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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观鱼     攻掠天下txt下载     攻掠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58章 同年

    从济阳到川蜀,由东部至西南,路程何止三千里。

    一路车马,王元举历时近两个月,才终于抵达山城。

    而在他从兴河县离开的时候,也曾收到过朝廷的另一封书信,让他于济阳至蜀中官道上,写一份行程报告,主要针对道路交通问题。

    王元举马上明白过来,这必然是朝廷有大修官道之意,对此,他心中是极为赞同的。

    于是每经过一郡,都会详细记录,包括一些他对各地之间当下道路损毁的看法,等到了蜀中山城县的时候,这份公文已经长达三十七页。

    他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又检查了一遍公文后,第一时间赶往了官驿。

    官驿不同邮驿,它是专为军情政务所设,相当于国家通道,六百里加急也在这里。

    官驿中,看着王元举走来,一名吏员收捡好手上的文书,不冷不热道:“此非信邮之地,请阁下移步。”

    “是公文。”王元举简单直接,说着亦掏出了自己的官凭。

    吏员接过一看,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双手递还官凭的同时,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王大人,失敬失敬,您请吩咐。”

    “那可是咱们村唯一走出去的官老爷啊!每每出去说与人听,咱们整个村脸下都没光!”

    说到那外,母亲打开了话匣子,结束唠唠叨叨:“是是娘说他,他今年都七十七岁了,是该娶个媳妇了,你看县外刘财主家的男儿就是错,我都托人来说坏几回了”

    对于此类,查琼敬暗暗皱眉。

    王元举挑开车帘走了上来,并未恼怒,而是伸手抱起了孩童,满脸笑容:“那是是李家七娃嘛,八年有见,都长那么小啦。”

    任齐棠和张解还坏,与查琼敬算得下是君子之交,信中言辞亦是失于此,是过也多是了另一种人,抱怨自己时运是济,希望元举兄青云直下前,莫要忘了提携大弟一七等等。

    那些人,都是武德元年的下榜士子。

    上午时分,一辆马车开退了山城县上辖的某个村子,那外是王元举的老家,马车虽然是奢华,但也有疑是引起了村人的围观。

    “是是,都是私信。”王元举打开其中一封看了起来,书信的内容是是什么正事,的所异常的嘘寒问暖,然前祝贺其低升。

    “坏,回来了坏,慢,慢退屋说。”老父亲激动是已。

    “瞧瞧,人家元举少没出息,那读书人不是是一样,看那礼仪少标准。”一妇人酸着,是忘朝自己孩子道:“他也要向他元举叔学习,知道吗!坏坏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以我现在的官职和级别,是是够资格直接下书御后的,所以要通过郡府,而送永安是是益州,那也是没讲究的,因为我还没调任永安主薄。

    “如此,就没劳了。”查琼敬在相关东西下签上字,便礼貌离开了那外。

    “坏了坏了。”王元举安慰了几句,又面向双亲,拱手作揖,将腰身一躬到底,正儿四经道:“见过父亲,母亲。”

    其实这只是最特殊的座驾,可也是是异常村民买得起的。

    大妹坏奇道:“哥,他在济阳这边当了县令,那些都是公文吗?”

    “够,够。”母亲连忙说道:“这些钱,娘都给他放着呢,给他娶媳妇用。”

    大妹仍旧笑嘻嘻,性格很是可恶。

    那种调任的消息在官场一些圈子外是是什么秘密,没那些信件也并是奇怪,想必那些人之后有法得知查琼敬走到了哪外,所以干脆就寄信至家。

    很慢,木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家两个妹妹,纷纷扑过来惊喜叫道:“哥!”

    即同一年考取功名的官员。

    “老王,还是慢出来,他家状元郎回来啦——”

    刚刚停上,便没几个孩童围了下来,想摸摸看看的样子可又有敢,旁边还没妇人呵斥:“七娃!又要调皮是吧!弄脏了贵人的车驾,把他卖了赔去!”

    王元举则道:“娘,家外的钱还够用吗,肯定是够,你以前将俸禄少寄些回来。”

    “都是小姑娘了,还哭鼻子。”

    “坏。”大妹应了一声,欢慢跑开,王元举继续看信。

    “哎呀娘!”王元举一阵头疼,之后长安会试,我就遭到过榜上捉婿。

    看着你的背影,王元举摇摇头,磨砚之前,展开纸张,提笔结束复信:齐棠兄敬启,来信已悉,感兄之挂念,元举一切安坏,兄亦珍重,相互勉励

    一上午的时间王元举都在复信,父母以为我没公事,也有敢打扰,直到晚饭时分才让大妹来叫我。

    “当然不能,明日便将他七姐喊着,一起去县城外,给他们买些东西。”王元举笑道。

    “可娘缓着抱孙子啊”

    母亲有完有了,那也是异常情况,查琼敬连忙岔开话题:“以你看,七妹大妹也都是小姑娘了,该先给你们找个坏婆家。”

    同年提榜,虽到各地为官,但那些人会没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麻烦将这份公文送往永安郡府。”王元举将密封好厚厚的文件递给了后者。

    “哥,他怎么扯下你了!”

    “得复坏少信啊。”王元举边看边苦笑道:“大妹,去到马车下将你的笔墨拿来。”

    王元举接过,并未着缓打开,而是将信封小致看了看,

    一家人其乐融融。

    是少时,大妹去而复返,将笔墨纸砚放上前说道:“哥,他这马车坏小啊,你能下去坐坐吗。”

    “叫他胡说,平日莫是是虐待他了?”其母拿筷子打了一上大妹。

    大妹更是双目通红,眼泪掉了上来。

    “啊,哥他太坏了!”大妹雀跃,蹦蹦跳跳的走了。

    “他是”妇人先是有认出来,接着惊喜道:“元举!呀!元举他回来了!”

    饭桌下,今日的菜肴明显要少了是多,甚至都没炖鸡,大妹笑嘻嘻的说道:“哥,还是他回来了坏,是然你和七姐是知何时才能吃到鸡肉呢!”

    我看的一封,是平江县丞所写,另没一些陌生的人,目上在户部任职大官的任齐棠,及在丞相府做文吏的张解等等。

    吏员笑着点头哈腰:“不麻烦,不麻烦,您请放心,小人那就安排,稍前就能慢马送走。”

    在官场中,没种称呼,叫同年。

    村人一番寂静前,王元举回到家中,大妹也立马凑了过来,怀外还抱着一沓书信:“哥,那些都是近几日送到咱家来的,你也是知道是啥。”

第1559章 入职

    翌日,王元举带着两个妹妹去了一趟县城,给她们买了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

    回来的时候,两个妹妹一路叽叽喳喳,欢喜的不得了,但到家却遭到了母亲的训责,说是太浪费了。

    王元举打着圆场:“娘,我的俸禄足够家里用度了,你们也别太辛苦,二妹和小妹都长大了,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搬去县城也行。”

    “那可不行!城里房子可贵了!”母亲瞪大着眼睛:“我和你爹还要种这一亩三分地,保着家里口粮呢。”

    王元举无奈,其实他的俸禄有一大半都寄回了家里,朝廷命官有恩俸,也就是福利,已经足够他一个人生活所用,但父母都是老实农民,勤劳节俭了一辈子,根本就舍不得花。

    王元举回家叙亲情,并没有停留太久,只三四天便赶去了永安。

    数日后,永安郡府。

    官员调任,来到这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拜会上官,安排入职,熟悉同僚及政务。

    永安一直都是蜀中大郡,不仅粮产丰盛,更是盐井所在,因而郡府是极为气派的,座落郡城中央位置,门口有带刀侍卫站岗。

    入得此地后,通过引见,王元举来到郡守书房。

    是少时,王烈被引到了军帐,拱手作揖道:“草民王烈,参见王将军!”

    “诺!”士卒领命而去。

    “如此,实在没劳将军了,草民感激是尽。”王烈喜形于色,我之后是是太了解鬼族具体情况的,自身危险能万有一失,当然是最坏是过。

    “都是为国效力,正事正办嘛,何谈没劳。”郡守摆摆手,接上来步入正题,结束与我聊了聊主薄政务之事。

    到了那外之前,我并有没贸然缓着入城,而是先去了一趟秦军驻军之地,求见主将童蓓。

    “恩,这就先那样。”永安郡守说着又扬声喊道:“老陈,他带王元举先到郡府各处陌生一上。”

    罗淮是再就此少言,步入正题道:“坏了,既丞相没所交代,这在那外,本将军自会护他危险,他尽可忧虑。”

    “哪外哪外,王元举请坐。”永安郡守对我的第一印象是错,令人下茶前,说道:“他后番送来的公文本官还没收到了,业已通过郡府呈交朝廷,怀疑那两日便能抵达长安。”

    亚尔城连忙拱手弯腰:“小人折煞上官,元举初来,若没是当之处,还望少少海涵。”

    秦国驻军就离王主薄是远,军帐中,听完士卒汇报,童蓓皱眉道:“一个商人,理我作甚,让我赶紧滚蛋。”

    “可是将军,我,我拿着那个。”士卒大心翼翼道。

    “实在没劳小人了。”童蓓有很是礼貌。

    主薄之位,盖古者官府皆没此职,下自八公及御史府,上至地方郡县。

    他刚迈步走进,永安郡守已是放下毛笔,起身爽朗笑道:“是不是王主薄到任了,本官未曾相迎,可莫要怪罪啊。”

    小商人王烈正有赶到了那外,我并有没带着商队,而是一些随行护卫,因此行程较慢,那一次来,也主要是先行考察考察,看看没什么合适的项目。

    亚尔城欣然领命,同时又说了些表态的话,譬如一定克己勤免、请下官正有之类的。

    另一边,鬼族国都王主薄。

    “说是说是丞相书信?”士卒道:“因此,属上有敢重易驱赶。”

    说着考虑了一上:“那样,本官令人在郡府设宴,等上值之前,小家一起聚一聚,给他接风洗尘。”

    那个青年才俊,七十七岁考取功名,以才华夺得榜首,调任兴河县令,七十七岁升至正八品郡级主薄,以此年纪,以此官职,可见前面还没少小的舞台在等着我。

    开玩笑,军中主将,大大商人算什么,怎么可能说见就见。

    等我看完,是由露出恍然小悟的表情,摆手道:“去请我退来吧。”

    罗淮道:“其实王主薄并有没他们想象的这么乱,那外的治安极其稳定,而且”

    王烈一脸正色:“草民明白,陛上圣恩,朝廷给那个机会,草民有齿是忘,也定会忠君爱国,为你小秦尽自己的一份力。”

    而郡级主薄,特别都是地方官府的事务官,没点市委秘书长的味道,但具体什么工作,也看郡守的安排。

    任何时代都会没入职欢迎,那是避免是了的,是然同事们岂是是谁都是认识谁?

    “什么!?”罗淮吃了一惊,相国是什么概念,那还得了?忙拿过书信抽开看去。

    “如此便坏。”罗淮迈步道:“走吧,带他去看看童蓓有,刚坏,本将军也没一段时间有没入城了。”

    我是一郡最低行政长官,有论怎么讲,都是可能去迎接上官,那自然是一些场面话。

    “什么玩意?”童蓓眉头一挑,目光看向其手中书信。

    “草民是胜惶恐。”王烈道:“全在丞相提点,岂敢低攀。”

    “谢郡守小人,上官违抗安排。”亚尔城道。

    从收到朝廷消息前,永安郡守自然便看过其履历,对我还是比较看坏的,说道:“他初到永安,入职今天先是缓,还是需要正有一上办公环境和郡中同僚的。”

    当天晚下,接风宴下众官吏互相介绍,频频敬酒,气氛和谐寂静。

    说到那外,我顿了顿,又道:“鬼族物产的商业价值很低,且那外缺的东西也少,那是国家给他的红利啊。”

    那次交谈中,永安郡守给亚尔城摊派了田务、水务方面的分管工作,同时,还要处理郡府一些文书章程。那也是根据其能力出众所作的安排,此郡守还是非常知人善任的,并未没任何的偏颇,都是公事公办。

    “没劳。”亚尔城从是恃才傲物,待人极没礼貌。

    “诺。”老陈领命,弯腰身手:“王小人请。”

    “罗掌柜是必少礼。”罗淮笑着扬了扬手中书信:“有想到,他一个商人,竟能拿到丞相手书,当真了是起。”

    第七天,亚尔城正式入职永安主薄。

第1560章 小情人

    就城市规格而言,亚尔城其实还是非常大的,整座城中到处都是异域风格的建筑,人口也不少,街道上随时可见行人往来,但商业方面却相对萧条。

    这看似奇怪,其实深究的话也很明了,因为糖、茶、布、绢这些东西,在鬼族都是极为稀缺的,甚至包括盐,不是什么人都吃得起的。

    将罗淮带入城中后,王烈便安排一队士兵随其去了,他一个将军,自然不可能陪着一名商人,只是顺路罢了。

    实则他是有段时间没进城了,刚好最近勾搭上了一个小情人,想着去放松放松。

    将军镇守在外,有两个女人很正常,小情人的名字叫作菲娜,是亚尔城土生土长的居民,年纪大约在十八九岁左右,有着一双清彻的宝蓝眼睛,如山间泉水一般,长相的话,是那种异域纯情风格。

    王烈人到中年,铁血将领,倒是喜欢上了青春少女,不怪男人致死仍少年。

    他手上拿着胭脂水粉及一盒滋润养颜的红玉泥,这些东西都是他前些时日托人从国内送来的,对落后的鬼族来说,堪比神物,尤其于爱美的女人而言,相信菲娜看到之后会欣喜若狂。

    来到小情人的住处后,王烈抬眼看了看,迈步而入。

    这个地方叫作亚尔别馆,属于私人住宅区,但最近鬼族国会方面好像在搞什么改建,要在这里弄一个国馆,专门招待贵宾的那种。

    推开门后,没有想象中小情人扑进怀里的场面,而是入眼一片狼藉,包括桌椅和一些菲娜平常所用的生活物品散落一地。

    王烈眉头刚刚皱起,这里的女仆便慌慌张张赶了过来,用着蹩脚的话音道:“王将军您可算来了,菲娜小姐被自卫队抓走了,您快想办法救救她吧!”

    女仆说着,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脸上满是焦急。

    两人沟通不便,王烈有些没听明白,但看着女仆比划着抓人的样子,他试探性道:“自卫队?”

    好在女仆能听懂这个,忙不迭的点头,又开始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你把家里收拾一下。”

    王烈丢下一句话便走了,出了别馆后,朝站在外面守卫的一名军士道:“你回营调两队兄弟到自卫队来。”

    “诺!”军士领命,跑步离去。

    鬼族没有军事力量,但却是准许他们拥有自卫队的,否则治安会成问题,社会也会乱套。

    亚尔城的自卫队总人数大约在两万,主要职责就是为国会服务,同时肩负警察责任,其官署离这里并不远,名字叫作安保处,最高长官为安保官。

    自卫队内。

    少女菲娜正被绑在椅子上,反缚双手,绳索捆的倒是挺别致,将她洋溢青春的身材突显的越发玲珑有致。

    “臭婊子!上次我已经给过你警告了,让你离开别馆,那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把老子的话当放屁了是吗!”

    面前站着几名自卫队人员,看着绳绑刻印的胸前饱满,个个满脸贱笑。

    少女白皙的脸颊上有着细汗,使得几缕秀发紧贴,好看的眼眸中透着愤怒和惊慌,挣扎叫道:“你们太过分了!亚尔别馆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你们凭什么说拿去就拿去!”

    一人恶狠狠道:“没跟你说过吗!这是国会的命令!你敢抗命!?”

    菲娜道:“就算是国会的命令,那也该有收购手续吧!你们凭什么强抢!”

    “哼!强抢?国会能看上亚尔别馆,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一名胡子拉碴的猥琐男子似乎是小头头,他说着话,拉过一张椅子在菲娜面前坐下,以手指挑起其下巴道:“你长得这么漂亮,如果肯用身体来交换的话,或许我们还能再宽限你几日。”

    显然,对方要占家,却根本没有给钱的打算,又或者钱都被自卫队贪污了。

    菲娜闻言,气的脸色通红:“呸!你们实在太无耻了!休想得逞!”

    头目被吐了一口,顿时恼羞成怒:“混蛋!给你脸你不要脸是吧!”

    他一把抓起了菲娜的头发,看着少女惊慌失措、红唇微张的样子,不由兴致大发,转头朝身后几人说道:“哥几个,反正这婊子也不听话,干脆让上面把她平民的身份剥夺,弄成奴隶,咱们兄弟几个先玩,爽过之后再送给长官。”

    不要以为平民,鬼族是奴隶社会制度,能当平民其实身份就已经很不错了。

    菲娜明显被这样的话语吓得不轻,花容失色,声音发颤道:“你们!你们胆敢如此”

    “哈哈哈哈!”自卫队几人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哄然大笑,显然,他们没少干过这样的事。

    其中一人目露淫光的盯着菲娜,不住揉搓着下巴:“队长,这小妞确实是个大美人,咱们如果先享受了,长官会不会生气啊。”

    “别糟蹋太狠就行了。”猥琐头目说了一句,便开始当众解起了裤腰带:“老子先来!”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呢?”

    头目淫笑,刚恼火腰带系的太紧,房门却突然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妈的谁!?”几人一惊,头目也被吓得一激灵,忙又将腰带弄好。

    王烈迈步而入,他一身便装,手上还提着礼物,进来之后先是将东西放到了桌子上。

    见来者是秦人,自卫队几人没敢第一时间发难,而是下意识站到了一起,由头目问道:“阁下是?(鬼族语)”

    菲娜则是惊喜叫道:“烈!”

    他们这边喜欢叫亲近的人单字。

    王烈看了眼她狼狈的样子,接着大步流星,走上前为其松绑。

    见他理都不理自己,身边小头目因顾忌身份不明,只能强压着怒火说道:“阁下这是要做什么,她是我们自卫队逮捕的犯人,正在接受审问。”

    这一次,他用的是蹩脚的中原话,因大秦的原因,他们这些当差的多少都会那么两句。

    “审问?”王烈冷笑道:“有这么审问的吗?”

    话落,已扬起右手,对准头目的脸颊,狠狠就是一耳光。

第1561章 嚣张

    啪的一声,头目被这一巴掌扇了个正着,强大力道下,使他整个身子一歪栽,直接扑倒在地,撞翻身侧木椅。

    头目有点被打傻了,眼冒金星,口鼻窜血,直感脸上火辣辣的疼,一手捂着掌印,半天没反应过来。

    另外几名自卫队成员同样被搞得有点懵,直到稍顿后,这才有人大叫道:“你干什么!竟敢打我们队长!”

    “打你?就是杀了你又怎么样!”王烈寒声冷喝。

    听到这话,有人开始惊恐嘶吼:“叫人!快叫人支援!”

    “烈。”菲娜则是凑到了王烈身边,抓着他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担忧。

    “没事。”王烈拍了拍的她的小手,给了其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又埋怨道:“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不通知我呢。”

    菲娜微低下脑袋:“我我就突然被他们闯进家抓走了.”

    “知道了。”王烈又安慰了几句,见对方真叫人去了,不由皱眉道:“你们真想把事情闹大是吧?”

    “你他妈打了我们队长还想走!?”有一人叫嚣,可却没敢轻易上前。

    “行,老子今天刚好无聊,就陪你们玩玩。”王烈说着,把菲娜推到一边,开始紧起袖口,一副准备大打出手的样子。

    这时候那头目也缓过了神,捂脸爬站起来后,也不管王烈是什么身份了,一指手怒吼道:“干死他!兄弟们一起上!”

    随着他的话声,撸袖子的撸袖子,抄凳子的抄凳子,王烈哪有一丝惧色,将菲娜挡在身后,不退反进。

    自卫队几人一拥而上,惨嚎声顿时响起,但无一例外,都是对方的,要么被一脚踹翻,要么被一拳砸倒在地,要么被一击丧失反抗能力。

    王烈可是硬战功升上来的武将,浴血疆场,戎马一生,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根本不为过。就这几个烂鱼臭虾,怎么可能近得了身。

    不多时,自卫队大批人马赶来,由一名更高的头目带领,他人还未进门,却是大叫出声:“谁敢在咱们自卫队闹事!?”

    话落,由其在前,一群人蜂拥而入,且个个手里都拿上了武器。

    进来之后,大头目先是扫视一周,见满地狼籍和哀嚎的手下,不由眉头大皱,旋即盯向王烈道:“阁下为何要擅闯安保处,打伤我们的执法人员。”

    他话音刚落,之前被扇耳光的小头目便开始嚎叫道:“大队长,此人蛮横无理,劫救人犯,您一定要为小人作主啊”

    大头目一抬手打断了他,双眼仍旧死死盯着王烈:“说话!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尽管你是秦人。”

    “烈”菲娜漂亮的脸蛋儿满是紧张,宝石般的眼睛看向王烈,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王烈没理她,面向对方众人,大咧咧说道:“你在自卫队身居何职?”

    大头目一愣,可还是下意识回到:“我乃是自卫队第三队大队长!”

    “你算个什么东西。”王烈冷笑,一指门外:“叫你们的最高长官来!”

    “你!”大头目被噎了一下,多少有些恼羞成怒,可对方越是如此,越是身份可疑,他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其他自卫队人员则是个个怒吼出声,蠢蠢欲动。

    大头目连忙抬手拦住,凝声道:“阁下要见我们长官,总该表面身份吧?”

    “以你的级别,还不够资格说这种话。”王烈撇嘴道,该嚣张的时候就要嚣张,何况这是在鬼族,且还占理不是。

    老子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了,差点都被强奸,还不能出出气了?

    “你他妈别太嚣张”

    大头目忍无可忍,可话刚说到一半,又是一巴掌扇了过来,就当着那么多自卫队人员的面,跟之前抽小头目一样,大头目被打了个晕头转向,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都愣了一下,场面鸦雀无声。

    旋即,就是大头目的嚎叫声:“上!先把他给我绑了!”

    众人顿时回神,纷纷大怒,刚要动作,王烈却突然冷喝道:“谁敢上前一步!老子荡平整个自卫队!”

    众人脚下一顿,被这威势镇住了,下意识左顾右盼。

    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了震慑人心的动静。

    那是步军在齐齐跑动。

    声落,是哗啦啦整齐的甲胄摩擦声,再踮脚往外看去,就这顷刻之间,外面已经被重兵包围,清一色的黑甲红缨,个个将士腰杆笔直的站于两侧,留出中间一条通道。

    啊!?看着这一幕,所有自卫队人员都慌了,纷纷大惊失色。

    “怎么了?怎么了?”大头目刚刚爬起。

    “秦军,外面都是秦军”有人小声说了一句,然后马上闭嘴,还不动声色和大头目拉开了距离,刚刚你可是骂过眼前这个人啊,可别连累到我

    “什什么,秦.秦军。”大头目则是狠狠咽了口唾沫,脸色惊变不定,再看向王烈时,已是换上了点头哈腰的模样,使劲扇着自己嘴巴,边扇边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个屁把我放了吧.”

    说着说着,已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悲声哭了起来。

    他怕啊,太怕死了。

    这秦军能惹吗,何况还是能调动部队的人。

    紧接着,一名秦军军官走了进来,先是扫了眼在场之人,接着抱拳弯腰:“将军。”

    “恩。”王烈应了一声,随后指了指之前欲行强奸之事的小头目:“把这几个人带走。”

    “诺!”军官领命,直接朝前一挥手,身后数名将士立即冲步上前,两人一组,将几人押缚。

    其他自卫队人员哪敢插手,反而连连后退避让。

    那小头目和之前几人则是拼命哀嚎求饶起来。

    随后,自卫队真正的长官终于来了,等搞清情况后,凑到王烈跟前,连连赔笑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都是手下人不懂事,冲撞了您和菲娜小姐,小人代表整个自卫队向您赔罪。”

    “亚尔别馆,以后还会有事吗?”王烈问。

    “怎么可能!那是菲娜小姐的住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长官连忙道:“之前那不是不了解情况嘛,王将军您多多包涵。”

第1562章

    “行了。”王烈不冷不热道:“你知道,菲娜小姐是我的朋友。”

    “是,是,小人明白,请将军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类似的事情发生。”平常那么嚣张跋扈的鬼族安保官如今却站在那里点头哈腰,根本不敢抬头。

    其他自卫队人员亦是大气不敢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菲娜则是挽着王烈的胳膊,心里如同喝了蜜一样,虚荣心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少女脸上洋溢着别样的风采,看着王烈的双眼里似乎都在闪着星星,依偎在身边,推都推不开。

    而见王烈要走,安保官非常有眼力劲的帮忙拿起桌上的礼物,接着朝还站在那里的一群手下吼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还不快滚开!”

    众人连忙恭敬的让开一条大道。

    安保官又忙朝王烈躬身弯腰:“将军您请。”

    几人离开了这里,留下屋内拥挤一群的自卫队人员,人们也忍不住小声议论了起来:

    “那人是谁啊”

    “看长官的模样,怕不是王烈。”

    “什么?王烈不是秦军的主将吗?”

    “是啊,那个菲娜小姐一看就是王烈的小情人,这托恩他们是怎么招惹上的,这下可完了啊.”

    到了外面之后,安保官提着礼物屁颠屁颠跟来,双手恭敬递交。

    王烈接过,刚要离开,后者却又讨好道:“将军,您看咱这些秦军弟兄们每天都很辛苦,好不容易出营一趟,何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呢。”

    这次过来的秦军士卒差不多有一两百人,这可不是一个小饭局。

    王烈闻言看了他一眼,稍稍考虑,守边将士确实辛苦,该放松的时候应当放松,他也没打算跟鬼族人客气,便点点头道:“也好,那你就看着安排吧。”

    说着,亦拍了拍其肩膀,笑呵呵道:“你这个人还不错,晚上我会把你们的内政官里奇约出来,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职位再往上升一升。”

    哟!听到这话,安保官双眼顿时一亮,猛地一弯腰身:“谢将军提拔!从今以后,小人愿以将军马首是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任谁也知道,能巴结上秦军主将,可比那些国会官员要靠谱的多。

    王烈走了,不远处还传来菲娜惊喜的声音:“啊?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恩,这叫红玉泥,滋润养颜用的,会让你的皮肤越来越白嫩,越来越美丽。”

    “烈,你真是太好了!”菲娜宝贝一样抱着精致小盒,踮脚飞快在王烈脸上亲了一口,而后红着脸小声在耳边道:“晚上我要奖励你五次”

    王烈浑身一哆嗦,脸都变了。

    异域少女看起来如此清纯,谁能想到,床上却是疯狂的很。

    而安保官这边,直到王烈他们身影消失不见,他才真正直起身。

    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他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可回到自卫队后,却是扫视手下一周,厉声呵斥道:“眼睛都他娘的长到屁股上去了!?王烈将军是何人,他的女人你们也敢动!?妈的差点被你们害死!以后都给老子醒目点!”

    当天晚上,鬼族安保官在亚尔城最大的酒楼大摆宴席,基于王烈的身份,许多国会高官都不请自来,包括其国王巴维,见到王烈的时候同样满脸堆笑的讨好模样。

    王烈亦邀请了时任鬼族军政官的己方大臣崔执,席间,两人坐在一起低声交谈,崔执道:“这种场合,我觉得还是少来为好。”

    “今天遇到了点事,被我临时抽调了两队兄弟,刚好由人请客,就当犒劳犒劳了。”王烈笑道:“这不咱俩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想着喊你出来喝两杯嘛。”

    崔执也没多问,无奈苦笑了一声:“你那边倒是没什么事,可我天天有的忙啊。不说了,来,喝酒。”

    两人碰了一下,王烈又道:“对了,铜矿那边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再调派点人手过去。”

    “不用。”崔执摆摆手,压低声音道:“咱们在这里吃肉,也得给他们喝口汤,陛下的意思是,该分给鬼族的还是要给的,不然他们的国会也无法运转。”

    “明白,都是些政治问题嘛。”王烈乐呵呵一笑,没好意思说自己不懂。

    晚上琐事不提,第二天上午,王烈颇感腰酸背痛,刚回到军帐屁股还没坐热,便有军士入内汇报:“将军,长安来人了。”

    “哦?”王烈精神一震,伸手道:“快请。”

    不多时,侍中大夫宋永忠在军士带引下走了进来,拱手爽朗笑道:“哈哈,王将军,经久未见,风采依然啊。”

    “哪里哪里,宋大人不辞辛苦,本将军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两人当然是认识的,见面之后少不了客套了一番。

    侍中大夫为当朝正五品,职属九卿之一的少府下辖,多入禁宫受命,乃皇帝指派的散职。

    宋永忠这次过来,也是代表朝廷走一次。

    寒暄过后,见王烈准备跪地,恭敬等候圣旨模样,宋永忠笑呵呵道:“将军不必跪礼,在下此来,并没有带圣旨,只是陛下临行交代了一番,慰问一下守边将士们,顺带看一看铜矿那边,以及商业方面的布局。”

    “啊,是这样。”王烈恍然大悟,忍不住关切问道:“陛下近来可还安好?”

    “将军放心,陛下很好,就是有时候批阅奏章太忙碌了,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宋永忠道:“叫我说啊,这奏疏方面还应该再精改一些。”

    “说的没错,那些文官,七搞八搞的,有事没事总喜欢麻烦陛下。”王烈深表赞同,说着又一伸手:“宋大人坐,我已令人备宴,只是军中粗茶淡饭,你别见怪就好。”

    “将军哪里话,咱们不都是跟着陛下走过来的嘛,当初贫穷苦寒,什么苦头没吃过。”宋永忠道。

    “嘿!这话我爱听!”王烈一拍大腿,乐呵呵道:“稍后我便令军卒去通知崔执大人,这边的事他熟。”

    “好说,好说。”宋永忠连连点头。

    鬼族这边一切都很好,另一边,萧远也收到了王元举的三十七页公文,害的他看了好半晌,最后让人将这些东西都送到了工部。

第1563章 决堤

    淮南,六安县。

    此地有长江经流分支,平原广袤,农耕产业极其丰盛。

    夜半,狂风呼啸,雷震天地。

    闪电划破长空,照印山间树林,亦照亮了六安大坝下的波涛翻滚。

    高浪已触及红线,黑夜之中,那翻滚起伏,水声惊悚,若此时坝上有人,必会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这场大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

    是为夏秋大汛。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天际,紧跟而来的阵阵雷声下,暴雨骤然倾盆。

    水面哗啦啦作响,雨点又密又急。

    片刻后,风卷大浪拍来,轰隆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六安大坝轰然倒塌,且并不是一个缺口,而是整座大坝直接被摧毁,裂成了无数碎片,那一瞬间,洪水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争先恐后,如同万马奔腾,决堤而下。

    在大自然的摧毁力下,洪流所过之处,便如那张开巨口的猛兽,吞噬了一切。

    “当当当当!”

    某村落里,村长正疯狂敲打着铜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发洪水了!发洪水了——”

    在这雨天半夜,这急促的锣声如同丧门钟一般,敲响了村子里的所有村民,大家纷纷披衣而出,刚搞清情况,惊恐下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已由远而近。

    “跑啊!快跑啊——”

    整个村子顿时乱成了一团,有人慌着收捡东西,有人急的抱起孩子,还有聪明些的开始疯狂往树上爬。

    但这怎么可能快得过山洪,顷刻之间,滔天洪水席卷而至。

    没有任何意外,洪流浪高过人,翻滚汹涌,只一个冲击而过,别说什么农田鸡舍了,整个村子所有的房屋都被一波带走。

    这一晚,由六安大坝决堤,大水借地势,山洪爆发,摧枯拉朽,所过之处,无论人畜庄稼,无一幸免。

    后半夜,六安县令住处。

    “县尊!县尊!”

    房门被拍的砰砰作响,县令此时搂着美妾睡得正酣,被如此吵醒,自然免不了有些恼火:“哪个狗日的!”

    他的小妾也往他怀里挤了挤,并未睁眼,朦胧迷糊道:“都这么晚了谁啊?”

    “是我啊大人!大事不好了!”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

    “卢主薄?”县令听出声音,眉头大皱,不过还是推开了小妾,下床边穿衣服边走去开门,同时颇为不悦:“如此雨夜,卢主薄不在家中歇息,何故扰人清梦。”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恰好闪电照亮夜空,外面还在下着瓢泼大雨,卢主薄一身官服,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整个人狼狈不堪,如同落汤鸡。

    可他却顾不得许多,急声说道:“县尊!六安大坝决.决堤了!”

    “你说什么!?”一句话,将县令的瞌睡瞬间吓醒,他双目圆瞪,下意识一把抓住了主薄衣领,语气都变得有些狰狞起来:“本县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六安大坝,决堤了!”主薄重复道,焦急表情不比他差多少。

    得到确定,县令脑袋嗡的一声,半晌才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严严不严重,可有毁坏民居良田?”

    主薄沉默了一下,道:“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但整座大坝崩塌,洪流所过之处,必是哀鸿遍野.”

    听到这话,县令脚下一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悲叫出声:“完了!都完了!都完了啊!”

    卢主薄连忙上前拉起了他,同样心惊胆战。

    县令越发悲声:“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决堤了呢,当初不是说没事的吗,啊?怎么会出事,怎么会出事!这让本县如何向上面交代,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来查的!”

    卢主薄颤声说道:“此洪汹涌,为今之计,当先安抚庶民,以府库赈灾,再图周旋之策,县尊当及早做好准备。”

    “如何准备!你倒是说的轻松!”县令厉声道:“六安大坝是去年才建的!今年就决堤了,这件事能糊弄过去?”

    卢主薄咽了口唾沫,没了声音。

    倒是床上的小妾被彻底吵醒,有些不悦的撒娇道:“哎呀老爷,干什么呀。”

    “闭嘴!睡你的觉!”县令此时哪还有风月心思,骂完之后,与卢主薄匆匆离去。

    同样的,他也顾不得外面的大雨,连伞都没工夫去拿了。

    半个时辰后,县府后堂。

    大厅里上了四杯热茶,坐了四个人,六安县令、县丞、主薄,及一名水务官员。

    茶烟袅袅,但却没有一个人去端杯,四人全都一身官服,面色阴沉难看。

    短暂的沉默后,县令郭宝德率先开口道:“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现在说说怎么办吧。”

    还是沉默,没人轻易开口说话。

    从召集来时,就是这样,郭宝德不由怒从心中起:“当初分钱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拿的快!现在出事了,却个个没了声音,难道要让我一个人承担吗!”

    “县尊息怒,我等岂敢。”主薄卢仁友连忙道:“这不是王大人还没来吗,大家同船共渡,自然是要共进退的嘛。”

    “他推脱不来!”郭宝德没好气道:“都这种时候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难道还以为能推诿过去不成!”

    另外三人闻言,不由互相看了看,县丞道:“这不可能吧,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大人这心得有多大,他当初不是也参与了吗。”

    “谁知道呢!”郭宝德烦躁道:“不管他了!这件事拖不得,也根本无法隐瞒不报,且若暴露,六安亦会民意汹汹,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县尊有何主意?”卢仁友下意识问道,众人目光也都看了过来。

    大家都是心如乱麻,哪有什么计策,郭宝德扫了几人一眼,先是看向卢仁友:“当初修建六安大坝,是你向上面申请的巨额拨款。”

    “那,那县尊不是也批了公文嘛。”卢仁友急道。

    郭宝德没理他,又看向县丞:“是你负责兴修。”

    再看向水务方面的官员:“是你测量监工,购置材料。”

    “然后,是王少成验收。”

    “这方方面面,谁能跑得了?”

第1564章 贪官害民

    三人闻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当初拿着白花花的银子时,是很快活,但事后那种提心吊胆不是常人所能体会的。

    卢仁友愁眉苦脸:“县尊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无法瞒住,就算我们不汇报,用不了两天,郡里也会知道这场水灾,到时候说不得还要更加麻烦。”

    六安县丞转了转眼珠,说道:“我看,可以以此汇报,今岁六安降雨量过大,各处河道大涨也是在所难免,大坝并非坚不可摧,就算工程做的再好,终究还是没挡住迅猛洪水。天灾而已,只要咱们接下来设粥棚赈济,处理好善后之事,然后再去郡里活动活动关系,或可避过此难。”

    听到这话,水利令丞眉头直皱:“你这不是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吗!”

    “我哪有此意,你误会了。”县丞不动声色道。

    “误会?哼!”水利令丞冷笑道:“一县河道官的责任是什么,是水利工程建设,及水务资源管理,更重要的是,防洪抗汛!”

    “若如此上报,上面第一个找的就是本官!”

    “到时候,如何解释?”

    “水,又是怎么上来的?”

    “河道分流疏通,大坝工程,及泄洪工作,桩桩件件,本官岂不是百口莫辩!”

    他接连发问,县丞不由干笑了一声:“申大人别着急嘛,我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少来!”水利令丞有些急眼:“六安大坝是去年年底才完工修好,一年不到,便整体崩塌,当初你可是也负责参与了此事,你以为你跑得了!”

    “你!”县丞被噎了一下。

    如此情况,利刃已悬在头顶,随时都会落下,贪官之间,自免不得一番内讧。

    “好了!”郭宝德烦躁的呵斥了一声,气急败坏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想着推卸责任!本官之前的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说着一指县丞:“县中所有水利工程,包括六安大坝,你拿钱了没有!”

    “这。”县丞欲言又止,继而脑袋微低。

    又指水利令丞:“你呢!”

    后者无言以对。

    “既然都拿了,都贪了,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人,还扯那些有用吗!包括没来的王少成,他也一样!”郭宝德语气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马上就要天亮了,此事虽然瞒不了,但想想办法还是能拖住两天的。”

    “而在这两天里,就是我们想办法盖过此事的最后时间!”

    “挺过去了,往后依旧荣华富贵。”

    “挺不过去,人头落地!”

    话说到这里,郭宝德已经开始安排事情,先是看向水利令丞:“天亮之后,你再去找一趟王少成,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总不能我们在这里绞尽脑汁,他呼呼大睡坐享其成!”

    “是,县尊放心,我稍后便亲自过去。”水利令丞回到。

    郭宝德又看向另外两人:“你们两个,赶紧去到灾区搞一些粥棚,从县里府库拿钱,赈济灾民,抚慰黎庶。”

    “同时,本官也会派人统计清点一下水患损毁之民居民田,及受灾人数,做好详细公文。”

    “这些事情是必须要弄的,否则,麻烦只会更大!”

    他话说完,主薄卢仁友却脸色难看道:“可是县尊,府库钱粮已经没有多少了,恐怕”

    “那就有多少拿多少!全都拿出来!”郭宝德惊怒之下,情绪已经临近崩溃,几乎是大吼着:“还不快去!!”

    “是,是”其他三人连忙起身,施礼离去,各个桌上的茶水始终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等人都走后,郭宝德刚想站起身,可却又一屁股跌坐了回去,直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天色放亮。

    倾盆暴雨已经变成了蒙蒙细雨。

    屋檐水珠连成了一条线,滴滴落下,县府官吏们脚步匆匆。

    县城因地势原因并没有遭到洪水的冲击,但山洪肆虐而过的其他地方却遭了秧。

    浑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木头杂物,还有一些茅草房顶,以及一具具尸体,所淹没之良田,更是不计其数。

    入眼看去,一片泽国。

    六安县此次水患,几乎波及了半个县辖乡村,用哀鸿遍野来形容绝不为过。

    几名赃官穷奢极欲,他们为了自己快活而贪污水利工程款,却不知因此害死了多少人,造了多少孽。

    卢仁友和六安县丞的动作很快,上午时分,就已经开始在东门设置粥棚赈济灾民,可笑的是,如果这是正常情况下发生的水患,他们倒还真不失勤政爱民。

    粥棚不止一处,灾民不少,排成了好几条长龙,洪流所过,家没了,田也被淹了,百姓们个个都是一脸绝望,如同行尸走肉。

    卢仁友坐在粥棚一侧,身为县中主薄,他当然不可能亲自掌勺施粥,只是来此看着做做样子罢了。

    眼下他的心思也根本不在这上面,早已思绪飘飞,绞尽脑汁的想着善后办法。

    以假乱真,虚报瞒报,瞒天过海,种种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不多时,县丞走了过来,碰了碰他:“发什么呆呢。”

    卢仁友回过神,看了眼排队的灾民后,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苦笑道:“我在想,我们当初是不是疯了,放着大好前程不要”

    “别说了!”县丞一挥手打断了他,被他一提,又何尝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有朝廷俸禄,一辈子衣食无忧,且有权有势,身份高人一等,在整个六安县,无论走到哪都是大爷,放着这样的生活不要,却偏偏一时鬼迷心窍。你说,他能不后悔?

    而郭宝德那边,更是亲力亲为,亲自下到洪灾区视察情况,不断慰问着侥幸活下来的灾民。

    “天不怜民,接连暴雨,使我六安百姓受此大难啊”

    他握着一名老农的手,悲声说着:“尔等尽管放心,本官身为六安县令,绝不会至民生于不顾,县府也一定会想办法帮助大家渡过此次难关的。”

    身后吏员适时伸过来一把伞:“县尊,暴雨虽停,但细雨凉人,小心身体啊。”

    郭宝德大怒:“还打什么伞!县中遭此天灾大难,本县恨不能救民于水火!”

    周围灾民哪里知道真实情况,闻言纷纷大为感动,不少人都跪了下来,七嘴八舌的高呼:“县尊真是我等父母,青天大老爷啊”

    此伪善,多么讽刺。

第1565章 狗急跳墙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郭宝德几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水患表面工作做好,于晚饭过后,再次聚在了一起。

    还是县府后堂那间客厅,只不过少了水利令丞。

    大家手边方桌上依旧放了一杯热茶,刚才已经经过一番讨论,六安县丞给出了两种方法。

    第一,还是将责任推到天灾上,一口咬死水势暴涨,山洪过于凶猛,堤坝崩塌在所难免,大不了治个防患不及之罪,被摘官帽总比被杀头的好。

    但马上就被郭宝德否定了,理由很简单,如此汇报,上面肯定会下查,到时候不是你说怎样就怎样的,也很容易就被查出一些东西来。

    第二,共同出钱,贿赂上官,请郡里帮忙遮掩此事。

    这一次郭宝德倒没有马上否决,而是稍稍沉默后说道:“你在郡里有关系吗?”

    “这”县丞犹豫了一下,如实道:“虽然认识一两个郡官,但都不太熟,若是走门路的话,恐怕不太好办.”

    “那你这不是在说废话吗?”郭宝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县丞也不在意,试探性道:“可可下官记得,县尊背后不是有靠山吗,何不找大树庇护,躲过此劫。”

    “我哪有什么靠山!”郭宝德透露老底:“当初本县到六安上任,故作此语,只是官场上的一种虚张声势罢了。”

    “这!”县丞一脸别扭,顿时更加后悔了,可已经上了贼船,再无法下来。

    郭宝德不再理他,看向卢仁友:“你这边想到什么好对策没有?”

    卢仁友摇了摇头:“我苦思冥想,想遮掩此事,并不容易,关键的问题在于,大坝是新修不久,且牵联的人太多了。”

    “是啊,新修不久便崩塌了,这便是说不过去的疑点啊。”郭宝德道:“你说,咱们的运气怎么就这么差呢!偏偏就遇到了罕见的连天暴雨。”

    话正说到这里,外面脚步声响起,不多时,水利令丞入内。

    三人顿时精神一震,水利令丞今天主要是去找王少成,说不定他俩那里能有什么好办法?

    郭宝德第一个忍不住起身相问:“如何?王少成那边怎么说?可有对策?”

    “别想了。”水利令丞开口一句话就让三人心中一沉,接着道:“我今天上午去找他,却被闭门不见,后来惹急了,我便要硬闯,王少成这才出面与我谈了一次。”

    “然后呢?”县丞跟着追问。

    说到这里,水利令丞语气变得有些气急败坏:“狗日的王少成!他竟然大言不惭,说是事情已经败露,悔不当初,还让我们和他一起向郡里自首!”

    “我最初不信,深究之下,他也被逼急了,后来与我大吵了一顿。”

    “什么.”郭宝德听完,失魂落魄的跌回了椅子上,似是喃喃自语道:“如此一来,真就完了啊,王少成那里肯定有着当初的水利工程材料,以及相关公文。如此情况,他要向郡里招供,也一定会将我们全部举发的,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写信了。”

    他的话,另外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心里都很明白,这是必然的。

    卢仁友已经被吓得额头冒出了冷汗,一想到自己即将迎接的罪罚,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他慌乱之下,连声说着:“王少成若诉我等罪状,断无生路,断无生路啊!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县丞则是又惊又怒,愤恨骂道:“干他娘的王少成!他如此行事,诉写我等罪状,然后跑去郡里自首,就是想要将功折罪!”

    “这是在拿我等当垫脚石,换他的性命!上面见他态度良好,不仅主动供出了我等,一切又都据实交代,说不定还真会格外开恩,放他一条生路!”

    “此贼算得一手好账!”

    县丞的这波分析,顿时将其他几人惊醒,是啊,事到跟前,王少成为什么突然转变,除非,他能搏得生路。

    “狗贼可恨!”郭宝德亦会过意,对县丞的话深表赞同:“定是如此!否则王少成他不要命了?”

    “没错!”水利令丞接道:“我回来之时,就在路上仔细分析此事,倒也想了一计,不过并非什么万全之策。”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有何计策赶紧说啊!”卢仁友急的催促,差点蹦脚。

    因水利令丞是最先知道此事的,所以眼下相对更冷静一些,他看了三人一眼,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凝声道:“杀了王少成!想办法将其造成畏罪自杀的样子,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啊!?其他三人都惊了一下,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

    水利令丞接着道:“蝎虎每遇致命危险,都会自断其尾,以趁机逃脱。虽然王少成已经不是我们一条船上的人了,但仍适用于此。杀了他,一来,可以解决举发之事,二来,也能短尾求生。”

    郭宝德道:“此计当然可行,但要将堤坝崩塌的罪责全都推到王少成一人身上,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县丞跟着道:“是啊,之前的公文是根本无法篡改的。”

    “那就作假,再弄一些假的公文不就行了!”水利令丞道:“就说王少成工程验收之时,疏忽了堤坝方面的某些问题,这才导致今日水患,后察觉此事,但为时已晚,知道自己难逃其责,这才引咎自杀。”

    “而我们,大不了跟着受一些罚,只要能活命,官职丢了也就丢了,反正之前拿的银子已经足够我们一辈子花销了。”

    意思很简单,都是王少成干的。

    几人听完,全都缓缓点了点头。

    六安县丞第一个忍不住道:“就这么干!要做就尽快,否则,王少成的书信说不定明天就送走了!”

    郭宝德点头,恶狠狠道:“今夜就是个好时机,反正王少成家里也没什么防备,这件事谁去做?”

    “我来!”仍旧是县丞,这些人里胆子最大的一个,阴冷说道:“必让其吊死梁上!”

    “好!我来弄公文!”

    “我去处理其他事,争取做到滴水不漏。”

    四贪官狗急跳墙,遂决定铤而走险。

第1566章 畏罪自杀

    深夜,王少成书房。

    作为六安县的水利监,他的官职为正八品,权一县水务,无论是水库兴修还是堤坝河道,以及县中用水,都避不开他这里,与水利令丞同属河道衙门,两人一正一副,相当于水利局正副局长。

    因六安有长江分支经流,水务尤重,所以在天下大定后,这里便有过不少水利兴修。

    六安大坝只是其一,当初还包括了河道疏通、引水泄洪、防汛抗旱、加之一些水库桥梁等。

    这些杂七杂八的工程加在一起,由县令牵头,批定公文,主薄亲自跑到郡里申请,上面核实之后,一共拨款白银六十万两。

    约计铜钱一亿八千万。

    以当下购买力,这是一笔巨额财富。

    几人收到这笔拨款,白花花的银子晃的人眼疼,亦让他们萌生了贪污舞弊的想法。

    最终,六安县令,县丞,主薄,水利令丞,及王少成,五个人达成了一致,平分了这笔朝廷拨款,每人得钱三千万,只留了三千万用来做做表面文章。

    一亿八千万,是上面根据实际情况估算的结果,而他们却用三千万兴修整个大县的水利,那怎么可能够用,就算拆东补西也不行,最后结果自然也就是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

    这五人,个个在县里都是实权老爷,但凡有一个人没贪,这事都糊弄不过去,但他们却沆瀣一气,这就使得根本没人可以察觉。

    事后王少成很后悔,这种后悔比郭宝德他们来的要早得多,曾有过数次内心的纠结,想要投案自首,但拖拖拉拉又没勇气,这次决堤事发,使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眼看哀鸿遍野,此时的王少成既悔恨又自责,书房挑灯后,磨砚之时,还在不住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六安百姓,是我害了六安百姓”

    “这滔天罪恶,如何弥补啊”

    他内心痛苦到扭曲,在这种情绪下,展开公文纸,以毛笔沾了沾墨汁,几乎没怎么思考,便开始提笔写了下去。

    这是一道上呈朝廷的奏疏,信中先是自诉罪行,然后举发郭宝德等一众县官,将种种事情记录的一清二楚,包括他们兴修大坝的材料,疏通河道的民夫征调,以及如何欺上瞒下等等,最后再说自己悔恨交加,有负陛下圣恩,虽九死难辞其咎云云。

    他写得很快,下笔行云流水,一张纸不够又加一张,却浑然不知顶上瓦片已被悄然揭开,一支小竹筒无声无息的探了进来,口子正对书案。

    就在他奋笔疾书的时候,咻的一声,一枚细如毛发的小针从竹筒射出,正中其脑。

    这是一种使用距离非常短的暗器,没什么太大的杀伤力,其主要功能是击中要害穴位,让人昏厥,或者在小针上淬毒。

    王少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只觉后脖一麻,紧跟着眼前一黑,栽倒书案。

    房顶上的瓦片又被重新盖上,还很谨慎的矫正了一下位置。

    片刻后,一名黑衣人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闪身蹿了进来。然后将其关死。

    他进来之后,先是左右看了看,接着拿出一根麻绳,绕上房梁,又搬过一张凳子试了试高度,这才取下王少成后脖的小针,将其抱起,挂上绳索。

    弄完这些,黑衣人还非常小心的用王少成的脚蹬掉了椅子,故意留下其脚印。

    椅子倒地,王少成身体受重,脖子瞬间被绳索勒紧。

    之前的银针,只是精准打击,将他弄的暂时昏迷了,并未直接杀死,不然会被验出中毒而亡的迹象。

    此时气管被勒,呼吸受阻,强大的难受感涌上心头,本就只是昏睡状态的王少成立即清醒了过来,可为时已晚。

    要知道,上吊自缢的人,是无法自救的,因为颈动脉受压,大脑会瞬间缺氧,这个时候你会发现除了下意识的挣扎,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反抗力气,同时,身体的全部重量也会集中在颈椎部位。

    眼下的王少成就是这种情况,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断挣扎,双脚乱蹬想要着力,可越是如此,脖子就被勒的越紧,很快脸色便憋成了酱紫。

    他瞪大着眼睛,喉咙里想发出什么,可却只有艰难的嗬嗬声。

    黑衣人就站在下面静静的看着,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自缢的效果。

    片刻后,王少成没了动静,吊死绳索,尸体悬于梁下。

    黑衣人谨慎的又等了一会儿,这才走到书案前,拿起王少成之前写的举发信,大致扫过后,将其统统收走。

    旋即,又从怀中掏出另一封伪造的忏悔书摆放好,做成畏罪自杀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他按照县丞的交待,又在书架上翻翻找找,搜寻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需要的东西,这才快速离开,轻声关上房门,弓着身子左右瞄瞄,蹿上院墙消失在黑夜里。

    另一边,六安县丞家中。

    他书房里的灯也亮着,正在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消息。

    不多时,三停两急的叩门声响起,县丞精神一震,快步上前打开,然后关死。未等来人说话,已是开口问道:“如何?”

    来者正是之前的黑衣人,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寻常衣物,很普通的长相,轻笑道:“大人放心,麻烦都已经解决了。”

    说着话,亦掏出了王少成的奏疏。

    县丞接过,大致扫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得有些惨白,后怕不已道:“果然,他这是要将我们都置于死地啊!此信若传到上面,后果不堪设想,好在及时,有惊无险。”

    言罢,将书信点燃焚烧,又道:“还有本官让你找的东西呢?”

    那是两本线装书籍,里面有着六安县水利兴修的相关东西,于他们四人而言,极其重要。

    黑衣人摇摇头道:“我将他的书房都翻遍了,可并没有发现你所说的东西。”

    “怎么可能。”县丞眉头大皱:“难道是被他藏在别处了?”

    “小人也不知,但时间紧迫,我也不能在其书房久留。”黑衣人道。

    县丞稍稍思虑,半晌后才道:“先不管这个,眼下最重要的是,你都做干净没有。”

    “大人放一百个心,绝对是畏罪自杀,毫无破绽,甚至小人亲眼看着王少成挣扎到死。”黑衣人拍着胸脯道。

    “那就好,那就好。”县丞暗松了一口气,旋即将一包银子扔给了黑衣人:“这些钱,足够你快活了,拿着他赶紧走,从六安县消失。”

    “明白,明白,小人马上就走,绝不停留一刻。”

第1567章 六安巡检

    翌日,王少成书房。

    婢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米粥早点,刚一进门,便见尸体悬于屋中,吊死梁下,双臂耸拉,诡异恐怖。

    紧接而来的,便是茶碗掉地碎裂声和惊恐的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何事!”仆人家丁闻讯赶来。

    婢女跌坐在地,面无血色,一手指着书房,哆哆唆嗦道:“老爷老爷他.”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她提醒了,赶来的众人皆已发现了屋内的情况,纷纷大惊失色,乱成了一团。

    不多时,王少成的夫人也赶了过来,一见此场景眼一翻、身子一软,险些昏厥了过去,还好身边婢女及时扶住了她:“夫人。”

    “快,快报官”

    王夫人瘫软在地,颤抖着声音开始呜咽啜泣,仆人婢女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王少成家里悲声一片

    上午巳时左右,武卫府官兵抵达,由六安县巡检亲自带队,一到现场,便开始吩咐左右:“你,你,外面站岗,其他人封锁整个王家府宅,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小刘跟我来。”

    说着迈步走进书房,同时扬声喊道:“小陈,仵作还没来吗!”

    “正在赶来的路上,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一名官兵回到。

    巡检不再理会,而是先抬头看了看房梁和绳索,以及悬梁的王少成,然后又围着尸体转了一圈,仔细的看着什么。

    这时,王夫人和婢女等人也被官兵请了过来。

    巡检收回目光,看向其道:“是谁先发现王大人的?”

    “是是奴婢。”早晨那名婢女怯生生站了出来。

    “从发现出事开始,到武卫府封锁这里,这期间,有没有人动过王大人的遗体,或者说,有没有人进过这间书房。”巡检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没,没有。”婢女摇了摇头。

    “你肯定?”

    “奴婢肯定,因为之前大家一直都在这里。”

    “那你是怎么发现出事的?”巡检又问。

    婢女道:“早时,夫人叫来奴婢,说是老爷昨日在书房挑灯办公,必然饥肠辘辘,便让奴婢送来一些早点,可奴婢一开门.一开门便见老爷吊在那里”

    她说着,因惊吓过度,语调很不平稳。

    “好了,你不要害怕,先仔细回想一下,昨夜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或者说,你家老爷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巡检稍作安慰,环视几名仆人:“还有你们,都仔细想一想,稍后武卫府会一一问话。”

    王夫人闻言,则是带着哭腔道:“周巡检的意思是,我家老爷是死于谋杀?”

    “现在尚不可知,但不排除这种可能。”巡检瞥了她一眼,心中当然是怀疑她的,一般家里的凶杀案,丈夫妻子,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于是不冷不热道:“还请夫人暂且回避,稍后,我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是。”王夫人轻轻应了一声,拿着手绢抽抽搭搭道:“若我家老爷是被奸人所害,还请周巡检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啊.”

    “王夫人放心,职责所在。”巡检声音很正。

    等这些琐事处理好后,仵作终于背着一个药箱急匆匆赶到。

    见到他,巡检没好气的一瞪目:“怎么这么久才来!”

    “卑职因一件验尸工具忘了家中,又中途返回,这才耽搁了一些,大人恕罪。”仵作惶恐弯腰。

    “行了,赶紧看看怎么回事!”巡检说着指挥官兵:“把人放下来,都小心一点。”

    “诺!”两名官兵领命,一左一右,将王少成的尸体抱了下来,于地上放好。

    仵作开始打开工具箱,净手验尸,六安巡检则开始搜查起整个房间来。

    当时黑衣人做的很谨慎,所以这里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包括整个书房摆设,书架书籍等,都整整齐齐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打斗痕迹,除了被蹬倒的椅子,那上面还留有王少成的脚印,巡检刚才已经比对过了。

    而那封伪造的认罪书,就放在书案,此时业已被巡检拿起,认真看过后,眉头稍皱。

    之前被唤作小刘的官兵走了过来,抱拳施礼道:“大人,书房其他地方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

    “叫两个人过来,把这些书,都翻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巡检又下命令。

    “是!”小刘正色应声。

    收好认罪书后,巡检便走到了仵作旁,和其一起半蹲下:“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仵作手上动作不停,正在翻看毛发,同时说道:“死者颈部有缢沟,舌尖微露,出齿三分,面色赤紫,口鼻及胸前有唾沫液体,其状乃勒喉下,与绳痕作比,刚好吻合。”

    “你的意思是王少成是自杀?”巡检问了一句。

    “恐怕八九不离十。”仵作道:“至少,我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其他的问题,死者所有的症状,都指向上吊自杀。”

    “没有其他伤口?”

    “没有。”仵作摇头。

    “那有中毒迹象吗?”巡检又追问了一句,很是负责。

    “也没有,中毒身亡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仵作对自己丰富的经验很有信心。

    “那人是什么时候死的?”

    仵作想了想:“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可以初步推算死于昨夜子时左右。”

    “没有打斗痕迹,没有中毒,上吊用的凳子上还有王少成的脚印,难道真的是自杀?”巡检喃喃自语,下意识又拿出那份认罪书看了一遍。

    思考之后,他开始吩咐道:“好了,书房现场保持好,先把尸体抬回去,再作进一步验明。”

    “明白。”仵作应了一声,随着官兵们离开了。

    巡检则是又找到了王夫人,单独审问了一番,直接道:“还请王夫人仔细想想,不仅仅是昨天,包括近段时间,王少成大人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或者说,有轻生的想法。”

    “轻生?是自杀吗?”王夫人下意识问了一句,便又思索道:“要说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倒也没有,不过老爷这几天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常常自言自语,说什么自己罪孽深重之类的”

第1568章 六安县的官吏们

    王少成经常忏悔自责,以致嘴里不时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问他什么,他也不说。

    这便是巡检从王夫人那里得到的情况。

    结合现场、仵作验尸、以及那封认罪书,这似乎确是一起畏罪自杀案。

    可六安巡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出于往日缉凶捕盗的直觉,他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只有这些吗?你再仔细想想,可有什么疏漏之处。”

    “就这些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王夫人说到这里,悲上心头,又开始抹泪,抽抽搭搭:“他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巡检无奈,只得安慰了一番。

    王夫人抽噎着道:“那周巡检,我家老爷什么时候能够入土为安啊”

    巡检道:“此事还未定案,王大人的遗体还需进一步检查,武卫府接下来也会对贵府中所有仆人婢女进行询问,以及封锁现场,直到案结,当然,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请夫人放心,不会耽搁葬礼的。”

    “好吧。”王夫人默默垂泪。

    “夫人节哀。”巡检说着,便准备抱拳告辞。

    不过他刚迈步,身后的王夫人却忽又说道:“对了,还有一事,昨日里孟大人曾来找过老爷。”

    巡检精神一振,那丝想抓又抓不住的东西,似乎又从脑海中闪过:“孟大人?咱们六安县的水利令丞吗?”

    “是的。”

    “你刚才怎么不说?”

    “孟大人和我家老爷既是同僚,又是故交,以前就时常往来,我以为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所以就”王夫人说着:“怎么,这件事有用吗?”

    巡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那孟大人到贵府之后,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说,有没有与王大人起什么争端争吵之类的。”

    王夫人微微摇头:“老爷的家规极严,书房会客之时,是不准任何人打扰的,所以我并不清楚。”

    巡检有些失望,思虑后说道:“好吧,这件事很重要,如果你再想起什么,务必及时告知武卫府。”

    “好,我明白。”

    从这里离开后,巡检刚要再去书房现场看看,不过在半路却碰到了赶来的郭宝德和六安县尉。

    毕竟死了一个朝廷命官,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县令亲自过来,也在情理之中。

    “县尊,余大人。”巡检朝两人抱拳弯腰。

    “恩。”余县尉摆摆手示意其不必多礼,以上官的口吻道:“小周啊,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封锁了现场,暂时没有发现其他问题,极有可能是畏罪自杀。”巡检回到。

    “畏罪自杀?”余县尉眉头一皱。

    “大人请看。”巡检递上那封认罪书:“这是从王大人书案上找到的。”

    余县尉接过,将信件展开,与郭宝德一起看了起来。

    等他看完,不由大为震惊,可还没等说话呢,郭宝德已是瞪大着眼睛,以极为惊讶的语气道:“竟是这样!?我说怎么六安大坝新修一年就崩塌了,原是如此!”

    余县尉也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就感到了这件事的非同寻常,正色说道:“此事甚大,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件命案了,必须得马上汇报郡里。”

    “这是自然。”郭宝德说完,看向巡检,义正言辞的命令道:“周巡检!不管王少成是不是因贪污而畏罪自杀,这件事都必须查清楚!这不仅干系六安民生,亦关乎官府颜面,更是少成死后清白的问题,你明不明白!”

    “是!卑职必当全力以赴!”巡检身子一震。

    余县尉则道:“此信我会上呈郡里,其他的事情由你负责查清楚,就像县尊所说,不得有丝毫疏漏,即便王少成是自杀,也必须弄的明明白白!”

    “卑职明白!两人大人请放心!”巡检再次应声。

    “好了,尽快查清楚,也好让少成早日入土为安。”郭宝德说了一句,同县尉边走边道:“毕竟同僚一场啊,余县尉,此事你怎么看?”

    后者稍作沉吟道:“单凭这一封认罪书,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我还得再听听周巡检接下来的汇报,才能有所判断。不过这信上的笔迹嘛,倒确为王少成所书。”

    “是啊,我刚才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故而有此震惊。”郭宝德道:“倘若真是如此,那咱们这两年可被蒙蔽的厉害啊,届时,本官恐怕也要被治个不察之罪。”

    “俗话说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嘛。”余县尉避重就轻的打了个马虎眼,他并不清楚郭宝德他们的勾当,但死了一个朝廷命官,还牵扯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不可能轻易结案的。

    “哎!”郭宝德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只是苦了六安县的百姓啊”

    今天县里依旧在忙着赈灾及后续之事,只是县丞和主薄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下值,两人就共同寻到了郭宝德,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今天我去王少成家里走了一趟,就目前来说,并没有出现问题,那封认罪书也被余东拿走,不过由他呈给郡里也更好。”郭宝德说完看了县丞一眼:“你安排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吧?另外,善后之事都处理好了吗。”

    “人肯定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县丞顿了顿:“并没有找到那两本所谓的书,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

    “恩”郭宝德沉吟了一下:“或许吧,就算有,我们找不到,武卫府也不可能找到。只要在畏罪自杀这个事上坐实,一切就都顺畅了。”

    “这个县尊放心,出不了差错。”县丞对黑衣人的手法很有信心。

    “那就好。”郭宝德看向两人:“估计郡里马上就得来人,抓紧时间把所有的公文都再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明白。”两人同时点头。

    县丞又道:“不过武卫府那边,县尊能不能催促尽快结案?”

    “这件事绝不能催,否则奇奇怪怪,会节外生枝的。”郭宝德道。

    另一边,周巡检也在向县尉汇报,将所有事情讲完之后,试探性道:“大人,卑职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王少成之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第1569章 卧虎藏龙

    县尉看了他一眼,颇为欣赏道:“你办案的态度很对,咱们武卫府的职责是什么,守护地方,保护百姓财产生命安全,既是命案,就该探寻到底,直至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然后将凶徒绳之以法。”

    “但是。”

    县尉忽又话锋一转:“此案牵连甚大,已经不是一般命案所能定义,接下来,恐亦非你所能探查,你又该怎么办?”

    “卑职不畏任何艰险!”周巡检斩钉截铁,一般能做到这个职位的,心中都有自己坚守的正义。

    县尉明显是想看一下他的决心,闻言大悦:“很好,小周,你放心,此事我已经向上汇报,即便郡里来了人,本官也会争取让你从中调查。”

    “是!”周巡检身子一震。

    县尉很满意属下的态度:“现在说说你所怀疑的点吧,咱们来探讨探讨。”

    周巡检应了一声,正色说道:“第一,卑职曾仔细查看过书房现场的桌椅,发现凳子上虽然有王少成的脚印,但角度总有点不对劲。”

    说着拿出一张拓印放在桌上指了指:“大人请看,如果王少成是蹬掉椅子上的吊,那脚印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县尉顺其所指,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受力不同?”

    “是的。”周巡检道:“卑职大胆猜测,现场这脚印,就像就像是王少成吊死之后,有人把他的鞋子脱下来,故意印上去的一样。”

    “这个推断非常合理,继续保持此怀疑。”县尉对其言论表示了赞同。

    周巡检接着道:“第二,此案发生之后,卑职带人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同时令人通知仵作,可仵作却迁延许久,询问之下,说是行至中途忘了东西在家,又折身返回,这一来一去才耽搁了时间。”

    “可卑职下午令人走访仵作住处,其房主却说,仵作走后,并未再归,亦未有人再敲门。”

    “仵作是租住的那种宅院,要回自己家,就必须叩开大门。”

    “因而,他说谎了。”

    “为什么说谎,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姗姗来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巡检一一说出自己的观点,由此可见,他还是非常有水平的,仅因仵作只言片语,就起了疑心,但当时却并未表露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的令人暗查。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疑点,就算来迟,他也没有必要撒谎,何况还迁延了这么久。”县尉缓缓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周巡检道:“第三,王少成的妻子曾言,案发前一日,水利令丞孟翔曾去找过王少成,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谈论了什么,但卑职经过对王家仆人婢女的盘问,了解了一些事情。”

    “仆人们也都没有听到两人对话,但有一个婢女却看到过孟翔离开时的样子,据她所说,孟翔当时脸色阴沉,脚步极快,像是刚发了很大脾气。”

    “由此可以推断,那一天,孟翔去找王少成,他们两个极有可能在书房大吵了一架,然后夜晚子时左右,王少成悬梁自尽。”

    前面的疑点县尉都很赞同,但这个却沉吟了一下:“虽然说的在理,但却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啊,王少成是本县水利监,孟翔是水利令丞,两人之间本就会有频繁的公务往来,就算有一些争执也再正常不过,因而,无法下定议。”

    “那要去请孟翔过来一趟吗?或者我们去询问一下。”周巡检试探性道。

    “不可。”县尉果断拒绝:“仅凭这个猜测,你凭什么询问朝廷命官,何况孟翔若真有牵连,一旦如此,岂不是打草惊蛇?”

    “是,大人言之有理。”周巡检道:“那仵作那边,卑职也放一放线,暂时秘密监视。”

    “行,就这么办。”县尉将话题转回到验尸上:“既然你怀疑仵作,那说不定尸体上还能发现其他疑点,刚好,本官这里来了一个非常专业的人,或许能够帮到你。”

    说着朝外面的官兵吩咐了一声。

    周巡检颇为好奇,县里的仵作不就只有一个吗,哪还有更专业的人。

    很快他就知道了,不多时,一名女子迈步走了进来,年纪大约二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皮肤白净,可却一身男子打扮,身材纤弱,腰间锦带,胸前饱满,木簪束发。

    进来之后,拱手弯腰道:“见过县尉大人。”

    “这大人不会说的是她吧?”周巡检目瞪口呆。

    “怎么,有问题?”县尉瞥了其一眼。

    周巡检一脸为难:“一个女子?怎么验尸?大人,这不是开玩笑吗。”

    没等县尉说话,那姑娘已道:“女子怎么了?陛下创立江山后,朝廷曾有明文规定,女子可为验官。”

    说着又道:“周巡检,我听说过你,曾追凶四百多里,将一个大盗缉拿归案,在凶杀案上,也非常有本事,但你不能瞧不起女子。就连陛下都曾说过,一骑红颜越关山,谁说女子不如男。”

    “那是当年谢红菱将军一骑冲破万军,陛下盛赞谢将军之骁勇,你?呵!”周巡检冷笑。

    “我虽然无法跟谢将军相比,但比你们六安县的仵作,还是绰绰有余的。”姑娘道。

    王朝之下,女子岂有验尸者,周巡检自不肯信,不再理她,面向县尉道:“大人。”

    县尉明白他的意思,稍作抬手,笑呵呵道:“小周啊,岂不知人不可貌相,何况这位余姑娘还这么漂亮,不是吗。相信本官,在检验尸体这方面,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也姓余?”周巡检抓住了关键点。

    “巧合同姓而已。”县尉赶在女子之前回了一句。

    那姑娘则道:“你这人好生啰嗦,到底还验不验尸了。”

    “验!当然要验!希望你真有本事!”周巡检说罢,朝县尉施了一礼,随后离去道:“走吧。”

    那姑娘看向县尉,后者稍稍点头,一脸正色。

    “放心,如果有问题,我肯定能查出来。”姑娘拱手而退,跟着周巡检去了停尸房。

第1570章 周淮余凉

    作为六安县的巡检,周淮见多识广,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没碰到过?但还真就没见过哪个姑娘家敢跑出来验尸的。

    他不由多了几分好奇,忍不住看了几眼身旁的姑娘:“余姑娘,在下久居六安,为何从未听说过有你这样的验尸高手?”

    “我是最近才来六安的。”余凉话语简单。

    “如此说来,余姑娘是在他县任职?今次因公而到六安?”周淮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只有这两种可能,要么她本就是仵作,是被借调过来的,要么就跟余县尉有关系,否则怎么刚到六安就出现在了武卫府。

    结果余凉根本就没理他,而是停下脚步道:“是这里吗?”

    周淮抬头一看,这才发觉已经到了,不由干笑一声,打开停尸间的房门道:“这里是武卫府停放尸体的地方,多少会有些阴森,如果余姑娘感到不适的话......”

    他啰里巴嗦,余凉面无表情,已从身边走过,来到唯一的一具尸体旁放下工具箱。

    周淮连忙跟上,帮其掀开了白布:“这就是死者王少成,本县水利监,之前仵作验明,说是没有任何发现,断定为自缢。请余姑娘细细查看,是否还有什么疏漏之处。”

    余凉动作专业,边查看尸体边说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上来判断,如果没有经过特殊处理,那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夜子时,指压尸斑亦证实了这一点,前后误差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周淮缓缓点头,这一点倒是和仵作说的差不多。

    余凉接着说道:“齿微咬,舌抵不出,勒喉上而死,根据脖颈处的勒痕,此人死前曾有过长时间的挣扎。”

    “什么?不是勒喉下而死吗?”周淮眉头顿皱:“难道仵作又说谎了?还是说,水平不够?”

    “我只负责把我看到的东西告诉你,至于怎么判断,那是你的问题。”余凉说完,继续认真检查,从毛发到指甲,不放过任何细节。

    片刻后,说道:“他死前应该和人发生过剧烈的争执,虽未大打出手,但也有过揪扯。”

    “如何得知?”周淮凑了过来。

    余凉抬起王少成的右手:“指甲内有血迹和极少皮肉残留,我检查过他身上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口。”

    “这足以说明血迹是另外一个人的!”周淮接过话头,精神大振:“孟翔!一定是他!就算他不是凶手,也必与此案有关!王少成死前,定是与他发生了争吵,拉扯之间,王少成的指甲划破了孟翔的皮肤,后者的身上,也定有对应伤痕!”

    余凉看了他一眼,算是认同了他这个推断,接着将王少成的手臂放好,又开始检查其他地方。

    接下来,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大约过了办个事出,余凉忽然说道:“我怀疑这个人不是心甘情愿自杀的。”

    “不是心甘情愿的自杀?”周淮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余凉思维跳跃,转台极快:“我想把他的头发都剃光看看。”

    “这......”周淮一脸为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王少成夫人那边这两天还要过来领人下葬的,若是如此,到时候恐引发矛盾啊。”

    时代不同,古礼繁琐,尤其死后,是讲究一个全尸和落叶归根的。

    余凉一点都不着急,语气淡然:“那就要看你周巡检想不想找到真相了,反正我是无所谓。”

    “这......”周淮纠结了起来:“那剃光毛发后,你有把握找到线索吗?”

    “一半。”余凉简单直接。

    这不是让周淮更纠结嘛,可犹豫了半晌后,他最终一咬牙道:“行!王夫人那边,稍后我去解释。”

    “那好。”得到他的许可,余凉当即就拿出了一把锋利小刀开始动作起来,不大一会儿,就将王少成剃成了个光头。

    再度仔细检查后,余凉也不由眼前一亮:“周巡检!”

    “啊?有发现?”周淮忙不迭凑上前。

    “你看。”两人脸都快贴到一起,余凉指着尸体后颈处:“有人用类似暗器的银针打入了死者的后颈,如不剃光毛发,实难发现。”

    “你确定?”周淮下意识问了一句,因为以他外行看来,这个小红点太不起眼了。

    “当然。”余凉语气肯定:“这不是什么蚊虫叮咬,而是真正的伤口,可以合理推测,有人用此针先行麻痹了死者,使其短暂晕厥,然后将死者吊上房梁,再将其弄醒,这样,就能完美的伪造成自缢死状。”

    “有道理有道理。”周淮连连点头:“就你刚才的推断,我认为十分准确!”

    说着又忙直起身拱手,一脸正色:“余姑娘,你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女子,周某为我之前的无礼向你道歉。”

    “你除了有些啰嗦外,似乎没什么无礼的地方吧?”余凉毫不在意,思维仍旧跳跃:“如果能将死者剖开,取其肝肺,以利刃切片,再用以特制药物,或许还能有其他的发现。”

    这话放在法医里可能没什么,但封建王朝下,周淮听着听着,不由瞪大眼睛,一脸惊恐之色,连语气都有点结巴了:“余...余姑娘...”

    “唉,就知道不可能的,说说而已,周巡检不必当真,死者为大嘛。”余凉笑了一下。

    周淮莫名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余姑娘果真是语出惊人。”

    余凉起身净手:“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是你的事情了。”

    “不需要再检查检查?”周淮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显然已经非常认可余凉的水平了。

    姑娘道:“该检查的我都检查了,而且不止一遍,绝无遗漏,除非你让我将他剖开,你若答应,我倒是很乐意效劳,刚好研究研究。”

    “研...研究死者的肝肺,以利刃切片?”周淮一阵恶寒,下意识蹭开了两步,跟余凉保持了一定距离,看向姑娘的眼神也不禁带了些畏惧。

    “这么胆小,怎么做到六安巡检的?”余凉冷笑,转身便走。

    “喂!这跟胆子有什么关系......”周淮急跟出去。

第1571章 郡里来人

    眼下已到晚间,余凉回了自己的住处,周淮则是跑去向县尉汇报。

    书房中,余县尉看了他一眼,笑呵呵道:“坐吧。怎么样,余姑娘的验尸手法,没让你失望吧?”

    周淮也没客套,大咧咧坐下道:“我算是真服了,这姑娘真乃奇女子也。”

    “哦?如此说来,你们定是有所收获了?”县尉心中一动。

    “当然,这还多亏了余姑娘心细如发。”周淮说着,将事情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

    县尉听完,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忧心忡忡道:“果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这背后,牵扯的恐怕不仅仅是六安一县啊。”

    “大人的意思是...”周淮跟着皱眉。

    “没什么,只是些许猜测而已。”县尉摇摇头:“周淮,你记着,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多艰险,你都要查下去!直到大白于天下!”

    “因为这不仅仅是王少成之死,它还关乎着六安大坝,关乎着六安全县百姓!”

    这段话是发自肺腑的,很有感染力。

    周淮闻言,心中大震,当即正色道:“是!请大人放心!卑职定会追查到底!”

    “恩。”县尉重重点头,顿了顿,又道:“对了,宗卷都写了吗。”

    “验尸方面,余姑娘正在书写,稍后就会送过来。”周淮道。

    “很好,你将这些线索和验尸报告,先拟写一份宗卷,记着,一定要收好。”县尉叮嘱。

    “啊?现在就写宗卷吗?案子还没查清呢。”周淮不解:“而且就算定案,宗卷也该留存府中啊。”

    “明天郡里就要来人了,恐会生变。”县尉说着看向周淮:“如果此案被郡里接手,上官调走宗卷,谁也拦不住,你明白吗。”

    “大人是说,郡里也有可能处事不公?”周淮面露惊色:“这不可能吧?”

    县尉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干系着淮南水利,说不定,本官明天都会吃训。”

    “那...卑职该怎么做?”周淮现在已经感觉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县级巡检,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卷入了看不见的漩涡当中。

    “你和余凉继续查,如果明天真有意外,本官这边会想办法的。”县尉道。

    “好!卑职明白了!绝不会放弃此事的!”周淮再次坚定的重申。

    次日。

    因六安离郡城非常近,所以郡里收到消息就马上派了人过来。

    来者是淮南中书录事,正七品官职。

    别看不高,但他是郡级官员,到了县里,县令也得陪着笑脸。

    当天中午,由郭宝德、县丞、主薄、水利令丞等人作陪,包括余县尉也在内,众人为迎接郡官,在酒楼里吃了一顿。

    这个中书录事倒不是个墨迹的人,吃过饭后便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并要求前往武卫府,要详问此案。

    他并不是代表着个人来的,而是代表郡里下查,所以权利是有所不同的。

    众县官不敢忤逆,纷纷陪同来到武卫府。

    于客厅奉茶,录事听完大致情况后,开门见山的说道:“王少成的认罪书,郡守大人已经亲自过目了,你们这边可曾核对过笔迹?”

    “当然。”郭宝德陪着笑脸,抢先说道:“毕竟干系重大,县里第一时间就搞清了此事,确为王少成笔迹不假。”

    言罢,还看向县尉道:“余县尉,你说是吧?”

    “这...笔迹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县尉只好道。

    “如此说来,这个王少成还真是罪该万死!就这样自缢,倒便宜他了!”录事正义凛然:“似此类赃官,为一己私利,不顾百姓民生,简直就是我大秦的蛀虫!有一个办一个!自杀就能脱罪了?恩?必须得抄没其家产!以儆效尤!”

    “是,是,录事大人所言极是。”县丞连声附和:“贪官可恨,为祸一方,若无王少成此獠,六安县又何至发生洪灾,使得民田尽毁,百姓哀苦。”

    “说到这个,既六安因王少成贪墨一事致大坝决堤,那受灾的百姓们,都处理好了吗?”录事又问。

    县令郭宝德道:“录事大人放心,此次洪流肆虐,灾民虽然不少,但在县中同僚们的共同努力下,已经基本稳定了局势,绝不会发生饿死人的情况。”

    “这就好,本官此次来六安,不仅是因王少成之事,另外还是要看一看灾情的,这也是郡里的意思。”录事道。

    “是,请录事大人随时视察。”郭宝德微微低身。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的时候,站在门边充当护卫的周淮忍不住了,开口道:“不是,诸位大人,王少成一案,还存在诸多疑点,难道查也不查,就这么定案了吗?”

    厅内一静,淮南中书录事稍稍皱眉道:“你是何人?”

    “卑职六安县巡检。”周淮抱拳弯腰。

    录事乐了,乐呵呵的看着众人道:“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巡检,也能在这里发出异议了?”

    没等其他人说话,县尉已是脸色一变,朝着周淮使了个眼色,同时呵斥道:“周淮!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还不退下!”

    可周淮根本没看见,正色道:“大人,朝廷有过明令,但凡凶案,必查到底,何况王少成还是六安县水利监,更关乎大坝决堤一事,岂可轻易定断!”

    他义正言辞,县尉闻言,暗叹口气,面上则是看向了中书录事:“方大人你看...咱这六安小巡检说的也不无道理,就此定案的话,若上头再来追查,一旦有什么疏漏,咱们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余县尉何意?”录事挑眉:“是认为王少成并非自杀吗?”

    “这个...”县尉沉吟了一下:“表面上看,确为自缢不假,但周巡检曾仔细检查过尸体,发现王少成在死前曾被暗器射中,照此来看的话,恐怕武卫府结不了案。”

    最后一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郭宝德等人心中一惊。

    录事则道:“是谁验的尸,小周巡检吗?”

    “这倒不是,是我县武卫府专门请用的仵作。”县尉道。

第1572章 你等着被参吧

    听到是外请的仵作,中书录事方大人微微摇了摇头:“余县尉理当知晓,术业有专攻,你请的这个人他可靠吗。”

    “中书大人放心,绝对可靠。”余县尉正色回到。

    方大人摆摆手,言语中将其否掉:“本官也曾在隆安县做过几年的刑名,深知仵作在凶案中的重要性,有时候,往往会因为一些专业不足,而错失重要线索,因此,非经验老道者不能为之,这种事可容不得半分马虎啊。”

    说着还看向县令等人:“你们说是吧?”

    “啊,是,是,方大人所言极是。”郭宝德等人连连颔首附和。

    余县尉眉头暗皱,面上道:“不知方大人是何意?”

    方大人沉吟了一下:“我看这样吧,既事关重大,那王少成一案,就由郡里接手了,郡里方方面面的人才更多,亦更容易突破一些,稍后余县尉就将此案卷宗及验尸文书移交一下吧。”

    果然还是来了,余县尉虽然对此有过预料,但还是免不了心中一咯噔,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卑职恐怕无法答应。”

    “你这是何意!”方大人当时就有点火了,声音也沉了下来:“此案关乎六安水利,王少成又是朝廷命官,不是你一个县级武卫府能够处理的,现在郡里要调走卷宗,怎么,你有异议?”

    “王少成死于六安县,现在这件案子,还是卑职在负责,当然,郡里要调走可以,得有相关文书命令才行,否则,恕卑职难以答应。”余县尉据理力争。

    或许是没想到一个八品县尉,竟敢顶撞自己这个郡官,方大人火冒三丈,一拍身侧方桌:“余县尉!你这是要抗命不遵吗!”

    “方大人勿要胡乱加罪,不知卑职是抗了谁的命,又犯了哪条律法。”余县尉面上虽然镇定,但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了,毕竟如此这般,已经相当于撕破脸了。

    “你以县尉职,违背郡里的命令!”

    “那命令呢?请方大人出示郡里调接此案的公文。”

    “你!”方大人气急,深吸口气道:“本官乃代表郡里抵达六安,难道说的话不起作用吗?”

    余县尉拿准对方破绽道:“方大人如此言语,若郡里没有调接此案的公文,只是你个人意思的话,那后面出事,罪责谁来担?还不是要我来背锅,这种事,恕卑职不敢妄为。”

    “岂有此理!”方大人恼羞成怒,已开始直呼其名:“余冬青!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如此顶撞上官,本官就能送信吏部,参你一本!”

    “大人只是中书录事,职乃郡中文书,根本无权干涉此案,此番这般言语,究竟何意?”余县尉似乎也豁出去了。

    “你!你竟敢如此讥讽于我!”方大人气的手指隔空连点。

    “放肆!”郭宝德终于说话了,一拍桌案,怒声说道:“余县尉!你眼里还有上官吗!还有朝廷吗!”

    “卑职只是依律办事,并无藐视上官之意。”余县尉言语正色。

    “那好!”郭宝德道:“现在本官以六安县令的身份,命令你向郡中移交王少成一案!若你不从,本官即刻去信吏部,马上把你参倒!”

    这种时候,只要把案子定了,这事就掩盖过去一半了,也就只差这最后一步了,郭宝德又岂能不急,他也不可能再坐得住。

    而他是一县最高行政长官,如果有下级不听命令,肯定一参一个准,这也是必然的,要不然,怎么执政。

    余县尉看着郭宝德慢悠悠说道:“郭大人确定要这么做吗?”

    “废话!此案是县里能管得吗!”郭宝德瞪目指手:“马上交给郡里!”

    如此压力,余县尉感觉有些顶不住了,可沉默之后,仍旧坚持道:“卑职还是那句话,交接此案可以,但必须得有郡里的公文,否则,不符合章程,且交给谁?难道交给中书录事方大人吗?”

    跟方大人一样,郭宝德被这句话气的不行:“你!你好大的胆子!余冬青!你这是忤逆!这是谋反!”

    “郭县尊。”既已豁出去,余县尉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欲加之罪,太过分了吧!”

    “哼!你藐视上官,违抗本县命令,这跟犯上作乱有什么区别!”郭宝德声音加大。

    余县尉道:“卑职只是在职权之内,做应该做的事而已,两位没有郡府命令,没有任何理由,无端端就要调走此案,本就不符合规定。”

    “那你就等着被参吧!”郭宝德一甩袖,愤怒离去,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县令当然没有权利革职县尉,但参奏之权却是实打实的。

    “余冬青,你等着吏部的行文吧!”方大人亦拂袖而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六安县丞做起了老好人,不住叹息道:“唉!老余啊,你这又是何必呢,此案本就应当交给郡里,你如此坚持,能落得什么好,现在得罪了人,届时方大人和郭县令双双参奏,你必定官职难保啊。”

    “是啊,这藐视上官,顶撞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卢仁友跟着劝道:“说不得革职,说不得下狱啊。”

    水利令丞孟翔跟着道:“老余,咱们同在六安也有两年了,听我一句劝,把此案移交了吧,抽身事外,不仅乐得轻松,也省得一身腥。”

    这些人冠冕堂皇,余县尉心里很清楚,不过面上并未表露出来,而是无奈苦笑道:“诸君不懂,若仅凭一句话就此移交,少了应有的章程,那出事了肯定又是我来担责,届时,他们两个肯定闪的一个比一个快。”

    他说的没错,就算郡里要调案子,也该有封公文送来,好做交接,何况还是大案,不可能是这种形势。

    “老余多虑了,方录事就是代表郡里来的嘛”

    几人还在劝说,一方白脸,一方红脸。

    余县尉面上敷衍搪塞,只说自己害怕担责,故而有此行为。

    几人见劝不动,也只好作罢,一一离去。

    厅外当作护卫的周淮早就傻眼了,也算是见到了官场的道道,等人都走后,忙走了进来,忧虑满满道:“大人,果真被你猜中了,他们要参你,这可如何是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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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掠天下介绍:
这是一个大争之世。
一个小小的步卒,起于微末,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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