她转过身,昂着头走进了马车。
谢枫:“……”
阿海幽幽醒来,刚好见到自家公子与赵小姐又在闹别扭。
他眼珠子转了转,伸手狠狠一捏谢枫受伤的肩头。
哪知谢枫只皱了皱眉。
他莫名其妙的盯着阿海,“你小子捏我干什么?这么点伤不痛的,擦破点皮而已,当初在北地,我被敌人的刀砍到骨头里,你家公子我也没哼哼一声!”
阿海:“……”
阿海真想找块豆腐拍死自己。
他家公子这么呆,是怎么勾搭上心思聪慧的赵家小姐的?
阿海朝谢枫挤眉弄眼。
公子你快装伤得很重的样子,女人都心软,赵小姐心一软,你再哄哄,温柔话语说几句,这事就过去了。
那个什么惹事的公主就成了天上的浮云。
你俩又是云开雾散雨过天晴。
谁知谢枫盯着阿海的脸狐疑地说道,“阿海,你被刚才那婆子打傻了?你老朝我挤眉弄眼的干什么?嗯?嘴角抽什么抽?你既然没受伤就赶紧快赶车!该回家了!”
阿海:“……”
好吧,他现在很想很想很想撞死自己。
谢枫坐进了马车,赵玉娥马上将头扭过。
那几缕散下来的头发正垂在她的胸前,遮住了脸颊,他看不到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理。”
他伸手帮她整理散乱的头发。
赵玉娥本想挥开他的手,但见他笨拙的样子带着可爱,心头莫名的一阵温暖。
便也没说话,她乖巧的低着头由着他整理她的发髻,将身子往他怀里靠。
谁知谢枫的手只在她的头上扒拉了两下,便抱怨的说道,“我不会梳女人的发髻,你自己弄吧?”
赵玉娥:“……”
她咬了咬牙,挥开的他的手,只将头发往耳后一撩,同时斜了他一眼,扭头,冷脸。
谢枫眨眨眼:“玉娥,你怎么生气了?”
赵玉娥拧眉,“……”
忽然,行路中的马车颠簸了一下,赵玉娥没坐稳,整个人倒在了谢枫的怀里。
谢枫却将她从自己怀里扶起来,坐正,俊脸马上一沉,朝车外喊道,“阿海,你是怎么赶车的?玉娥小姐差点摔倒了!仔细点赶车!”又道,“玉娥,抓着车窗棂,就不会摔倒。”
赵玉娥:“……”
阿海:“……”
阿海朝身后的车内看了一眼,无语望天。
抓什么车窗棂?公子你那两只手是干什么用的?你除了舞剑……就知道舞剑吗?
他将马车弄得颠簸一下他容易吗?
马车停下。
“公子,到了!”
谢枫挑起车帘朝外面看了看,眉尖一挑,“阿海,走过了,这是夏宅,赵小姐得先回谢府。快将马车倒回去。”
阿海眨眨眼:“……”
赵玉娥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他一眼,贝齿轻轻咬着下唇,手指却恼火得紧紧的绞着裙子下摆。
“不用了,也没有几步路,我自己走回去。”
她恼恨的在心中腹诽着,今天那公主没在,他就不能带她进他园子里安抚安抚她这几日受伤的心?
她将车帘子一掀,用力地一推车门,自己从车上跳了下去。
“玉娥,你小心点。”谢枫也跟着她身后走下马车。
赵玉娥的脚死劲的踩着地,谢枫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谢府门口,谢来福正指挥着小厮们清扫庭院,见他二人一前一后的回来了,马上笑着相迎。
“枫公子?小姐?你们回来了?”
赵玉娥点了点头,“来福叔。”
谢枫没有继续往里走,只说道,“来福来的正好,你送小姐回后院吧!我还有事,先回夏宅了。”
谢来福眨眨眼,“枫公子不进府吗?”
赵玉娥没好气的说道,“他事多,让他忙去,哼!”
说完,她气乎乎的死劲踩着步子朝后园走去。
“玉娥,那我回家了。”
赵玉娥走路的脚一顿,“……”咬了咬牙,一步不回头的走了。
谢枫看不见她的身影后,也转身回了夏宅。
站在马车边的阿海,哭笑不得的看了他家公子一眼,去停马车去了。
夏宅后院曦园。
云曦坐在园中的小桌边,正在看段奕送来的请客的人名名单。
她粗略看了看,段奕几乎将朝中的所有官员都请了。另外,还请了京中一些有头脸的大商人。
她都怀疑王府能不能摆得下那么多的桌子设宴席。
而且,他还财大气粗的设了千对夫妻宴,免收礼金请了千对成婚二十年以上,且家中儿女成双的夫妻来赴宴。
千对夫妇,两千人,桌子在哪儿摆?
这时,已经换了身衣衫的谢枫背着手,低着头大步走来。
她合上人名名册丢下一旁。
见他脸色冷俊,目光森然,她的眉尖不禁一拧,赵玉娥被人暗算了?
应该不会呀,她暗中派了好几人跟着,赵玉娥也不是特别笨的人,怎么还会吃亏?
“哥,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玉娥姐呢?”
“她很好,我让她先回谢府了。”
赵玉娥没事,那就好。
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不趁机陪陪她?她被那端敏气了这么多天,你应该多安慰一下啊。”
“她是我未婚妻,以后再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不差这一回。”谢枫坦然说道,在她面前的小桌边坐下。
云曦看着谢枫眨眨眼,心中又笑又气。
“哥,感情是处出来的,玉娥姐虽然已经是你的未婚妻,就应该更加关心啊,有时间就多陪她,你老将她丢开算怎么回事?”
这个大哥,跟段奕比,简直天差地别。
那位可是连差事也不管也要跑到她身边来的。
今年春天时,段奕被元武帝派往青州,明面上说是赈灾其实是想将他困在那里,他照样想办法抽身回京陪她。
后来元武帝又派他去监管皇陵,这么重大的事,他一样找了个青隐替代他,他则溜回京中来。
这大哥可好,天天在京中,两家还这么近,他居然不去看自己的未婚妻。
谢枫看了她一眼,说道,“还能跑了不成?”
云曦眨眨眼:“……”人不跑,心会跑啊!
她心中哭笑不得。
谢枫从袖中取出一枚短箭放在她面前的桌案上。
“曦儿,我是看到这个才先回夏宅的,我记得,你一直在打听这个。”
她心头一紧,那是……双头蛇短箭!
玄铁打造,箭尖上泛着幽幽的浅蓝色。
“哥,哪里来的?”
“刚才与玉娥坐马车回府时,有人忽然闯入车内偷袭玉娥,我同那人交手,那人落败遗落下来的。”
“偷袭玉娥姐?”云曦眯着眼,目光落在那只短箭上,“玉娥姐只是个深闺小姐,会跟谁有仇?而且是跟这样的人?”
那人杀了她的父亲,可以牵扯到当年的那批宝藏或是母亲的身份,可现在涉及的只是一个谢家外孙女——已故落马官员的女儿!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
谢枫也说道,“是啊,我也是想不通,所以先拿回来给你看看,你的身边总是出现这种短箭,这些日子当心一点。就不要出门了。”
云曦笑了笑,“我想出门也出不去啊,王爷派人看我看得紧呢!”
谢枫点了点头,“我只是拿来给你看,你也不要多心。”
云曦半眯着眼,“大哥,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吗?”
“蒙着脸,看不清真容,不过,我用玉娥的发钗扎伤了她的脸,她痛得惊呼一声,听声音是个年纪大的妇人。”
年纪大的妇人?
云曦抿着唇,低着头沉思起来。
谢枫伸手拍拍她的肩头,“曦儿,别担心,那人只是针对玉娥,又不是你,再说了,咱们两家护卫这么多,不会有事的。”
她点了点头,那人一直在暗处,又没有线索,的确不好找,“这只短箭给我吧。”
“不行,你要嫁人了,拿着一只凶器做什么?”谢枫不理她,抓起来塞入袖子中。
而这时,他身子忽然晃了一晃,虽然坚持着坐正了,但那脸色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强撑着。
“大哥!”云曦脸色一变,伸手摁着他的胳膊,“你……是不是中了毒?”
“嗯?”谢枫挑眉看向她,“怎么会?没有。”
“你骗不了我!你的嘴唇都发青了,你自己运力试试看!”云曦的眸色一沉,双目紧张地盯着他。
谢枫却仍是笑了笑,“真没事!”
“青裳!”云曦朝屋里喊了一声。
青裳小跑着走出来,“小姐!”
“给枫公子把把脉,看他是不是中了毒。”
“真的没事,曦儿你多心了。”谢枫站起身来。
云曦却忽然出手拍向他的肩头,谢枫的眉尖一皱,身子跟着又晃了晃,苦笑起来。
“有没有看看再说!”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你想在我出嫁那天还让我担心?”
她不满的瞪眼看他。
双头蛇箭的箭尖上,很明显,一看就是抹了毒药,有人偷袭赵玉娥,谢枫一定会去护着,擦破点皮肉就会中毒。
在武器上抹毒,是武功差的人使的下三烂的招式!
“好吧,让青裳看看。”谢枫只好坐下。
青裳往谢枫的脸上看去,只见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却泛着青黑色。
她不敢大意,忙伸手给他把脉,又检查了他的外伤。
肩头上,虽然只是浅浅的一条划伤,但那周围已开始泛黑,肌肤已经开始肿起。
青裳的脸色沉下来,抬眸看向云曦,点了点头。
云曦的心往下一沉。
果然,她没有猜错,谢枫现在的脸色同当年她的生父谢宏中毒的脸色一模一样。
那么,偷袭谢枫的那个人与当年的刺客不是同一人也是同一伙人!
她沉声道,“大哥,你真的中毒了!”
“中毒?可我没什么感觉啊?”谢枫不以为然。
云曦道,“这种毒会慢慢的毒发,一运力就会发作更快,我屋里有解药,大哥你先坐着,我去拿来给你。”
她起身往屋里走。
青裳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忙跟在她的身后。小姐都不知道是什么毒怎么解?
云曦扭过身来,“青裳,在外面看好枫公子!”
“可是小姐你的身子……”
“他是病人!”
云曦没有让青裳跟着进屋,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解药。
当年的事,一幕幕又在眼前浮现。
娘的血也可以解毒,那人似乎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分开追杀。
先是爹中了毒,他们再不停地追着她与娘,让爹中毒不治而亡。
那个人,究竟是谁?
她走进里屋,又将英儿支开,取了小刀往左手心一划,将血挤出一点倒入一个小碗里。
然后又找了帕子自己包扎好,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她在药柜中找了些普通的清热解毒的药丸碾碎了做了一碗汤药。
青裳见她端着药碗走出来,忙上前接过。
她担忧的看了一眼云曦的手,“小姐……”
云曦的手大半部藏在袖子里,但有一小截包扎的帕子角露在外面,“给枫公子喝吧。”
青裳看了她一眼,暗叹一声,“是。”
谢枫喝了药,脸色稍稍有些缓和,但眸色却一片森然,“曦儿,那个妇人的脸上受伤不轻,我一定能查出来,你不要担心了。”
“大哥,我怀疑与端敏有关,你查的时候小心一点。”
谢枫点了点,“我也猜是她,除了她,没人会杀玉娥。”
…
谢府里。
吟雪与青衣带着两个丫头回来了。
丽儿跪在赵玉娥的面前,樱桃小心的站在一旁。
赵玉娥看着哭得鼻子眼睛一片红肿的丽儿,冷着脸不说话。
刚才,吟雪与青衣已经将所有的经过都说给她听了。
“小姐,奴婢也是有苦衷的,奴婢不是真心要背叛小姐,奴婢也不知道那公主竟要害小姐,奴婢……”
青衣怒道,“被人威胁着让你办事,这其中肯定就会有阴谋,你身为赵小姐的贴身丫头,居然说不知道?要是赵小姐真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
“曦小姐马上就要大婚了,赵小姐要是有什么事,你让她怎么安心出阁?当时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被人威胁了,说出来大家帮你解决,不是没有这些事发生了吗?”
丽儿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哭着。
李妈妈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你呀,看你干的蠢事,我也帮不了你了。”
赵玉娥抿了抿唇,朝一旁的李妈妈说道,“带她去来福管家那里将这个月的月钱领出来。另外,再去取三百两银子来给她,让她收拾东西回家吧,不用再服侍我了。”
丽儿吓得抬起头来,满脸都是泪水,颤声道,“小姐……”
吟雪不耐烦的冷笑一声,“怎么?你差点害了你们家小姐还要她原谅你?”
赵玉娥淡淡看着她,“你走吧,你那弟弟已被青衣救出来了。你年纪也大了,这些钱,算是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我送你的嫁妆。”
“小姐,奴婢错了,再不敢了……,小姐……”
赵玉娥将头扭过。
李妈妈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叹了口气,“走吧走吧,要是让枫公子知道是你背叛了小姐,你还有命在这里?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多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就犯傻了呢?”
丽儿捂着脸大哭着,“可是当时……”
李妈妈沉声道,“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
皇宫,端敏公主的寝殿,凝翠苑里。
“给本公主打,死劲地打!”端敏着一身宽大的睡袍,披头散发的在屋里跳脚。
她的嗓子嘶哑,从睡袍的领子口往里看,隐约可见身上的青紫,脸上也布满着牙齿印,都是那四个护卫留下的印记。
她觉得这是她的耻辱,她绝对不能让那四人活着!
奶娘王嬷嬷在一旁安慰着她。
“是,公主,奴才们正下着重手呢,您休息一下吧,这嗓子都哑了呢!”
但,端敏哪里听得进去?
外面院子里,打的正是她的四个护卫。
她咬牙切齿,心头的火直往脑门蹿。
居然敢欺她的身?一个一个的都活够了吗?
让这几人去罚那个赵玉娥,结果可好,一群废物,连个赵玉娥的影子都没抓住,反倒是她在那里丢了脸面!
她与她的四个护卫在永福茶楼里上演的一场活春宫,被人画成了图像,不出半日就已传遍了京中大半的青楼伎馆。
她不着衣服的样子更是张贴在那些青楼的大门口,被人用来招揽客人用,扬言是楼里的红姑娘。
虽然母后已命羽林卫们四处搜画像,更命顺天府的府衙全城缉拿张贴画像的人,可是,画像太多,谁又知道有没有漏掉的被人拿到家中去私藏的?
而且,出了这件事后,她还被几个顽固不化的老迂腐臣子们联名弹劾,说她有伤风化,行为不检点,辱没了皇家的尊严。
结果,被皇上下令禁足了,除非有人娶她,否则,她都不能踏出皇宫一步。
不出皇宫,她还不得会闷死?
院子里的哀嚎声一声一声的变小了。
小太监小章子小跑着走进来,“公主,他们都……都没气了。”
活生生的人,渐渐在眼前成了一堆血肉,小章子现在的两条腿都在打着颤。
前一刻杖毙的是与他一同当差的小安子,只因没办好公主的差事,被公主当场打死了。
现在又是四个护卫。
整个凝翠苑里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出,就怕再惹着这位公主被杖毙了。
“死了就死了,全都扔到宫外乱葬岗去。”端敏不耐烦的摆着手。
“……是,公主。”小章子退下了。
“公主,您歇一会儿吧。”奶娘王嬷嬷安慰着她。
一个女儿家,刚被四个人折腾过,公主怎么不爱惜自己不去休息着?
“歇什么歇?我咽不下这口气,谢枫……我一定要得到他!”端敏咬着牙,两手紧握,两眼的目光坚定。
“王嬷嬷,给本公主更衣,我要去见父皇,给本公主禁足,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公主……”
“快点!”端敏不停地催促着。
王嬷嬷见劝不动,只好给她更衣。
衣衫好换,脸上的伤口却遮不住,王嬷嬷只好在她的头顶上罩了块面纱。
主仆二人到了元武帝的帝寰宫。
端敏正要进宫门,却被几个妖艳的女人给拦住了,正是元武帝新收的四个宠妃。
“哟,这不是咱们的端敏公主吗?怎么?你精神不错啊!刚才还一女御四夫呢,现在还有力气跑到这里来?”
“哎,我说姐妹们,看来,有人天生就是妖媚啊,不像咱们,咱们天天学,都学不会讨好皇上的技巧,可咱们的公主无师自通啊!”
“公主,你教教我们姐妹好吗?怎么说,咱们姐妹四人也是你的长辈!”
端敏大怒,“你们算是那门长辈,你们……”
“皇上已撤了你的公主封号吧?论品阶,你在我等之下,怎么,见了长辈还不行礼?”
四个宫妃拦着她轮番羞辱。
这时,有一众朝臣的夫人前来宫中拜见刘皇后,路过这里,众人看到端敏,个个离得老远,生怕她有什么可怕的疾病会传到她们的身上一样。
而以前,端敏几时受过这种待遇?她气得身子发抖。
“你们……你们等着瞧!”端敏气急败坏的跑出了帝寰宫。
…。
端敏跑回自己的凝翠苑,气恼的她又是一通打砸,这时,外面有太监在传话。
“皇后娘娘驾到——”
朱红宫装,一头夺目的珠钗,雍容华贵的刘皇后被十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进了凝翠苑。
“怎么回事?”刘皇后冷喝一声,声音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她眉头紧拧,盯着一屋子的狼藉,面色阴沉。
“娘娘恕罪,奴才们该死——”
王嬷嬷与小章子带头跪下了,公主打砸的速度远比他们清扫的速度快,这还没有清扫完,刘皇后就到了,一屋子的宫女太监都吓得不轻。
“母后,你要为我做主啊,母后……”端敏扑到刘皇后的怀里就哭了。
刘皇后清冷的目光扫视了一众宫女太监们,“全都退出去!”
“是,娘娘。”大家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将怀里的端敏扶直身子,直直盯着端敏看了一会儿。
端敏迎上刘皇后凌厉的目光,瞬间不敢再闹了,“母……母后……”
“哼!看你干的好事!”刘皇后恼恨的怒道,“不过是一个武状元,也值得你费心费力?”
“可是我喜欢他……”端敏哇的一声又哭了。
刘皇后怒道,“哭什么哭?母后跟你说过,再忍忍,过不了多久,咱母女俩,咱们刘家的好日子就到了,可你看看你干的蠢事,你居然派人动那谢枫的未婚妻?”
“母后,我讨厌那个女人!我只想她死!”
“啪——”一记清亮的耳光打在端敏的脸上。
端敏怔怔然的看着刘皇后,“母后,你打我……”
“母后这是将你打清醒!咱们刘家蛰伏这么多年,怎么能毁在你的任性上面!”
“母后,你说什么?什么蛰伏?”端敏捂着半边脸,不明所以的看向刘皇后。
刘皇后张了张口,将话吞回去了,“总之,过不了多久,你要多少优秀的男人,都会有,现在,那个谢枫就别去招惹了。”
“我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谢枫的妹妹,是个不好惹的人!你别给本宫惊动她!本宫还要拿她做一件大事!你若打草惊蛇了,母后就前功尽弃了!”
“母后……”
“老实的呆在你自己的寝殿里!有什么事,自有你母后担着!”
刘皇后将端敏搂在怀里,抚向被她打过的脸,“母后也是为了咱们刘家的将来,你别怪母后心狠,心不狠,咱们这辈子就白活了!”
刘皇后的话只是说了半截,端敏听得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
这些日子,自从太子哥哥淑妃娘娘出了事后,父皇就病了。
母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她同奕皇叔彻底翻脸,只因为瑞弟弟被奕皇叔强行留在了奕王府。
……
夏宅这一天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华丽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前后各有二十名护卫护着。
在前院当差的白虎与玄武两人见到来人,吓了一大跳。
白虎忙叫过一旁跑腿的小丫头五月,“快,通知夫人小姐,太后娘娘来了!”
“太……太后?”五月身子一抖,拔腿就朝后宅跑去。
太后到民宅,大梁头一回啊。
很快,夏宅所有人都到了前院相迎。
云曦也被青衣扶着,走到人群前面来。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乌压压跪倒一大片。
德慈马上朝云曦走去,亲手扶起她,“别行大礼,现在身子不方便呢。”
云曦抬头看她。
德慈的目光闪了闪,朝其他的人说道,“哀家此次来,是来看未来的儿媳的,你们就不必跟着了,都各自忙去吧,好好的准备着大婚事宜就是了。”
“是,太后娘娘。”一众人忙应道。
夏玉言朝德兹看去,见她看向云曦的目光温和,心中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虽然王爷喜欢曦儿,但,天下最难相处的是婆媳,要是婆婆也看好媳妇,这婚事才算完美。
云曦领着德慈到了自己的曦园。
德慈遣散了所有人。
青衣青裳英儿与吟雪都面面相觑,不知德慈太后怎么会忽然来了夏宅?
看望未来的儿媳?
曦小姐这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当屋中只有德慈与云曦时,她微微一叹。
“丫头,你是不是在恨哀家?”
云曦抬眸,微微一笑,“不曾恨太后娘娘。”
“当年的事,有巧合,有人为……,那批宝藏本是想弥补你母亲,谁想到……,谁想到竟给你父母带来了灭顶之灾,还害得你孤苦无依。”
“害我父母的人,我都一一找到了凶手,当年的事,云曦不怪太后,云曦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你知道?”德慈惊讶的看着她。
云曦正想开口说话,这时,门口一道人影一闪,……
286章 乖乖的等着出嫁
云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段奕正站在曦园的廊檐下。
玉冠高束于墨发上,云纹暗底玉色长衫,清贵俊雅,正眉目温和的看着她们。
从梅州回来,她只在当天晚上看过他一回,她就再没看见他。
有时,她一早醒来,发现床榻一侧是温的,她便知道他晚上来过了。
其实也不用问,她也知道他一直在忙。
太子与淑妃出事,朝中群臣的反应,元武帝的反应,都需要他去应付。
还有——他们的大婚事宜。
“小奕,你怎么来了?”德慈站起身朝他招手。
“来看看曦曦。”
段奕微微一笑,抬步朝屋里走来。
他的目光很快落在云曦的身上,一直走到她的身边。
段奕拉过云曦的手,紧紧的攥在手里,“母后,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德慈目光温和的看着二人,说道,“哀家只是不想曦曦心中存有什么想法却不说,怕她委屈着。”
“太后。”云曦从段奕的手里抽出她的手,走到德慈的面前,“云曦并没有完全不记得当年的事,事情的真相,云曦知道,也不怪您。所以,您就不要再记在心里了,都过去了。再说了,当年您的年纪也小,这不是您能左右的事情。”
因为,她记得母亲在临终前质问一个杀她的黑衣人,“你是阿盈的人?”
她当时不知道阿盈是谁,就在林素衣杀淑妃时,喊了淑妃的名字——端木盈!
那么,事情的真相还用说了吗?
该死的人已死,最后的凶手,也渐渐的浮出水面。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在双头蛇短箭上抹毒药的人。
德慈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温和看着她,
“哀家会将你当女儿一样对待的,你放心到王府吧,小奕也不敢也不会欺负你。”
云曦回头看向段奕。
段奕一脸苦相,“母后,大多时候都是曦曦在欺负儿子。”
“你皮糙肉厚,欺负一下没关系。”德慈挑眉横了段奕一眼。
段奕,“……”
“行了,你先站外面去,哀家跟曦曦说几句话。”
段奕皱了皱眉,“母后,你可再不要说些吓着她的话。”
“哀家都说了,会将她当女儿疼着,要你瞎操心?”
段奕朝云曦微微一笑,走到屋外园子里去了。
她从窗户缝隙里看去,只见他站在墙角赏着桂花,风姿绰绰,那是她——将来的男人。
“云曦啊。”德慈拉着她的手走向软榻并排坐下。
云曦一惊忙站起身来,“太后,这不合礼数!”
“坐吧,这里只有咱们俩,像平常人家的母女一样坐着说说话。”
“太后,您要跟云曦说什么?”云曦无法,只好侧身坐下。
将来到王府有的是时间说,何必急于一时?
德慈抚了抚她的脸,温和说道,“最近胃口怎么样,吃不吃得进东西?”
“能吃一点粥。”
“那就好。”
德慈点了点头,又从袖中取出一对玉佩放在云曦的手里,“这是端木氏家族的传家信物,现在,传给你和段奕。”
云曦朝手里看去,两块手心大小的古玉,浅金色,这是少见的金丝玉。上面刻着奇异的花纹与文字。
她心中讶然,“太后,为什么传给我,为什么不是端木舅舅?他才是真正的端木氏传人!我母亲只是养女啊!”
“可,你的母亲是国主,他不是!你应该能看得懂上面的字。”德慈握着她的手,“好好拿着。本来是传给你母亲的,只是……后来出了意外,你端木舅舅就放在了哀家这里。你也大婚了,是时候给你了。”
信物?云曦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手中的玉佩,“多谢太后,云曦收下就是了。”
她起身朝德慈行了一礼。
德慈忙上前扶着她,眼眸间渐渐的湿润起来,张了张口又将话咽下了。
云曦心中诧异,想了想还是问道,“太后,您……特意来夏宅,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说?”
绝不是仅仅送一对玉佩这么简单。
“曦曦。”德慈朝屋外的段奕看了一眼,微微一叹道,“小奕……他真的真的,喜欢你,你……绝对不可以辜负他!”
原来她是不放心这个,云曦微微一笑,“不会,我也喜欢他。”
她活了两世,发现,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
德慈目光直直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可他对你,不仅仅是喜欢!虽然这话从哀家的口里说出来,有些替他说话的嫌疑,但,事实上,他付出了许多。”
“……”
“那年他从北地回来,他说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但……不小心弄丢了,他愧疚得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过了三天,出来后,又匆匆离京,去寻你,一寻就是五六年。”
“我知道……他一直在找我!而且,他舍了半条命的来救我。”救她再活一世。
“不止这么多!曦曦。”德慈叹了口气,“以他的血统,在太子失事皇上又病卧不起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操纵朝纲,而自立。”
云曦抬眸,心中呼吸一顿,“那么他……”
朝中的事,没人跟她说,她也出不去无法打听到。
段奕的想法……究竟是什么?
德慈又道,“可他却拥护起了皇上的幼子——瑞小侯爷。他说,他可以为你翻了这天下杀了你的仇人,但却不会坐天下!他不想你成为第二个顾凤!那样一个强势的女人却死在吃醋的后宫女人之手!他不想看到!”
“……”
“若他登上九五之位,难免会平衡朝臣的势力而娶了他们的女儿,他说,如果那样,就会让你受委屈。所以他放弃了,他甚至都不考虑立侧妃!”
德慈的话将她惊在当地。
段奕喜欢她,她知道。
他舍了半条命救她再活一世,她都知道。
但,他却为了她不受委屈而放弃了那个位置,却让她大为意外。
她早就做好了他登上那个位置的心理准备。
她也准备着成为第二个顾凤,同他身边的女人争风吃醋,一斗到底。
所以,她才培养着双龙寨的人,散尽宝藏给梅州城民,让这两处成为她的私军。
但段奕……,她的心里攸底揪起……
德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点也没有印象。
当面前的光线忽然一暗,才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段奕正俯身看着她,唇角微微勾起,溢着浅浅笑意。
“娘子在想什么?未来婆婆对你说了什么家训?嗯,放心,进了王府,无论你们婆媳将来发生什么大战,为夫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云曦:“……”
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云曦马上紧张的看向外面,双手抓着他的胸口衣襟,低吼一声,“段奕,现在是白天,不可以胡来。”
段奕的脚步一顿,半眯着眸子,“曦曦,你这小脑袋里装着什么?我只是看看咱们的小宝贝有没有想他爹,你以为为夫想干什么?”
她眨眨眼,“……”然后咬牙,还不是被他吓的!
每回抱起她到了床上就开始动手动脚。
段奕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将她轻轻的放在床上,先给她把了一会儿脉,又伸手抚向她的小腹。
云曦的呼吸一顿,他们的……宝贝?
段奕将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听了一会儿,皱起眉头说道,“什么也听不到?难道他在睡觉?”
她不禁好笑,“段奕,我都感觉不到,你怎么能听到?”
肚子平平的,段奕不说她怀孕了,她根本就不知道。
“本王家的小宝贝,应该比其他人家的聪明!别人家五个月能听到动静,本王的宝贝……两个月就应该能听到。”
云曦一阵无语。
再聪明,也没有两月不到会动的啊。
段奕不放心,又换了只手把脉。
而这时,他看到了她的左手心上划开的一条口子。
顿时,他的眸色一沉,“曦曦……”
云曦将手往回夺,她讪讪一笑,“不小心而已。”
段奕盯着她的脸,眸色越来越沉,“青裳!”
青裳吓得小跑着在外间的珠帘外停下,“主……主子。”
“你们女主子的手怎么回事?”
“你别为难她,是我自己的主意。”云曦道,又朝外面的青裳说道,“你先下去,这事儿,我跟王爷说。”
“哼,你还护着她?下回,你要是再受伤了,本王就重罚她们!看护不周,就得受处分!”
云曦抓着他的手,拧眉说道,“段奕,因为中毒的是我大哥,我不能不救他!”
“谢枫?”段奕眸色一沉,“怎么回事?”
“大哥带着玉娥姐从永福茶楼回府时,路上遇上了刺客的偷袭,刺向玉娥姐的是一枚双头蛇短箭,上面抹了毒!大哥为救玉娥而受了点皮外伤,却因此中了毒。”
“双头蛇箭?”
“没错,而且,大哥中毒后的脸色同我父亲死时的一样,段奕,我怀疑,当年的刺客与刺杀大哥和玉娥姐的人一定有联系!”
“……”
“而那个人刺杀时,不杀大哥,却杀的是深闺小姐的玉娥姐,所以,我怀疑,那人跟端敏有关,或是跟刘皇后有关!玉娥姐最近也只得罪过端敏!”
段奕的脸色越来越沉,“刘皇后——”
他沉思一会儿,又微微笑着捧着云曦的脸,“短箭的事,你不要多想了,自有本王来查。你就乖乖的在夏宅里候着,等着本王后日来迎娶。嗯?”
…。
段奕这一天都在夏宅陪着云曦,美其名曰,同他的小宝贝多多建立感情,让小宝贝早日同他说上话。
云曦哭笑不得,到了时间才能说话,急也没用啊!还在肚子里呢!
次日一早,段奕陪着云曦吃早点。
从王府来的十个厨娘,翻着花样做着粥点给云曦吃。
她吐得根本吃不进硬的食物,每天的食物不是汤,便是粥,反正吃了马上吐,她也无所谓。
这时,外面青衣来回话,“主子,府里的老管家请您快回去!问您一些婚宴的事呢!”
段奕朝外面看了一眼,拿过帕子给云曦拭掉唇角的汤汁,温声说道,“我先回府,你安心在夏宅歇息着。”
“知道了。”云曦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
段奕从昨天晚上一直叮嘱到现在,就担心她乱跑惹事。
她心有力,可脚没力啊。
段奕走出屋子,青衣朝屋里喊了声,“小姐,奴婢送送主子。”
云曦只“嗯”了一声,她口里正反酸想吐,并没有注意到青衣的神色不对劲。
一直到了曦园的外面,段奕才问青衣,“说吧,出了什么事?”
“主子。”青衣小声的说道,“按着主子的吩咐,三青已经找到那个袭击玉娥小姐的人了。”
“是谁?”
“景姑!”
段奕眸色森然,“是她?她究竟是谁的人?这个婆子先是跟西宁月,后又是淑妃,现在,她居然为刘皇后做事!”
287章 王爷,前方有情敌出没
青衣神色一敛,忙问道,“主子,现在要怎么做?要不要通知三青他们,将那景姑抓起来?”
“不!先暗中派人跟着她,本王倒要看看,这个神通广大的婆子究竟是谁的人!她想干什么!”
“是,属下明白。”青衣很快离开了。
段奕回头朝曦园看了一眼,又叫出隐在暗处的朱雀,“守着你们的小主人!不能有半丝意外!”
“是,王爷,您放心,曦园里,连只蚊子也飞不进去。”朱雀回道,一脸的信心满满。
段奕点了点头,抬步朝前院走去。
朱雀伸手挠头,马上跟上他,陪着笑脸说道,“王爷,明天抬曦小姐的轿子,能不能……让属下四人走到前头?”
十六抬大轿子,四个方位各四人,要是让他们哥俩四人走到前头,回头对青隐卫们吹嘘吹嘘,多有面子。
段奕回过头来,微微扬了扬眉梢,轻笑一声。
“看表现,那四个方位的人选,需竞争上岗。青隐卫们,可在几月前就已开始竞争了。”
竞争?
朱雀眨眨眼,胸脯一挺,“是!属下们,绝对不会输给青隐卫!”
段奕将他上下打量着,微微一笑,“你能行吗?抬轿子的人,必须有以下要求,一,相貌要好,二,武功要好,三,走路的步子要稳。”
他奕亲王娶媳妇,怎么能挑几个丑八怪迎亲?
朱雀摸了把脸,嘿嘿一笑,“王爷,走路稳与武功好,属下不在话下,这相貌……太漂亮了,不是会抢您王爷的风头吗?”
段奕走近一步仔细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眯着眸子,“你这副样子,还认为长得赛过本王?本王还是头次听说有人敢跟本王比相貌!”
朱雀:“……”
他哭笑不得,王爷夸自己,干嘛还损别人?
段奕离开曦园后,朱雀马上找到其他的三人,白虎玄武与青龙。
当下将段奕的话说了一遍,几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眼睛放亮。
要是赢了青隐卫们,他们就扬眉吐气了。
他们是曦小姐的娘家人,娘家人怎么可能输给婆家人?
绝对不可以!
至于相貌么……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那是三分靠天生,七分靠打扮。
梳梳头发,理理胡子,剪剪指甲,那便是美男一枚。
…
帝寰宫里。
元武帝半躺在床榻上,早些年也算英俊的脸上,却因常年卧床而皮肤松弛,呈现一种老态。
他目光阴沉地,盯着床榻前站立的一个大宫女。
大宫女着一身普通的宫女装,但那眼眉间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目光锐利,让人不敢直视。
这时,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粥走到元武帝的面前,“皇上,请用膳。”
墨漆托盘里,白玉碗里的燕窝粥清香扑鼻。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进食的元武帝,贪婪的盯着粥碗,喉间咽了咽口水。
“端过来吧。”大宫女道。
“是,素姑姑。”小太监将粥碗恭敬的递上。
大宫女的唇角微微一扬,手伸向小太监的托盘时,掌中忽然发力,那小太监的胳膊一抖,托盘没端稳,粥碗翻倒在地,咣当一声,全洒了。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小太监吓得扑通着跪下了,拼命的磕头。
“皇上仁慈,不罚你,还不快将这里清扫干净?”大宫女清冷喝道。
“是……素姑姑。”小太监慌忙收拾起来。
元武帝两眼盯着大宫女,两眼凸起,却是说不出话来,也没法直起身子。
小太监收走了碎碗片,打扫干清地面,才小心的退下了。
很快,殿中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大宫女巧笑着看向床榻上的元武帝。
“皇上,小凤儿想问你,这饿的滋味好不好受?”大宫女正是林素衣所扮。
她将脸色涂抹得黑黄,穿一身宫女的衣着,又熟悉宫中的一切,没人敢怀疑她。
再加上她一直站在元武帝的身边,太监宫女们更不敢质疑她的身份。
而后宫中又有刘皇后干预,撤了淑妃的人,元武帝的身边,心腹之人,便一个也没有了。
元武帝的眼神带着阴毒与恨意。
“你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放心,你迟早有一日会同你的青梅见面的!淑妃说一直在等你!醇郎!”林素衣轻轻一笑。
“……”
“不过,我说过,我会让你们偿偿我吃的苦再让你死!我是饿死的,你也得饿死!”
床榻上,发出一阵磨牙齿的声音。
林素衣却只是淡淡扫视他一眼,“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你本来有个孙子,不过,被你的好淑妃给亲手掐死了!”
元武帝赫然看向她,身子开始发抖。
“你生气?凭什么她有了儿子还有了孙子?我什么都没有?我为你付出的难道少吗?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元武帝将头扭过。
忽然,从屋中的房梁上跃下一个人来。
黑色的大披风遮着脸,二话不说的伸掌打向元武帝。
元武帝惊愕的将身子往后倒。
林素衣马上伸手去拦着那人,“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只冷笑一声,“不想死的让开!某今日非杀他不可!”
“他是我的人,先杀他,得我同意!”林素衣挥掌迎上他的掌力,两人在元武帝的床榻前打了起来。
那人冷笑一声,“小丫头,不想死的就让开!”
“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先赢了本姑娘再说!”林素衣眯着眼,忽然从腰间抽出一只软剑刺向来人。
她的出手很快,剑尖朝那人的面上一挑,包在脸上的黑布掉落,露出他的一张带着银色面具的脸。
林素衣的身子忽然一僵,目光发直。
但那人却是趁机挥掌向她打去。
“素姑姑小心!”来殿中查看的三青惊呼一声,飞扑上前将她一把拉开。
面具人手一晃,打偏了,再想出手,见那三青的功夫也不弱,便身影一晃,朝殿外掠去。
林素衣则马上跟着追了出去。
“素姑姑……”三青跺了跺脚,只好也跟着追出去。
但那面具人的动作很快,林素衣追出去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的身影。
“素姑姑,那人是谁?”三青问道,近日宫中出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人,原来是那个面具人。
“不知道,我也在怀疑。”林素衣茫然看着四周,心中一阵空落落。
他,是不是当年那个少年?
他为什么要杀元武帝?
…
夏宅的曦园。
夏玉言与桂婶正在对云曦说着明天大婚时要注意的事项。
“曦儿,不能多喝水,轿子要在京中转两个时辰,水喝多了可怎么行?”
云曦捧着茶碗的手一顿,“……”
夏玉言又道,“今天晚上早些睡,不要熬夜了,有黑眼圈可不美了。”
桂婶在一旁插话,“小姐,上下轿子时,要目不斜视,端庄大方……”
云曦瞟来瞟去的目光马上一直:“……”
“走路要轻挪莲步……”
“……”
听着听着,她就开始支持不住了。
云曦低着头,半眯着眼,一直强撑着听着,其实,她很困,很想睡觉。
为什么近来瞌睡这么多?
青衣与青裳两人站在一旁一直忍着笑。
她们家小姐的这副模样,分明是已经不耐烦了,却被人强行灌输着要她听。
“娘,还有吗?”云曦揉了揉额头,夏玉言说了一个多时辰了,她就不累?
“有……”夏玉言抖了抖手里的一份单子,清了清嗓子又开始说起来。“进了王府之后……”
云曦一脸苦相:“……”
青衣忍不住笑出声来。
青裳拍了她一巴掌,笑声却更大。
夏玉言半眯着眼,忍着怒意:“青衣,听说关大夫也向你求亲了?不如,也一起来学学?还有青裳,这女子的礼仪,学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反正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出嫁上花轿这一关,都不会少!”
青衣青裳傻眼:“……”
云曦微微扯唇一笑,这两丫头,看你们还笑不笑话他人。
院子里忽然响起脚步声。
云曦松了口气,“娘,吟雪来了,是不是前院有事找你?”
“你别打岔偷懒!在家里不学好,到了王府出差错可是会被人笑话的!”夏玉言不满的说道。
云曦一阵头疼,出嫁……怎么这么麻烦?
吟雪进了里屋,朝夏玉言与云曦福了一礼,说道,“夫人,小姐,谢府老夫人请您二人到谢府吃饭。”
“吃饭?”夏玉言有些诧异,“怎么忽然请吃饭?”
桂婶这时笑道,“夫人,小姐明天就要出阁了,想必是老夫人请小姐去吃辞嫁饭呢。”
夏玉言点了点头,“也许是呢。”
云曦心中松了口气,起身拉着夏玉言的袖子,“那么,事不宜迟,快去吧,别让老夫人等着,老人家都爱热闹,等急了可不礼貌。”
夏玉言半眯着眸子看向她,“你想偷懒?”
“不是啊,娘,女儿马上要嫁人了,过了明天,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女儿从小在谢府长大,虽不是谢家老爷生的,但也是谢氏的人不是吗?谢老夫人这是做为娘家人关心女儿啊。”
夏玉言抿了抿唇,“好吧,去看看老夫人也好。”
母女俩带着礼品,云曦的身后紧紧跟着青衣与青裳,一行人走出夏宅。
而这时,有一辆马车在夏宅左侧的睿王府别院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公子。
那人着一身天青色长衫,举止儒雅,虽然不是倾世绝美的容颜,但也生得眉目俊朗。
云曦不禁一怔,这个人……便是在梅州回京的路上遇到的那个问路的人!
见有人看他,他马上朝这边额首行了一礼。
“夫人,小姐,在下是老睿王的门生,新搬来住在这处院子里,还请日后多多关照。”
说着,他抱拳深深行了一礼。
夏宅只是几个孤儿寡母,夏玉言身为秀才之女,最是看中名节,见一个陌生男子同她们说话,她只淡淡点了点头,马上拉着云曦走开了。
云曦却是狐疑的回头朝那座别院看去,门前的仆人和公子都已进了院子。
她小声的问着青衣,“那人是谁?”
青衣神色一敛,“小姐,您就嫁人了,问其他男子,王爷会生气的!”
她挑了挑眉毛,“我只是好奇而已,睿王府的人个个都神秘着不是吗?”
而暗中跟着云曦的朱雀,这时想起段奕让他竞争抬花轿的话来。
他马上从身上摸出炭笔给段奕写密信,“王爷,发现您的情敌一人,方位,夏宅左侧睿王府别院,年纪,同您一样,相貌,只差您一点点,对曦小姐的好感……同您一样。破坏您的感情指数,二星级,属于必须加以监控的范围!”
然后,他将密信扔给青龙,“速速传出去!”
青龙的唇角一扯,“朱雀,你太夸大了,曦小姐只是看了那人一眼,哪是什么情敌?”
“你就不懂了,这叫夸大事情的重要性,以显示我们四人的用心与能力,要是什么也没有发现,王爷会认为咱们兄弟几人是吃白饭的无用之辈。”
青龙:“……”
云曦与夏玉言到了夏宅。
谢来福马上迎了上来,他笑呵呵的说道,“夫人,小姐,您二位来了?老夫人这又派老奴去催你们呢!”
“让老夫人久等了。”夏玉言微微一笑,扶着云曦朝里走。
只是,没走几步,云曦忽然又生起一阵恶心,她忙用帕子捂着嘴干呕起来。
“曦儿,又难受了?”夏玉言停下脚步轻轻的拍着她后背。
“有一点点。”她皱了皱眉头,捂着嘴说道。
青衣忙从手中捧着的小瓷盅里,取了一枚酸梅来给她吃了,云曦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一番收拾,众人继续往后园里走。
没走几步,有一人从另一条小径上朝她们走来。
他走到云曦的面前,关切的问道,“在小刚才见曦小姐吐了,曦小姐是不是生病了?看了大夫没有?”
云曦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是你啊……昌二公子,我没事,就是……吃坏了东西。”
朱雀眉尖一跳,马上又开始写密信。
“王爷,又发现您的情敌一人,姓安,名昌。身份:东平侯世子。年纪,比您年轻两岁,相貌,只差您一点,同曦小姐说了五句话,句句关心。而且,眉眼含笑,话语含情。破坏您的感情指数,三星级!属于必须隔离的范畴!”
288章 对付情敌的N种方法(1)
安昌朝夏玉言鞠了一礼,又关切的看向云曦。
他依旧同以前一样,着一身普通的灰布衫子,简朴素洁。
连头发上束发的簪子,也只是一根普通的玉簪。
虽然他当上了世子,但举止依旧谦恭,身上没有贵公子的半点儿奢华之气,从这身衣饰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看着云曦腼腆的说道,“曦小姐,在下认识几个妙手神医,医术相当高明,我父亲现在都已经醒过来了,能眨着眼睛了。你如今生病了,不如,由在下请那几个大夫给你瞧瞧身子如何?”
东平侯家中,因为安夫人的娘家侄子为了争侯府的继承权,对安昌下毒手,被云曦实破了。
她与段奕来了个调包,救了安昌,东平侯却没逃过去,中了毒,一直昏睡着。
安强死,东平侯昏睡,他们家的爵位是世袭,这世子之位便到了安昌的名下。
安昌说东平侯已醒来了,想必他为他父亲的病费了一番心血。
夏玉言对安家人一向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安氏还算计着让云曦嫁到安家去。
虽然安昌态度谦恭,但她还是不喜欢。
再说了,她女儿哪里是生病?她女儿是大喜了!
夏玉言将云曦护在身后,只淡淡说道,“不劳安二公子费心了,请大夫,咱们家还请得起!”
说着,她拉着云曦便朝谢府后宅走去。
青衣与青裳捧着礼品走来。
安昌又拦着她们,“两位姐姐,曦小姐生的什么病?能否告知一二?”
青衣挑着眉,斜睨着他,心说这个安二公子真是呆得可以。
上回他跑到谢锦昆的面前说要娶曦小姐,被青一揍了一顿,这回又来关心示好,这是皮痒痒了吗?就不怕王爷剥了他的皮?
曦小姐身边可是跟着不少人。
她伸手将他衣襟一拎,另一只手摁着他的肩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和你有关吗?”
“有。”
“嗯?”
“她生病我看着难受。”
青衣正要骂他一顿多管闲事,冷不防有人飞快地出手,将安昌一把拎了过去。
来人一身墨衫,两道剑眉微挑,一脸寒霜,周身散着闲人勿近的煞气。
青衣心中一惊,忙退开几步远,怎么这尊瘟神也来了?
顾非墨一脸阴煞煞的盯着安昌的脸,“安二公子,看完谢老夫人就赶紧回家,这里是是非之地,最好少来。当然,你不怕被某个抽疯的王爷打断腿的话……”
安昌眨眨眼,丝毫不惧怕的迎上他的目光,“哪个王爷?”
“回去自己想!”顾非墨不耐烦地将他往谢来福身边一推,“管家,送客了!”
安昌急忙说道,“可在下是刚来,还没看老夫人呢……”
谢来福看到顾非墨,头疼得很,这位又来干什么?
但见他身后跟着一个捧着一堆礼品的小随从,便不敢再问了。
顾非墨又看到一旁站着的青衣与青裳,他展颜一笑,“你们家小姐最近可好?”
“我们家小姐自有王爷关心,公子这么问,可有点……”
顾非墨脸色攸地一沉。
青裳发觉他眼底腾起了杀气,惊得后背一凉。
她拉起话多的青衣飞快朝后院走,小声的埋怨道,“青衣你跟那个抽疯的顾非墨多说什么?”
她们哪里是这位小暴龙的对手?
两个丫头急急匆匆的离开了。
顾非墨朝阮七招招手,主仆二人也朝后院走去。
安昌见众人都走了,也忙着叫过站在一旁吓傻了的小仆,提着礼品也快步朝后院而去。
朱雀看到顾非墨主仆二人也进了谢府后院,头皮一紧,掏出炭笔又开始写密信。
“王爷,发现您的头号情敌一人,姓顾名非墨,目前,紧随曦小姐身后进了谢家后宅,估计会同处一室,破坏您与曦小姐的感情指数,属于最高级——危害级!必须得除了!”
青龙跟在他的一旁,往他手里的信上看了一眼,嘴角抽了抽,“有这么严重吗?”
“你懂什么?这叫防患于未然!”
青龙:“……”顿了顿,他不满地说道,“王爷如果让你杀了那顾非墨,那你打得过顾非墨吗?”
朱雀挠挠头,翻翻眼皮,“……容我想想啊。”
谢宅后院里。
夏玉言带着云曦到了百福居的东暖阁。
谢老夫人自从端敏公主再没来府里骚扰后,精神也好了许多。
赵玉娥正陪着她说着家常。
“老夫人近来可好?”夏玉言扶着云曦上前俯身行了一礼。
谢老夫人朝夏玉言点了点头,又招手叫着云曦。
“嗯,云曦呀,过来坐,怎么,脸色不大好?”她往云曦脸上瞧了瞧,微微皱眉地问道。
“她呀,担心着明天出阁的事呢,没睡好。”夏玉言拿话叉开。
“有什么好担心的,女孩子可不都要经过这一天?”谢老夫人打趣的笑了笑。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谁不紧张?”林嬷嬷也附和着笑道。
云曦低着头,虽然出嫁的事,说了许久,但现在被众人这样说着,她的脸上还是挂不住。
因为一直胃口不好而微微泛白的脸色,也渐渐升起红晕来。
这模样,惹得赵玉娥也笑起来。
众人说笑了一会儿,谢老夫人这才命林嬷嬷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来。
“不管怎么说,你都冠着谢氏的姓,是从谢氏长房出去的。”谢老夫人认真看着她,“出嫁,族里当然会送上一份大礼。”
林嬷嬷将一个手心大的小金盒送到她的手里,“曦小姐,请收下。”
“打开来看看。”谢老夫人点头示意她。
云曦发现谢老夫人神色凝重,便小心地打开了盒子。
只见里面放着一方核桃大小,黑色玉石做成的印章。
看那印章的几个角都有些磨损,想必有些年头了。
她疑惑的看着谢老夫人,她出嫁,为什么送她一方印章?
“这是管着谢氏长房在各地产业的印章。因为你前些日子不在京中,回来这几日又说身子不好,便没有去找你,明天你就出阁了,借着今日吃辞嫁酒送到你的手上,算是送你的压箱礼。”
“这个……云曦是嫁出去的女儿,拿着印章恐怕族人会有意见,再说了,老太爷当初也送了我十万两银子啊,嫁妆够多的了。”她合上盒子递回林嬷嬷的手上。“这份礼太重。”
林嬷嬷忙将手往身后一藏,笑道,“小姐,您千万要收下。”
“收下吧,要想平复众人的意见,就得拿出你的本事来。”谢老夫人郑重说道,“我年纪大了,这些生意当初由安氏管着,却被她折腾得一年不如一年,铺子越来越少。谢氏长房也不如以前,能挑起担子,找不出一二个人来。”
“可,老夫人,云曦也怕不能胜任。再说了,长房里,不是还有玉娥姐同枫大哥吗?”云曦道。
赵玉娥在一旁摆着手,笑道,“曦儿,我跟你枫大哥都商议过了,我们不要,所以,大家一致决定送给你。”
“丫头,你真当我婆子是个快入土的昏庸无能之人?”谢老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你瞒着大家,瞒不住我!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你母亲将你偷偷送给言娘后,曾给我写过一封信。”
云曦吃惊地看向她。
谢老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块泛黄的绢布递给她,“看看吧。”
她茫然接在手里,匆匆扫视了一遍绢布上的字,而呼吸也渐渐的急促起来,心中越来越不平静。
原来,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排好的,只为了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云曦将端木雅的遗书收在袖中,走到谢老夫人的面前跪下了,“老夫人的相救之恩,云曦会铭记一辈子。”
其实思前想后,她在谢府里,要不是谢老夫人暗中相助,她早就死在安氏的手里。
但相助,又不能太张扬,又恐南诏的遗民找到她,可谓,费了一番心思。
比如,她的嫁妆银子就比谢府其他的几位小姐要多上二三倍。
谢老夫人忙道,“快起来吧,行大礼,明天才正是时候,现在还太早了。你呀,这就放心的拿着吧!”
她只得收下那枚印章。
夏玉言上前一步将她扶起来,也向老夫人道了谢。
云曦刚将装有印章的盒子收入袖中,外间,金珠走来传话。
“老夫人,东平侯世子与顾公子求见,说是得知老夫人生病了,特意来看看。”
谢老夫人皱眉,“他们两人来干什么?”顿了顿,又道,“让他们在后院的锦玉阁等着。今天请的可都是本族的人,他们参加不合适。”
金珠答应着退下了。
锦玉阁里,顾非墨大爷一样的坐在上首喝着茶,安昌像个小媳妇似坐在下首离着他远远的。
两人的仆人则互相用眼神掐架。
顾非墨朝他挑了挑眉,“安二公子,你怎么还不走?”
“在下是来来看老夫人的。”
“老夫人病了多日,也好了多日,你怎么今天才来看?可见你来看她,并不是诚心。”
安昌虽然惧怕顾非墨周身散着的煞气,但被人冤枉后,那书呆子的一股蛮劲噌的又上来了。
他直着脖子,一张俊脸憋得通红,“你胡说,你才心思不诚!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在下不知道?你都让人打听曦小姐好几回了!你是故意来捣蛋的!哼!有小生在,绝对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阮七的眉毛一拧,这书呆子,这是不怕死吗?
果然,顾非墨的脸上腾起滚滚阴云。
他大步走到安昌的面前,阴煞煞看着他,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再说一遍?”
“说就说,你是个小人!是来故意破坏曦小姐的婚事的!”
啊——
一声尖呼,安昌被顾非墨扔到门外面去了。
正小跑着来给二人传老夫人话的管家谢来福,愁得都要哭了。
他忙着扶起倒在一堆菊花枝里的安昌,发现安昌没受伤后心中松了口气,又朝站在门口一脸戾色的顾非墨抱拳陪笑,“顾公子,老夫人今天没空来见两位公子,请二位回吧。”
“管家,你敢骗本公子?曦小姐都去看老夫人了,老夫人怎么会没空?”顾非墨脸色沉沉问道,“本公子并不介意老夫人同时接待几人。”
“顾公子啊,你有所不知,今天并不是老夫人接见曦小姐,而是曦小姐来见几位族亲,她明天就出阁了,要同族亲们话别,顾公子,您去见老夫人,这……不好吧……”
出阁?谢云曦?
顾非墨眸色间渐渐的结出霜来,厉声道,“本公子知道这件事,要你多嘴!”
她被段奕那厮一直关在夏宅里,听说她来了谢府,他才来的,总得在她出嫁前,看她一眼,哪知有这么多的阻拦。
顾非墨闭了闭眼,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着抬步走出了锦玉阁。
经过安昌身边时,他狠狠朝那书呆子瞪了一眼。
安昌一头雾水:“……”
他几时得罪顾非墨了?
谢府的宴席果然是按着辞嫁饭的规格定的,谢老夫人将族里一些有威望的人都请了过来。
谢氏出了个王妃,众人哪有不来捧场的?
热热闹闹的来了几十人,连谢枫也请了假来到谢府。
众人都向夏玉言道喜,谢枫在一旁忙着应酬客人。
赵玉娥陪着几位夫人说着话,见谢枫一直将她忽视着,她心中一直忍着怒火。
樱桃走来悄悄递给她一粒药丸。
她眨眨眼,“这是什么东西?”
樱桃摇摇头,“不知道,枫公子给的,让您现在就吃下。”
她重重哼了一声,将药丸扔进口里,顿时一阵甘甜入喉间,因为入秋而犯了季节病的嗓子,瞬间舒服了不少。
赵玉娥撇了撇唇,朝樱桃伸手,“太少了,还有没有?”
“有的,有的,公子说若您喜欢,他会想办法弄来很多。”
“这不是他自己的?”赵玉娥挑眉。
“是公子向宫中的一个老御医讨要来的,是那御医的一个独门偏方,但那御医倔强得很,一般不给外人。公子说,您若喜欢,他自然有办法得到。”
“那就让他多多弄些给我。”赵玉娥半眯着眼,唇角渐渐地弯起,心中对谢枫的一丝愠恼,也渐渐的消失了。
看似粗枝大叶的谢枫,居然发现她嗓子不舒服了。
“是,奴婢这就去跟公子说。”
云曦见赵玉娥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悄悄的将一个瓶子塞入到谢枫手里。
“看吧,对玉娥姐细心一点,她心情就好了。”
“就这样?几粒药就行了?”谢枫挑眉看着手中的小瓷瓶。
“可以举一反三啊,我的呆头大哥,过几天你再换个新花样哄哄她,万一她嫌弃你了怎么办?”
“你说的对。我现在跟她说说话去。”谢枫同几个族亲又闲聊了几句,便去找赵玉娥了。
云曦借口身子不舒服,悄悄一人溜出来,来到筱园。
这座园子已经关了,园门上了锁。
园子前的小石径上,有不少小草从石间冒出来。
显然,这里少有人来。
她朝身后那片竹林看去,秋风瑟瑟,竹叶沙沙作响。
那天,段奕便在这里看着她。
那天,她死在园子里,却又活在园子外头。
她是谢婉,她也是谢云曦。
她顽强的活了下来。
“小姐?小姐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这么荒凉……,天不早,该回了。”青衣小跑着走来。
云曦微微一笑,“好……”
奕王府。
段奕收到朱雀送来的密信,眉梢只微微挑了一下。
情敌?出没?
一旁的青一不停的搓着手,一副只要段奕开口,他就提刀去宰人的阵势。
“主子,这几人太可恨了,曦小姐都要嫁人了,居然还不安分,他们想干什么?要不要属下们收拾一顿那几人?”居然跟着曦小姐跟到了谢府,着实可恨!
段奕没说话,而是盯着第一封密信看了许久,手指更是在上面轻轻地敲了敲。
睿王的门生?
他微微眯着眼,声音沉沉的说道,“打听一下那个睿王的门生是谁,另外……给安昌与顾非墨找点事做,本王明天大婚,不想看到这二人!”
“找事?”青一挠挠头。
“他们这是嫉妒本王!哼,那就给他们一人找一个媳妇去!让媳妇管着他们!”
青一嘴角一抽,有些为难的说道,“是!主子,可……时间有点紧……,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俩媳妇给他们?”
段奕的目光又落在第一封密信上,声音淡淡说道,“自己想办法,本王听说,朱雀几人一直对抬花轿的最前方位置比较期待,而他们正好有四个人……”
“属下保证完成任务!”青一丢下一句后,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是王爷的人,王爷亲手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输给那几个小子?绝对不可以!
小书房里,段奕眯着眼,信纸在手中一团,很快就成了一堆粉末。
睿王的门生?
他的眸色渐渐的沉下来。
睿王府前,一辆宽大的墨漆大马车停在了府门前。
马车外面看似普通,但仔细看去,那马车车身却是用价值万金的沉铁木打造,而车内更是装饰华丽,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赶车的小厮马上跳下赶车位来开门。
车门一开,只见里面伸出一只玉色修长的男子之手挑起车帘,他朝面前的王府门楣淡淡看了一眼,缓缓走下马车。
男子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双眼眸藏着天地间最璀璨的风华,墨发玉冠,轻绯披风,如雪白衣,天上人间,只此一人。
睿王府门前看门的人马上恭敬的迎上来,“啊!奕亲王?奕亲王金安!”
“嗯,青隐,看赏!”
段奕抬步朝府里走,那个看门的看着手里的赏银,两眼放亮。
二十两!大发了!
青隐嘴角一抽,他们家王爷要大婚了心情好,见谁都是二十两好不?
“你们王爷还好吗?”
“好呢。”看门的回道,两眼盯着手里的银子,声音都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睿世子呢?”段奕朝那看门的看了一眼,“不是说他病着吗?好些了吗?”
“哦,那是世子对外的掩饰说法,其实啊,睿世子不在府上,说要周游各国学见识,上个月初就出门了,还未回府呢。”
上月初?
段轻尘带着曦曦离开的那天正是七月初一……
段奕微不可察的弯唇冷笑一声。
睿王府正厅。
睿王妃扶着老睿王缓缓走来,段奕微笑上前浅浅一礼,“皇兄近来身子可好?”
“奕亲王啊?什么风将你吹来了?”睿王落座,看了他一眼问道。
“当然是臣弟的喜事了。”
段奕手一招,青隐忙递上喜贴。
老睿王接着手里,眯了眯眼。
“娶媳妇?”他的脸色有些落寞,合上请贴没说话。如果他儿子在府上的话,也能娶媳妇了……
“请皇兄抬爱,明天务必到府上吃酒。”
“本王的老骨头明天还走得动路的话,就一定会去给你捧场!”老睿王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
“皇兄身子康健,一定能长命百岁。”
“只要旁人不激怒老王爷,老王爷身子方能长久的康健。”正厅门口,忽然有人说道。
段奕偏头看去,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公子缓步走来,一身天青色长衫,温文尔雅,行动间自带一种无以言说的洒然。
他走到段奕的面前拱手鞠了一礼,“奕亲王。”
“你是谁?”段奕的眸色一沉,冷声问道。
“哦,奕弟啊,他是本王的门生,新收的义子。”老睿王道,又招手叫那年轻人,“睿尘,新府收拾得怎样?”
“收拾好了。不过,睿尘倒想住在旧府里,天天服侍王爷。”
老睿王舒心的笑了笑,“你这孩子,那是给你娶媳妇用的,将来你得搬出去住。”
“老头子,孩子想跟我们住一起,这是孝心啊,哪有往外赶的?”老睿王妃不满的说道。
老睿王眼皮翻了翻,“轻尘不是总想着住外面吗?哼,他来个周游列国说是几年后回来,等他回来,老夫我早进了棺材了!那座宅子干脆也给别人好了!他想也别想!”
“他们是两人,能比吗?”睿王妃沉下脸来。
义子?段奕盯着睿尘。这人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却有着熟悉的气息。
让他……很不高兴。
“如此,睿公子是不是该喊本王一声叔叔了?”段奕微微扬了扬眉梢。
睿尘一怔,眼神沉了沉,上前一步,冷淡开口,“奕皇叔。”
“睿尘侄儿孝顺,后天一早记得到王府里拿红包,你新婶婶可是个豪爽之人,红包绝对是京中第一丰厚。”他微微一笑。
睿尘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下眼帘,敛去了眼底的神色,“多谢奕亲王。”
“是奕皇叔和皇婶。”段奕纠正。
“多谢奕皇叔……皇婶。”睿尘沉声回道。
“好侄子!”
……
青一一路悄悄的跟着安昌,抓耳挠腮的想着办法,送一个媳妇给他?
王爷说得简单,让他上哪儿找去?
安昌从谢府出门,坐着马车上了主街,而这时,有一辆马车正从另一方行来。
马车里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阿鸢,你送什么礼物给云曦?我送的是一是对玉梳,是我托人专门从西戎带回来的。”
“我是一对竹箫,我听说奕亲王懂乐器,就送他们这个了。”
“宋雯,顾鸢,我觉得你们的东西很好,我的是一幅花开富贵吉祥图,是不是太俗气了点?”
“诗莹,怎么回呢,你这可是亲手绣的啊,足见你的诚心,云曦会喜欢的。”
“可我听说她的绣活比宫里的绣娘还要绣得好,我有点拿不出手了。”
“不会,礼物贵在诚心,我这梳子上,还是我自己刻的字呢,天晓得云曦会不会笑话我的字丑?不管了,她敢笑话,我就不跟她玩了。”
几个女子正是与云曦交好的刑部尚书的二女儿宋雯,吏部尚书的女儿燕诗莹,和顾非墨的堂妹顾鸢三人。
三人听说云曦要出嫁了,便相约着一起来送礼。
马车从青一的身边路过,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忽然生出一计。
他拍拍坐骑朝马车靠近,趁着车夫不注意,甩出马鞭子朝马腿一勾。
那拉车的马儿灰律律嘶叫起来。
哐——
一声巨响,马车翻了。
车内的一群女子尖叫起来。
安昌的马车正好走到这里,他忙挑起帘子来看。
青一又悄悄的弄坏了车上的一个车轮,然后偷偷往脸上抹了把锅底灰,走到安昌的车旁拍着门说道,“公子,快救人啊!”一车的美女呢,总有一个你看得上的吧?
街上一堆看热闹的也跟着起哄,“公子,救人啊。小姐们还困在车里呢。”自古都是公子配佳人。
安昌只得走下马车,“大家伙一起帮忙扶马车啊,本公子会付钱的。”
“好说好说。”围观的人七手八脚去扶马车。
车扶好了,车内传来低低的哭声和几个女子关切的询问声。
安昌忙走到车窗边朝里问道,“是不是哪位小姐受伤了?”
“是小鸢的腿伤着了。”
“啊,流血了呢!”
“小鸢你疼不疼啊?”
“公子,你好人做到底,带着小姐去看大夫吧?”青一在一旁说道,这顾家小姐伤得可太是时候了。
安昌有些犯难,窘在当地。
车里的哭声忽然停了,顾鸢偏头朝车外一看,见是安家的二公子,她的脸马上一红,旋即哭得更大声了。
青一推了一把安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你的夫子没教你么?”
车内其他的几个女子说道,“这不是安二公子吗?你快帮小鸢找大夫吧。小鸢疼得都哭了。”
安昌想了想,只好点头道,“好,你们……都随我去医馆吧。”
给众小姐赶车的车夫已重新整理好了车驾,哪知马儿才走一步,车子一歪,又倒了。
车内的女子吓得又是一阵尖叫。
青一走到车轮边上,拍拍大腿,“这轮子都坏了,还怎么走?公子,你不是有马车吗?不如,让她们坐你的马车去看伤?”
安昌也看到了那个断掉的车轮,皱了皱眉,“好吧。小姐们不嫌弃,就坐在下的车吧。”
“有劳公子了。”
宋雯燕诗莹扶着顾鸢坐上了安昌的马车,三人的侍女也跟着挤了进去。
安昌一见没地儿坐了,他也不计较,坐在了车夫的一旁。
很快,安昌带着几个女子往医馆而去。
青一没跟去,他摸着下巴,阴阴一笑,马上骑马到了顾家二房。
见了顾家二房的老爷夫人,青一添油加醋的将街上的情况一说。
顾鸢的父母很是惊愕了一瞬。
等青一一走,顾二夫人便坐不住了,她狠狠推了一把顾二老爷。
“弄翻马车,又将女儿的大半个身子看了去,安家的公子就得为鸢儿负责!”
“嗯,夫人说得有理,安家配咱顾府还算他们高攀了!老夫现在就去找安夫人!安家的小子不娶也得娶,他敢抵赖,老夫打断他的腿!”
而医馆里,燕诗莹与宋雯见顾鸢的一双眼一直盯着安昌在看,两人心领神会,双双忍着笑找了借口带着各自的侍女走掉了。
顾鸢口里责怪着两人,心中却是不恼恨,唇角一直弯着。
没有人帮忙,顾鸢的丫头年纪又小,安昌只好自己扶着顾鸢坐到了马车上。
他对上顾鸢的目光,脸上更是一红,拘谨的拿了药递给她,“大夫说不严重,只是皮外伤。”
顾鸢没理他,而是朝她的丫头看了一眼,“青儿,我口渴了,你去找杯水给我喝。”
青儿看了两人一眼,应声下去了。
顾鸢这时抬眸看他,“听说,你曾向云曦家求过亲?”
马车外,安昌一怔,说道,“当初,她被人欺负着,我看她可怜才……”
“她现在不可怜了,有奕亲王疼着呢,你还跑到谢府看她做什么?”顾鸢看着他,眼底眸光渐渐一暗。她经过非墨哥哥家府门前的时候,听见哥哥在骂他。
“她帮过我的忙,我是去道谢的。她要嫁人了,我还去参合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安昌坦然说道。
“这样吗?”顾鸢眼波往他脸上一转,很快又垂下眼帘来,“好了,送我回府吧。总之,今日多谢你了。”她的唇角一弯。
…
夏宅的曦园里。
钟鼓声已敲过二更了,云曦在床上翻腾了许久也没有睡着,她索性披着衣服下床来。
屋中的紫檀木大衣架上,挂着她的嫁衣。
昏黄烛火下,那袭嫁衣如火。
裙袂上,金线密密的绣着飞凤和朵朵祥云,栩栩如生,而一层薄薄的罩袍,又仿佛云烟一般将所有的风景半遮半掩。
这是她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日以继夜的绣制而成,针针都是心血。
当王府的周嬷嬷带着几个仆妇送来嫁衣与首饰的时候,四个丫头都惊叹了半日,她们说,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嫁衣。
当然美,她要以最美的模样嫁给她心中的男子。
而英儿更是悄悄的哭了。
云曦看着嫁衣发怔。
身后有温热的气息渐渐的靠近,一双手温柔的搂上她的腰身,温润的唇覆上的脖颈,轻轻地落下一吻。
“真想看到你穿上它的样子。”
云曦偏过头去,微微一笑,“段奕,明天就可以看到了,这么猴急?”
“我当然知道,明天就可以看到你的新娘装模样了。”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伸手抚着她的脸,“不过,好像有人更迫不及待的想穿上它。”
“谁啊?”云曦低下头,唇角微微弯起。
“当然是娘子了。这么晚了还不睡,爬起来看嫁衣,可不是等不及了?”段奕轻笑一声,打横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
“别乱来!”云曦拧眉,伸手戳戳他的胸口。
她很怕这厮会折腾她,她明早起不来,或是脸上脖子上留下记号,她可就丢脸丢大了。
“放心,你相公已经忍了多日了,这一晚还是等得起的。”段奕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又轻轻的盖好被子,“乖,睡觉了,明天,一定要做个最美的新娘子。”
他给她掖好被子,就要起身,云曦忽然一把抓着他的袖子。
“嗯?”段奕挑眉,但眉眼里却满是笑意,“舍不得我走?”
“陪我一会儿。”她道,就想这么看着他入睡。
段奕笑起来,“好,曦曦这是惧嫁?”
“哪有,我被你吵着了,你得负责哄我睡!”她斜了他一眼,抱着他的胳膊不放手了。
而眼角却悄悄的滑下泪来。
当年,他说,“你嫁给我吧,我带你去京城。”
她说,“我才九岁半,而且,我有未婚夫,虽然记不起他叫什么,但,父母之命,不敢不听。”
她深深的记得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他有几天都没跟她说话。
若当年她答应了他,她提早跟他到了京城,也许,就没这些事情发生了,母亲不会因为护她而死。
她也许不会被人陷害而亡,更不会伤段奕的心害他离京出走数年。
对不起,段奕,只怪她当时太小。而现在,她定不会辜负他。
……
云曦是被一阵鞭炮声吵醒的。
床帐外一片明亮,原来已是早上了。
而今天——她要嫁人了!
她睁眼看去,屋中已没了段奕的身影。
她伸手摸摸床侧,是温的,唇角不由得悄然勾起,他果真陪了她一夜。
外间一阵珠帘子响,有脚步声走来。
“小曦儿,还没睡醒吗?”她刚抬头,帐子便被人扯开了,一身红衣的谢甜将头伸进她的帐子来,眯着眼看着她。
“姑姑?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梅州城吗?你将舅舅一人丢那儿了?”云曦眨眨眼,从床上坐起来。
“哪里是我丢他?是他丢我,他说你们大婚一定要回来。”谢甜叹了口气,“哎,我侄女儿都嫁人了,我还没嫁,回来多没面子?但我又一想,回来沾沾你的喜气,说不定我也很快会嫁人了。”
“姑姑一定会早日嫁给舅舅的!他不娶,我让段奕催他!”云曦笑道。
“还是小曦儿疼我。乖,有赏哦。”谢甜笑嘻嘻从肩头上取下背着的布包,然后朝云曦诡异的一笑。
云曦眨眨眼,“姑姑,你要送我什么压箱礼?”
“当当当,看!”谢甜抖开布包,只见一件不知道用什么做的东西被她捏在手里。
“这是什么?”
“衣服,穿在女人身上的,天下只此一件,是姑姑亲手缝制的。”
衣服?这是衣服吗?这衣料也太少了吧?
云曦眨眨眼往她手里看去。
“衣服”是大红色的,长度只能穿到膝盖那儿,薄如蝉翼,没有袖子,只在肩头上缝着细如小手指宽的带子,胸口开得很低,胸前位置处有两个圆圈,绣着两朵大牡丹。
“这……怎么穿?”
“全脱光,上床睡觉时就穿这个,怎么样?好看吧?姑姑都舍不得穿。不,姑姑穿了没人看,你那舅舅一直不肯下聘礼娶老娘,老娘才忍痛割爱送给你。”谢甜两眼期待的看着她。
云曦小脸一红:“……”
她这样穿着上床?还不被段奕笑死?身上肌肤的纹路都看得清了,这是什么鬼衣服?
她摆摆手,死活不要。
“不要?曦曦,小奕儿也有一件啊,你俩穿着,正好是夫妻装啊,他穿你不穿,怎么行?”
云曦眯眼,段奕也有?
她倒很想看到那厮穿着这种诡异的服装的样子,便皱了皱眉,勉强点头,“好吧。”
“小曦儿真乖。”
谢甜送完新衣后,得意的走了。
云曦却犯难了,这么丢脸的衣服藏哪里好呢?
她刚打开一个箱子,一串脚步声走进了屋子。
云曦心头一惊。
289章 对付情敌的N种方法(2)盛世婚嫁
“曦儿,快快快,赶紧收拾起来,时辰不多了。”夏玉言领着一群丫头婆子已走进了外间。
幔帐外,人影攒动,丫头们嘻嘻哈哈地笑着。
“娘,你们等会儿进来,我还没有穿好衣衫。”云曦手里捏着谢甜塞给她的薄如蝉翼的衣衫头疼不已。
她现在后悔得不行,藏哪里才好?
貌似,嫁妆箱子会被人打开来看?王府里会不会有人查看嫁妆?看到了怎么办?
她心中灵机一动,塞进了喜服里,这件衣服,可没人敢随意乱动。
“没关系,一会儿还要沐浴,穿了也是脱,不穿更好。”夏玉言在外间笑道,又吩咐丫头们,“青衣,让人将热水抬到净房里,多多放些花瓣。”
“是,夫人!”青衣笑嘻嘻的走开了。
屋中的幔帐被夏玉言的小丫头四月掀起,夏玉言与桂婶带着一群丫头走进来。
“曦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沐浴梳妆。”夏玉言笑道。
也不等云曦回答,她已吩咐着人将早点摆在桌上,云曦像个木偶人一样被她们推去洗漱,又推回桌边坐下。
今天的早点不丰盛,是为了让她吃快点。
“娘,慌什么时,这才早上呢。”云曦朝窗外看了一眼。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才刚刚升起来,有一线阳光从窗户格子里射进屋里来。
她吞了一口燕窝粥,味道有些腻,却强咽了下去,又赶紧夹了一块酸杏子肉放入嘴里。
“不早不早,娘当年出阁时,比你起得还早呢!今日是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才晚了一个时辰。一般女儿家出嫁这一日,辰时不到就得起床。”
“这么早?天才刚刚亮时就起床?”云曦随口问道。
“得细细的梳妆,万一晚了慌慌张张的出了错可就会招人笑话了。这一天啊,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盯着新娘子看呢。梳妆好了还要去谢府祠堂拜别先祖去上香磕头,当然得早了。”夏玉言笑道。
等她吃好了,夏玉言又一一将首饰捡给她看。
梳妆台上,金光灿灿,其中一顶九尾凤冠最是夺目。
凤眼是用少有的墨玉石镶嵌的,凤尾上,还有五彩的宝石。
大梁只盛产珍珠,这种宝石都是从海外而来,越大越稀有。
她见过永贞皇后的九凤紫金凤冠,这一顶更比那顶华丽,凤尾的金叶更硕大更璀璨。
九凤金钗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佩戴。
永贞皇后身为贵妃时拥有九凤钗,还是破例的第一人,因为她的功绩大,无法再赏赐封号了,便赏了九凤金钗。
段奕送九凤钗来给她,这是公然叫板皇上了?
他不怕,她又怕什么?戴了!
桂婶在一旁笑道,“小姐,王爷真是细心呢!老奴听王府的管家说,王爷在六年前就已经命人开始打造了,光这些五彩的宝石,王爷就亲自寻遍了各国。一顶凤冠做了六年的时间,这是花了多少心血啊。”
六年前就开始打造这顶凤冠?
云曦心中不由得一颤。
原来,当年的他不是说的戏言,他是真的要娶她!
夏玉言见她一直盯着凤冠在看,而神色凝重。
慌忙哄着她,“曦儿,别看这凤冠这么硕大,其实不重的,中间都是空心的,王爷真细心呢,担心你顶着凤冠太累。”
她将凤冠取来放在云曦的手里。
果然,很轻。
而她心中,一丝温暖的情绪正渐渐的荡漾开来。
云曦微微一笑,“娘,该沐浴了吧?”
“好,青衣青裳,快来扶小姐!”
净房里,宽大的沐盆里已放好了热水,水面上飘着层层花瓣,氲霭的水气中飘着醉人的香气。
青衣笑道,“小姐,这些花瓣是王爷一早让人送来的,全是采于城外的卧龙山。一百个青隐卫采了一晚上。”
卧龙山上鲜花遍地,四季花开不断,段奕竟派人去那里采花只为了给她沐浴?
她一阵惊讶,他真是有心了。
“主子嫌弃御花园的花品单一,才出城采嘛。”青裳笑道。
两人帮着她退了衣衫,扶着她坐入水里。
洗浴后,她只裹了件大睡袍出来,夏玉言与桂婶仍等在那里。
两人的脸上,都是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而前院那里,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她的屋子里,堆满了贴着红艳艳喜字的嫁妆。
进进出出的仆人们,无一不是喜气洋洋,欢笑阵阵。
四处都透着喜庆。
青衣与青裳将她扶着慢慢地坐到了梳妆台前,然后细心地擦着头发的水。
等发丝不再滴水,夏玉言又取来桂花油,在发丝上一层一层轻轻地抹着。
梳子在她的长长的墨发上一下下的梳着,桂婶口里说着吉言,她安静的坐在铜镜前,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
夏玉言与桂婶两人灵巧的手指,在她长长的墨发间翩飞,她的一头青丝,渐渐变成一个精致的妇人发髻。
夏玉言捧着她的脸看了看,笑道,“好看。这个发髻,是娘琢磨了很久想出来的,绝对没人跟你一样。”
“娘的手艺那还用说?”云曦跟着笑道,但旋即,她却垂下眼帘来,若给她梳发的是端木雅,该有多好。
母亲,我今日出嫁,你可知道?娶我的是小奕,那个你口中说的好少年。
“好好的活下去——,婉婉!”端木雅临终前厉声对她说道。
她的手指紧紧的抠着裙摆,是的,她会好好的活下去!
发髻梳好,然后又戴上九凤金冠,插上各种珠玉首饰。
云曦摸摸脸上,“娘,是不是该上妆了?”
她往梳妆台上看去,夏玉言已备好各色胭脂。
“等秦夫人来给你开脸后,再上妆。”夏玉言笑道。
“为什么要等秦夫人?”云曦抬眸看向夏玉言,不解的问道。
她只见过一次秦夫人,还是在好几个月前。
秦夫人是谢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怀着身子到吉庆药房找女大夫看怀孕情况,正遇上她被安氏的车夫刁难,秦夫人给她做了证。
“她是谢府亲戚中福气最好的人,不久前,她生下了头胎,是一对龙凤胎,而且,她嫁到秦家后,夫家的生意可是年年往上翻,老夫人才举荐了她来。这女子开脸,可要选个儿女双全父母健在的有福之人。”
原来还有这么样的说法,云曦默然。
正说着,外间门口传来妇人的笑语声。
谢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走进来笑着朝云曦与夏玉言行了礼,道,“恭喜夫人,曦小姐大喜,秦夫人来了。”
夏玉言忙迎了过去。
“夏嫂子,我没来晚吧?”爽朗的笑声过后,一个身材丰盈打扮华丽的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眉眼非外秀丽,只是生得圆润了些。
云曦暗暗扯唇,难怪让秦夫人来开脸,这是让她沾这位夫人的福气呢。
看那秦夫人圆润的身材,夏玉言和谢老夫人这是希望她以后也长成这样?
她只觉得得头皮一紧,她不要这么胖,秦夫人足足有她两倍重了……
夏玉言笑道,“不晚,来的正是时候,曦儿也才刚梳好头。”
“秦夫人好。”云曦起身朝那人额首一礼。
秦夫人忙道,“不敢不敢,拜了堂,小姐就是奕王妃了,小妇人可受不起你的拜啊。”她忙着扶着云曦,笑道,“曦小姐,开始吧?会有点儿疼,要想王爷看着欢喜做最漂亮的新娘子,可得忍着点。”
云曦一笑,“我不怕。”
她的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云曦端正的坐着,只见秦夫人取了两根极细的红线在她的脸上绞起来。
绞得她的眉头狂跳,疼得泪花直闪。
夏玉言与林嬷嬷和一群丫头却笑莹莹的看着她,她心中暗叹,原来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
想到今晚的花烛夜,她轻轻地闭上眼,忍着痛。她愿以最美的样子呈现给段奕,那个不离不弃给予她再生的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秦夫人笑道,“好了,曦小姐看看,怎么样?”
她睁开眼,望着镜中的自己,脸如瓷玉般光洁,果然神奇。
“上了妆更美了呢。”秦夫人笑起来,“好了,我也完成任务了,我得向姑妈汇报去了。”
她笑着同林嬷嬷走出去了。夏玉言跟去相送。
“现在可以上妆了。上妆时间会很久,小姐可得忍耐着点啊。”桂婶笑道,然后,她开始调胭脂。
夏玉言送秦夫人也回来了,两人一同给她上妆。
她平时最不喜欢化妆的,一向都是素面朝天。
但今天也不可免俗,由着她们折腾。
上了妆,云曦又悄悄的将嫁衣中的那件没有袖子的,薄如蝉翼的衣衫卷了卷塞入一个箱子里。这才让青衣与青裳服侍她更衣。
一层层绚丽若霞的嫁衣穿在身上,屋中也仿佛明亮了不少。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她。
丫头们口中啧啧声不断,“小姐,太美了,刚才只是上妆,现在穿上嫁衣,小姐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你们见过仙女吗?”云曦斜了她们一眼。
“就是小姐这样的啊!”
一屋子的欢笑声又响起。
丫头们将她推到大铜镜前,“小姐,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像仙女一样?”
她朝镜中看去,去除了细细汗毛的玉瓷般的脸颊上,抹了层淡淡的胭脂,像是染上了烟霞,峨眉淡扫,朱唇红艳欲滴,镜中出现了一张艳丽的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怔住了。
青衣青裳几个侍女已经笑起来:“小姐这样打扮一下,真是太美了。王爷一定会看呆。”
吟雪也笑道,“是啊,小姐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新娘子。”
而英儿却是惊住了,口中喃喃的说道,“小姐……你……你……”
云曦盯着镜中的自己抿唇不语。
这张脸,上了妆之后,竟然……成了谢婉的脸!
难怪英儿会吃惊。
谢云曦与谢婉虽是双生姐妹,但也并不是十分相像。
谢婉更像端木雅,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貌生得更加明艳一些。
而谢云曦大约是长期跟着性情温顺的夏玉言的缘故,长相偏柔美。
夏玉言也是吃惊的往她脸上看了好一会儿,“曦儿?”
她知道她吃惊的是什么。
夏玉言虽然在谢府里极少出门,但几年中,与同住一个府里的谢婉多多少少是见过面的。
云曦伸手抓着夏玉言的袖子,声音沉沉,“娘,我想……待会儿给我父母上上香。”
夏玉言搂着她的肩头,眼角有些泛红,“一早就准备好了,夫人她也一定盼着这一日呢。”
说完,她将头扭过。
桂婶见二人神色变了,忙笑着打着圆场,“大喜的日子,夫人和小姐这是怎么啦?哭嫁还早呢!”
……
夏宅的一角,有一座空置的园子。
整洁,宁静。
陪着云曦的是英儿。两人推门走进了屋子。
正屋的上首,供着端木雅与父亲谢宏的灵位。
“小姐……”英儿扶着她,眼底闪着疑惑。
“英儿。”云曦偏头看着她,“很奇怪是不是?我也奇怪呢。你现在,可以叫我婉姑娘了。上天厚爱我,让我一人有着姐妹两人的记忆来见父母。”
让她以谢婉的面容嫁给段奕,算是全了他的心。
“姑娘……”英儿心头百感交集。
云曦在父母的灵位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再抬头时,她的目光变得凌厉。
虽然那个最后的凶手没有找到,但,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牵引着她,一步步的走到真相。
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一定与皇宫中的某个人有关!
不管那个人是谁,她一定要将那人挫骨扬灰!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走来。
云曦起身回头,原来是舅舅端木斐。
“舅舅?”她笑着迎上去。
“曦曦出嫁,舅舅自然要来送送了。”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肩头,目光落到上首端木雅的灵位上,渐渐暗沉下来,“走吧,舅舅也有东西送给你。”
“是什么?”
“出去再说。”
这里气氛太沉重,实在与外面的喜庆不相融。
两人并排缓缓地走着。
到了小院的门口,云曦还是忍不住的说道,“舅舅,关于当年追杀我一家的凶手,我怀疑是宫中的人。”
端木斐目光沉沉看着她,“曦曦,离那个地方越近,你越危险。这件事,先缓缓,舅舅会去查。”
“可是舅舅,我心中一直不安,想到当年母亲……”她喉间一阵哽咽。
那条小水沟的水全被血染红,她想哭却不敢哭出声的压抑,这么多年来一直堵在心头,让她心中难受。
“小奕一直不想你进宫,就是为你好。宫中不安全。”端木斐沉声说道,“我也在怀疑,只是不知道是谁。”
“舅舅也在怀疑?”云曦抬头看他,眯起眸子,“谢枫大哥与他的未婚妻玉娥姐,有一天在府外时,遇上一个婆子跳进马车来刺杀玉娥姐,那人的武器是双头蛇短箭。跟父亲死时,身上刺入的短箭一模一样。而且那箭尖上抹的毒药也是一样的。”
端木斐说道,“这种箭本是刘皇后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独门武器,那人很是清高,从不屑用毒,但你说是一个妇人在用箭,就有些奇怪了。”
“舅舅,玉娥姐得罪了端敏公主,我们怀疑是端敏公主派人杀玉娥姐。而端敏公主的母亲是刘皇后,会不会是刘皇后的人在用那种箭?毕竟那人是刘皇后弟弟?”
“不会,箭的原主人是刘家的私生子,与嫡女出身的刘皇后老死不相往来,不可能给她!”
云曦低下头陷入沉思中,不是刘皇后?那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从发现那枚箭后,她就让双龙寨的李安派人暗中去查,但一直没有结果。
虽然青一等青隐卫们暗查的能力强些,但段奕一直不想让她插手这件事,她只好假手双龙寨的人。
却没想到与宫中的人有关,难怪身在市井的双寨的人查不到情况了。
“曦曦!”端木斐双手搂着她的肩头,“今天你大婚,我是来送你礼物的,你却问我这些问题,反闹得你心情沉重,不要再想了,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他抓起云曦的手,将一枚钥匙放在她的手里。
云曦眨眨眼,“舅舅,这是什么?”
“你的大婚礼物啊。”端木斐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看你武功大有进步了,悦客酒楼的院墙就不用爬了,所以给你一把钥匙,你自己开门走进去好了。”
云曦:“……”
她有点哭笑不得,姑姑跟舅舅,可真是天生一对——抠门吝啬的人!
一个送她一件没袖子没领子的没法穿的衣衫,一个送她一把只用来开院门用的钥匙。
“好了,礼物也送了,我得到小奕的府里喝酒去了。”端木斐说完,施施然走了。
云曦捏着那把钥匙一阵无语。
……
睿王府后宅。
侍女们给睿王穿上赴宴的正装一一退下后,睿王妃拿了礼物出来给他,说道,“想不到那奕亲王还真娶媳妇了,一直说他是个断袖的,原来是个假断袖。”
“他那小子,哼,心思鬼得很,跟他老子一样!”
“一样有什么用?江山还不是别人在坐着?”睿王妃不屑的撇唇。
“嘘,你做死的不得乱说!知得也烂在肚子里。”睿王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仆人都离得远后,又压低着声音横了一眼睿王妃,“段奕那小子跟皇上不对卯,你知不知道?不许再说这样的话!装糊涂就能活命!”
睿王妃张了张口,轻叹一声,“不说就不说,我只关心轻尘什么时候回来娶媳妇,轻暖也不见了,儿子也不见了,这府里空空的。”
睿王在镜子前照了照,看着一身新袍服,满意地点头,拿了王妃手里的礼物说道,“那两个孩子也不省心,不在也好。我去赴宴了。”
“你不等睿尘一起去?”睿王妃问道。
“他说另外有事,会稍晚一些去。”
睿王走到外间,将手里的一个装着一对玉如意的盒子交与长随的手里,“马车备好了吗?现在去奕王府。”
“回王爷,早就备好了。”长随回道。
睿王点了点头,拂了拂袖子朝前院走去。
马车就停在府门前,一前一后还跟着护卫。
睿王坐了进去,很快,马车离开了王府。
睿王的马车才绕行了两条街,忽然,从屋顶上跃下一二十个黑衣,提着砍刀二话不说直奔老睿王的马车。
“保护老王爷!”跟随睿王出门的四个护卫马上也抽出配剑迎上。
但对方人多,四个打二十个哪里打得过?
很快,睿王府的人就败下阵来。
四个护卫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黑衣人倒也不为难那些护卫,而是踢开马车掳了惊吓不已的睿王就走。
睿王战战兢兢的说道,“住手,你们……天子脚下,皇城附近,你们竟敢……”
一个小个子黑衣人接着睿王的话茬笑道,“我们竟敢抢人是不是?哎,兄弟们也不为难你,只是想找你办点事而已。”
那人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帕子塞入睿王的嘴里,手一挥,上来几人扛了睿王就走。
很快,这一群人就在睿王府护卫的哀嚎声中消失不见了。
赶车的睿王长随吓得脸都白了,等那些人一走,他马上指着护卫们骂起来,“白痴,饭桶,还不快去报知公子!”
很快,睿王被人掳走的消息传到了夏宅旁的睿王别院里。
睿王的门生——新收的义子睿尘正坐在院中的紫竹下抚琴。
听到睿王被掳走的消息,他的眸色一沉,提了剑就出了宅子。
路过热闹非凡的夏宅门口时,他停步朝那府门前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是些什么样的人?”睿尘问着睿王的长随。
“不知道,全是黑衣人,约摸着有二十人左右,个个武功高强,打伤了护卫们,抢了睿王就跑了。”
“抢?”睿尘的神色愈加阴沉,“先不要报与王妃知道,以免她受到惊吓。你回王府调五十个护卫出来,大家一起暗中查找。”
“是,公子!”
……
睿王被人捉到了一处小院子,好吃的好喝的,在他面前摆满了一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即将送与段奕的新婚礼物,一对祖上传下来的翡翠玉如意。
这些人也不为难他,也不说干什么,也不抢他的价值万金的玉如意,只在门口坐着两人,守着他不让他出门而已。
让睿王心中着实纳闷。
这都是些什么人?
院子中的另一个房间里。
青一揭下脸上的蒙面巾,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几人,阴阴一笑。
“怎么样,我的这个办法好吧?只要将睿王抢走,那个什么一直贼溜溜盯着曦小姐看的睿公子,就得出来寻他们家王爷,那还怎么跟咱们主子做对?主子迎娶曦小姐,他怕是没机会看到咯!”
青峰与青隐嘴角一抽,两人一齐回了他一句,“阴损!”
青一:“……”
顿了顿,青一脖子一横,说道,“主子说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让他们不出现就是好办法!主子大婚,而这些人来捣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付小人,当用小人之计!以坏制坏!”
青隐:“……”
青峰看着青一,拧着眉,“这什么睿公子与那安家二公子只是小菜而已,还有个难缠又狡猾的顾非墨,你打算怎么办?这时辰都不早了!王府里的众人只怕都开始抬彩礼担子了。那个小暴龙却还没制服,而咱们又打不过他……”
青一傻眼,是啊,还有一尊大佛呢!
他愁得揪起头发,在原地转了好几圈,“都一起想办法!想好办法回去抬轿子!”
于是,几个青隐卫仿佛面临大敌一样的开起会来。
过了半多个时辰,青一眼睛一亮,他开心的打了个响指,咧嘴呵呵一笑,“有了!”
青峰眯着眼,“什么办法?”
“大家快过来,咱们只需……”
青峰与青隐嘴角一抽:“……”
果然,青一就是王爷身边第一阴损之人!想的办法都是最缺德的!
“怎么样?”青一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青隐踢了他一脚,“还等什么,还有一个时辰王府的迎娶队就得出发了,赶紧行动啊!”
办法虽然损,只要将顾非墨赶跑都是好办法。
一伙青隐卫眨眼跑没了影。
……
顾府后宅。
顾非墨的墨园里。
阮七望着自家公子一阵无语。今天一大早,公子从库房里寻了一杆久不用的长枪出来,舞了一阵后开始磨枪尖。
这不是公子带兵出征才用的长枪吗?这又不打仗,拿来做什么?还这么长,拿着进出也不方便。
而且,公子还不要他人帮忙,自己磨起枪尖来。
顾太师背剪着手大步走进园子,看见正在霍霍磨着枪尖的顾非墨,不由得眉头一皱。
“老爷!”阮七忙上前行礼。
“下去吧,我跟公子说话。”
正求之不得,公子这两日像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炸,阮七心中一松拔腿跑掉了。
“还没换衣服?走了,跟我去王府赴宴,沾沾奕亲王的喜庆,几时你也给为父讨门媳妇回来。”
顾太师捏着胡子,眯着眼心情大好。
只要王爷娶了媳妇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再也不用担心王爷看上他家非墨了,他的那个断袖身份搞得人心惶惶。有个媳妇管着他,总归是件好事。
而他不久就会抱上孙子了,哈哈哈,前景多么美好。
“要去您去,我不去!”顾非墨哼了一声,
他就看不惯段奕那个得瑟样!
娶媳妇了就了不起了吗?丫丫呸!
段奕那厮现在看到他的眼神,总像他掘了段氏祖坟一样的带着怨恨!
霍霍霍——
磨枪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
“不去算了,真是个古怪的小子!”顾太师甩甩袖子自己走了。
顾非墨试了试枪头,吹上一根头发,落发即断,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走进屋里,穿上一身铠甲,提着枪,出了墨园。
他俊美紧拧,眸色沉沉,娶媳妇?哼!
他要搅得段奕那厮得瑟不起来!
夏宅里。
云曦到谢府里向谢氏的先祖们磕了头后,又回到了夏宅。
“云曦,你今天真漂亮。”前来看她的宋雯笑道。
“我喜欢她的喜服,真好看。”燕诗莹也笑道。
“你赶紧出嫁就可以穿了,那个李公子有没有提亲呢?”宋雯笑起来。
“做死啊,敢笑话我?”燕诗莹追着宋雯打。
云曦沉沉的心事,被她二人的笑闹给冲散了。
她笑着问道,“谢谢你们来送我,怎么,顾鸢呢?她不是一向跟你们在一起的吗?”
“她呀,嘻嘻嘻——”宋雯笑起来,当下,嘴快的她将昨天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云曦挑眉?顾鸢和安昌?真让她意外。
但又想想,安昌人不错,顾鸢看上她,眼光也不差。
而这时,宅子门前,忽然响起一阵惊天响的爆竹声。
宋雯与燕诗莹双双吓了一跳,但马上,她们又一起笑起来,“是不是迎亲的来了?”
“小姐,小姐,王爷的迎亲队到了——”青衣欢喜地跑来。
坐在床上,着一身艳红喜服的云曦赫然抬头。
他来了?
段奕——
她心中开始不平静起来,仿佛有一只鹿儿闯进了心里。
脸颊也开始微微泛红。
290章 抢新娘,还是抢新郎?
鞭炮声一阵响过一阵,宋雯与燕诗莹两人嘻嘻哈哈拿云曦取笑。
“哎,云曦,你脸红什么?”宋雯哈哈一笑。
燕诗莹伸手捏捏宋雯的脸颊,“还说呢,你上回遇到那个叫什么的公子,不也是脸红了?”
“我哪有?啊……,外面来了好多人,是不是王爷来了?”宋雯踮起脚朝窗外看。
“王爷怎么会来后宅?王爷会在前厅等着,是不是,云曦?”燕诗莹也笑道。
青衣走过来,笑道,“两位小姐,我们家小姐头次出阁,哪里会知道?”
云曦安静地坐着,瞧着身边的人个个欢喜,人人在忙碌,她反倒像是个局外人般无所事事。
而这中心之人真的是她?
阵阵脚步声响后,夏玉言带着八个喜婆进了曦园。
“曦儿,王爷的迎亲队到了。”
“嗯,我听到喜乐声了。”她微微一笑。
从那声巨响的鞭炮声响过后,她便屏息去听前院的声音,不只是喜乐声,还有人们拜见段奕的问安声。
“青衣,快取小姐的盖头来。青裳,喜花取来,一会儿给王爷和小姐戴。”夏玉言忙着指挥丫头。
“夫人,还早呢,迎亲的众人吃了酒才能迎新娘子。离吉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呢。”桂婶笑道。
“半个时辰一晃就过了,准备着。”
八个喜婆,穿得一身喜庆,发髻上插着艳红的喜花,分别站在她的两侧。
云曦往那几人的脸上的瞧去,个个长相福气,五观端正。
她暗自好笑,段奕细心到连几个喜婆的长相也不放过,这在京中是挑了多长时间才挑到的?
桂婶昨天对她说,凡是参与喜事的妇人,必须是儿女双生,家中高堂健在,自己身子康健,而这喜婆又要会说吉祥话,寻起来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这时,夏玉言忽然将她拉到屏风后,神色带着神秘。
“什么事啊,娘?”
“曦儿,今天晚上洞房花烛夜,你也是可以的。”
“可以什么?”她挑眉看向夏玉言,一脸疑惑。
夏玉言压低着声音,“傻孩子,洞房之夜你说可以干什么?那个……若王爷有要求,你目前的身子情况是可以的,今天一早你还未醒时,娘请了吉庆药房的两个女大夫给你瞧过身子,你的身子骨很康健,不影响晚上你们两人的圆房。只不过,要稍稍节制一点,一次,一次就行了。”
云曦:“……”
夏玉言居然连这事儿也操心?
云曦脸上一阵火辣辣。
从前院开始响起爆竹声开始,曦园,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一会儿是赵玉娥来看她,一会儿是谢甜来打趣几句。
又是谢老夫人亲自来查看她的嫁衣是否穿得周正,又说了些为人妻,以后为人母时需要注意的事情。
当谢枫进来的时候,屋子中的喧闹才稍稍静了一些。
“曦儿,吉时到了,哥哥来送你。”
她抬眸看去,谢枫的眼底闪着不舍的情绪,她虽不是他的亲妹妹,他却待她如手足。
他护她宠她,事事关心她。
“谢谢哥哥。”她微微一笑。
青衣正要往她头上盖喜帕,门口又有声音传来。
“不,本王来接她。”
众人一齐朝门口看去,身着一身喜服的段奕正缓缓走进来。
云曦怔怔看向他,正迎上他温柔似水的目光。
此时的段奕,一身华贵的朱红喜服精雕细琢,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才一晚不见,他仿佛敛天地精华而来,将这屋中所有的人和物,都比了下去,他才是那最璀璨夺目的一个。
“参见奕亲王。”除了云曦,屋中所有的人都跪下了。
段奕一手一人扶起谢老夫人与夏玉言,又朝谢枫点了点头,这才朝床榻那儿看去。
他朝她走近两步,一瞬不瞬的望着她,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柔情。
他的小女人坐在床榻边上,正怔怔的看着他。
一身喜服,头上是他花了近六年时间打造的九凤金冠,她的眼角微微上扬,双眸中藏着娇嗔,抹了淡淡胭脂的脸颊,艳若三月桃花。
这是……婉婉的脸。
他呼吸一窒,眸光微缩。
他深深记得那年的秋天,那片枫林里,他身负重伤藏在一堆枯叶里,他以为他要死了。
有一双稚嫩的小手拔开了盖在他脸上的枫叶,印入眼帘的,是一双黑如墨石一样的杏眼,艳如樱桃的唇,和三月桃花般的脸颊。
“你睡在这里不冷吗?我带你去我家,我家里可温暖了。”她眨着大眼睛说道。
两里多路,从中午走到天黑,十岁不到她是怎么拖着奄奄一息的他到了她家的?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
“我来接你来了。”他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微笑着俯身朝她伸过手去。
“好……”她道。
段奕带着云曦并没有马上到前院,而是到了供着端木雅与谢宏灵位的小院。
两人在灵位前跪下。
“先生,夫人,小奕找到婉婉了,今后,再也不会弄丢她了。从今天开始,她便是我段奕的妻子,今生唯一的女人。我会一如当年那样护她宠她,请您们二位放心。”
云曦偏头看他,段奕回过头微微一笑,更加握紧她的手。
她一直在后院,没想到前院这么热闹,几乎所有的屋子里都有宾客。
谢府的管家谢来福来到夏宅,正在指挥着仆人们。
云曦与段奕走到正厅的时候,屋中又备了香案,两人朝上首的谢老夫人与夏玉言行了长辈礼,这便是真正要告别夏宅了。
谢枫做为娘家的哥哥在一旁陪着云曦。
她在夏玉言含泪的目光下盖上喜帕。
府门大开。
段奕牵着她的手,谢枫在另一旁扶着她的胳膊,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她被段奕与谢枫扶进了十六人抬的大轿子。
喜乐声起。
几个喜婆高声的唱喝着,花轿缓缓前行。
十六人抬的大轿子,十分平稳。
她掀起喜帕朝轿中看去,轿子宽大得可以躺下休息了。
左右两侧堆着几个盒子,她好奇的打开来。
待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嘴角一抽。
段奕倒底将她当作几岁?
只见那几个盒子里,放着各种果脯与小干果,一个盒子里放着几本话本子。
轿子外面有人在轻轻的敲着轿杆。
她附耳过去,只听青衣低声说道,“小姐,哦不,王妃,主子说,轿子会在城中转上两个时辰,您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吃吃东西看看书,累的话可以睡觉。街上的百姓中,有不少双龙寨的人和青隐卫暗中护卫,不会出任何事情。”
云曦:“……”
走两个时辰?段奕这是要带着她走遍整个京城?
“王妃。”青衣又道,“您放心,今天抬轿子的是您的四个护卫和青一他们十二个青隐卫,不会颠簸,你放心睡好了。”
她哪敢睡?发髻歪了怎么办?
青衣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又道,“王妃,发髻歪了不用理会,那宽大的喜帕盖住了,谁也看不见不是?王爷说,一会儿进了王府,他会帮您重新梳头。”
云曦:“……”
街上闹哄哄的,她睡得着才怪。
“知道了。”她淡淡回了一句。
轿子缓缓而行。
街上有不少的百姓在议论。
“这可是老夫活了六十年见过的最盛世的迎亲了。这彩礼担子有足足五百担呢,看,摆了长长的一条街。”
“这算什么,你看这街上,满街的红绸,这得花多少银子?王爷对这位王妃,可真是上心啊。”
“是啊,也不知谢家这位小姐前辈子修的什么福,也没听说有什么能耐啊。”
云曦微微挑起轿子的帘子朝外看去,不禁让她吃了一惊。
只见大街的两旁,树上,垂着千万条红绸缎,随风飘飞;沿街的房子,房梁上也裹着红绸缎,甚至连街道两旁的空地上,都三步一柱的竖起了木杆,上面也飘扬着绯红的绸缎,在风中猎猎作响,在眼前形成了一片火红的海洋。
他说,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史无前例的迎亲场面。
骑马走在轿前的段奕仿佛窥见她的心思,侧身回头朝轿子这里望来,正看到她偷偷朝外看。
“曦曦——”
她一惊,忙将头缩了回去。
段奕弯唇一笑。
轿子走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知走到了哪条街。
这时,有马匹疾驰而来,然后是朱雀的惊呼声,“保护花轿!”
接着,青一等人的声音都响了起来,“护着轿子!拦住来人!”
青衣跟青裳也肃然说道,“王妃,您坐好别出来!”
吟雪的手在轿杆上拍了拍,低声道,“小主,是顾非墨呢,没什么大事!您别担心。”
云曦眉尖一拧,顾非墨,他在搞什么?
她掀起轿帘的一角朝外看去。
果然,顾非墨着一身银色铠甲,骑在他的“一点墨”骏马上,手中捏着一杆系着红绸的长枪,长枪的枪尖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而他一脸煞气的盯着段奕。
她皱了皱眉,掀帘子正要走到轿外,段奕马上说道,“曦曦,坐在里面别动,这里,自有为夫来处理!”
她当然知道段奕不会将顾非墨放在眼里。
但是,她也不希望段奕大怒而杀了顾非墨。
云曦一时头疼不已。
轿子外,顾非墨邪睨着眼看向段奕。
那身火红的喜服也将他心中的一团火给点起,段奕这厮居然在顾府前的长街上摆了一百个万响的炮仗,显摆是不是?
将那女人娶到手了不起了是不是?
他冷哼一声,手中的长枪“唰”的一声提起横在马背上。
大街两旁,看热闹的百姓更加沸腾了,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喂,你们说顾家公子是来抢新娘子的还是来抢新郎的?”
“抢新娘!没看见他往轿子里看了好几眼?”
“错,八成是抢新郎!王爷不久前向顾府提亲求娶顾家公子,可眼下却娶了谢家小姐做王妃,顾公子这是不服气吧?他的如意郎君被谢家小姐给抢了,这是来搅局来了!”
“咱们来打赌,看顾家公子是抢新娘还是抢新郎!”
“我赌五两!抢新娘!”
“我赌十两!抢新郎!”
“我赌一百两!”双龙寨的原二当家李安将手一伸,“这顾非墨既抢不了新娘,也抢不了新郎!他自己会落荒而逃!”
“为什么?”一伙人围着他问。
“我猜的,你们不是要赌吗?怎么,不敢赌了?”李安扬眉一笑。
“赌了!这两人在一起十年了,绝对是一对断袖!是抢新郎的!”
“你就赔吧,听说顾家公子与新娘的哥哥,原本是上下级关系,这是看上下属的妹妹了吧?抢新娘的!”
人们在热热闹闹的长街一旁下起了赌注。
抬着轿子的青隐正问着青一,“你的那个法子行不行啊!”
青一阴阴笑着摸了摸下巴,“放心吧,我数到十,这顾非墨就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而长街正中央,段奕也不说话,只用淡淡的目光看着顾非墨。
顾非墨微微扯唇冷笑,“怎么,段奕,不敢来同本公子比试?”
“谁说本王不敢?等你周围安静下来,本王自然同你比试。”
顾非墨挑眉,什么意思?
他正诧异着,忽然从人群中跑来几匹马,“顾非墨!你居然敢爽约?你约了本姑娘到观月楼相会,为什么不去?害得本姑娘等了一早上!”
“顾公子,岂有此理!你居然是个花花大少?你给了张家小姐情书,为什么又给我情书!你给本小姐说清楚!”
“非墨,你说今日到我家提亲,可又派媒人去了刘莺莺家,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顾公子——”
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女子挤入长街将顾非墨的马围住了,有几人还提着剑怒指马上的他。
顾非墨神色忽然大变,头一个成两个大。
可他哪里辩解得过来?马儿又走不动了,他恼恨得弃了马儿,施展着轻功往人群里钻去。
那群女子又马上追了上去。
“顾非墨,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给林佳佳那个小贱人也写了情书?你给姑奶奶回来!”
“白灵儿,你才是小贱人!”
“你才是……”
“你是!”
“你是你是你是——”
“两位小姐,别吵了,顾公子都跑了。”有青隐卫忍着笑上前劝架。
两女子一惊,果然不见了顾非墨。
“他居然敢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到他家守着去!”
“对,走,上他家去!”
围观的众人:“……”
打赌的人傻眼。
李安心情很好的拿着一个斗笠收起了赌债,“快,给钱给钱,一人一百两啊!愿赌服输!”
他赚一点银子容易吗他?
就在不久前,青一找到他,让他发动双龙寨的人以顾非墨的口吻写情书,送给城中所有未出嫁的女子,而且要求在曦小姐的花轿出门前一一送到那些小姐们的手里。
他搜肠刮肚的写着暧昧的情话很辛苦的好吧,赚点赌债也是应该的好吧?
顾非墨被一群女人追得四处躲藏,心中明知是段奕搞的鬼却无可奈何。
他咬牙切齿将段奕家族除了云曦以外,上下十八代都骂遍了。
段奕却只微微扬了扬眉,朝身后的青一与朱雀说道,“青隐卫与阁主的护卫办事都不错,回王府后找朱管家领赏!”
“是,谢王爷!”
不罚就是天恩了,想不到还有赏钱。
青一与朱雀众人一阵欢喜。
轿子又重新上路。
云曦心中松了口气,刚要放下挑起的轿帘,却听段奕轻轻的哼了一声。
云曦:“……”
“惹事的烂桃花,晚上想着怎么领罚!”段奕轻飘飘的声音传到云曦的耳内,她身子不由得一僵。
…。
花轿到了王府。
喜乐声鞭炮声更是一阵响过一阵。
八个喜婆马上走到轿子前面来,“王妃,到王府了。”
虽然王府不是第一次来,但她心中还是难掩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只见轿杆被轻轻的踢了一下,轿帘被人掀起,而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男子手紧紧的抓起。
“曦曦,到家了。”段奕温声说道。
家?
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个字眼了?
自从父母死于非命,她寄人篱下,就不知家在哪里。
虽然夏玉言对她很好,但那只是养母,女儿身的她迟早会离开夏宅。
而段奕送了她一个家。
“恭迎王妃,贺喜王爷王妃。”
耳边恭贺声不断。
她被段奕扶出轿子。
有喜婆将一只长长红绸分别塞入她与段奕的手里,“王爷王妃永结连理枝。”
喜帕遮住了她面前大半的视线,她被段奕牵着一路向前走。
“恭贺王爷王妃!”
似乎进了一间屋子,说话的声音更多。
“这是大厅,一会儿,咱们要拜堂。”段奕俯下身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叩首,三拜。
又有德慈太后的声音传来,“进了王府,这便是你的家了,两人一定要相亲相爱。”
“母后放心,奕当然会疼爱曦曦。”
“云曦也会与王爷相携扶持一辈子。”
她的手一直被段奕握着,此时更是握得紧。
德慈笑道,“如此,哀家算是了了一桩心事了。”
喜婆们在一旁笑道,“王爷该送王妃回喜房了。”
“看赏!”德慈笑道。
“多谢太后娘娘!”
恭贺声道喜声在耳旁渐渐地弱了,只有几个轻轻的脚步声跟在她的身后。
再往前走了几步,连那些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而牵着她走的段奕忽然停下来,将她打横抱起。
她紧张的抱着他的胳膊,“别,给人看见了不好!今天王府的人多。”她压低着声音说道。
“本王抱本王的王妃,谁敢说?”
云曦:“……”
没一会儿,她被段奕放下来。
接着,眼前一亮,云曦头上的喜帕被揭开了。
眼前的一幕,让她一时惊住。
这里——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红海。
床单被子枕头是红色的,连床前的屏风也是用血色玉石雕刻的,四周挂的幔帐是朱红的,还有床榻前放着的起夜便鞋也是朱红色的。
段奕见她的一双杏眼四处看个不停,忙伸手扳正她的脸,俯下身盯着她的眼微笑道,“难道本王还没有你面前的物件好看?”
云曦抬眸,正迎上段奕沉沉的目光。
他又将她头上硕大的凤冠取下,又一一退去钗环。
云曦心中狂跳起来,脸上更是腾起红霞。
“段奕。”她的眼神乱闪,“喜房里不是应该有喜婆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要她们来干什么?看咱们洞房?”他唇角噙笑看着她。
“……”她忍了忍,“可,天还没有完全黑……”
“太阳都落下去了,一会儿就天黑了,再说了,就算是白天,也没人敢来。”段奕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云曦抿了抿唇,虽然夏玉言说可以可以,但她还是紧张紧张紧张啊——
“曦曦……”
段奕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她看到他的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似要将人吞噬进去。
他那低沉暗哑的声音说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嫁给我,你是否欢喜?”
是否欢喜?如何又不欢喜?
她心中全部是他,他舍命只为她生,她如何不爱这个人?
她前世错过他,这世怎可再错过?
她踮起脚,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此生,唯一的心愿便是嫁给你。”
段奕呼吸一窒,“曦曦,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291章 王府新妇
“段奕,你要带我去哪儿?”云曦抬头看向他。
段奕退了她喜服外长长的朱色软烟罗罩衫,又从柜中取了一件绛红色的披风给她系上,然后微微一笑,“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
她微微扯唇。
这间屋子就是他原先的大书房改造的,屋中有条秘密的地道直通城外的青山。
段奕牵着她的手进了地道。
他的另一只手里捏着一粒硕大的夜明珠照着脚下的路。
走了没一会儿,段奕忽然停下来。
“怎么啦?”云曦诧异的问道。
“累不累?”他偏头看她,声音温和。
“不累。”才走了几步路?
“你不累,万一她累了怎么办?拿着。”段奕将夜明珠塞入她的手里,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什么他?”云曦眨眨眼?“是谁?”
“还有谁?本王的小郡主!”段奕往她肚子上看了一眼,微微笑道。
云曦好笑,“万一是个小世子呢?”
段奕却笃定道,“不,一定会是小郡主!本王敢肯定!婴儿房也做好了,屋中的摆设全是粉色的,你明天去看看,需要添置什么东西,跟周嬷嬷说说。”
婴儿房?
云曦呼吸一窒,一切来得太快,她仿佛置身于梦境里。
但,没一会儿,她又担忧起来,“万一真的是个小世子,你让他住哪?总不能住粉色的女孩儿屋子吧?”
“男孩儿好养,随便找个地方给他,王府里多的是屋子。”
云曦:“……”
她伸手抚向肚子,可怜的小宝,这还没出生,便被他父王嫌弃了。
走了一会儿,云曦皱了皱眉,“好像,还有很长的路才能出去吧?你这样抱着我……不累?”
段奕停下来,俯身看着她。
昏昏黄黄的夜明珠光晕下,她的脸颊嫩如熟蜜桃,似乎咬下一口就能吮吸出蜜汁来。
他心神一漾,声音暗哑说道,“夫人这是小瞧你相公的体力?”
软玉在怀,今晚不知能不能吃,……
云曦抬头,发现段奕的目光如炬。
她的脸上马上一红,这厮一定心猿意马了,她赶紧将头扭过。
好吧,他精力旺盛,让他发泄发泄也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云曦靠在段奕的怀里,差不多都要睡着时,只听他的声音说道,“到了。”
她抬头,前面出现一道石门。
段奕将她放下来,从她腰间取下那块他送的玉佩,放在石门中间,左右各旋转了三下,那道石门便开了。
一阵夜风吹来,她抬眼望去,只见头顶是满天的星斗。
“这是哪儿?”八月底的夜晚,没有月亮,眼前一团黑漆漆,她辨别不出方向。
“青山!”
青山?段奕的青隐卫驻扎的地方?
对,她怎么忘了?出了地道便是青山。
段奕伸手揽上她的腰身,他的脚尖一点,云曦只觉得身子轻起来,没多久,便到了山顶上。
两人的脚才落地,漆黑的夜里忽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
“恭迎女主子!恭迎王妃!”
震天响的呐喊声响彻山谷。
只见一群兵士整齐的站在他们的面前,夜色里,看不出有多少人,密密麻麻的火把延伸开去。
“这就是青隐卫,梅州有两万人,这里是三万人。”段奕道。
云曦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只欢迎我,不欢迎你?”
段奕一笑,“我少年时便与他们相处,他们同我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问不问好有什么关系?而今晚,他们主要是拜见你!他们的女主子!”
有三人走出队列,来到云曦的面前抱拳俯身一礼,“属下见过王妃,祝福王爷王妃百年好合,白首同心!早生世子!”
早生世子?云曦眼皮一跳,刚才段奕还说喜欢女儿。
“免礼了!”她微微抬手。
“可以开始了。”段奕点头说道。
“是!”三人转身走入队列。
“开始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段奕神秘一笑。
云曦还要问,只听“咻”一声,一枚信号弹飞上夜空。
没一会儿,山前方五颜六色的焰火腾空而起。
紧接着,无数的礼炮在半空中炸响。
这是……
她从未见过的绚丽的夜空。
“喜欢吗?这是青隐卫们送你的见面礼。”
“嗯!”她点了点头。
“礼花和礼炮燃放的地方是皇城内,今晚,整个京中都可见到为我们大婚庆贺的焰火。”
他说的绝无仅有的大婚,他做到了。
他低调一生,娶她却高调得超过任何一个人。
这时,前方夜色里,又有一条长长的如银河的玉带在缓缓晃动,且越来越亮。
“那是什么?”云曦问道。
“我带你去看看。”
段奕揽着她的腰身又朝山下跃去。
到了那条“玉带”的近前,她才发现那是一条河中的无数的花灯。
花灯样式各种各样,里面放着小蜡烛,在水面上轻轻的飘着,难怪在山上看着,就像飘动的玉带。
云曦伸手从河里捞起一只灯。
只见花灯里面,有的写着她的名字与段奕的名字,有的写着百年好合,百年同心等吉祥祝福的话语。
“这是护城河。”段奕道,“喜欢吗?”
云曦点头,“喜欢,你为我做的,我都喜欢。”
“但是夫人……”段奕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你该怎么答谢为夫呢?”
“……”
“哼!今天在大街上的事,还没跟你清算!回府,好好的检讨一下自己!”
云曦头皮一麻,段奕已将她抱起来朝原路走去。
……
两人沿着地道又回到了喜房。
几个喜婆已守在外间正等着他们。
周嬷嬷见到他们二人从里屋出来,忙着指挥人抬洗浴水。
有四个喜婆走到云曦的面前,“王妃,请沐浴更衣。”
段奕眉头一皱,“都下去吧,不用你们服侍了。”
喜婆们眨眨眼,一时反应不过来。
新婚之夜,哪有不让喜婆服侍的?
周嬷嬷则是心领神会的一笑,“是,王爷。”
她连赶带推的将一众婆子推出了喜房,又麻溜的关了里间外间三道门。
云曦正在解披风,哪知身子一轻,段奕已将她抱起朝净房走去。
她紧张的抓着他的胳膊,“段奕,你干嘛?”
段奕眯着眼,“侍候夫人沐浴。为夫记得上回是你服侍的,这回由为夫来,这叫礼尚往来。”
云曦:“……”
新浴盆很大,坐进去三四个人都没有问题。
她深深的怀疑是段奕特意做了让她与他合浴的。
段奕轻轻地退了她的衣衫抱着她坐进去。
她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又不是没一起洗过,孩子都怀上,怕什么?
可等她再睁眼,刚好看到段奕退尽衣衫,正迈着长腿跨进浴盆里,腰下惹眼的一物在她面前一晃。
她飞快的闭了眼,她这是看到了什么了?啊——
脸上更是如火烧一般的滚烫。
“曦曦……”一阵水花响,段奕已游到她的身边,伸手将她捞在怀里。
云曦作死鱼状,“……”
……
她这辈子做的唯一后悔得要抓狂的事,便是收下了姑姑的那件透衣衣衫。
而且,没有毁坏掉。
而且,不知怎么的,就被段奕找到了。
她的嫁妆箱子多得数不清,他是怎么找到的?
而且要命的是,段奕捏着衣衫的带子认真的说道,“师父的礼物,不收不合礼数,收了就得用!这叫尊重他人的心意。”
他将她从浴盆里抱出来后,直接就给她换上了。
衣衫没有袖子,领口开到胸前的沟壑处。那两朵牡丹花正好遮着她*****玉雪。
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段奕更好衣挑起帐子看向床上,就看到她将自己整个儿缩在被子里。
脸朝着床里侧,一头青丝散在枕上,艳红的喜被衬得她的脸颊更加明艳。
他轻轻的挪了过去,掀起被子将她捞了过来。
两人都穿得单薄,段奕身上熟悉的青荇气息将她罩住。
云曦的身子不由得一僵,正要睁眼,便发现唇被吻住。
辗转,温柔,一丝丝侵占。
段奕的手也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离,从胸前一直往下。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但她还是紧张的身子一僵,整个人如在火上烤着,脸上火辣辣一片。
谁知段奕的手只停在了她的小腹处,轻轻的抚着便不动了。
他也只是单单的吻着她,吻得她不知身在何处时,他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天不早了,睡觉。”
云曦:“……”
他将下巴搁下她的肩头,果真老老实实的搂着她不动了。
她睁开眼来,喜烛灯光映进帐子里,段奕已闭上眼,平静睡着。
“段奕……”
“嗯,睡吧。”
“……”
……
她心中忽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不由得一惊。
段奕真的是断袖?
她咬了咬牙,推开他坐起身来。
段奕诧异的睁开眼,“怎么啦,曦曦?”
云曦一指自己,眯着眼道,“我这样子,一个娇美可口的美人,你怎么不动心?还睡得坦荡荡?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断袖?你说吧,我不怪你。”
她想起她与他的第一次,还是她喂了他一粒软筋散才成了好事。
而今天,她都穿得这样了,是个男人都得流鼻血,他居然无动于衷?
段奕眯着眼看着她,眸色深得能将人吞噬进去。
她无可无不可的又道,“不过,反正我们都有小宝贝了,你是不是断袖,也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今天大婚,总不能让你孤独,不如……”
“不如怎样?”段奕拧眉问道,
“你那西柳院,不是有不少青年才俊的门客吗?你不如去那里找一个……”
“你在胡说什么?曦曦——”段奕的脸色忽然沉下来,皱起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蚊子。
她眼前一花,已被段奕扑倒在床上。
他俯身看着她。
从他牙缝里挤出话语来,“你居然敢质疑你的相公?上回是谁让你下不来床的?是谁说受不了的?嗯?”
“那回是我主动,不算,我说的是现在,你现在为什么……不要我?”她眯着眼看他。
眼前的段奕,眉目如画,眼神温柔,着一身朱红睡袍,领口开到腰际,露一线诱人的玉色肌肤。
“我担心伤着小宝贝,你这个磨人的妖精。”他磨了磨牙,俯下身又吻上她的唇。
只是,他这一回不像刚才那般温柔了,而是狂风袭来一般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段……段奕,唔……”“你相公是断袖吗?嗯?”段奕声音沉沉在她耳旁说道。
“那得试试才知道。”云曦挑眉咬牙说道。
话落,她的身上忽然一凉,那件薄得几乎是透明的衣衫被他一把扯开了。
“那就试试,让王妃心里踏实。”
云曦忽然后悔了。
“咱们的女儿会抗议!”她一捂肚子。
“你撩起了为夫的火就得负责灭了!哼!”
段奕看似狂风暴雨的吻着,但动作却温柔似水,的确是怕伤着她。
。。。。
风雨过后,他捏捏她的下巴,眯着眼看着她,“为夫是断袖吗?”
她已瘫软成一堆泥,只撩了一下眼皮,“……”
段奕扬眉,“哼,要不是考虑到咱们的女儿会抗议,一定让你见识见识你相公的真本事!”
云曦:“……”
她又忽然想到几个月后,肚子里的小团子出来后,段奕定会将她拆骨入腹,惊得身子又是一抖。
“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他微微一笑,将她前次用过的那本《春宫七十二式图》在她的眼前扬了扬。
云曦:“……”
她的一式英名!果然没错,段奕这是打算取笑她一辈子了?
段奕你个大骗子!
…。
次日一早醒来,云曦发现,身子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仿佛被人拆了骨头般累得动不了,反而有些轻松。
她睁着两眼茫然的望着帐子顶,以为还在夏宅的曦园。
“夫人,醒了?”段奕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累的话,就再睡。太后那里已派人来传话了,说你睡到天黑也没关系。”
“那怎么行,外人会怎么说?”云曦脸一红,新娘子进门头一天睡到天黑才出房门,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真的不累?”段奕的脸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不累,睡久了更会累。”
她真的不累,昨晚,只在两人刚刚温存后那一会儿她觉得有一点累外,睡了一觉又恢复了精神。
而且,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她依稀看见段奕正在给她按揉胳膊腿。
段奕见她坚持,只好依她,扶她起床更衣。
他还是以前的习惯,不喜欢侍女进他的屋子,进来给他们端洗漱水的是周嬷嬷。
洗漱好后,云曦坐在镜前,捏着梳子正要梳头,却一时纠结起不知梳什么样的妇人发髻。
这时,她手中的梳子被他夺了过去。
段奕将她的身子扳正,声音沉沉说道,“曦曦,记得当年吗?枫树下……”
“记得。”她道,而呼吸也微微一窒。
他说,什么时候,能给她梳起妇人发髻。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青丝间翻飞,不多时,一个精致的妇人发髻便成了。
珠钗一一戴上,她俨然便是一个贵妇人。
只是,她看着镜中自己的一头闪闪发亮的发饰很不习惯。
她平时高来低去的翻院墙,这一头的珠钗还不得全掉完?
段奕仿似看出她的心思。
他按着她的肩头望向镜中的她,沉声说道,“不许取下来,从今天开始,这几个箱子里的发饰,得轮流着佩戴!”
几个箱子吗?十大箱呢,没有二三千件,也有千八百件,她得戴到哪一年?
两人换好衣,段奕带着她先去了前厅受全府仆人的恭贺叩拜。
云曦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一一发下去。
之后,他便带她去向德慈问安。
德慈又让人奉上新婚礼物。
这回又是两个盒子。她悄悄的打开来看,一张脸顿进红如苹果。
偏偏段奕还将脸凑过来问她,“曦曦,母后送了咱们什么?”
她死死的捂着盒子不说话。
“不急不急,到了晚上你们再看。”德慈笑道。
当然是晚上看的,那是两对未着衣正表演着春宫的人偶图,盒子一开,居然还会动。
云曦恨不得扔了,但太后赏的,她又不敢当面扔。
捂在袖子里,就如两块火炭。
“曦曦昨晚睡得可好?没累着吧?”德慈又问,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又不是头次来王府,但新娘子这么被婆婆问着,云曦脸色窘得不行。
“回母后,好……好呢。”她低头回道。
“那就好。”德慈笑道。
“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哪会睡不好?看母后问得多奇怪。儿子服侍媳妇服侍得很尽心。”段奕捧着茶碗施施然说道。
云曦:“……”
她横了段奕一眼,有必要说出来吗?
啊,丢死人了!
“这是母后,说了有什么关系?你不用害羞。”段奕一脸的坦然。
德慈却埋怨的看向段奕,“虽是新婚,但也要节制一点,别伤着曦曦的身子。”
云曦:“……”大白天,说这个真的好吗?
段奕点头,“母后放心,我们昨天晚上只有一次。”
云曦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藏起来,哦不,应该是将厚脸皮的段奕给埋了。
“那么,哀家就放心了。”
陪着德慈吃完早点,云曦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见青衣跟在她的身后,她将那对烫手的盒子扔给她,“赏你的,现在不准看,等你嫁给关云飞时再看。”
青衣眨眨眼,“王妃,是什么东西?”
云曦眯着眼,“你若看了,我便将关云飞送到梅州开药房去。”
青衣脸色马上一变,“王妃,奴婢绝对不看,你放心好了。”
“好,真乖。”她松了口气。
段奕却一直弯唇浅笑。
他又带她到了他口中说的粉色婴儿房。
果真如他所说,园子的小木椅,小桌子,都漆成粉色,屋中的墙壁是粉色的,幔帐是粉色的,床,桌椅全是粉色的。
云曦一阵无语,她笑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儿子?”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颊,“因为,我只想要一个你这般漂亮的女儿。儿子么,除了惹事,就只会惹事!”
她笑起来,“谁说的,也许咱们的孩子是个乖乖宝呢?”
两人正在园子里说着话,这时,朱管家小跑着走来了。
“王爷,王妃,宫里皇后娘娘派人来请王爷王妃进宫赴宴。”
亲王大婚,次日必须得进宫向皇上皇后谢赐婚恩。
云曦偏头看向段奕。
段奕眸色微微一沉,还是朝朱管家道,“备马车,一个时辰后,本王同王妃进宫。”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着。”朱管家转身去忙去了。
而云曦的眼神也渐渐的冷下来,皇宫,也该去看看了。
段奕握着她的手,“一会儿进宫,不要乱跑。知道吗?”
她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两人回喜房更衣,半路上,又迎面遇上一行人。
元武帝的幼子——段瑞,在奶娘红萼及两个嬷嬷的陪同下走来了。
她之前住在王府时,段瑞也常到草堂里找她玩,这次见到她,他更加欢喜的扑到她的面前。
“皇婶婶。”
“好久不见了,小瑞又长高了。”云曦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
“我已经四岁了,肯定高了啊。”段瑞将胸口一挺。
“哟,四岁啊?的确很大呢!”云曦一笑。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红萼与两个嬷嬷俯身朝二人拜下。
“都起来吧。”云曦抬手示意,又命跟在她身后的青衣给几人看赏。
红萼千恩万谢的将赏银接在手里。
要不是西宁月硬行抢了她的孩子段瑞占为已有,这个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的妇人也是元武帝后宫之人了,生了皇子,最低也是个四品嫔妃。
只是造化弄人,她只能屈尊于做一个奶娘。
“皇婶,你这回来了不走了吧?”段瑞拉着云曦的裙摆仰头问道,一双黑玉石般闪亮的眼睛满是期待。
“她当然不会走了,她已经正式是你的皇婶了,懂不?”段奕微笑着伸手敲敲他的额头。
“太好了!”段瑞拍手笑起来。
他的小脚在地上跳起来。
但这时,他的小身子却忽然朝地上倒去,而且还流起了鼻血,两眼已闭起,晕了过去。
奶娘红萼吓得脸色一白,惊呼一声,“小侯爷!”
她哭着忙掏出帕子替他拭掉鼻血,而脸色也是苍白一片,整个人吓得发抖。
“怎么回事?瑞小侯爷病了吗?”云曦的眉尖不由得一拧,忙俯下身来查看他的病情。
段奕强行将瑞小侯段瑞留在府里,要是他有什么意外,段奕就会被朝臣弹劾,说他居心叵测毒杀皇上唯一的皇子!
仅这一条,便会将段奕打入谷底,背上谋权的罪名!
段瑞,其实是个烫手的山芋!
谁要谁就可以左右朝政。
但若出了意外,便会背上天下骂名。
“曦曦,别慌,朽木还在府里,让他来给小瑞看看。”段奕正俯身给段瑞把着脉。而他的眉尖紧拧。
段奕也懂些医术,若是他看不出的病情,那便是大病了。
“奴婢这就去找朽木道长。”一路跟着云曦的青赏马上朝西柳院走去。
云曦的目光朝那三个妇人的脸上一扫,沉声说道,“先将瑞小侯爷抱回屋子!”
“是……王妃。”一个嬷嬷飞快地抱起了段瑞。
红萼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张脸吓得惨白,捂着唇低低抽泣着。
“别担心,朽木的医术高明,什么病症也难不倒他。”段奕握着她的手说道。
她点了点头,“一起去看看吧。”
太子与淑妃倒台,刘皇后不停的抓权,元武帝病倒,京城皇族中便只剩了深出简出的睿王与血统最正的段奕以及嫡皇后刘皇后了。
刘皇后无子,但她做为嫡母有对段瑞的绝对监护权,若段瑞在奕王府病倒,刘皇后一定会在这件事情上面大做文章。
想到这里,云曦的眸色更加沉了几分。
一行人进了瑞小侯住的园子,朽木道长也到了。
这位平时喜欢拿段奕开玩笑的仙风道骨的老头,此时也不敢多话。
因为,瑞小侯的身子是否康健,可直接关系着朝中的局势走向。
他敛了神色说道瞎,“快将侯爷平放在床上。”
红萼已哭得身子不停的发抖。
朽木道长先是翻了翻瑞小侯的眼皮,又把了脉,忽然,他神色大变。
“道长,小侯爷他严不重不?啊?道长?”红萼见朽木神色变了,伤心的哭了起来。
云曦与段奕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怎么样?他得的什么病?”
朽木的目光朝那三个妇人的脸上扫了一遍,捏了捏胡子不说话。
云曦会意,对她们说道,“红萼,你先带两位嬷嬷出去,这里,自有王爷看着。”
“可是,王妃,小侯爷还,他还只有四岁,他……”
“难道我们会害他,你先出去。”云曦的话不由辩驳。
红萼想了想,还有与那二人出去了。
等屋子没人,段奕马上问朽木,“快说,怎么回事?”
朽木捏着胡子眯着眼,咦了一声,“奇怪,他怎么中了的是血圣蛊?”
“又是血圣蛊?怎么还有南诏人在搞鬼?”云曦的气息都重了,“来自南诏灵族那个护法的血圣蛊?可那几人不是都死了吗?连七大堂主也成了一堆肉泥,还会有谁有?”
“除非有万骨枯,否则,没救——”朽木双手一摊开,“盆道只看病,不会治蛊。”
段奕拧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朽木,当初治血圣蛊是用的西宁月的万骨枯,可西宁月已死,到南诏寻这种草药,又费时,而且不一定能寻得到,你还有没有其他解法?”
朽木两手一摊,“没有,你们自己想办法,老道我只知道能用那种草药治蛊!”
云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道长,你先下去吧,解药,我们再寻。”
朽木往云曦的脸上看了一眼,“对啊,丫头,你有办法啊,你还问我老道什么?”
“朽木,你敢胡说,当心本王拔光你的头发,送你去做和尚!”段奕的脸色忽然一沉,双目似剑的盯着他。
“哼,反正,你们说让瞧病,我也瞧出来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朽木担心段奕打他,背起他的药箱便跑掉了。
而屋子外,红萼正问着朽木的病情,朽木只扔了两字,“病重!”便跑走了。
旋即,红萼便哭得失声裂肺。
云曦抿了抿唇,说道,“我想救他。”
段奕马上怒了,“不行!”
“可是……不救他,他就会死。”
“他死,本王自有办法应付过去,但是……天下只有一个你!我不想你有事!”段奕的脸上攒着怒火,二话不说的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你件事,你不要管了!”
“段奕!”云曦抓着床架子不走,沉声说道,“你是我夫,我是你妻,咱们应该共同进退,你为什么总将我撇开?”
“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的身子情况……”段奕又不好动武,只得一根根去扳她的手指。
两人正僵持着,忽然,云曦盯着床上的眼神一眯,她扬了扬唇。
“段奕,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不能赶我走!”
292章 原来害人的是她!
段奕以为她又在使什么障眼法,便不去理会她。
扳手指不行,他便弯腰去抱她。
云曦见状干脆两只手都死死的抱着床头架子。
段奕眉头一皱,忽然松开手,抱着她的头便吻下来。
他的舌尖将她的唇瓣挑开,立刻便进入她的口里霸道的长驱直入。
她心中气得不行,只是唔唔唔的说不出话来。
云曦挥着拳头用力捶打他的后背,却是一点用也没有,段奕的后背硬得像一堵墙。
好一会儿,直到她的两腿发软,身子往下倒,他才离开她的唇。
“还走不走?”段奕的脸上攒着黑沉沉的怒火。
“不走!”
“嗯?”他伸手捏了捏她那被她吻过的微微肿起的粉唇,又要俯身下来。
“红萼在外面呢!”云曦咬牙怒道。
“没本王的允许,她们不敢进来。曦曦,听话,回房去。”段奕俯下身又来抱她。
云曦伸手抓着他的胳膊,脸上腾起怒意,“你就不相信我?你往那床上看看!小瑞的枕头下面是什么?”
段奕眼神一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段瑞的小枕头下方露出一个荷包的一角。
“你不觉得很奇怪?那荷包的样式做工太粗糙了。连青衣她们都不屑用这等劣质布料做的荷包,何况他一个皇子?虽然皇上不喜欢他,但也没有放任不管的意思,他每月的俸禄依旧拿得丰厚。”
段奕当然知道这些情况,段瑞的俸禄足够他另开府邸。
他没说话,而是松开她走近床榻,伸出修长的手指,捏起那只荷包的一角。
荷包是用最次等的褐红色麻布做的,上面歪歪斜斜的绣着一只小老虎。
云曦伸手想接过来看,被他拿开,而他的眼神也更加的凌厉,“这荷包有问题。”
“什么问题?”她神色也跟着一敛,心头揪起,“难道里面装的是蛊虫?”
她记得,去年安氏就曾在送她的一件新衣里装上蛊虫陷害她。
这是有人用同样的法子害段瑞了?
这种蛊虫的解药不好寻,如果段瑞中了蛊毒,既会要了他的命,也会将段奕拉下水。
成年的亲王毒害皇上唯一的幼子,其心可诛!
这背后之人,打的可是一箭双雕的算盘。
段奕没回答她的话,而是拧眉沉思。
云曦趁他不注意,悄悄的拔下发髻上的一枚发钗,用力朝左手掌心上一划。
毕竟还是疼,她轻哼了一声。
段奕猛然回头,发现她滴着血的手,顿时就怒了,“谢云曦,你在干什么?我的话不听了?”
“段奕,有人想害我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反咬他一口。”
“赶紧先包起来!”他扔掉手中的荷包,飞快取出袖中的帕子来抓她的手。
云曦却将手藏在身后,“反正都流血了就不要浪费了。”
她顺手从一旁的桌上取来一个茶杯,泼了残茶,将手上的血滴到杯子里。
段奕无可奈何的看着她,“曦曦,你不能再伤着自己。”
“一点血而已,我心里有数呢。”挤了大约一小勺的血,她才停下。
段奕叹了口气,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先将伤口包起来。”
包好了伤口,段奕将那一小杯血混着水给段瑞喝下。
不多时,段瑞的脸色渐渐地红晕起来,但却依旧昏睡着。
段奕又把了一下脉,皱起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他没事了吧?”云曦将头探向床上问道。
她的血能解百毒,这蛊毒自然也不在话下。
段奕转身,伸手抓起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他没事,你有事!再不好好的爱惜自己,为夫可就……”
他将她拉得靠近他的脸,鼻尖几乎都要碰着了。
云曦脸一红,说道,“既然没事了,那就叫她们进来吧,这件事情,还得仔细查一查!”
段奕沉着脸,松开她的手腕。
他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这才朝外面喊道,“全都进来!”
不一会儿,哭哭啼啼的红萼被青裳扶着,与两个嬷嬷一起走了进来。
红萼飞扑到床边,搂着段瑞左看右看,又走到段奕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王爷,瑞小侯爷他……,求王爷救救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他才四岁啊——”
段奕的眼底骤然腾起阴霾,朝红萼三人冷喝一声,“你们是怎么看护小侯爷的?”
红萼与那两个嬷嬷吓得脸色一白,“王爷,王妃,奴婢们不知道啊,小侯爷一早醒来还好好的呢。”
而红萼哭的声音更大了,“奴婢……奴婢怎么会害他呢?奴婢自己死掉,也不会害他啊。”
红萼自然不会去害自己的儿子,但那两个婆子可不一定。
云曦弯唇冷笑,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伸脚将段奕扔在地上的那个荷包,悄悄的往两个婆子的面前踢过去,又故意惊异的说道,“咦,这是谁的荷包?这小老虎绣得倒是可爱。”
有一个婆子战战兢兢的低头跪着,听见云曦说话,只随意看了一眼,又将头低下了。
但另一个个子高大的婆子却不抬头,只拿眼时不时的瞥向荷包那里,而且,那袖中的手指还不停地绞着裙子。
果然——
云曦的眼神一眯,眉梢微微扬了扬。
红萼扭头朝地上看去,说道,“这是瑞小侯爷昨天一早在园子前面的路上捡的,也不知是哪个仆人掉的,奴婢要他扔了,他却不肯,说喜欢上面的小老虎,昨晚睡觉还抱着睡呢。”
段奕清冷开口,“红萼,瑞小侯爷可是皇子,身份尊贵,享有朝廷俸禄,怎么能用捡来的东西?他年纪小不懂,你作为他的身边人,也不懂规矩吗?”
红萼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王爷,奴婢知错了,再也不敢了,下回绝对不让瑞小侯爷捡地上的东西带回来。”
还有下回?
段奕眸色一沉,想到云曦手上的伤口,他顿时怒道,“下回?如有下回,本王定不饶恕你!”
云曦看向青赏,抬脚又踢了踢荷包,“青裳,这么丑陋又粗糙的东西,怎配得上瑞小侯爷的身份,扔掉,毁了!”
青赏见两位主子都盯着荷包说事,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抬脚踢到了门外,一直踢到墙角,点着火,烧了个干净。
屋子里,云曦正安慰着红萼,“红萼,瑞小侯也不是什么大病,是那个道士危言耸听罢了。他医术不行,故意说大话,好骗人钱财。”
红萼止住了哭声,揉着红红的眼睛看向云曦,“王妃,您说的是真的?瑞小侯爷没事?”
“他没事,只是身子弱了些,你们呀,多喂他吃一些肉汤,多多睡觉,天气好时,让他在园子里多加活动,万不可再晕倒。”
“可……可他怎么还不醒呀?”红萼的眼中又滴下泪来。
云曦微微一笑,“王爷刚才喂了一粒大补丹给他,一会儿他就会醒来的。放心吧,没事的。再说了,他住在奕王府里,他要有事,王爷也会不安不是吗?”
红萼将信将疑。
段奕脸色沉沉盯着两个婆子没说话。
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朱贵小跑着走到二门处停下,“王爷,宫里头又有人来传话,让您进宫的时候,务必带上瑞小侯爷。”
云曦马上朝那个高个子婆子看去,那人的眉尖动了动,唇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知道了,马车备好了吗?”段奕问道。
“回王爷,备好了。”朱贵点头回道。
段奕又朝红萼说道,“你们马上收拾一下,都跟着本王一起进宫。”
“是,王爷。”三人俯身行了一礼。
云曦起身朝床榻走去。
她装着看段瑞的模样,伸手悄悄的在段瑞的一处穴位按了按。
就算段瑞醒来,也是一副病弱的样子。
她要做一出戏,让那个陷害她与段奕的人掉入坑里。
云曦与段奕回到喜房。
段奕马上找出药箱给她上药,非常小心的洗掉她手心的血渍,再用小银刀细心的挑了药膏一点一点的抹上。
上了药,又重新包上。
只是,包得……太惊悚。
云曦晃着手,挑眉笑道,“一点小口子而已,怎么包得跟个粽子似的?”
连手指头也包了起来,可她只是伤的手心。
“你这只手现在是本王的,如若敢私自拆开……”
他俯下身来阴沉沉看着她。
云曦眨眨眼,“怎样?”
“哼!”段奕将她拦腰一抱走进里间。
她神色一变,忙伸手一捂肚子。
“段奕不可以……一天只能一次……除非你晚上不要?”
段奕脚步一顿,皱着眉,“你这脑袋里想什么呢?我这是带你去更衣。你刚才划破手心,血渍滴在了裙摆上,你没发现?难道要穿着一件脏裙子进宫?让人笑话你相公没钱买多的裙子给你?”
云曦:“……”
她真想咬了自己舌头。
“而且,你这只手现在方便自己穿衣?”
“……”
段奕带她走进里间,关了门,从衣柜里翻出一身艳红的裙子来。
接着,一件件,从里到外,坦然的脱她的衣衫。
而且,脱得一件不剩。
更衣的过程中,云曦全程怒目。
她深深的怀疑他是故意将她的手包成一个粽子,以便堂而皇之的折腾她。
两人都换上入宫才穿的正装。
因为是新婚中,她与段奕从头到脚都是一片绯红。
这时,青一在外间的门外喊道,“主子……”
“什么事?”段奕正给云曦重新梳头。
青一吱唔了半天,“您那天让属下找的人找到了。”
段奕眉梢微微一动,将最后一只发钗插入云曦的发髻,又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对她说道,“我出去一下,你无聊了,自己在王府里走走。”
“好,你去忙吧。”她点了点头。
段奕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放开她走向外间。
青一见他走来,又探头朝里间的门那里看了一眼,神色谨慎道,“主子……”
段奕会意,“走吧。”
她的耳朵太灵,在这里说,什么也瞒不住她。
两人一直走到前院,青一这才说道,“主子,三青那里说,那景姑可能是南诏人,这是从她屋子里找到的。”
说着,他将一个刻着南诏图腾的铜器递向段奕。
“南诏人?”段奕眸色一沉,他将铜器拿在手里左右看了看。
半个手心大小的铜器有些年代了,都生了绿锈,那是南诏妇人用来镶在镜子上面的花饰。
“主子,要不要动手?南诏人混在宫里这么多年,其用心一定不单纯,而且还跟刘皇后走得近,这人就得除了。”
段奕沉默了片刻,“不,继续盯着她,本王倒要看看,这人想干什么?一个婆子,她的身后还有没有人,她能在几个人的身边周—旋活下来,其本事可不简单!”
“……”
“而且,今天瑞小侯爷忽然晕倒,朽木说他中的是血圣蛊毒,本王就怀疑还有不死心的南诏人在搞鬼!”
青一点头,“属下明白!”
云曦等段奕走远,她则马上叫出青裳,“暗中跟着瑞小侯身边的那个高个子婆子!我觉得这人有鬼!”
青裳眨了眨眼,“王妃,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害小侯爷!”
“你仔细盯着她,看看她是受了谁的差遣!”
“是,王妃。”
段瑞服了云曦的血后,没多久就醒了。
红萼抱着他又哭了。
瘦削脸的婆子忙劝道,“红姑,小侯爷醒了就好啊,说明王爷王妃没有骗咱们呢。”
而高个子的婆子则道,“小侯爷,你饿不饿啊,想不想吃庆芳斋的点心?”
“想,想,我要红豆馅的芝麻饼。”段瑞拍拍小手笑道。
红萼心疼他,便朝高个子的婆子道,“金妈妈,你去买些来吧,速去速回,一会儿王爷王妃还要带着咱们进宫呢。”
“红姑,时辰还早,宴席要开也是正午才开始,再说庆芳斋就在王府后面的街上,不远,来回也就一柱香的时间。”
“好,好你快些去!”红萼从柜里取了一串钱给她。
被唤作金妈妈的高个子婆子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快速出了王府。
但她却不知身后有一人正悄悄地跟着她。
青裳一路尾随,见她手里挎着一个小竹篮,朝王府后面的街上走去,然后进了一家糕点铺子。
进了店,金妈妈往柜台上放下一串铜钱。
“红豆馅的芝麻饼子来十个,要新做的。”
“好嘞,您稍等哈,饼子一会儿就出炉了。”
金妈妈将胳膊上的竹篮子放在伙计的手里,“我先到后堂等着,装好了叫我。”
“行,大婶子,您先歇息一会儿。”
青裳悄悄的跟着她走进了后堂。
只见金妈妈进了一间屋子,很快,里面有声音传来,“怎么样?”
“回公子,都准备好了。那小家伙刚才都发病了呢!”这是金妈妈的声音。
“很好,这是赏你的,拿着!”一个年轻男子说道。
“多谢公子。”
公子?这是谁?青裳皱眉沉思。
不多时,金妈妈从屋子走出来,朝前堂走去。
青裳正要离开跟上金妈妈,又听那屋子中有人说道,“我让你害那赵玉娥,你怎么害起我弟弟来了?”
“公主,你不觉得这是一出绝妙之计?待会儿进了宫,您可以栽赃给谢枫啊,说是他害的小侯爷,王公大臣们一定会将谢枫抓起来,而您呢,再挺身而出去救谢枫。这样一来,谢枫一定会感激你,那么,他还会要那个弱女子赵玉娥吗?”
“害谢枫?不行!要是大臣们说要杀了他怎么办?”
“公主,咱们有解药啊,等谢枫进了牢里,您再救下小侯爷,大臣们一看,小侯爷没死,自然不会杀谢枫,但他想出来又不会那么容易,这时,您再出面一求情,谢枫不就没事了吗?”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女子又道,“好,你说的有理,就这么办!事成后,我不会亏待你!”
“小人只想混口饭吃,当为公主鞍前马后的效力!”
青赏挑眉,公主?端敏?
原来害人的是她?
293章 不安分的端敏
屋子里,两人继续在说着话。
端敏道,“时辰不早了,你现在马上回宫去准备着。若是将事情搞砸了,本公主可饶不了你!”
男子应道,“是,公主,小人明白!”
有脚步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青裳则飞快地跃上了房梁藏在了暗处。
没一会儿,一个青年男子从下面走过,一直走到前堂去了。
青裳眼神一眯,居然是这小子?
夏宅对面刘老爷的儿子刘义安?那个风~**人珍娘的儿子?
据说她那儿子是个好吃懒做的主。
跟他老娘一起败光了继父家的家产后,被人家赶了出来,又死皮赖脸的回刘宅找刘策。
刘策现在可是接任了东平侯的职,任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那可是朝中的肥差。
就算他自己不捞钱,旁人为了讨好他,那也是钱源滚滚的会送到家里。
但刘策为人古板没理那母子俩。
因为珍娘带着儿子改了姓——虽然由石义安又改回了刘义安,但刘策仍没让刘义安回刘宅。
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跟着别的男人姓?再说了,儿子还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的纨绔?
王妃将珍娘送入了牢里,刘策还放下狠话,除非他死了,否则珍娘一辈子也不得出来!
没有刘策的相助,花钱如流水的刘义安,这是为了钱财而勾结端敏害人了?
一时动不了端敏,暴打一顿这小子可是不在话下。
居然不死心的来害人,这是活腻了?
她悄悄跟着刘义安。
等他走到糕点铺子的店后牵马的时候,将整张脸都用头巾遮住的青裳,忽然从暗处跳了出来。
她二话不说便朝他踢去。
刘义安虽然也是武举的第七名,但在青裳这一等青隐卫的面前,可只有挨打的份。
只十来招,他便被青裳踩在脚下。
青裳挥着手巴掌便对刘义安左右开打。
“你……你是谁,为什么打我?来……来人啊,救……”
青裳直接一脚踩在他的嘴巴上,将他的喊话堵了回去。
她恶狠狠地说道,“小子!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为难谢枫?说,不说实话,姑奶奶今天就踩断你的脖子!”
刘义安吱吱唔唔的说不清。
青裳将脚放开了一些。
刘义安大吐了一口气,说道,“我……我哪跟他有仇啊,没有的事,没有……你瞎说……”
“是吗?”青裳眼神一冷,用力飞起一脚。
“啊——”
一声惊呼,刘义安被她一脚直接给踹进了不远处的小水塘里。
这几天冷风一吹,天气忽然变冷,水塘的水冰寒刺骨。
虽然水不深,但刘义安又吓又冷,呛了好几口泥水,别提有多狼狈了。
他可是公子爷出身,几时受过一个女人的欺负?
心中窝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从水里站起来。
可再看向岸边时,早没了那个蒙面女人的影子。
他气得咬牙怒骂,“谢枫,小爷我饶不了你,竟然派个女人来欺负小爷!走着瞧!”
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提着湿湿漉漉的袍子便往岸上爬。
手刚摸到岸边的石头,就被岸上一人给吓得又溜回了水里。
那人面色阴沉,双目中一片森然。
“我问你,你是不是找人为难谢枫了!说!”
这人一身粗布灰色袍子,穿着简朴,但通身散着一股子傲然的书卷气,正是刘义安的生父刘策。
刘义安讪讪一笑:“父亲,没有,没有这回事呢!您听谁瞎说?”
刘策瘦削的脸上怒气翻腾,下巴紧绷。
“没有?哼!你骗不了老夫!我问你,半月前,你在皇宫当差的时候,与他人聚众赌博,被谢枫捉住了是不是?”
“……”
“他罚了你一个月的饷银,你就怀恨在心,几次与他发生冲突当面谩骂是不是?”
“……”
“他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才没有为难你,可你不知感恩,却在五日前的晚上,伙通他人在他回家的路上暗杀他,有没有这回事?”
“……”
“就凭你的本事也想暗杀他?你就别给老夫丢脸了!他一出手就会打断你的腿!”刘策气得一脸的铁青。
而刘义安面对自己父亲夸别人损自己,心中早已腾起了怒火,却不敢反驳。
他从水里爬起来,毕恭毕敬地站在他父亲的面前。
他的衣裳上滴着水,都不敢拧,只是,脸上露着些许不耐烦,唇角撇了撇。
“他是我上司我怎么可能暗杀他?你这是听谁胡说的?”
“你还狡辩?老夫这里有证据!”刘策立刻大怒,声音都拔高了些。
刘义安不说话,“……”
刘策从袖中取出一只飞镖扔在刘义安的面前。
“你看看这是什么?你那同伙老田的儿子全都交待了。如果你再敢害谢枫,老夫便永不认你,这京城你也不必待了!你给老夫滚回老家去!”
刘策气得身子颤抖。
一直老老实实站在刘策面前,听着训话的刘义安,这下可再忍不住了。
他挑了挑眉,冷笑一声。
“永不认我?赶我走?你现在认我了吗?你有让我回家吗?在人前,你有跟他人说,我是你儿子吗?从来没有吧?”
“……”
“刘宅都没有让我进去,我参加武举比试,你也不帮忙,让我输得那么惨,害得我只拿了个第七名!”
“……”
“还让我到谢枫的手里当差,每天见他摆他架子听他训话,你算是我的父亲吗?你这是在故意羞辱我!”
刘策的脸色更加黑沉,他挥起手来直接给了刘义安一巴掌。
“混账!我是让他罩着你,你这个糊涂蛋!要不是他,就凭你的名声你的本事,你还能进皇宫当上大内护卫?拿着丰厚的饷银?你顶多只能到顺天府里当个九品捕快而已!”
当着自己的面表扬别人,辱骂自己,从小被珍娘宠着的刘义安越想越恼火。
他指着刘策就怒骂。
“什么叫他罩着我?你是在让我做他的小跟班而已,更好的显出他的能干!是为了讨好他的老娘——你那个姘头夏玉言!”
刘策气得脸色铁气,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伸手指着他,“你……你……”
刘义安又冷笑一声。
“我再无用,也没你无情!当年,我外祖家与人打着官司急需用钱,娘让你从官家挪用一千两银子出来,你却不同意,害得我舅舅输了官司坐了牢,还要赔更多的钱。你这样无情的人,还有什么资格骂我?”
“……”
“娘没法只好找那个石老爷帮忙,你却一气之下将娘和我赶出去了!你有关心我和娘吗?”
“……”
刘义安冷笑,“现在呢,那个夏玉言不过是个半老徐娘,你也好意思下得了嘴。他们家修缮房子,你还上赶着去帮忙,却不管娘和我的死活,还送他们一座价值连城的玉观音!你却来指责我,我没你这样的父亲!”
“你……你……”刘策气得脸都白了,“你混淆事非,你舅舅强抢民女将人逼死,吃官司坐牢赔钱,是让他长点教训。你娘不守妇道,跟姓石的行龌龊事在先,我休她在后!”
“那也是被你逼的!你嫌弃她不通墨水,一直对她爱理不理,你就喜欢那个装模做样的骚货婆子夏玉言!是不是她在床上的本事比我娘强?你将我娘弄进牢里勾搭上她?”
啪——
又是一记清亮的耳光甩在刘义安的脸上。
刘策的一张老脸气得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整个身子都发着抖。
“你……你……,你被你娘教成了什么样?你……你给老夫滚!”这还是他那聪明礼貌的儿子吗?居然说出这么恶俗的话来。
他越想越气,又扬起了手巴掌。
刘义安这几日被谢枫罚了银子心中正气恼。
父亲不帮自己反帮对方,他早就窝着一肚子的火。
刘义安的身子一歪,躲过了刘策甩来的又一个巴掌,挽了挽袖子扬长而去。
还有公主交代的正事要办,他才不要听自己迂腐的父亲不停地唠唠叨叨。
父亲不帮忙,他自己自谋前程。
因为在水塘边上,刘策这回是气得狠了,出手的劲很大,结果没打着刘义安,而脚又收不住步子,整个人往前一扑,掉进了水塘里。
“你……你个逆子!你回来……”
刘策猝不及防的掉到了水塘里,狠呛了一口泥水,更加气得咬牙切齿。
但刘义安头也不回的早已走远了。
…。
奕王府里。
到糕点铺子里买了红豆馅的金妈妈回到段瑞住的园子。
彼时段瑞已起了床,除了精神萎靡不振外,吃喝照旧,正坐在园中的树下拿一片菜叶逗着一只小兔子在玩。
红萼见金妈妈走来,马上挑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金妈妈脸上讪讪地,扯了个笑容。
“红姑,这天气冷了,饼子最好吃热的,侯爷身子弱,吃凉的坏了肚子怎么办?所以,我在那店子里等了一会儿,就等那刚出炉。看,都是热呼呼的呢。”
她将手里的竹篮放在院子中的小石桌上,一一取出里面的饼子。
红萼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招呼另一个婆子给段瑞洗了手,服侍着他吃起来。
金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很好,马上要正午了,进宫的时间到了。
她悄悄捏了下腰间的荷包,微不可察的弯了下唇。
……
王府后院的花园。
段府被青一请出去后,一直没回后宅。
云曦闲着无聊,便在花园里闲逛着。
两人大婚,朝中的大臣们自然不会来找他,但府中的杂事,定然不会少。
她上回住在府里的时候,段奕还让管家朱贵将账本抬来让她管着,这回反倒什么也不让她做。
离进宫的时间还早,青衣便陪着她坐在后宅的花园里休息赏花。
青裳这时一路小跑着走来。
“王妃!”她走到云曦的面前,朝左右看了看,发现花园里没有其他的人,这才小声的说道,“奴婢有重大的发现。”
云曦抬头看向她,眉尖一挑,忙问道,“快说,你发现什么了。”
青裳道,“王妃您说的没错,瑞小侯爷身边的大个子婆子果然有问题,她刚才出了府,去了王府后面街上的庆芳斋。明面上说是买糕点,但实际上是去见那个她的背后之人——端敏公主与刘大人的儿子刘义安!”
“端敏?刘义安?”云曦诧异的问道,“这两人怎么会勾结在一起了?”
青衣这时说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就在您不在京中的时候,刘大人找了关系,让他的儿子刘义安进了宫中做了大内护卫。专门守护端敏公主住的那一片宫苑,端敏找上他,不足为奇。”
原来是这样。
云曦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二人与那婆子有什么勾结?”
青裳便将偷听的话一五一十的对云曦说了。
云曦眉梢一扬,“一个依旧要害玉娥姐?一个想着害我哥?这两人,本宫可不能再容忍他们闹腾下去!”
青衣又道,“王妃,那刘义安好吃懒做,被他的上司枫公子训斥了几次,想必是怀恨在心才要害枫公子。这等小人,同他那个水性扬花的娘一样,万不可放过他!”
青裳卷了卷袖子,得意的扬了扬眉,“当然,刚才奴婢就狠狠的收拾了一顿那小子,要不是想着要早点回来汇报情况,奴婢一定再狠狠的揍他一顿。”
云曦伸手掐了一支刚开的丹桂,放在鼻下轻轻地嗅着。
她的眸中戾芒一闪,唇角浮起冷笑。
“不,打人,何需咱们自己动手,过一会儿不是要进宫了吗?谁死谁活还不一定!”
这些人,居然在她大婚的第二天来捣乱,她可绝对不会手软!
…。
段奕来到后院,远远的,便见云曦正与青衣青裳两个侍女赏着花,浅浅笑着说着什么。
她的身侧是开得正艳红的木槿花,但,人比花更娇。
他看到了岁月静好。
他的小王妃,就该这样赏着花,扑着蝴蝶,闲适过完每一日。
云曦对两个侍女吩咐好一会儿进宫要留意的事情,转身时,正看到段奕站在几丛花枝后浅浅而笑看着她。
她马上提着裙袂走过去。
但段奕却快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主子。”青衣青裳朝他行了一礼后识趣的走出了花园。
园中只剩了两人。
段奕握着云曦的手,朝她脸上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云曦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抽出被他握着的右手,摸了摸脸,眨着眼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
“没有?没有你看得这么起劲?”她扯了扯唇。
“就是想看……”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又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神色微凝。
他以为昨天是她抹了胭脂的缘故,让他恍然看到了婉婉的脸。
但今天才发现,她洗去了胭脂,这面容依旧没有变。
这是……上天成全他?
“怎么啦?”云曦摸摸左右的脸颊。
他微微一笑,“走吧,该进宫了。”
…。
王府前,马车早已备好。
三辆马车,走在最前面的是段奕与云曦的大马车,中间是瑞小侯爷与红萼的,最后面的马车中坐着侍女。
因为是亲王与皇子共同出行,马车的一前一后则是分别跟着十个护卫。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皇宫而去。
青裳与青衣同金妈妈与另一个婆子坐了一辆马车。
青裳的目光似笑非笑的,一直看着金妈妈。
金妈妈被她看得汗毛竖起,一个劲的往角落里缩。
青裳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心中冷笑,这婆子就这么点儿胆量还害人?待会儿看姐怎么整死你!
半个时辰后,车马队到了皇宫。
一个是幼年皇子,一个是亲王,守宫门的宫卫自然不敢拦着,只留下了护卫与侍女们的马车。
段奕与云曦及段瑞的马车依旧往里走。
侍女们则是下车步行跟在马车一侧。
宫中不能带多的护卫,只有青一与青二一同随行。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到了二重宫门处停下了。
因为再往里面走,便是高高的台阶,自然是不能坐车了。
段奕扶着云曦下了车,与段瑞步行先到了元武帝的帝寰宫。
守门的太监见到他们来了,马上朝里通报。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宫女走了出来,朝着段奕福了一福。
说道,“皇上马上会到鸿宇殿,请王爷王妃及瑞小侯爷先行一步,就不必再问安了。”
这宫女的声音有些耳熟,云曦抬头看她,陌生的脸,这是……
一旁的段奕则说道,“劳烦姑姑传话,本王尊旨。”
她还要回头看那个宫女,已被段奕捉住手离开了。
走了一会儿,她忽然眼睛一亮,这是林素衣的声音!
难怪元武帝最近没有什么动作,他的身边有林素衣在,他想做什么都不成!
因为,林素衣便是顾凤的再生!
而当年,顾凤可是义无反顾的爱着元武帝,为他南征北战,最后却是惨死地下,她现在进了宫里,不杀元武帝,也不会让他有好日过!
又走了一段路,她悄悄对段奕道,“她是素衣?对吧?”
段奕点头,“对!她与皇上的恩怨,旁人无法插手,她是要杀他,还是要囚禁他,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静观其变好了。”
朝政,京城的防卫,都已一一部署到位,就算元武帝忽然驾崩,刘皇后那里有什么暗招,他也能应付自如。
还没有到鸿宇殿,云曦他们一行人,却迎面遇上了刘皇后。
两方人在一处回廊里停下脚步。
段奕只微微朝刘皇后额首一礼,“皇嫂。”
云曦也微微福了一福,“皇嫂。”
刘皇后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没有淑妃的妖娆,但也端庄娴淑。
保养极好的脸上,笑容渐渐地冷下来,她的双目死死地盯着云曦。
云曦迎上的她的目光,神色坦然,但心中却生起了狐疑。
这刘皇后,为什么这样看她?
难道是因为端敏与谢枫的事而怪罪她?
半晌,刘皇后才勉强扯了个笑容,“王爷,弟妹,恭喜你们了。”
“谢皇嫂。”段奕点头一礼。
“你们先到鸿宇殿赴宴吧,本宫要迎皇上。”
“好,皇嫂请——”云曦侧身让在一旁。
刘皇后没再多说什么,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朝帝寰宫方向而去。
等云曦一行人已不在视线里,刘皇后这才停了脚步,
她的手一挥,屏退了一众侍从,只留下了从娘家带来的老仆人尹嬷嬷在一旁。
“娘娘——”尹嬷嬷上前扶着身子发着抖,而脸色苍白一片的刘皇后,“您还好吧?”
“怎么会……这个谢云曦怎么会是那个端木雅的女儿?难道,让本宫又看到那张脸活完下半生?”
尹嬷嬷安慰道,“娘娘,也许只是长得像呢?这世上有长得像的两个陌生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刘皇后整个人都在发抖,她两眼血红目光发直,唇角哆嗦着。
“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那个贱女人,抢走了那人的心,还留了一个女儿来伤我的心吗?不——,绝不——”
294章
“本宫一直还纳闷着呢,这一向性情孤傲,不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且仪容俊美的奕亲王,怎么会娶回一个又瘦又黑的女人回去?”
刘皇后几乎是在咬牙切齿,目光森然。“原来,那个谢云曦一直是伪装的。她的那张脸,几乎跟那个狐媚女人端木雅的脸是一模一样,她分明是端木雅的女儿!”
“娘娘,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您忘记那些事吧——”尹嬷嬷叹了口气。
她是看着刘皇后长大的,刘皇后对于当年的事,一直怀恨在心,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只是一直隐忍着,才没有发作罢了。
刚才陡然看到奕亲王的王妃同那个女人有着一样的脸,这情绪又控制不住了。
“忘?……怎么忘得了?”刘皇后的眼角泛红。“嬷嬷,你不懂一个人的心被人生生撕碎再撒上盐的感觉,而那端木雅就是那把盐!本宫的心一直在滴着血,在滴着血啊——”
尹嬷嬷侍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刘皇后冷笑一声,面目狞狰,眼角泛红。“本宫不想看到那张脸!这个谢云曦,绝对不能留!”
……
段奕与云曦带着段瑞往鸿宇殿而来,红萼抱着段瑞,走在他们的身后。高个子的婆子金妈妈,手里提着个提篮紧跟在一旁,篮子里装着段瑞的小物品。
青衣与青裳走在他们的一侧。金妈妈已经领教过青裳毒辣的眼神,进了宫后,就一直躲离她远远的。
段奕牵着云曦的手走在他们的前面,走到鸿宇殿的高高的台阶下时,有一众女子旖旎而来。其中有人巧笑地说道,“哟,这不是奕亲王和奕王妃吗?真是巧啊,遇见一对新人了。走,咱们过去打声招呼,沾沾喜气。”
云曦眯着眼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四人身着宫妃的服装,燕瘦环肥,各有姿色,想必,这就是元武帝新收的四个美人了。
四人年纪都不大,都与她年纪不相上下,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她嫁给了年轻的段奕,这几人却要陪着半老的元武帝。
因为她是一品亲王妃,这几个美人都只有二三品,有一个还是着五品宫妃的服装,因此,四个美人便与宫女们齐齐朝他们拜下行礼。
“王爷王妃金安。”
“请起。”段奕只淡淡应道。
云曦微笑着略略抬手,“都请起吧。”众人谢恩起身,也不知,是不是这几人在宫中寂寞无聊,见了宫外的人进来,个个都欢喜异常。
有三个宫妃朝云曦走近几步,围在她的一侧亲亲热热的聊着。从她头上的发饰,脸上的妆容,身上的衣衫一直说到怎样保养皮肤。云曦不懂这些,只淡淡淡笑着,听着她们说着经验。
几个宫妃簇拥着云曦边走边聊,反将段奕冷落了,他的两道俊眉狠狠的皱起,心中更是腾起了怒火。一群眼瞎的女人!居然分开他们夫妻?活该在宫中守着半残的元武帝度过余生。
而四人中,一个身着石榴红裙的嫔妃,眼波一直在段奕的脸上打着转。她见云曦走在前头,而段奕落了单,便悄悄地朝段奕走近。
待走到他身侧时,她忽然哎哟了一声,身子往下一蹲,伸手扶着脚踝。她的头低下,露一弯雪白的玉颈。
有个侍女马上伸手去扶她,紧张的问道,“锦嫔娘娘,您怎么啦?”
“脚……脚崴了,好疼啊。”那锦嫔皱起了春柳眉,朝段奕斜斜看了一眼,满脸都是哀求,声音柔柔惹人吝惜。
云曦听到声音回头来看,正好看到那个女人一双凤眼正直勾勾的盯着段奕的背影,脉脉含情。她眉尖一拧,这个嫔妃的胆子可真够大的,敢公然对亲王眉目传情?
“王爷。”她朝段奕扬了扬唇,似笑非笑的说道,“贵人的脚,像是扭伤了。”
“你的脚没事就好。”段奕见那三个没眼力的嫔妃终于放开了云曦走向那个崴了脚的女人,他心下一松,马上伸手抓起云曦的手,微笑道,“走吧!宫中有御医,不会委屈贵人娘娘。”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那宫妃身上看去一眼,温柔的拉着云曦的手。但云曦却拂开他的手,蹙眉说道,“娘娘可是贵人啊,身子娇弱着呢,万一严重了呢?”
她朝那锦嫔缓缓走去,脸上带笑,眼底却是寒意渐盛。这女人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勾引段奕?当她这正牌是死人吗?
“娘娘,让本宫来看看你的伤吧。”她在锦嫔的面前蹲下来。
锦嫔的脸上讪讪的,强笑道,“不劳烦王妃了,已经有太监去叫御医了。”
“御医哪有这么快来?本宫也会看伤,娘娘伤的是哪只脚啊?”云曦不理会她的厌恶,依旧伸手抚向她的脚踝。
“左……左脚。”锦嫔咬牙说道。
怎么不是那个男人来看她?这个谢云曦哪里好看了?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整个人长得如同一棵豆芽。
奕亲王的眼光也太差了,应该喜欢她这种女人。
段奕的目光半丝儿也没有往锦嫔的身上扫去,面是一直看着云曦,微微皱眉。宫中女人的死活,这小女人瞎操什么心?
“是吗?”云曦伸手按向她的右脚脚根,“左脚疼吗?”
她手下用力,在锦嫔的脚踝处按了一个穴位。这女人明明没伤却说有伤,正好助助她,待会儿跌到了,可不要怪人!
“疼。”锦嫔故作疼痛,吸了一口凉气。云曦按的只是麻穴,她根本不会察觉出来。
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另一个宫妃,眨了眨眼,说道,“锦嫔,你到底是哪只脚疼啊?奕王妃刚才给你按的是右脚,你不是一直说是左脚疼吗?”
锦嫔脸色一窘:“……”
而另外的两个嫔妃马上掩唇笑起来,“锦嫔,你是不是没有伤?故意装的?待会儿好博取皇上的疼惜?”
“哎,锦嫔她啊,就爱在某些人的面前装柔弱。”一个翠绿色衣衫的女子别用深意的看了一眼段奕。
锦嫔的脸一白,暗地里咬着牙,口里却是不服气的说道,“哪有,我就是疼,两只脚都疼。”
“曦曦。”段奕听着一群女人在叽叽喳喳,眉头拧得更紧,“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云曦盯着锦嫔的脸,轻笑一声,“既然娘娘的脚没有伤着,那本宫同王爷先行一步了。”她起身朝段奕走去,走到他的身边时,伸手就往要他的胳膊上面挽。
段奕却忽然捉住她手腕,皱着眉头道,“手摸过脏东西了,不擦一擦吗?”
“脏东西?”云曦往锦嫔的脚踝上看了一眼,弯唇一笑,“好吧,你帮我擦。”
段奕点了点头,已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来仔细的给云曦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揉碎了扔进一旁的水池里。
他这才牵起云曦的手扬长而去,而目光自始至终的都没有往那个锦嫔那里看去一眼。
锦嫔则是气得咬牙,他说她的脚踝居然是脏东西?受不了,呀——
红萼怀里抱着段瑞,没什么表情的从几个嫔妃身边走过。
三个宫妃扬了扬眉,别有深意的说道,“锦嫔,既然你的脚伤了,就回去歇着去,青儿,好生服侍着你家娘娘。我们去宴了。”
三人转身掩面而笑,相携往前走。锦嫔马上叫住她们,“姐姐妹妹,你们等我一会儿,我……我哪有扭伤啊?只是脚踩空了,吓了一跳而已。”
她要是不能去大殿,不是看不到奕亲王了吗?那她今天的新衣与新胭脂不是白用了?“没受伤?没伤就一起走吧?”三个宫妃回过身来。
锦嫔扶着侍女的手站起身来,只是才走出一步,发现整只右脚都是麻的,使不上力,于是身子一歪,朝地上狠狠的栽去。
“青儿救我!”她吓得尖叫一声,摔得太突然,她的侍女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拉空了。锦嫔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半边脸蹭到了青石板地上,破了块皮。
她一疼,又尖叫起来,不停地骂着侍女,“该死的,青儿,你死了吗?不扶着我一把?”侍女不知所措的站着一旁,吓得一脸惨白。外三人,则是互相递了个眼神,该,自以为自己貌美呢,这下可好了,脸上破了块皮,美人变丑人了。
锦嫔直嚷嚷着脸上疼,忙着叫青儿拿镜子给她看。小铜镜里,她的右脸上破了块铜钱大小的皮,生生破了妖艳的脸。她吓得脸一白,眼皮翻了翻,晕了过去。
…
云曦让青衣青裳带着红萼段瑞先行,她则拉着段奕慢慢的走到了后面。等前面的人走远,她抽出被段奕握着的手,抱在胸前扬眉看向他,表情冷淡。
段奕挑眉,一脸的不解,“怎么啦?”她扬着脸,冷声问道,“那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
“还有谁,就是刚才那个腰细,腿长,声音柔得能让人骨头都酥软的女人!被人喊着锦嫔的那个女人?你敢说,你没看她?”
“呵!什么阿猫阿狗,也值得本王看?要看也是看娘子的。”段奕忽然笑了,伸手捏着她拉长的脸,“娘子在吃醋?”
“怎么可能?”云曦怒目,“她叫什么名?”
“刘雨儿。”
“段奕!”云曦咬牙,“你叫她的名字可是脱口而出啊!啊?你以前认识她?果然,那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对你眉目传情!”
“曦曦,你错了,本王可没看到她传什么情,这样的人也值得本王看?”
“那你怎么记住她的名字了?还念得这么顺口?”
“她是刘太保的远房侄孙女,一心想进宫来。刘太保不喜欢他一家子贪享富贵的嘴脸,连门也没让人进去,但那刘雨儿的父亲却一直在刘太保家的门前闹着。刘太保烦不甚烦,恰好那日我去看刘太保,便为他解了围,让人送这刘雨儿进了宫。”
“原来啊,果然有着故事——”云曦磨了磨牙。
段奕见她一脸的怒意,不生气反而笑起来。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晚上为夫专门对你一人眉目传情,如何?”
“想得美,今天晚上你睡书房去!”她甩下段奕,扭身朝前走去。
段奕温声喊她,“曦曦——”
没听见!烂桃花枝段奕,她又不得闲了!又得费心思赶那些莺莺燕燕。
…。
云曦一行人到了鸿宇殿的正殿。殿中早已坐满了人。有朝中的各官员,以及他们的家眷们,都是来给段奕与云曦贺喜的。
主座上空着,元武帝与刘皇后还没有来。段奕牵着云曦的手缓缓而行,殿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礼,“奕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
朝中,除了当今的天子元武帝,当得起满朝文武起身行礼的只有段奕一人。她这时想起那天德慈来夏宅跟她说的那些话,段奕放弃了这正殿正前方的位置,只为不想有其他的女人来插入他们之间的生活。
她的手不由得握紧了段奕的手,脸上绷紧的神色也缓和下来。段奕马上回头朝她温柔一笑。
两人在上首左侧落坐,没一会儿,便不时有朝中的官员前来恭贺。新婚当夜在奕王府时,段奕只带着她象征性的与宾客们见了面,并没有与这些人多接触。
今天可是宫中的宴席,朝臣们三三两两都到两人的面前贺喜。众人议论最多的,便是两人的容貌。段奕依旧风姿俊美,但云曦的变化就大了。
她几次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都被段奕往脸上抹了药水,遮住了白皙的脸,俨然是一个乡下村姑。而今天,她恢复了模样,又是一身盛装,与段奕坐在一起,便是一双璧人。艳煞了不少人。
殿中不少人都在啧啧的称赞她。云曦将声音听到耳里,只淡淡笑过。容貌的问题,她从不当回事。
她身为谢婉时,从小到大被人夸着,听得太多。并且,有她母亲端木雅的例子在前。端木雅的美可是惊为天人,无论她到哪里,都能引起哄动,但她却是不为言论所动。
甚至为此而困扰,住到了人烟稀少的乡下。段奕听着旁人称赞着云曦,唇角始终往上扬着。云曦却只淡然的捏着茶杯,望着杯中的茶叶解闷。但没一会儿,却听到了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女人是美人,男人就长得有些丑了,根本不配!你说是不是?”这是顾非墨的声音。
云曦朝那声音看去,正看到顾非墨与一旁的一个青年公子在低声说话。顾非墨的眉毛鼻子脸上写着满满的厌恶。而他身旁的青年男子则是没有抬头,只淡淡的喝着茶。
“这茶水哪里好喝?喂喂喂,你没听见我说话?”顾非墨伸手在那人面前的桌上点了点。
那人依旧不抬头,神色淡淡,喝茶。
顾非墨:“……”
云曦眯了眯眼,那个青年男子——不是那天从梅州回京的路上,看到的人吗?据说,他是睿王的门生。她去看谢老夫人的那天,还见他进了夏宅隔壁的睿王府别院。
那人抬头朝云曦看了一眼,但又很快挪开目光,继续喝起茶水来。云曦一怔,他为什么这样看她?
她又不认识他?那目光——太过深遂。
她又往一旁看去,果然,老睿王的一旁是顾太师,这两人正坐在自家长辈的后面。
段奕见一直哼哧哼哧着的云曦忽然安静了,便偏头看她。哪知她在看别的青年男子。他的眸色跟着一沉,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一些。
“王妃,难道,这殿中还有比本王长得更俊朗的人吗?”
云曦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没理他。
段奕:“……”他再看向顾非墨与睿尘时,眼底便腾起了怒火,这两小子又欠揍了吗?
刚刚满四岁的段瑞则是坐在云曦与段奕的下首,他的一旁站着红萼。云曦往红萼的脸上看去。见她一直忽视着殿中的各种阿谀奉承的言语,只将温和的目光落在段瑞的身上。
瑞小侯要什么东西,她都是极有耐心的一一满足他。她果然是个心如止水的女子。
相比淑妃的疯狂害得段琸丢了性命,红萼才是真正的母亲,无欲无求,只求儿子安好。
不多时,刘皇后陪着元武帝来了。原本喧闹的大殿中,顿时一片安静。元武帝依旧同以前一样,腿脚不便行走,只能坐着轮椅。一身明黄的龙袍包着日渐消瘦的身体。
脸颊消瘦,却显得一双眼更加的犀利。他的唇角往下拉扯,更显得一张脸冷血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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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下)在15日更新
295章
大臣们与他们的家眷都起身齐齐俯身行礼,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千岁。宫妃,刘皇后与一众宫女太监们都屈膝拜下。
只有段奕与云曦只是俯下身子,低头一礼。在一群跪拜的人群中,这站立的两人犹显得突兀。
元武帝看向段奕的眼神更比以前森然,但他却更加奈何不了这个成年皇弟。因为,他的身侧站着扮成小宫女的林素衣。他只能如木偶一般被她左右。
元武帝的目光正要从段奕的身上挪去时,却不经意的看到云曦的脸。
这张脸——
他袖中的手指开始发抖,嘴唇也颤抖起来,目光更是发直,带着惊愕。云曦朝上首看去,与元武帝的目光不经意对上,她的眉尖不禁一跳。
为什么元武帝看她的表情这么奇怪?她挪开目光时,又与刘皇后的目光相遇,刘皇后之前对她说不上太热情,但也没有仇恨。
但,自从刚才在回廊里相遇,刘皇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那是仇人的目光。她索性将头扭过。
果然啊,今天没有白来,这宫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藏着秘密。就在鸿宇殿的大总管三青宣布宫宴开始时,又有太监传话,“青云阁主到!”
青云阁主?舅舅?云曦马上看向段奕。用眼神询问他。
他点了点头。不多时,一个素白衣衫的中年男子缓步朝殿中走来。
阔袖轻扬,身姿洒然,仿佛世外隐居嫡仙落入尘世。这行走的模样的确是舅舅。
只是——
他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是个陌生人的脸孔。元武帝看到他到来,一直冷着的脸上马上显出笑容来。
看样子,他见到舅舅很是高兴,忙抬手示意一旁的三青给他赐坐。云曦更是奇怪了,元武帝跟舅舅很熟?
见云曦一脸的疑惑,段奕伸手在她手心写道,“舅舅一直在给皇上治病,会隔上一些日子进宫一次。皇上被西宁月下毒不能行走,现在已康复,便是舅舅治好的。”
舅舅给元武帝治病?为什么?
这时,又有几个花团锦簇的女子坐到了元武帝的一侧。其中还有一人不时的朝段奕与云曦的一桌看来。
正是那个妖娆宫妃刘雨儿。她脸上还贴了花钿,想必是跌跤跌得重了。
云曦心中暗自冷笑,这女人,脸皮可真厚!为了来赴宴,脸上受伤了也要来。元武帝张着暗哑的嗓子说了些对段奕与她的祝福话,宫宴便开始了。
殿中欢歌轻舞,丝乐阵阵。刘雨儿的一双眼不时的扫在段奕的脸上。段奕却是头也不抬地在给云曦剥着虾壳。
她吃得快了些,唇角上沾上了一点虾肉。段奕看着她莞尔一笑,忙从袖中取了帕子来给她擦拭。
动作轻柔。这在无人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由着他。
但现在是在大殿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皮可没有那么厚,便一把夺过他的帕子。“我自己来好了。”段奕只温和笑了笑,没有反对。
坐在元武帝身后的刘雨儿瞧见他们秀恩爱,秀脸却是铁青一片,红唇紧抿,眼里闪着嫉妒。
一直站在红萼一旁的大个子嬷嬷金妈妈,对红萼小声耳语了几句。红萼点了点头,金妈妈便悄悄朝殿外退出去。云曦一直看着那个婆子。
离开一会儿?这婆子八成去找端敏。趁着段奕在同他座对面的睿王说话的机会,她马上朝青裳使了个眼色,同时递给她一个瓶子。
又伸手在青裳的手心里写了几个字。青裳会意,马上悄悄地跟着金妈妈走了出去。这殿中当差的是三青,正是段奕安在宫中的眼线,因此,青裳出去的时候,没人过问她。
“曦曦?你让青裳去做什么?”段奕见青裳忽然离开,问道。
“我让她去给我拿些胭脂来,宫中人多,我不想我的妆花了。”
“哪花了?很好啊。”段奕往她脸上左右看了看,他的小王妃,这几日吃好睡好,容颜又养回来了,皮肤嫩得仿如能掐出水来。
“预备着嘛。”她眨眨眼一笑。
“是吗?”段奕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她让青裳去跟着那个金妈妈。这个婆子居然敢混进王府来惹事,这是嫌命长么?因为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她才没说与段奕听,她也不想事事都让段奕操心着。
后宫,端敏公主的凝翠苑里,宫女太监个个不敢吱声的侍立着。端敏今日没有去赴宴。
一是她的画像早已洒遍大街小巷,事情才过去几天,人们一定还在议论这件事情,她要是去赴宴,那无疑是给人添笑资。
二是,她此时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经过几天的休养,端敏身上的青紫已经恢复了不少,年轻的脸上依旧娇美如花。
王嬷嬷耐心的跟在她的左右相劝,“公主,歇息一会儿吧,您总是这样走来走去的……”
“那个金婆子来了没有?刘义安呢?动作一个一个的这么慢!还想得本公主的赏赐?事情办不好,本公主饶不了他们!”
“奴才去找找看。”太监小章子在王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小跑着出去了。
端敏正等得不耐烦,又有小宫女来通报,刘义安与金婆子到了。
“呵,还一来就是俩!”端敏不耐烦的挥手,“叫她们马上进来。”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凝翠苑。金妈妈一进屋子瞧见端敏的脸色不太好,马上变得小心谨慎。“公主,一切都按着您说的做了呢。”
端敏点了点头,又问刘义安,“你那里呢?”
刘义安忙回道,“放心吧,公主,景宁宫里都准备好了,只等着谢枫入局了。”
端敏绷紧的神色缓和下来,先让金妈妈去办差去了,只留下了刘义安。
“你先不忙着走,我找你还有事情。”她挥退殿中的其他人。“解药呢?”端敏问道。
只要解药在她的手里,谢枫就由她控制了。刘义安眉梢一动,细长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了一下,但转瞬即逝。他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递给端敏。
“公主,解药在这里。”
端敏接在手里。她打开来看,里面装着几粒白色的小药丸,散着一丝果香。
她点了点头,“好,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这是这次的赏赐。另外,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为难你。你放心在宫里办差好了。”端敏从袖内取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刘义安。
刘义安的目光往银票上淡淡瞟了一眼,心中一阵狂喜,他露了个笑脸接在手里。
“多谢公主赏赐。”
“嗯,很好,你去吧,接下来,你就去景宁宫里候着,母后会带那些诰命夫人高门小姐们去那里。人多闹的事才大。”
“是,小人遵命。”
刘义安离去后,端敏拿出解药来放在光亮处看了看。
她咬牙握拳,“谢枫,一定是我的!”她将药瓶小心的放入腰间的荷包里,转身朝殿外走。
事情安排好了,她心中一阵欢快,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愉悦了不少。“王嬷嬷,速来给本公主更主,一会儿都随我去景宁宫!”
“是,公主!”
宫中的侍从们见她语气轻快,这才松了口气。几个宫女随着王嬷嬷走进内殿,一个个忙碌起来。找衣衫,找首饰,找鞋子,调胭脂,个个紧张人人不敢怠慢。
端敏坐在镜前,王嬷嬷给她梳着发髻。铜镜里,是一张朝气艳丽的脸。她眯着眼,弯了弯唇角,镜中的女子马上显出一张娇美的笑脸来。但旋即,她又咬起牙,心中一阵不平。
明明她比赵玉娥长得要娇美,为什么谢枫就不喜欢她?不行,她不能输给一个民女!
就在端敏更衣的时候,有一人悄悄的溜进了她的殿中,正是被云曦派出来盯着金妈妈的青裳。
等刘义安与金妈妈一走,她就悄悄的溜进了内殿。又见那端敏自言自语的说着解药,料想便是那个所谓的“血圣蛊”的解药。
她趁着无人发现,将端敏的药给偷了过来,倒掉里面的药丸,又将云曦给她的药换了回去。走到一处多宝阁,她顺手从里面拿了一对刻着端敏封号的金镯子出来,装在一个精致的荷包里。
这才悄然出了凝翠苑。
……
刘义安从端敏的凝翠苑里出来后,便往景宁宫方向走,在半路上,却被一人给拦住了。“刘公子。”
这人一身青灰色的老嬷嬷衣裙,青白的脸,有半侧脸颊上有着大块的疤痕,一双细眸看人时透着森森寒意。刘义安眉尖一跳。
“是你?”他忙将那人拉进一间无人的屋子里,“景嬷嬷,都按着你说的安排好了。”
来见刘义安的正是景姑。景姑看了他一眼,又递给他一包东西。“你想办法送到那个谢枫的手里,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说着,又递了两张银票到他的手里。刘义安一看,两千两!
他的眼中顿时眸色一亮。“没问题,这件事,包在在下的身上!”刘义安捏着两张银票,心中都飘了起来。
他这几日赌钱输了不少银子,公主与这景婆子找到他,干上一桩差事便是好几千两到手,这买卖可太划算了。
宫苑一角,身着羽林卫副统领戎装的谢枫,正带着一队兵士巡逻。“今天宫中大宴,来的人不少,万不能出一点差错。”谢枫沉着的吩咐着手下人。
“是,大人!”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处宫苑时,便见前方有人神神秘秘的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谢枫眼尖,忙道,“谁在那里?站住!”一株花树一晃,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你?”谢枫上下看了那人一眼,眉头不由得一皱,“刘义安,你躲在那里做什么?你父亲生病了,你没去看?”
不提父亲还好,一提刘策,刘义安心中的一股火就腾了起来。这谢枫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教训他了?“卑职在宫里当差,当以公事为重。”他抱着拳,说得义正辞严。
谢枫拧眉看他,“你在宫里当差,又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今天上午,你并没有当职,为什么没有回家去?”
当着几个羽林卫的面,这样说他,刘义安心中的火气越来越大,他闭口不回答。父亲一直不认他,自从母亲改嫁后,便不再承认他是他的儿子,刘宅算是他的家吗?
谢枫不过是他父亲姘头的儿子,凭什么教训他?
谢枫又道,“今天晚上你不用当差,你赶紧回刘宅一趟。”
刘义安抿了抿唇,没回答谢枫的话,只说道,“大人,纪大人请你去景宁宫一趟。”
“景宁宫?”
刘义安点头,“皇后娘娘会在景林宫里宴请奕王妃与各官家的夫人小姐,那里需要防卫。”
谢枫并没有疑心什么,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你要记着我提醒你的话,晚上去看你父亲。”一行人又随谢枫离开了。
刘义安的脸上浮了冷笑,教训我,你算哪根葱?他又摸到了袖中的一个小包,正是那个景姑给他的。他眉梢一扬,冷笑一声,谢枫,今天你可死定了。
刘义安想了想,便去找羽林卫的正统领纪恒,纪恒跟谢枫关系不错,由他将东西转到谢枫的手里,这事可就容易得多。
这么想着,他又转道往设在皇宫一角的羽林卫的办事衙门走去。刘义安心中做着美好的盘算,冷不防与一人撞在了一起。
他正要开口骂,发现是个小个子的太监,便将骂人的话吞了回去。
太监倒也客气,讨好的拍着他身上的灰。
“大人,没撞着您吧?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担待一下,担待一下。三青公公找奴才,奴才才跑得急了点。”
刘义安往他身上瞧去,发现是二等太监服,便不敢骂了,客气着说道,“不妨碍不妨碍。”太监道了谢,便走开了。
刘义安拂拂袖子继续往前走。那个小太监回过头来,见刘义安已走远,便从袖子里取出从刘义安身上偷下来的一个小包来看。
小包里装着古怪的粉末。他神色一敛,马上飞快的朝鸿宇殿而去。
小太监正是段奕派来一直监视着景姑的眼线。他见景姑与刘义安鬼鬼祟祟的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给了对方一个小包,料想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故意撞了刘义安一下,偷了过来。
谢枫到了景宁宫,彼时纪恒已经在那里。纪恒与谢枫认识多年,现在又是一起当差,商议起事情来,便没有半分分歧。
“谢枫,你来得正好,这是皇后娘娘要宴请宾客们用的酒水与食物,你负责看管好。”谢枫点头,“放心吧,纪恒,保证不会出差错。”
大殿上,元武帝一直盯着云曦的脸在看,直到宴席散。青云阁主陪着他去了帝寰宫。其他大臣们也纷纷散去。
云曦想问段奕,舅舅今日来是不是也是给元武帝看病的,哪知有个小太监找他,打断她的话。小太监看了一眼云曦,欲言又止。
段奕朝他点了点头,看向云曦。“我到太后的旧宫殿里去一下,皇后会请你去景宁宫,有青衣青裳陪着,宫中也有不少人会暗中跟着你,不用担心,一会儿我会去找你。”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云曦有些诧异,“有什么事吗?刚才谁找你?”
段奕却淡然一笑,“太后久不住宫里,她的宫苑中有处围墙倒了,我去看看。虽说她不一定会住在那里,但让那宫苑一直破败着,对太后不敬不是吗?”
云曦看了他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好,你去吧。”虽然那个小太监没说什么重要的事,但她看见那人给了一个小包给段奕。
而段奕只看了一眼,便变了脸色,那是什么东西?一直走出大殿,小太监看看左右无人,便说道,“主子,属下发现那景姑正是毒害瑞小侯爷的真正凶手,是她指使刘策的儿子刘义安同公主以及瑞小侯爷身边的嬷嬷一起下的毒。”
段奕袖中的手指紧了紧,眸色一沉。
“去,通知所有人,将那景婆子给本王抓了!”
“是!主子!”
…。
段奕离开后,刘皇后带着一众夫人小姐朝云曦走来。
“奕弟妹啊,景宁宫里的桂花开了不少,这时辰还早,就再坐会儿吧?”说着,她亲昵的挽着云曦的胳膊。
其他一众夫人小姐们也是个个上前奉承说笑着。云曦抬眸看了一眼刘皇后,微微眯起眸子。这个刘皇后,刚刚进宫遇见她时,那眼底还闪着冷意,此时却是这样的热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反正来了宫里,这宫中的秘密,她也一直好奇着,便点了点头,“好,多谢皇嫂盛情相约。”
296章
“那就走吧。”刘皇后笑颜如花,忙着招呼宫女们,“快来扶着奕王妃。”
青衣挤开了两个宫女扶着云曦的胳膊。刘皇后又朝抱着段瑞的红萼走来。
“难得进一趟宫呢,小瑞也一起去吧?”她微微一笑。
但红萼却感到她的笑没什么温度,却又不敢违抗,只得点头,“是,娘娘。”
刘皇后转身的那刻,冷冷看了一眼段瑞。
…
一众人簇拥着刘皇后与云曦出了鸿宇殿。红萼带着两个嬷嬷,怀里抱着段瑞则紧紧跟在云曦的身后。元武帝的四个新嫔妃也跟在众人之中。
锦嫔扶着小宫女的手频频朝一个方向看,眼神痴迷。云曦好奇,便跟着她目光看去。
远处,段奕正与一个太监边走边说着什么,路过的臣子,一一向他俯首行礼。秋日艳阳下,只见缓步行走的段奕,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丰姿隽秀,洒然超凡。
他虽不是这天下至尊,但周身散着的王者之气,却是无人企及。锦嫔望向段奕,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变得柔和。
云曦的目光旋即一沉,这个锦嫔,居然还在肖想段奕?看来刚才的那一跤,没有让她摔疼!
因为路程远,刘皇后吩咐太监们去抬轿撵来给云曦坐。众人便一起等在鸿宇殿后的吉香阁里。
出去跟踪那个金妈妈的青裳这时回来了。
云曦带着她走到无人处,“怎样?那婆子又见端敏了吗?”
“见了,而且,还有刘义安也去了,他给了端敏一瓶”血圣蛊“的解药,奴婢将您给的药换了过去。而且,她会在景宁宫动手。”
“景宁宫?”云曦弯唇一笑,“正好,刘皇后也要带着大家往景宁宫去呢,今天这趟宫宴可着实热闹!”
青裳又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云曦,“这是奴婢顺手拿来的,想着,也许有用呢。”
云曦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一对金镯,镯子的内侧刻着端敏的封号。
她弯了弯唇角,“很好,这的确有用!走吧,咱们去见皇后娘娘。”
她正要转身,耳中忽然听到有人在说她。
这声音很轻,是压低着声音,离得有些远。
她推开吉香阁外,回廊上的窗子,便远远看见锦嫔正对她身边的侍女青儿吩咐着什么。
“一会儿,那个谢云曦会坐着轿撵前往景宁宫,你让老王想办法将她的轿撵弄断,让她狠狠的摔一跤。”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安排去。”
云曦眯起眼,让她摔一跤?
她伸手一摸小腹,呵!这女人的心可够狠!
她要是摔跤了,她肚子里的小团子……
云曦心头一紧。
敢害她的小团子,她定不能让这人再活着!
青裳与青衣走到她的身后,见她盯着外面看,神色森然,忙问道,“王妃,怎么啦?”
她的耳朵听得完,但两个侍女听不见。
“有人想害我!”
“谁?不想活了吗?”青衣青裳两人的脸上马上腾起了怒火。
云曦没说话,朝屋中的一众夫人小姐们看去,个个相谈甚欢,没人注意她们。
“跟我来。”
……
云曦走到僻静处,青衣青裳跟在她的身后。
她从袖中取出刚才那块段奕给她擦过嘴角的帕子。
玉色锦缎的帕子还很干净,只有一角绣着一个金色的“奕”字,是她绣的。
全大梁敢在帕子上绣着龙纹和“奕”字的,只有段奕。
旁人见了帕子,一看便知是段奕的。
她将帕子递给青裳。
“拿着这个,让三青送到那个锦嫔的手里,约她到……秋香阁,就说……王爷约她说说话。”
青裳嘴角一抽,王妃背着主子,以主子的名义约女人,主子可有想法?
“难道是她?”青衣却是呵呵一声,“难怪呢,刚才在大殿中的时候,就见她一直盯着王妃看,原来心中藏着怨恨啊。”
“她怨恨什么?”青裳眨眨眼问道。
她刚才出去了,大殿上刘雨儿的神情,青裳没有看见。
青衣瞪了她一眼,“你就没看出来?来鸿宇殿的路上,那个女人就一直盯着主子在看,可主子的眼神压根儿不看她,一直关心着王妃,她这是嫉妒王妃呢。”
“她嫉妒王妃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青裳愤愤然。
青衣扶着云曦,“王妃,接下来怎么做?真让主子去收拾她?”
“她配吗?”青裳咬着牙,那女人只配让个渣人来收拾!
“自然不可能是王爷。”云曦弯了弯唇角,“那个刘义安不是想害我大哥吗?我得让他吃吃苦头,让他再没法翻身,将他……想办法也弄到秋香阁去。接下来怎么做……青裳,发挥你的想象,我不想看到这两人再蹦达!”
青裳的眼睛一亮,“是,王妃,您放心,收拾这两人,不在话下!宫里头有不少王爷的人相助!您等着好消息吧!”
她将云曦给她的帕子往怀里一塞,撸了袖子一脸阴笑就找三青去了。
…。
不多时,刘皇后派人来请云曦。
“禀奕王妃,轿撵已经准备好了。停在吉香阁的前面。”
“好,本宫这就过去。”云曦伸手搭在青衣的手上,提裙缓缓朝吉香阁外走去。
吉香阁前,停着两辆轿撵。
云曦微微挑眉,居然只有两辆轿撵?
她一辆,刘皇后一辆,这是让四岁的段瑞自己走吗?
还是让红萼一直抱着他?
单单走路,从这里走到景宁宫也不算太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但抱着一个孩子,可就吃不消了。
虽然段瑞才刚刚四岁,但这几月在奕王府吃好喝好睡好,已长成一个白胖小肉球。
抱着他走上小半个时辰,非一般体力能胜任。
虽有两个嬷嬷跟着,但也不一定帮得上忙。
大个子的金妈妈一直没安好心,小个子的那个嬷嬷又太瘦弱。
她正想着,刘皇后这时开口道,“瑞小侯爷年纪小,弟妹身子娇弱,就由本宫来带着他吧?”
红萼抬头看她,刘皇后声音温软,但那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浮。
她脸色一白,抱紧着段瑞站着没动。
刘皇后顿时怒了,朝身边人一挥手。
“将瑞小侯带过来,本宫身为嫡母,自然会疼惜他,大胆的奴婢,你抱着他不动,想干什么?”
尹嬷嬷马上上前伸手去抱段瑞。
段瑞不理会尹嬷嬷,忽然出手一推,尹嬷嬷没站稳,狠狠的摔了一跤。
她是刘皇后身边的第一红人,当着这么多大臣家眷的面被人推倒,脸色顿时一黑。
而刘皇后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森冷了。这是不给她面子?
云曦眉头一皱,这孩子,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
果然,刘皇后怒了,“段瑞,过来!”
她伸手过去,红萼无法只好放下他。
段瑞倒也不畏惧,眨了眨眼朝刘皇后走去,
刘皇后的唇微微一扬,伸手抓起他的手,将他搂在怀里。
忽然,刘皇后哎哟了一声,身子往地上一倒。
一众夫人吓得不轻赶紧扶起刘皇后,“娘娘,你还好吧?”
“还好……本宫的腰啊……”
有几个年长的一品夫人便训斥起了红萼。
“你是怎么管教侯爷的?居然唆使他对皇后娘娘行凶?你居心何在?”
红萼吓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没有,没有啊?奴婢怎么可能会教小侯爷做坏事呢,没有的事。”
“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掌嘴!”刘皇后看着红萼,两眼冒着怒火。
“是,娘娘!”很快,上来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的夹住了红萼的胳膊。
尹嬷嬷抡起袖子就要开打,忽然听到云曦一声冷喝,“慢着!”
刘皇后眉梢一扬,尹嬷嬷马上停了手。
刘皇后敛了脸上的怒火,一副温和的模样看向云曦说道,“奕弟妹,何事?”
云曦没说话,而是走向段瑞,将手悄悄地伸进段瑞的袖子里,在一处穴位上揉了两下。
她牵起段瑞的手。
“我怎么瞧着是尹嬷嬷先伸手掐了一下瑞小侯爷,瑞小侯爷才推的她?皇嫂也要抱他,他以为皇嫂也同尹嬷嬷一样要掐他,所以又推了一下。所以,先错的是尹嬷嬷。怎么罚起了瑞小侯爷的奶娘?”
尹嬷嬷的眉毛扬了扬,冷声说道,“王妃这分明是诬陷,奴婢可没有掐瑞小侯爷,是他先动的手。”
夫人们也都诧异的议论起来,“奕王妃,没瞧见尹嬷嬷掐瑞小侯爷啊。他都没哭呢。”
“哭不哭,因人而异,有些小孩儿可是吓一吓也会哭的,而有些可是伤得流了血也不会哭,本宫有没有说假话,你们且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印记就知道了。”
说着,她掀起了段瑞的袖子。
果然,那胳膊弯的地方,有两条红痕,正是手指的印记。
跟随的夫人小姐们个个吸了口凉气。
云曦轻笑一声,“尹嬷嬷,这是谁给你的胆子,你居然暗地里对皇子下毒手?说,是什么人指使你的?目的何在?”
云曦的话里有话,只要不是太傻的人,都可以听出来,她说的是谁。
尹嬷嬷可是刘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人,俨然是半个主子了,她做什么事,没得到皇后的授意,她哪有那样的胆子?
刘皇后的目光刷的一下扫向云曦,眼神微缩,但很快又狠狠地瞪着尹嬷嬷。
尹嬷嬷脸色一白,马上跪倒在地。
“不,娘娘,奴婢……”
啪——
一记清亮的耳光打在尹嬷嬷的脸上,刘皇后怒不可遏。
蠢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打段瑞,这不是给她丢脸吗?
嫡皇后容不下妃子生的儿子,这传出去,那些老顽固们还不得弹劾她?
“娘娘?”尹嬷嬷摸着脸,不敢再顶嘴。
云曦笑了笑,上前劝着刘皇后。
“好了好了,皇嫂罚也罚了,别为这一个蠢奴婢气伤了身子,走吧,弟妹还想看看你说的景宁宫的美景呢?瑞小侯长期住在奕王府,跟弟妹熟悉,就由弟妹带着他好了。”
刘皇后看了她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勉强扯了个笑,挥手道,“走吧。”
她心中忍着一股怒火,真是太小看这个谢云曦了。
尹嬷嬷是她的人,没得到她的允许,是不会先动手的。
那么,唯一的说法,便是这谢云曦搞的鬼。
因为,她伸手抱了一下段瑞。
但别人又没有看见,这口气只能让尹嬷嬷生生咽下。
哼,走着瞧!
而一众夫人小姐们个个松了口气。
皇家的事,她们可不想搅和在里面。
锦嫔与她的侍女跟在人群里,她眯着眼,诧异地盯着云曦看。
谢云曦居然让刘皇后打了尹嬷嬷?
这可是天下第一人啊!
谁不知尹嬷嬷跟刘皇后好得跟亲人一样?
…
不知刘皇后是不是为好讨好云曦,两辆轿撵一模一样。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奕弟妹啊,请吧。”刘皇后伸手一指左边的一辆轿撵。
云曦却朝右边的坐上去,“我不喜欢左边的东西,皇后嫂嫂不会介意我挑吧?”
刘皇后腹中冷笑一声,本宫可没哪么傻的在这轿撵上做手脚。
云曦不坐,她坦然的坐了上去。
彼时锦嫔还没有走,与她的侍女青儿走在人群的最后面。
她见云曦走向那辆做过手脚的轿撵,心中马上一喜。
哪知云曦却没有坐,而是刘皇后坐了。
她吓得一脸的惨白,频频问着身边的侍女青儿。
青儿正得意着,“娘娘,放心吧,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才有问题呢!”她压低着声音说道,“快想办法让皇后娘娘停下。”
青儿吓傻了,“什么,皇……皇后娘娘坐着坏轿子?”
这边二人还在议论着,那边已传来一声尖叫。
抬刘皇后的轿撵上有一根轿杆断掉了,刘皇后被摔了个结结实实。
锦嫔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
刘皇后在一众宫女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
她伸手按在腰上,疼得两眼冒泪,但现场的人多,为了形像,她只得忍着。
云曦马上命人停住轿撵。
她拍拍段瑞的手,温声道,“婶婶下去一下,你且坐着别动。”
段瑞倒是听话,点了点头,果真安静地坐着。
下了轿撵,她看到刘皇后摔得一身狼狈,唇角微微一弯。
“皇嫂,你还好吧,这轿撵怎么就好好的断了?”她眨眨眼,关切的问道。
刘皇后看了她一眼,心中则是气得咬牙。
这个谢云曦,她是不是知道这轿撵有问题才故意让她坐的?
她正想发问,但一想,轿撵是宫里的,谢云曦是刚刚从宫外进来的,再说轿撵又是她派人去找来的,这完全怪不到谢云曦的头上。
刘皇后想到这里,心中憋着一口气半天出不去,一张脸气得发黑。
宫女们扶着她坐到一旁的假山石上,一众夫人小姐纷纷讨好的安慰着。
云曦微微扯唇冷笑一声。
这身子康健的刘皇后摔了一跤,都半天回不过神来,要是她摔一跤的话……
她朝人群后的锦嫔看了一眼,今天你可别想活到明天去!
“皇嫂,你得狠狠查查看守轿撵的人,今日跟在皇嫂身边的人多,大家一起扶住了皇嫂,要是改日皇嫂带的人少,而又坐上同样的轿撵,这么摔上一摔的话……”
“多谢弟妹关心。”刘皇后怒不可遏,“来人,马上去将广储司里看守轿撵的人给本宫找来!本宫要亲自过问!”
尹嬷嬷朝一个太监挥了挥手,那人飞奔着跑远了。
锦嫔吓得一直往后躲,脚步开始一步一步往远处退。
做了坏事就想跑?怎么行?现在罚你,这只是第一步!
云曦微微扬唇,叫住了她。
“锦嫔,刚才见你脸上贴着新的花钿,真漂亮,能让我看看吗?”
云曦的话引起了刘皇后对锦嫔的注意。
“你去哪儿?站住!”刘皇后当面出丑,心中正没好气,此时说话,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锦嫔便不敢动了,惨白着一张脸,不敢吭声。
很快,看守轿撵的太监来了。
刘皇后没再理会锦嫔,朝那太监厉声喝问道,“说,怎么回事?轿撵怎么会断?”
太监早看到了那辆断了轿杆的轿撵,哆嗦着说道,“奴……奴才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这不是渎职吗?皇嫂,身为广储司的总领事太监,却不知道轿撵是怎么坏的,当以重罚啊。”云曦看了一眼刘皇后说道。
太监吓得不轻,“奴才真不知道,更不敢弄坏啊,请娘娘细查!”
“不是你,是谁?”刘皇后赤红着眼,大怒着问道。
云曦看了这太监一眼,道,“皇嫂,如果不是他,那么,是不是有人进了广储司,悄悄的弄坏了东西呢?”
297
不等刘皇后问话,那太监的眼睛一亮,马上说道,“娘娘,的确是有人进了广储司,她假意说脚崴了,让奴才帮着拿药,奴才见她是娘娘身边的人,便不敢怠慢找了药给她,这中间有一柱香的时间,奴才不在库房。”
“是谁?”刘皇后怒道。
“正是锦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青儿。”那太监伸手一指。
锦嫔与青儿双双吓了一跳。
知道是躲不过了,锦嫔忙推了一把青儿。“皇后娘娘,是她,是这个丫头一早跑出去了,半天才回来,想必是去了广储司。”
青儿眨了眨眼,耍赖说道,“不是我!”
“皇后娘娘,奴才刚才到广储司里捡到这个。”一个小太监将一块帕子递给刘皇后。
随后,他朝云曦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云曦眼睛一眯,段奕的人?
刘皇后顿时勃然大怒。
“锦嫔,你还想抵赖?你的人进了广储司弄坏了轿撵,差点害得本宫丧命,你想谋反吗?”
锦嫔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不,臣妾没有,臣妾不知。”
“不知?你敢狡辩?”刘皇后一手扶着摔痛的腰,一手指着她怒喝。
一众夫人小姐们人人不敢吱声。
这宫中的女人为了争宠,互相陷害的事可是太司空见惯了。
忽然,锦嫔的眼睛一亮,抬手就给了青儿一巴掌。
青儿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大约摔得重了些,晕死过去。
锦嫔心下一松,向刘皇后跪行了几步,
“娘娘,不是臣妾,是这个贱人,是她,是这个丫头想陷害臣妾而故意这么做的!你看,臣妾的脸摔伤了,臣妾打了她一巴掌,她不服气,想陷害臣妾呢!求皇后娘娘明查。”
刘皇后看了一眼锦嫔,厉声喝道,“将这个贱婢给本宫拖下去,杖毙了!”
“是,娘娘!”
很快,上来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拖起了青儿的胳膊。
青儿的头在地上磕了一下,又醒了。
她一见这阵势,就知道她没好下场了,马上吓得尖叫起来。
“奴婢是受锦嫔娘娘的指使,是她,是……,啊……”
锦嫔冲上去,挥手又是一巴掌。
这下打得重了些,青儿的头磕到了一块石头上,顿时,血水一迸出,直接没了命。
锦嫔吓了一大跳。
云曦似笑非笑地看向锦嫔。
“锦嫔娘娘果断处罚身边人,雷厉风行,当真是我等之楷模。”
锦嫔看了一眼云曦,咬了咬牙,将怒火吞了下去。
刘皇后本想通过罚锦嫔的婢女来揪出她,谁想到这婢女就这样死掉了。
她心中一口气赌在心头不上不下,而看向锦嫔的脸色更加不好看。
这时候,三青一路小跑着走来了。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过去的青儿,只皱了一下眉,又露出笑脸来。
“奴才给刘皇后,奕王妃见礼了,各位夫人小姐们有礼。”三青长得眉目清秀,说话透着股机灵劲,很是讨喜。
刘皇后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什么事?”
“回皇后娘娘,是太后娘娘派人来问锦嫔娘娘一些话。”三青微笑着俯着身子。
“太后娘娘?”刘皇后诧异的看了一眼云曦又将目光落在锦嫔的脸上,扯唇冷笑一声,“如此,锦嫔就不必跟着去景宁宫了。”
锦嫔心中长出一口气,她朝刘皇后与云曦福了一福,“臣妾告退。”
锦嫔一走,刘皇后马上挥了挥手,“将这婢女拖到宫外的乱葬岗扔了。”
“是,娘娘。”
几个太监上前来将摔死的青儿拖了下去,只余地上一滩刺目的血。
一场风婆就此平息下来。
很快,刘皇后的嬷嬷尹嬷嬷命人重新抬来轿撵,带着云曦与一众夫人与小姐们往景宁宫而去。
…。
锦嫔被三青带着离开刘皇后后,紧张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下来。
走到没人的地方时,她从手腕上退了一个金镯子给他。
“刚才,多谢公公解围。”
三青说是太后请她,怎么可能?
太后可是一直住在奕王府,轻易不会出来。
今天也没有说太后来宫里,这么说便是这位三青公公借太后的名号救了她。
三青却看也不看,将镯子挡了回去。
他恭敬笑道,“娘娘,不必客气,因为,已经有人给过赏了。”
“有人给过赏了?谁?”锦嫔诧异地问道。
她的远房叔公刘太保厌恶她父亲,不准她一家子进刘家大宅。
她在宫里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五品的嫔妃位置。
因为她的出身卑微,等级高的嫔妃一直瞧不起她,因此,她也就只认识一些比她等级还差的宫女太监。
哪里有什么熟人能驱使得了鸿宇殿的大太监三青公公?
三青只笑了笑,也不答话,而是从袖中取了一块帕子出来递到她的面前,“正是这位贵人。”
锦嫔眨眨眼,伸手接了过来。
玉白色的一等锦缎帕子,有一角绣着一个金色的奕字,周围盘着一条墨龙。
她呼吸一窒,同时,心中狂跳起来,是他?
他救的她?传说中的段奕眼界清高,还真的只是个传说。
她就说嘛,那仪表俊美的奕亲王,怎么会喜欢一个瘦麻杆的丫头?也应该是她这等丰盈的女人。
“贵人说,请您前往秋香阁一趟,他正在那里等着呢。”三青低头一礼又说道。
“秋……秋香阁?”锦嫔的心再也平静不了,一抹红云飞上脸颊,“是,明白了。”
她提着裙子,转身就朝秋香阁跑去。
锦嫔跑了两步,又跑回来,仍是将手上的金镯退了下来塞入三青的手里,“本妃要是走了好运,一定会奉上大礼。”
她喜滋滚的跑走了,而心中也一直做着盘算。
当初,她就是想嫁给奕亲王,她知道她身份卑微正妃之位是不敢宵想的,那就谋个侧妃之位。
但固执的父亲非要她进宫。
进宫有什么好?那皇帝只是个半老头子,还是个不能走路的人。
而这天下尊贵身份排第二的奕亲王却是个翩翩佳公子,要是嫁给他……
她心中一阵狂喜,脚下走子更是行走如飞。
三青的手里捏着那只镯子看着锦嫔跑远的背影,冷笑一声,转身又去寻刘义安。
宫中有二十个眼线,寻起人来并不难。
不多时,便在一处宫苑附近找到了正在当差的刘义安。
三青得到青裳的通知时,青裳已告知过他怎么做。
刘义安是五人组的小队长,正带着五个人在端敏的宫苑附近巡查。
便见一个小太监来找他。“大人,有人找。”
“谁?”
“鸿宇殿的三青公公。”
三青可是一等大太监,刘义安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
“公公找在下,有何事?”
三青依旧将一沓银票与锦嫔送的一只金镯,悄悄塞入他的袖子里,小声说道,“景嬷嬷找。”
“她刚才找过在下了?又有事?”
三青眸色一沉,“你敢质疑她?”
刘义安马上陪起笑来,“不敢,在下只是随口问问。”
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他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那景婆子居然找上了他,一送就是成百上千的银两。
景婆子的身份似乎很不简单,在宫中一连服侍过好几个大贵人,而且行走自如。
刘义安心中,对景姑还是有着畏惧的。
三青也不废话了,“那么请速去,景嬷嬷等急了,可是会怪罪下来。”
“当然当然。”刘义安摸着怀里的银票,两眼得意眯成了一条线。
他对五个部下吩咐了几句后,便快步往秋香阁而来。
秋香阁本是刘皇后诵经的地方,景姑又与刘皇后走得近,因此,约他来这里,他一点也不奇怪。
按着三青说的记号,他推门走进了一间门上刻着荷花的屋子。
屋子中闪着一丝甜香,这香味很是熟悉。
他正想着是什么香味时,有女子之手搭上了他的肩头,接着,他被人摁倒在地……
刘义安的头脑已混沌一片,分不清身在何处,更看不清女人的五观了。
只依稀知道,眼前的女人,远比那青楼伎馆的女人更热情,是个少见的佳人。
…
云曦与刘皇后一行人还没有到景宁宫,一是等着重新抬轿撵费了些时间,二是她故意的拖延着,她得等那对男女成了好事。
一众夫人小姐们簇拥着轿撵缓缓而行,有个小太监小跑着而来。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奕王妃。夫人小姐们好。”
“何事?”刘皇后挑眉,今天的事怎么就不顺利,一会儿一个人,一会儿一件事,叫她烦闷。
“王爷让奴才将这个交与王妃。”小太监捧着一块帕子递上。
青衣接了过来,递给云曦。
云曦接在手里,她的眸色闪了闪。
这块帕子,正是她让青裳交给三青,再让三青将锦嫔骗到秋香阁用的帕子,如今帕子又送回了,想必事已成了。
宵想段奕,谋害她,害他大哥!这两人,惹上她是自取灭亡!
“王爷这是记挂着王妃呢,去陪皇了,也不忘送块帕子来讨好王妃。”
“王爷王妃新婚燕尔,自然是不能分开半时半分了。”
有年长的夫人借势说笑起来。
唯一没笑的便是刘皇后,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但旋即消失了,脸上浮着笑,“走吧,前面是秋香阁,过了秋香阁,便是景宁宫了。这两处地方,都适合赏秋景。”
云曦将帕子仔细的收在袖中。
笑道,“听说秋香阁前种着一排百年银杏,一入秋,那叶子成片的金黄,煞是好看,皇嫂,不如,到那里观观银杏树再前往景宁宫如何?”
刘皇后勉强笑了笑,“反正也是顺路呢,没有不方便,那就去吧!”
“多谢皇嫂抬爱。”云曦笑道。
很快,一行人到了秋香阁。
落轿撵。
太监宫女们都来扶着云曦与刘皇后。
红萼从轿撵里抱出段瑞。
刘皇后刚才摔了一跤,此时下轿撵,腿一抬动,眉头马上跟着一皱。
她心中更是将云曦狠狠地骂了一个遍,怎么摔的不是这个小丫头?
骂完又骂锦嫔,且让你躲过一时,等有机会一定狠狠的收拾她!
云曦将刘皇后脸上的精彩表情看在眼里,淡然一笑。
众人在各自的侍女搀扶下,在秋香阁前赏起秋景来。
青裳装成小太监送了东西又悄悄的换回了衣衫跟上了云曦。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的扶着她。
云曦的目光朝前方一排屋子看了一眼,微微弯唇一笑。
因为,她已经听到她期待的声音了。
她转身朝不远处的刘皇后说道,“弟妹曾听太后娘娘说,前方屋子中的墙壁上,有不少先帝留下的墨宝,皇嫂,不知弟妹能不能一观?”
刘皇后的腰痛得都要断了,却只得忍着跟着云曦四处闲逛。
要是她露出生病的迹象,她就不能将云曦骗到景宁宫去。
“当然,弟妹是亲王妃,这宫中别人不能随意走动,弟妹却是可以的。”她忍着痛,扯了个笑脸说道。
小女人就是小女人,几个字几副画有什么好看的?刘皇后心中冷嗤。
“那就多谢皇嫂了。”云曦笑着一礼,伸手指着一间屋子,“这间,让本宫进去看看。”
“是,王妃娘娘。”
守秋香阁的太监马上上前开了门。
门一开,里面便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年长的夫人们脸一红,忙将自己家未出阁的女儿拖着跑开了。
“娘,干嘛呢?王妃说有墨宝,女儿想看。”
“你不想活了,快走。”夫人低声音喝道。
连红萼也将段瑞抱着躲远了。
云曦弯起的唇角更大,但却故意眨着大眼睛问道,“皇嫂,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开门的太监已吓得软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娘娘恕罪,娘娘,奴才不知啊。”
刘皇后的脸上已气得铁青。
当着段奕王妃与朝臣家眷的面,居然让人看到了宫中的污垢事。
“把门锁起来!”刘皇后怒道。
“为什么要锁起来?”云曦一笑,“还不快去将门打开,是不是有贼子在里面?”
太监不敢去。
青衣撸起袖子大步走了进去。
不多时,她的手里一左一右拎着两个人出来。
两人披头散发,双眼迷蒙,还在情迷状态,这模样,将年长的夫人们也吓得纷纷扭过头去。
刘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青裳嘿嘿一笑,飞快跑进屋里捞了一个花瓶出来,又在屋前的一个大金鱼缸里舀了水就朝二人身上兜头倒下。
冷水一浇,两人便彻底的清醒了。
这二人,先是发现身上冷,一看没穿衣,再看对方,都吓了一跳。
锦嫔更是吓得魂都飞了。
怎么不是奕亲王?
她明明记得是奕亲王来着,送了帕子让她在这里等着。
她喝了一口茶后,他就来了。
他对她温柔的爱抚,可……怎么会是这个小护卫?
而刘义安也是吓得一脸惨白。
皇上的女人?他是有几个胆子才睡了她?
“这不是锦嫔贵人吗?”云曦拂了拂袖子轻笑一声,不经意的从袖中掉出一块帕子来。
青衣忙捡在手里,“王妃,这是王爷的帕子,您可得收好。”
说着,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锦嫔。
“当然,本宫夫君的帕子,哪能随便掉?”
云曦接在手里抖了抖灰尘,故意将那个用金线锈的奕字露出来。
锦嫔的脸更是一白,这帕子……刚才不是在她的身上吗?三青公公说是奕亲王送的?
怎么又回到了这个麻杆女人的手里?
难道是……
锦嫔不傻,前后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她被人骗了。
“谢云曦,你……你竟敢害我!”她从地上跳起来扑向云曦。
青衣马上抬脚将她踢飞,同时拦在云曦的面前。
她挑眉怒道,“放肆!这位是奕亲王的正妃,她身为一品亲王妃,去害你一个五品宫妃,你够格吗?”
锦嫔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不敢再说话。
因为,她看到了刘皇后阴毒的目光。
“青衣,这是宫中的事务,不是你身为奕王府的人该管的事。这件事,自有皇后娘娘来处理。”云曦淡淡说道。
青衣唇角一抽,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云曦又看向刘皇后,“皇嫂,像这等淫乱宫闱的人,是不是不该留着?”
刘皇后好半天才吐了一口气,她咬了咬牙,“来人,将锦嫔拖下去,先杖责五十板子,再关进冷宫等皇上发落!”
等皇上发落?皇上现在正病着管不了事,这后宫中是刘皇后独大,锦嫔还有命活?
再说了,五十大板,是个壮汉还能受着,一个娇柔如花的女人,只怕就得一命呜呼。
锦嫔吓得不轻。
298
她爬到皇后的面前,抱着刘皇后的脚哭起来。
“娘娘,您听臣妾说,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臣妾是被人害的。臣妾……”
“哦,奴婢刚才进去时,发现还有东西。”青衣说着又飞快的跑了进去,抱着一捧衣物出来。
她捏在手里抖抖,一只金光闪闪的镯子掉了出来。
尹嬷嬷木着脸,马上说道,“锦嫔娘娘,这只镯子,不是你的吗?怎么到了这个护卫的手里?”
“镯子?”锦嫔反应过来,“原本是给了三青公公,是他,是他说奕亲王约妾来这时里……”
青衣马上冷笑,“锦嫔,此刻,奕亲王明明去了帝寰宫去陪皇上了,怎么会见你?王爷新婚,怎么会看上你这等淫货?明明是你自己与这个护卫私、通,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放在宫外,就得处以凌迟之刑!”
云曦一笑,“锦嫔娘娘若不信,本宫可以让人将王爷请来。不过,今日宫中事多人多,只怕,这件事就得传得沸沸扬扬。”
“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将这贱货给本宫带走!”刘皇后大怒,请奕亲王来做证,让更多的臣子们知道,她的脸都得丢尽!
管着后宫,居然让宫中出了这等龌龊事!
“是,娘娘。”两个太监从屋里找出一块布来,哭哭啼啼地锦嫔一裹,飞快地拖了下去。
“娘娘,小人也是被冤枉的!小人!”刘义安哆哆嗦嗦的磕着头。
刘皇后早已不耐烦,“来人,将这人给本宫杖毙了!”
“不,皇后娘娘,小人是户部尚书的儿子刘义安,娘娘不能杀小人!娘娘——”刘义安忽然大声嚷道。
云曦冷笑道,“你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你不是姓石吗?是你自己强行给自己改成姓刘吧?这件事有得到刘大人的同意吗?你今天一早还将刘大人推进了水塘里,他现在躺在床上病得生死未卜呢!你还有脸说是他的儿子?”
刘义安抬头迎上云曦森寒的目光,他气得咬牙,该死的谢枫的妹妹居然敢落井下石?
“你,记住,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所以,活该你死!”云曦挑眉一笑,转身看向刘皇后,“皇嫂,这等人,可不能再留吧,要是让皇上和大臣们知道了,会说皇嫂对后宫疏于管理,有损皇嫂的威望。”
刘皇后眉毛一扬,怒喝道,“带走,杖毙了!”
刘义安被拖走时,嘴里还在叫嚷着,“谢云曦,我不会放过你!你等着!”
青衣眸色一冷,踢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头,直接将他打晕了。
云曦又对刘皇后道,“皇嫂,宫中出现这种事,不全是皇嫂的错。这后宫以前原本是假贵妃与淑妃打理,她们二人根本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才使宫中出了这等差错。那锦嫔还是在淑妃的允许下进的宫,所以,皇嫂不必自责。”
她的话语委婉,一众夫人小姐们纷纷附和着。
“是啊,皇后娘娘不必自责了。”
这么多人给刘皇后圆了面子,她就顺着台阶下了。
“本宫操心着皇上的身体,以至于忽视了后宫的这几人,让众人见笑话了。”
大家都上前安慰着她。
皇家的笑话,看了也得烂在肚子里,谁敢说?
“好了,大家现在去景宁宫吧,这里……被这二人给弄得肮脏了,好景色也没心看了。”刘皇后又邀请着众人。
云曦被青衣扶着坐上轿撵,段瑞也乖巧的跟着她坐上去。
尹嬷嬷扶着刘皇后,“娘娘,走吧。”
刘皇后站着没动,而是眯着眼看向谢云曦那里。
刚才,那个护卫说不会放过她,锦嫔直接是怨毒的看着她,难道这二人的事,是这个谢云曦搞的鬼?
她的袖中,手指狠狠的捏成拳头。
这个谢云曦,真是不能小觑,这是借她的手,不着痕迹的除了两个人!
事情过了,众人又一起往景宁宫而来。
一行人没走多远,两个太监快步跑了过来,在刘皇后的面前跪下了。
“回禀娘娘,锦嫔娘娘没有挺过五十板子,打到三十二下时,死过去了。那刘义安却已杖毙。”
“死过去了就死过去了,她做了有辱皇家声誉的事,皇上知道也不会饶恕她。将她扔到冷宫里,派上两个婆子看着,再去禀报皇上和通知她家里人,让他们领回去自己埋了!”
太监得了回复,应了声“是”,双双退下了。
云曦坐在轿撵上,微微扯了一下唇。
偷偷看看段奕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害她?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女人!
…
轿撵晃晃悠悠的走着,云曦担心段瑞会跌倒,便伸出一只手来扶他。
哪知这小家伙的两手抓得牢牢,身子坐得坚如盘石。
她一时诧异。
这副样子,可不像个小孩应有的模样。
她伸手拍拍他的小腰身。
段瑞身子不动,只眨眨大眼睛不解的看她。
她眯着眼,刚才,她手上可是出了力,这小家伙居然也不倒?
这副身手,分明是练习过蹲马步。
而且,基本功力不差。
难怪他刚才一出手,便将那尹嬷嬷推倒了,一个四岁的孩子推倒一个大人,手中没劲可是办不到。
她朝左右看了看,跟着的人太多,便将心中的疑问暂时的忍住了。
很快,景宁宫到了。
刘皇后马上招呼着宫女太监们都上前来扶云曦,一脸的殷情。
青衣木着脸将众人挤开,扶着她下了轿撵。
办完差事悄悄跟来的青裳,也是紧紧的跟在云曦的身后。
刘皇后朝云曦的两个婢女看了一眼,眼底神色一寒。
这两个丫头,倒真是机灵,护着谢云曦,护得滴水不漏!
看来,得想个办法将她们弄开。
景宁宫是一处闲置的宫苑,景色雅致,院中的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众人进了主殿,早有大批的宫女太监们迎了出来。
“恭迎皇后娘娘,奕王妃娘娘。”乌压压在殿中跪了一群。
“都起来吧!”刘皇后抬手。
“免礼了。”云曦也点头。
“谢皇后娘娘,奕王妃娘娘。”
各夫人们按着等级一一落座。
刘皇后又朝云曦身边的两个侍女看了一眼,朝尹嬷嬷使了个眼色。
尹嬷嬷会意,朝众人说道,“皇后娘娘会有些重要的事对大家说,请各位夫人小姐们的侍女到偏殿歇息着。”
青衣与青裳马上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云曦。
云曦点了点头。
青衣急了,悄悄拉了拉云曦的袖子。
“去吧,这里不是有皇后娘娘吗?本宫有什么事,皇后娘娘也会关照的,你们瞎担心什么呢?”
她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刘皇后。
刘皇后的脸上表情讪讪,扯了个笑脸道,“当然,都下去吧。”
青衣与青裳只得退到殿外去了。
红萼不放心的看向段瑞。
云曦微微一笑,“放心,有本宫在,不会委屈了他。”
红萼自然知道云曦会护着段瑞,她朝云曦俯身行了一礼,“多谢娘娘。”
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众侍女们退下。
很快,殿中就只剩下了主子们。
刘皇后笑道,“据史书上说,这座景宁宫有个妙处,如是有福之人呢,从大殿正中间的龙凤图像地砖上走过,这主殿的屋顶就会出现龙凤盘旋的吉祥图来,屋中会出现祥瑞的金光。如果是心存歹意品行不端的人,屋顶上就会出现成群乌鸦蝙蝠,屋中昏暗一片。”
她的话落,人们马上议论起来。
“哦?还有这等事?张老夫人,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老身小时候听家中的长辈们说过这事,都当是个传说呢,就是没亲眼见过,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皇上登基的头一年来过这里,他从屋子中走过,屋顶上就出现了成片的吉祥图呢。”
“这么说,还真是期待啊。”
人人口中说着期待,但脸上也露着忐忑,都怕自己是个不祥的人。
“只是个游戏而已,夫人小姐们莫慌。”刘皇后微笑着,已从主座上走下来,“下面,由本宫先来。”
云曦扶着段瑞的肩膀坐在椅上,她眯起眸子看着刘皇后的脚步。
只见她神色坦然走到主殿中,画有龙凤图形的地砖前站定了,然后小步小步的走了过去。一块桌面大小的地砖,她走了四步。
这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屋顶忽然金光闪闪,依稀可见一龙一凤的影子的屋顶轻轻的飘移着。
人们纷纷赞叹起来,“皇后娘娘,您身为国母,出现这吉祥图,当配得起您的身份。”
刘皇后笑,抬手做了个请字。“本宫也相信夫人小姐们个个都是能给大梁带来福气的人。奕弟妹呢,做为压轴,最后行走,如何?”
最后?云曦弯了弯唇,笑道,“但凭皇嫂吩咐。”最后行走,只怕,有些故事吧?
她淡笑不语。刘皇后看了她一眼,云曦正泰然而坐,她的唇角一扬,死丫头,待会儿看你还怎么镇定。人们便在忐忑中一一从图形上走过。
但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所谓的祥瑞图,也没有乌鸦出现。没有,便是普通的身份,不是皇家的大贵人,也不是行凶过的恶人,也算对得起目前的普通身份。
人人心中松了口气。刘皇后朝云曦抬了抬手,微笑道,“现在,有请弟妹。”云曦看了她一眼,拍拍段瑞的手,“坐好,婶婶一会儿就来。”
“嗯。”段瑞乖巧的点了点头。她离了座,朝刘皇后微微额首,便提裙走到那块画有龙凤图的地砖前。
刘皇后双目死死的盯着她,唇角浮着冷笑。云曦眯着眼,轻轻的走上了地砖。
屋中所有的人都好奇而又期待的看着她。结果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云曦淡然的拂了拂衣袖。她转过身来望着地上的龙凤图案地砖,笑道,“看来,只有一国之母的皇后嫂嫂,才是贵人,像弟妹这样的普通人,可唤不起祥瑞来呢。”
“奕王妃言之有理,皇后娘娘才是真正的大贵人。”众人纷纷附和。刘皇后的眸色一冷,眼底闪着狐疑,为什么是这种结果?
而这时,主殿的门口有人小跑着进来了。“母后,母后……”
一身盛装的端敏正往主殿跑来。刘皇后的脸色一变,马上朝尹嬷嬷使了个眼色。尹嬷嬷大步走上前,“公主,您慢点跑。”
云曦一直看着地上的地砖,皱着眉头沉思。刚才进殿来,大家都是随意的踩着那块龙凤图的地砖,可自从刚才刘皇后让大家从上面走过后,这尹嬷嬷便是绕了一个大圈走向端敏,避开了地砖。
难道……她抬头看向端敏,笑道,“公主来得正好,皇后娘娘正请大家做个游戏,你也来参加吧?”
“云……,啊,小婶婶你也来了?”端敏看着她,脸色攸地暗沉下来,一脸的委屈。
刘皇后这时忙道,“弟妹啊,她还是个孩子呢,这都是大人玩的,好了,游戏也结束了,尹嬷嬷请众人的侍女们进来吧!”
“皇后嫂嫂。”云曦转身看向主座,一笑,“皇嫂也说,就只是个游戏而已,不就是走上一走吗?也许,端敏公主将来也是同嫂嫂一样,是个能给大梁带来祥瑞的大贵人呢?”
“不,弟妹,端敏……”刘皇后眸色乱闪。
“好啊,我也想玩游戏,母后,小婶婶,是个什么游戏?”端敏只想着讨好云曦,以便好接近谢枫,她眨了眨大眼睛已到了云曦的面前。
“走上这块石砖就好。”云曦一指地上。
刘皇后大惊,忙叫尹嬷嬷,“还不快扶着公主?”
云曦又道,“慢着,皇后嫂嫂,您不是说,这是主子们才能参与的游戏吗?仆人参与,就不灵验了?”
端敏也感到好奇。她甩开尹嬷嬷的手,“我自己来!滚开!”刘皇后气得脸都白了,这个蠢孩子!她心中焦急,飞快地离开主座,冲向端敏。但慢了一步,端敏的脚已踩上了石砖。
霎时,主殿中一阵哄响,屋中变得一片昏暗。屋顶上出了大片大片的不明黑体物在盘旋着,还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和翅膀的扑腾声。
“娘,天怎么黑了,我怕!”
“林姐姐,怎么会有乌鸦出现?啊,怎么回事?好可怕,啊!乌鸦啄了我的头,救命——”
“我的脸被什么毛毛的东西扇了一下,好恶心啊——”
“我的头发——”
主殿中都是一群夫人小姐,顷刻,尖叫声四起,乱成一团。云曦担心段瑞被人挤倒,大步朝段瑞走去。果然,那尹嬷嬷正往段瑞那里跑去。
“小侯爷,莫怕,老奴来护着你。”她伸手就来抓段瑞的手。段瑞却抬脚一踢,直接将她踢倒在地。
扑通——
“哎哟,老身的一把骨头……”尹嬷嬷滚到地上一阵哀嚎。
云曦眼神一眯,这小家伙的力气可着实不小,居然一脚踢倒了一个大人?她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扶着他,“别怕,婶婶在呢。”尹嬷嬷见云曦走来,她捂着被踢疼的心口,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另一边,端敏吓傻了一般站在那块龙凤地砖上不知所措。屋中昏暗一片,屋顶飞着数不清的乌鸦蝙蝠。吱呀声不断,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刘皇后急得跺脚,“尹嬷嬷,快,快去将公主拉开!”
“啊?……啊,是,娘娘。”尹嬷嬷也顾不上去报私仇了,从地上爬起来,飞快的拉开了端敏。
端敏离开原地,奇迹又发生了,屋中霎时又是一片光明。惊吓中的众人,又渐渐地回过神来。
殿中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端敏公主一来,这大殿中景象就变了?”
“是啊,太奇怪了。”
“难道,公主才是……带给大家灾乱的人?”
“还不快闭嘴,你想给大家添乱?”
不少人捂着嘴巴,将心中的疑问吞进了肚子里。刘皇后将吓得脸色苍白的端敏拉在怀里安慰着。
云曦看了一眼刘皇后,暗暗冷笑一声。她就知道,刘皇后特意请她来这里,又一再要她走那块地砖,一定有什么明堂,她便施展着轻功,借着宽大的裙子遮着脚,从上面飘了过去。
接下来是端敏走,接果,便出事了。她眯着眼,往四周看了看,这座大殿一定有什么古怪。
也许,那处机关,是按着人数设计的,这屋中原来有三十二个人,她没走上去,后来的端敏便顶替了她的那个三十二号。
若是她的脚落在上面的话,那么引起殿中出现成群乌鸦与蝙蝠的就是她了。她会成为不祥的人!
299
“好了,好了,别怕了,只是一群鸟而已。”刘皇后安慰着端敏。
云曦看了一眼这母女二人一眼,淡淡笑道,“皇嫂,你方才说,走上地砖时,若出现龙凤图便是祥瑞,能给大梁带来好运的人。但若是出现了乌鸦蝙蝠等不祥的鸟雀,便是不祥之人。是这么回事吗?”
她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端敏。刘皇后的眸色顿时一沉。
“是啊,皇后娘娘,端敏公主能引来乌鸦与蝙蝠,这……做何解释啊?”见云曦发问,马上有人跟着问道。
刘皇后气得暗中咬牙。她忍着怒火道,“本宫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是一场小游戏而已,游戏……”
云曦笑,“皇嫂,您将众人的仆人请出,为的便是灵验,怎么现在又说是一场小游戏而已?”
“这……”刘皇后语塞。
“当然,皇嫂是大梁第一富贵之人,也是可以庇护身带不祥的公主的,不是吗?”云曦一脸温和的说道。
刘皇后心中堵着一口气,憋得心口疼。这个谢云曦,真是狡猾得跟狐狸一样,跟她老娘一样的精明。该死的小贱人!
端敏看向云曦,眯着眼眸,“皇婶婶。你是不喜欢端敏了?才这样说端敏的吗?”她眼圈儿一红,咬着唇,带着委屈看向云曦。
云曦挑眉,笑道,“怎么会,本宫只是顺着皇后娘娘的意思说罢了。”
端敏气得咬牙:“……”她偏着头,看到云曦一旁的段瑞,抿了抿唇。
对刘皇后道,“母后,两月前父皇赏了女儿一些陈年的桂花酒,这个时节拿出来喝,正应景,不如,也请夫人小姐们尝尝怎样?”
“好,那就让人送上来吧。”刘皇后道,殿中气氛紧张,喝喝酒倒是能缓和缓和。
“如此,我们倒是有口福了,多谢公主赐酒。”
人们都笑着应道。至于这殿中的什么凶图与吉祥图,那是皇家的事,跟她们无关。既然公主说赐酒,喝喝酒,说说话,时间便过了,正好快些出宫。
她们也看出来了,这刘皇后与奕王妃不对卯呢。什么祥瑞图与凶物,八成是刘皇后故意算计这奕王妃。
更想不到奕王妃小小年纪,居然能将刘皇后一次二次的气得脸色发青,城中失火,殃及池鱼,她们还是不要去惹的为好。
很快,酒水抬来。云曦眯着眼看去,抬酒的是几个羽林卫,一旁跟着两个太监监督着。
羽林卫们将酒水送进殿中后,便一一退去了。为什么要羽林卫的人来送酒?
云曦朝外面看了看,马上垂下眼帘,屏息去听外面的声音。只听外面有人说,“酒水送到了,走吧,向谢大人复命。”
谢大人?谢枫?哥哥?今日这里当差的是哥哥?她回头看了一眼端敏。
端敏端坐在刘皇后的一则,她的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着一身嫩黄色的衣裙,越发显得肌肤白皙如凝脂。
但,细看之下,那袖口处露出的纤细手指正轻颤个不停。云曦暗笑,端敏,要出手了。
酒水抬进来,刘皇后又对尹嬷嬷说道,“请夫人小姐们的侍女们都进来吧,服侍各家主子们品酒。”
“是,娘娘。”尹嬷嬷走出了大殿。没一会儿,被赶到偏殿的各家的丫头婆子们都进来了。
殿中的人多了起来,刚才那抹紧张压抑的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刘皇后吩咐着宫女们一一分酒。
酒坛打开,再分别装在酒壶里分别送到各夫人小姐的手里。
“这是二十年的桂花酿。”端敏道,“配上肥美的螃蟹,最是人间美味。”
上了酒,接着又是一盘盘的肥蟹上来。
刚才在大殿中时,有神色肃穆的元武帝的在,大家都不敢吃,又走了这么久的路,个个都饿了。
美酒,美食,再加上这里都是女人,没什么拘束,不一会儿,殿中渐渐多起了欢笑声。
云曦怀孕不敢太贪吃螃蟹,只是小口的抿了一点酒,酒是好酒,接下来,她就等着端敏出高招。
果然,端敏朝金妈妈使了个眼色。
金妈妈便殷勤的给段瑞剥着螃蟹壳。
她就站在云曦的一侧,云曦不着痕迹的将一盘螃蟹拂向金妈妈。
金妈妈吓得跳起来。
“王妃,没砸到脚吧?”青衣青裳马上关切的问道。
“没有。”她一笑。
趁着金妈妈弯腰擦试鞋子上的螃蟹蟹黄时,她飞快出手,将袖中那个青裳从端敏屋中偷来的荷包与一包药粉,塞入金妈妈腰间的汗巾里。
金妈妈擦完鞋子上了脏物,洗了手,又来给服段瑞,并没有发现身上被人塞进了东西。
她将一块螃蟹肉喂入段瑞的口中。
段瑞刚吞进去,就忽然倒在了地上。
“小侯爷!你怎么啦?”
红萼大惊失色将他抱在怀里。
“快,传太医!”
刚刚安静下来的大殿中又响起了喧哗。
人们纷纷起身走到主座这里,神色紧张地看着段瑞。
太子段琸谋反失败自杀,目前,皇上就只有这么一个皇子了,虽然只是个侯的身份,但保不准哪天又会改回身份,立为储君。
红萼急得哭了起来。
金妈妈朝端敏使了个眼色。
端敏不慌不忙地说道,“瑞弟弟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又晕倒了?难道是吃坏了什么?”
众人忙将目光放在他面前的一盘螃蟹上面。
“难道有毒吗?”红萼的声音都颤抖着,抱着昏迷的段瑞不知所措。
“奴婢来试试。”青衣从头上拔下一只银钗插入蟹肉里,很快,银钗发黑。
“有毒!”众人均是吸了一口凉气。
“来人,将那送螃蟹的人给本宫带上来!”刘皇后怒道。
“叫那两个太监上来!”一声一声传下去。
很快,两个太监战战兢兢的走上殿来。
刘皇后双眸森冷,“说,是不是你们在螃蟹中下了毒?”。
两人懵着脸,“不是,皇后娘娘,打死奴才们也不敢害瑞小侯爷。皇后娘娘,您要明查,奴才们只是跟着这一筐螃蟹走了一趟路而已,连手都没有碰呢,怎么可能下毒?”
端敏走上前说道,“母后,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要查,就查那个看守的人。”
云曦朝端敏看了一眼。
端敏马上将脸别过,眼神慌乱。
云曦冷笑,这端敏,真是疯狂得无可救药了。
刘皇后又吩咐着,“将看守库存的羽林卫当职头领带上来!”
羽林卫的当职头领?谢枫?
青衣与青裳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云曦。
云曦依旧神色淡淡。
而大殿中,静得可怕,人人不敢再吱声,今天,可真是个多事之日。
很快,殿外有人大步走来,正气凛然走在前方的是谢枫,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太医。
“卑职参见皇后娘娘!”谢枫上前一步朝刘皇后俯身一礼。
他又看向云曦,正要拜下,云曦忙伸手一扶,“哥哥,不必了。”
太医们也见了礼后,马上走向段瑞,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头,又是把脉,好一阵忙。
两人得出结论,“禀皇后娘娘,小侯爷确实是中毒了。”
“什么毒?快说?”刘皇后怒道。
“不……不知,很罕见,查不出来,要是有朽木神医的神仙丸就好了。”
刘皇后的目光淡淡扫了一遍两个太医,朝谢枫厉声喝道,“谢副统领,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送来的螃蟹是有毒的?”
“有毒?不可能!”谢枫摇摇头,“卑职命人锁着库房,而钥匙又在卑职的手里,不可能有人下毒!”
“别人不可能,那么你呢?”刘皇后目光森然,手一挥,“来人,给本宫拿下他!搜身!”
谢枫正要发作,却见云曦正朝他摇头。
他心中一阵狐疑,妹妹是什么意思?
很快,两个太监上前来搜他的身,从他的身上搜出一包东西。
“娘娘,您看!这肯定是毒药!”
刘皇后眯着眼,心中好一阵欢喜,真是上天助他,没有拿住谢云曦,居然拿住了谢枫。
这谢枫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一样可以牵制她!
端敏朝那包东西看去,正是之前刘义安给她看过的药粉包。
她唇角弯了弯,走到谢枫的面前,伤心的说道,“谢枫,你不喜欢我,也不能因此害我弟弟啊!”
人们都吃了一惊,谢副统领会害小侯爷?
谢枫冷眼看着她,“公主,谢某不可能害瑞小侯爷!这包东西,也不是毒药!”
刘皇后眉梢一扬,心中暗喜,喝道,“大胆谢枫,居然敢毒杀皇子,来人,将他给本宫捆起来,送到大理寺严惩!”
“皇嫂!”云曦忽然开口,“看到药粉包就说是毒药,未免太牵强了些!还是让太医们验一验为好!免得冤枉好人!”
“弟妹莫非是想包庇兄长?”刘皇后挑眉。
这个该死的丫头,几次都拿不住她,现在,真是上天相助!
“不敢,皇嫂!云曦只是就事说事,放在衙门的公堂上,也得讲个证据确凿不是吗?”她坦然迎上刘皇后的目光,浅浅含笑。
刘皇后盯着她,眸色一沉。
张太傅的夫人与刑部尚书的夫人也说道,“是啊,娘娘,得查验一下才能下结论,这样随意的抓人,未免太武断了,可是会影响皇后娘娘的威望的。”刘皇后看了一眼云曦,忍着怒火,朝一个太医招手。
“刘太医,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是,娘娘。”刘太医接过药包便仔细的研究起来。
端敏走到谢枫的面前,仰起头,一脸关切的说道,“谢枫,你也别担心,我想起来了,我这里有解药呢,能治百毒,瑞弟弟一定没事的。”
“公主有解药吗?太好了,奴婢先谢谢公主!”红萼哭着就给端敏跪下了。
端敏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来。
云曦看到那瓶子,眉梢扬了扬。
她随身带着,这是有备而来?
端敏从瓶中取了一粒药来喂入段瑞的口里。
众人都大气不敢出的看着段瑞。
红萼也不哭了,抱着段瑞,细声说道,“瑞小侯?你醒醒啊?”
而这时,服侍段瑞的金妈妈忽然摔倒在地,从她身上滚出一个荷包与一个药包来。
青衣忙捡在手里,口里咦了一声。
“这荷包里的金镯上刻着公主的封号,是公主的东西呢。呀,这包药……怎么闻起来像是小侯爷吃过的螃蟹里的味道?”
金妈妈吓得跪倒在地,“不是奴婢的东西,不是奴婢的,奴婢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敢狡辩?”云曦怒道,“说,你的身上怎么会有公主的东西?这包药是谁让你下到瑞小侯的食物里的?”
云曦的话引得殿中的人纷纷小声议论着,有毒药,有钱物,又是贴身服侍的人,不用明说,一看便知这婆子受了谁人的指使。
刘皇后恨不得一掌拍死端敏,女儿在背地里究竟干了些什么蠢事?难不成是女儿害的段瑞?
她心中吸了一口凉气。
绝不能让这婆子拉她女儿下水。
刘皇后怒道,“来人!一定是这个婆子偷了公主的东西,又下毒害小侯爷!将她拉下去,给本宫杖毙了!”
金妈妈慌了,“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不知……皇后娘娘……”
哪里容她辩解?尹嬷嬷很快就堵住了她的嘴,带着几个太监上来将金妈妈拖下去。
而端敏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金婆子居然偷了她的东西?还好母后下手快,不然,她可就麻烦了。
云曦看了她一眼,微微弯唇一笑。
好戏还在后来,端敏,你跑不掉!
…
金妈妈被带下去后,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到段瑞这里。
服了药的段瑞,躺在砸萼的怀里,忽然抽搐起来,眼皮翻了翻,口里吐起了血水。
红萼失声喊道,“小瑞!小瑞!”
“太医!快!公主的解药有问题!”云曦走过去,伸手按着段瑞的脉搏。
殿中的其他人更是惊住了,刚才的段瑞只是昏迷,这回可是直接吐了血了。
刘皇后的脸色也是大变,“太医,动作快点!”同时,拿眼狠狠的瞪向端敏。
这个惹事的女儿,都干了些什么事?
“不,不可能,我这是神仙丸。”端敏吓得脸都白了,怎么会这样?
“公主,请交出你刚才的药。”一个太医伸手到端敏的面前。
端敏犹豫了一下,还是交出了解药。
太医打开瓶子闻了闻,顿时脸色一变,转身朝刘皇后与云曦说道,“皇后娘娘,奕王妃娘娘,公主的这个瓶中装的不是解药,而是砒霜!”
什么?砒霜?
众人听后,个个都是大吃了一惊。
端敏的神色也是一变。
“不可能,不是,绝对不是!一定是小瑞体内还藏着其他的毒,一定是那个婆子的干的!而现在正好毒发。”
反正金婆子已被带走,死无对证。
云曦开口道,“是不是毒药,拿活物一试就知。”
“奴婢去抓活物。”青衣应道。
很快,她从外面抓了一只麻雀,麻雀系着腿,扔在地上。
那个太医将药丸捏成了粉,送入麻雀的口里。
过了一会儿,麻雀扑腾了几下,歪倒一边不动了。
“公主,你还有话说吗?”
云曦微微弯起唇角,端敏,自作孽,不可活!
与人勾结,毒害段瑞,嫁祸谢枫与奕王府,就不能让再活着!
“不,我不知道。我……”端敏脸色惨白,吓得身子发抖。
刘皇后吓得浑身发着抖,她不死心的又盯上了谢枫。
“不,公主不可能下毒,是谢枫,一定是谢枫身上的药有问题,是他暗中给段瑞下了药!”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云曦清冷开口,“本宫的大哥,最近受了风寒,那个药粉包里,装的是本宫的母亲给他备的驱寒药,胡椒粉!”
谢枫一脸疑惑的看着云曦,胡椒粉?
刚才在宫门口遇上青一,青一非要塞给他一个药包,原来是一包胡椒粉?
而那个拿了谢枫的药包正研究着刘太医也点了点头,“回皇后娘娘,正是胡椒粉。”
说着,他还伸手捏了一点放入口里。
因为太辣,他狠狠地打了一下喷嚏。
刘皇后气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头。
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响。
羽林卫头领纪恒与三青带着一众太监护卫跑了进来,“奉皇上旨意,前来缉拿毒害瑞小侯的端敏公主!”
“不!我没有,我没有——”
“带走!送入宗人府!”
刘皇后身子一歪,晕倒在地。
“娘娘……”
殿中乱与一团,有扑上前看皇后的,也有上前来段瑞的。
红萼抱着段瑞哭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云曦塞了一粒药丸到段瑞的口里。
这药混着她的血,可保段瑞不死,但又带着嗜睡的药粉在里面。
一时救醒,端敏的罪就轻了。
她要端敏彻底不能闹腾!
…。
刘皇后晕倒后,已被尹嬷嬷安排着人抬到锦华宫去了。
景宁宫里,身份最尊贵的便成了云曦。
她命人将各位夫人小姐一一送到宫门处。
为了将事情闹大,云曦便没有带着红萼与段瑞离开,而是让人在景宁宫里找了一处地方将段瑞安置下来。
又责令宫中的太医全都来会诊,闹得人心惶惶。
吃了砒霜的人,早已是跨进了棺材一步,还怎么治?治活了也是个傻子啊。
太医们愁得个个一张苦瓜脸。
青衣与青裳忍着笑,还得不停的催他们找药。
红萼则是寸步不离守着段瑞的床榻前,嗓子都哭哑了。
“王妃,咱们一直要在里吗?”青衣朝景宁里四处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宫殿,瞧着让人不舒服,还是王府好。
“当然。”云曦道,“还有一人没来呢!”
“谁啊?”
两人正说话,“皇上驾到——”
“来了!”云曦弯了弯唇。
元武帝的到来,多少可以给红萼一点安慰。
云曦起身,立在殿门处,青衣与青裳陪在她的身则。
“皇上万岁万万岁。”三人均屈膝一福。
一个小太监推着元武帝的轮椅。
表情木纳的宫女跟着他们的身后。
宫女朝云曦眨了眨眼。
她微微弯唇,这是林素衣。
“起来吧。”元武帝道,然后,双目紧紧地盯着云曦的脸。
“是,皇上。”
三人起身。
云曦抬头,不经意遇上元武帝的目光,她眼睛一眯,这元武帝为什么这样看她?
“你……”他张了张口,声音沙哑,“你母亲是谁?”
云曦一怔,她的母亲?
为什么都好奇她的母亲?
她抬头看向林素衣,林素衣则在看元武帝,唇角正勾起一抹冷笑。
“夏氏。”云曦道。
“夏氏?你敢骗朕!她只是你的养母,不是你的生母!”元武帝盯着她的脸道。
林素衣忽然清冷开口,“皇上,您不是来看瑞小侯爷的吗?怎么问起了奕王妃的私事?”
元武帝的脸色顿时一沉,抿了抿唇,闭口不再说话。
林素衣朝那个小太监点了点头,太监忙推着轮椅朝景宁宫里走去。
红萼拿着布巾正给段瑞擦着脸,猛然听到身后有轮椅的声音传来,她吓得怔住了。“小侯爷怎样了?”元武帝问道。红萼但没有回头,而是跪下应道,“禀皇上,侯爷还在昏睡着,太医们说……说……”
她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元武帝的眸色沉了沉,“放心,朕会给他一个交待的。”
红萼低着头,没说话。
元武帝正要让太监推他离开,忽然盯着红萼的脸看。
“你叫什么?朕像是在哪里见过你?”
“红萼,奕王府的一下人而已。”
“下人?”元武帝眯着眼盯着她的脸,略有所思。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眼神一亮,眯起眸子盯着红萼耳朵后的一个小肉桩看。
他低沉的问道,“那天那人是你,是不是?”
红萼的身子一颤,说道,“奴婢不明白皇上说的是什么。”
“你想不想……”他顿了顿,又看到林素衣按在轮椅上的手,便将话给吞了回去。
元武帝离开后,青衣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给云曦。
“王妃,好消息,端敏被赐了毒酒,已死在宗人府里了,皇后气得又晕死过去了。”
“她是必死无疑!”云曦了然一笑。
青衣眨眨眼,“王妃,您怎么就肯定皇上一定会赐死端敏?必竟她是皇上唯一的女儿。”
“因为,他发现有个比端敏更让他愧疚的女人。”
“谁?”
“红萼?”
青衣吃了一惊,“王妃,您是说……”
“红萼才是瑞小侯的生母。”
青衣吸了一口凉气,“红萼还真能隐忍。”
“不是她隐忍,而是她淡然,她曾跟我说,不求段瑞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安。”
云曦又割了手心血喂给段瑞,不多时,他就醒了。
红萼抱着他,又是一阵狠哭。
青衣发现她又割了手,急得跺脚。
“王妃,主子知道了,奴婢又得挨骂了,您再割下去,这只手就得废了!”
“哪里有那么严重?他现在又不在,你担心什么?再说了,我是在旧伤口上割开的,他发现不了。”云曦不以为然,重新包扎好了手掌。
此时说起段奕,云曦的左眼皮忽然一跳。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
在她心中,段奕就算身处绝境,也会逆转,但这次,她却心跳加快,眼皮乱跳。
难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青衣发现她神色不正常,忙问道,“王妃,怎么啦?”
她眯着眼盯着青衣,“跟我说实话,王爷呢?去了哪里?”
“他……奴婢一直跟着王妃,不知道啊?王爷去哪里也不会出宫的,王妃放心,他一会儿就回来接您。”
“青裳你知不知道王爷在哪里?”
青裳摆摆手,“奴婢不知道。”
“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他说太后寝宫的院墙倒了,去看看,怎么会去这么久?这天都要黑了……”
“王爷……想必是与瑞福宫的人商议着怎样修缮吧。”青衣敷衍着说道。
云曦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而是提着裙子在原地踱步,“不行,我找他去!”
青衣与青裳互相看了一眼,只得马上跟上她。红萼与瘦个子嬷嬷宋妈妈抱着段瑞跟在她的后面。
…。
云曦到了太后宫中的瑞福宫,但宫中并没有段奕的影子。“王爷人呢?”她挑眉看着两个侍女。
两人的眼神躲闪,一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