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贞贞与双龙
宋玉致终究是门阀大小姐,她见这包子美人可怜,也只是想将其赎买过来,反正她们宋阀本就一直这样,各地招收人口。
宋阀富可敌国,她二哥深受她爹器重,也是不差钱的主,既然看着可怜,买下来就是了。
是啊,既然看见了,便是缘分,林平之买了几个包子,却仍没走,吃了一个,对悍妇赞道,“这位大娘,你家包子,果真鲜香可口,我家厨子做出来的,也是多有不如,这包子可是出自你手?”
这包子自然是包子美人做的,但见林平之这种非富即贵之人夸赞,悍妇不由得有点虚荣心,“郎君喜欢就好,包子正是出自我手,是我男人祖传三代的配方。”
“如此甚好,大娘,我妹妹缺个婢女,看上这位小娘子了,你开个价钱吧?”
悍妇和包子美人同时一愣,都没想到林平之会这么说。
包子美人没什么反应,若说有,更多的还是惶恐。
她虽然整日受悍妇责打辱骂,却已习惯,突然要去给人当婢女,陌生与未知,让她感到不安。
悍妇则十分为难,她男人买来的这个小妾,虽然惹她生厌,却包的美味包子,又能招揽生意,还能干活,是她家的财源,怎么能卖给别人?
“郎君有所不知……”
悍妇也不敢得罪林平之,刚想找借口,便听林平之说道:
“五万钱,开皇五铢。”
杨广发行的大业五铢钱,远不如开皇五铢成色好,“大业年间,初每千尤重二斤,后渐轻至一斤”,也就是一枚开皇五铢,能换两枚大业五铢。
五万开皇钱,相当于十万大业钱,劣币驱逐良币,实际上还能换更多。
老冯买来包子美人,才花了五千钱,这一下翻二十几倍……悍妇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口干舌燥,有些说不出话来,“我、我……”
“大娘放心,我家在附近就有商号,只要你点头,便是银货两讫。”
“这位郎君,不是我驳你面子……”
悍妇犹豫一番,还是摇摇头,不是她舍不得包子美人,有这五万钱,她能再买十个回来。
而是她见林平之如此豪奢,动了贪心。
“不是吗?”
林平之又拦住悍妇,笑眯眯的说道:“大娘,我这五万钱,今天是必须花出去的,若是买不来这位小娘,你觉得我能用它来做点什么?听说扬州城最大的帮派叫竹花帮?堂主姓常?”
“你、你你你……”
悍妇倒吸一口凉气,遍体生寒,本以为是个不问世事,什么都不知道的纨绔子弟,没想到竟然如此狠辣?
她不傻,自然听出来,林平之是说,我今天买包子美人也是买,买你一家人头也是买,五万大业钱都够竹花帮弄死她夫妻俩十回的了,更何况开皇钱。
“郎君何必如此,我真不是驳你面子,而是顺着你的面子,我答应你了。”
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悍妇只得强笑着点头,“郎君稍等,我这就去拿契约。”
悍妇说完就回去包子铺,门后面,有一个干瘦的四十来岁的男人,从刚才就害怕的看向这边。
“夫人……”
“夫你娘!快去拿身契!”
干瘦男人盯着包子美人,万分不舍,却又胆小怕事,不敢出头,被悍妇一脚踹回去。
包子美人怯怯的看向林平之,柔柔弱弱的问道,“这位郎君……”
“我姓宋,宋师道,这位是舍妹玉致,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小妇人卫冯氏。”
“你被我买来,今后换回本名吧。”
“是,小女子卫贞贞,见过大郎与小娘子。”
“贞贞,你不用担心,今后你就跟着本娘子,我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宋玉致很有派头的拉过卫贞贞。
“有什么物件要收拾的吗?”
林平之又问道,见卫贞贞摇摇头,她在冯家,有吃有住,仅此而已。
不多时,悍妇怀揣身契走了出来,“呃,你看咱们……”
“随我来。”
林平之带路,去了宋家的商号。
“二哥,那俩贼小子盯上咱们了呢。”
“不用管他,想来是担心卫娘子吧。”
林平之不用看也感知的到,两个小子担心贞嫂,去而复返,却见贞嫂和悍妇都跟着一个小白脸大少爷和一个小美人,自然要跟上看个究竟。
到了商号,跟管事一说,管事一看贞嫂,立刻“我懂的,二郎放心,一切办妥”。
留下悍妇跟管事打交道,林平之带着三妹和卫贞贞离开。
“三妹,既然是你出的主意,你就要负责到底,诸般规矩,都由你来教。”
“啊?这么麻烦?”
宋玉致脸一苦,她最烦学规矩了,当初没少被家里的管教婆子训斥。
但小姑娘够机灵,眼珠一转笑道,“二哥,我不要贞贞做婢女了,我要她做我的侍卫,我先教她武功好了!”
卫贞贞不由得对自己的命运,感觉更加惶然了。
她这到底是落在什么人手里了啊。
“贞贞啊……”
“贞嫂!”
三人出了坊市,走在大道上,两个脏兮兮的小子也追了出来,突然叫道。
“你们两个小子,竟敢打断本姑娘说话?!”
宋玉致一瞪眼,却见两个小子嬉皮笑脸的凑过来。
“这位郎君,这位娘子,我们乃是贞嫂的好友,见她跟你们一道走,过来关心一下。”
浓眉大眼的小子一脸不见外的说道。
跟着秀气的小子问道,“请问郎君为何带走贞嫂?”
宋玉致可不给两个脏兮兮的小子好脸色,“你们两个小子什么来路,你想问就问,你问的着吗?”
“三妹,既是贞贞熟人,相逢便是有缘,两位小郎如何称呼?”
“我是寇仲。”
“我是徐子陵。”
“我们是扬州双龙。”
“哈哈哈!双、双、双龙……”
两人很神气的样子,给宋玉致逗得哈哈大笑。
这无疑刺痛了两人的自尊心,却见林平之仍是温润笑意,没有半点不屑的神色,心说小白脸公子到时有点眼力,知道双龙人穷志不短,终有出头的那一天。
“原来是扬州双龙,本人宋师道,这位是舍妹玉致,舍妹见那悍妇欺负贞贞,心下不忍,于是将贞贞买来,现在她已经是舍妹的婢女了。”
“啊?”
435.投效
“这位郎君,我们看你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出身一定非富即贵吧?”
寇仲徐子陵这两个小子,很是有意思,两人心有灵犀,一对眼神,便腆着脸跟在三人周围,对林平之一顿吹捧,又打听他的来路。
“哪里,寒家偏居岭南,不过有些祖产罢了。”
“那郎君是官宦人家,还是武林世家?”
“都沾一些。”
“果然!我们一看郎君就气宇轩昂。”
“肯定是个超级武林高手!”
“哈哈哈……”
两人一顿搞怪,又给宋玉致逗得哈哈大笑。
两人这回却不觉得自尊心受损了,他们也看出来,宋玉致天真无邪,没有坏心,不是瞧不起他们,就是觉着他们有意思。
于是两人口若悬河,给从学堂偷学来的那点墨水,平日里街上用心观察的,全都用上,更加卖力的吹捧。
却终于图穷匕见,“宋兄你这样的武林高手,定是侠义心肠,博大胸怀,既然有助人为乐之心,何不好人做到底?”
“是啊是啊,宋兄,贞嫂身世可怜,被她爹卖了偿还赌债,又被老冯夫妇欺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你不如放她自由吧?”
“小仲,小陵……”
卫贞贞又是感动,又是担心,怕两人得罪这位看似温和,实则很有手段的宋公子。
“两个臭小子,说什么疯话呢!什么叫放贞贞自由,我们是抢来的她吗?放走又放到哪里?贞贞无依无靠,她能去哪里?去哪里能比在本姑娘身边强?!”
宋玉致小嘴叭叭的,一顿训斥。
双龙又是不服气,又是热血上头,不由一起叫道,“我们可以照顾贞嫂!”
“哈,你们两条小蛇,先照顾好你们自己吧。”
“是啊,小陵,咱们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贞嫂啊。”
双龙挤眉弄眼的,对视发愁,唉声叹气一阵,寇仲忽然对林平之说道,“我们刚才听说,你们要教贞嫂武功,让她当侍卫?贞嫂虽然心灵手巧,温柔贤惠,但练武岂不是大煞风景,宋兄,你看我们双龙怎么样?”
“是啊,宋兄,我们经常去竹花帮的练武场看人练武,也跟着学了不少招式呢!”
敢情这才是图穷匕见,这俩小子来这毛遂自荐来了?
“哈!”
宋玉致又给逗乐了,她说要教贞嫂练武,只是想要偷懒而已,“你们两个小子,也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了吧?”
“正是,我们都是十六岁。”
“练武讲究从小做起,六七岁就要为练武打基础,八岁到十二岁练最基础的功夫,如此循序渐进,十六岁早就过了筑基的年龄啦。”
“这……”
宋玉致这一番话,仿佛一盆凉水泼在头顶,给双龙来了个透心凉。
但出人头地是双龙最大梦想,两人不由得看向林平之。
林平之温声笑道,“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打基础是要越早越好,不过也有例外,比如百年不遇的练武奇才……”
双龙眼前一亮,连忙问道,“宋兄,我们哥俩是不是这样的奇才?”
宋玉致就不知道,这俩小子哪来的这种无与伦比的自信?不由嘲讽道,“我看你们俩像满大街都有,一眼能看到一百个的庸才。”
林平之则早就以细微的真气和神识感应过两人,感觉这两人虽然从未正式练武,但寇仲气机活泼灵动,徐子陵气机平和淡然,还真是练武最佳的材料。
但因为这个世界天地元气的原因,若想要成为高手,确实是要从小打基础,只有这样,才能更早的呼吸吐纳天地元气,更早的逐渐改善体质,先天之后,才能更容易吸纳天地元气,凝练真气。
像双龙这样都十六岁了,其实也能练武,但过了最佳年龄,可能一辈子都到不了先天,更别说凝练真气了。
当然了,若是林平之出手,就没这样的限制,他一丝真元,直接就帮两人贯穿经脉,打通天地桥了。
“两位小兄弟,恕我直言,你们确实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若从现在开始练武,当以外门硬功为主,内功吐纳为辅,练个三五年,或可从军,在军伍中,当能有一番作为。”
言下之意,就是大侠你们就别想了。
“哈哈!还是宋兄有眼光!陵少,我就说咱们能行的!”
“仲少,当不了大侠,咱们还能当大将军!”
双龙却不但不气馁,反而精神振奋,他们一直想要出头,却知道自己的处境,就算想要去投义军,两个骨瘦如柴的小子,人家都不一定收他们。
“宋兄,你可否传授我们哥俩武功?我们可投在你门下,受你听用!”
“是啊是啊!我们学东西很快的!”
“哈!两个小子,想的到挺美!你们知道多少人想当我哥的亲随吗?!”
宋玉致又是一乐,宋阀不知道多少人想让家中子侄给她二兄当亲随,却都没机会呢。
两个小子知道眼前之人必然出身不俗,但机会都是争取来的,不问就永远没机会,问了就算不行,也没半点损失,但万一成了呢?
“嗯……”林平之不是故作沉吟,而是本没想着跟双龙有什么牵连,却机缘巧合,人家竟然主动来投。
难道是龙灵入了岭南地脉,他真有王霸之气了?
管他呢,随缘随兴吧,既然兴致来了……“我打算在扬州待些时日,有两位小兄弟帮忙做事,确实能方便不少。”
“二哥?”
宋玉致很是纳闷,家里多少年轻俊杰她二哥都瞧不上,却真瞧上这俩贼忒兮兮的贼小子了?
“太好了!拜见大郎!”
“大郎收下我二人,定不会后悔!”
双龙见林平之点头,兴奋的又叫又跳的,出头的机会,终于让他们抓住了!
“走吧,回去再说别的。”
回到居所,让下人给双龙清洗一番,换了一身行头,却不是仆人的行头,林平之特地交代了,这俩是自己的下属,是来投效的,却不是来投身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双龙换了一身绸缎衣服……却别别扭扭的,加上骨瘦如柴,多少有点沐猴而冠的意思。
436.教导(上)
“凌少,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仲少,很有可能,刚才我掐大腿,却是不疼。”
“你掐的是我的!现在疼不疼?”
“哎呦!看来不是做梦,但为何我仍感觉晕晕乎乎,云山雾罩?”
“本以为遇到个普通富家子弟,咱们投效就是先混碗饱饭吃,学点本事,再谋出路,谁知道……娘咧,竟然是天下四大门阀之一的阀主嫡子?”
“仲少,你说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看上我们了?”
“……或许是陵少你秀美俊俏?”
“呸!怎么不是你活泼逗趣?”
“又或许是这位宋大郎要练什么邪门武功,要用咱们祭炼?”
“仲少你听书听太多了,人家要有这心思,直接派人来抢岂不方便?宋阀家大业大,人家缺什么?”
“陵少,你说宋阀到底有多大?”
“我怎么知道?肯定比竹花帮势力大吧?”
“我觉得可能跟杨公卿、李子通那样的义军差不多。”
夜深人静,两个小子躺在干净宽敞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也难怪,前一夜还在破屋里忍冻挨饿,后一夜就有了自己的三间房的小院子,甚至还预支了十天的例钱,即便是双龙心这么大的,也感觉如在梦中。
第二天天蒙蒙亮,两人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却感觉刚睡着,就听到一声叫喊,“两个小子,起床了!”
两人惊醒,不由相视苦笑,“虽然宋二郎慧眼识人,但他这个妹妹,实在是刁蛮……”
“两个臭小子,给本姑娘滚出来!竟敢说本姑娘坏话?!”
“完了,陵少,那小娘有顺风耳!”
徐子陵没说话,但眼神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了……你这白痴,知道她听得到,你还说?
两人苦着脸,穿衣服出门,讪笑着看着宋玉致站在小院里,怒视着他们,身后跟着换了武士服的卫贞贞。
两人也不见宋玉致有动作,只是一迈步,就来到身前,一把揪住寇仲的耳朵,“你小子胆子很肥啊!”
“要掉!要掉要掉要掉!姑娘饶命,我刚才没睡醒,撒癔症说胡话,那绝非我心里话,我真心认为三娘子落落大方,英气无双,巾帼不让须眉……”
宋玉致没好气地一推,“也不知道二哥究竟看上你们哪点了,说了过了五更起床,你们看看,太阳都快出来了,还睡得跟豕一样!”
你也知道天还没亮呢啊?
两人敢怒不敢言,跟在宋玉致和卫贞贞后面。
到了内院一看,原来是要吃饭?
“习武之人,气血内力从何而来?一是呼吸吐纳,二就是吃饭,从今天起,你二人随贞贞一起,一日五餐。”
好家伙……双龙听林平之一说,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以前总是一天一顿,甚至两天一顿的他们,从今天起,一天五顿?
那还有什么说的,吃!
“呜呜呜!”
这不是两人感动的,也不是烫着了却不舍得吐。
而是一口粥下去,虽然竟然是甜的,但也伴随一股浓烈的药味。
林平之说道,“你们三个习武时间太晚,若想有所成就,就要从各方面补足,在家里便每天喝一碗药膳,出外办事,也有壮骨强筋的丹药。”
好在包子是贞贞亲手包的,鲜美无比,双龙捏着鼻子猛灌一气,跟着大口吃包子。
药粥喝下肚子,很快就变成了一团火,烧得三人哗哗流汗。
“大郎,这药力也太猛烈了吧?”
“这药应该冬天阴雨时节卖,一定火爆。”
宋玉致一声轻哼,“两个小子,知道这一碗粥多少钱吗?”
双龙擦着汗,闷头猛吃包子,不问。
“热了就消化消化药力。”
林平之让三人到院中,让宋玉致教卫贞贞,他则带着双龙,“跟着我做这个姿势。”
林平之双腿侧弓步,双掌合十,举过头顶,身体一拧,摆了个十分古怪的姿势。
这是什么鬼武功?
双龙摸不着头脑,却只能跟着照做,被林平之调整姿势后,站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感觉不对劲了。
虽然浑身火热,但那热力却不再让他们难受,而是烫的舒服。
但身体却特别的累,半柱香时间,就全身肌肉酸痒,忍不住颤抖。
“习武一要天分,二要趁早,三要毅力,你们能不能成才,就要看有没有毅力了。”
双龙本想偷奸耍滑,闻言对视一眼,咬紧牙关,更加努力的坚持。
他们最知道机会是多么的难得,如今好不容易把握到了,他们绝不允许机会溜走。
“很好,一柱香时间,就换对称的姿势。”
另一边,卫贞贞没甚么习武资质,好在身体还算不错,而且她最是逆来顺受,宋玉致让她坚持,她再痛苦也要坚持。
林平之燃了一柱香,然后拿了张躺椅,悠哉游哉的一躺。
他这分体以长生诀筑基,现在要的不是练功,而是体悟长生诀的精妙之处,然后揣摩如何与各种招式配合。
三人总算坚持了两柱香的时间,浑身都跟水里涝出来的似的。
双龙一屁股坐在地上,卫贞贞忍着,浑身都在发抖。
“去找管事,让他带你们去沐浴。”
双龙去找了管事,被带到沐浴房,见两个大铁桶,底下架着柴火,桶里黑乎乎的汤汁,药香四溢。
果然是要炖了我们吗?合着我们才是药羹?
双龙一阵苦笑,却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被下人剥光了扔进桶里。
却是一声舒畅的哼声,发现水温正合适。
“……咦?”
“仲少你也发现了?我怎么力气尽复,而且感觉身轻如燕?”
“陵少,我也一样,感觉用不完的力气!”
“真的,不是错觉,我跑的快多了!”
两人这才知道,林平之给他们的,应该是非常不得了的东西。
那位宋家大公子,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
“二哥,你干嘛那么看重那两个小子?给他们用家族最优秀的子弟的筑基之法?”
另一边,宋玉致也疑惑不解。
“三妹你不也这么教的卫贞贞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随心而动呗,而且三妹你回想一下,两个挣扎求生的小乞儿,从一开始的各种表现,这两个小子,潜力非凡啊。”
“哼,我只看出这两个小子贼眉鼠眼,偷奸耍滑,一肚子花花肠子。”
“生于逆境,仍能这般,对周围的人和环境,没有怨恨戾气,反而乐观开朗,积极向上,对人生充满希望和信心,这样的心性,不难得吗?”
437.教导(下)
双龙当然是潜力非凡的。
但有一节,你不能是他们的合作者,也不能是他们的下属。
双龙一个随性,一个重情,而且非常自我,最是有主见,却又心性不定,很容易受感情的影响。
这两人给林平之的感觉,有点像令狐冲和张无忌,潇洒不羁,多情善感,和他们当朋友,一起给江湖闹个天翻地覆,就很爽。
但要是跟他们合作打天下,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他们最后只会让你失望。
因为寇仲的争天下,是因为他觉得这样很威风,很爽很过瘾,却没有一定要得到天下的野心和坚持。
于是原本故事里,寇仲在宋阀和少帅军的无限期盼下,只因为徐子陵,就直接将权势名利拱手让出。
真正能得天下的,是刘邦那样的,别人烹他爹,他要分一杯羹的流氓。
是李二那样杀哥宰弟且为乐的狠人。
却不是寇仲这样玩争霸游戏的玩家。
林平之还没有收服双龙的想法,他现在只是觉着,双龙是很有意思的人,这样教他们武功,也很有意思,将来亲眼见证两人能有什么作为,更有意思。
一连三天,双龙都痛并快乐着。
林平之用改过的神足经教导两人,说是改过的,是林平之只取神足经的姿势,加以调整,变成锻炼筋骨气血的外功,兼修内,却不是内力,而是气血脏腑。
双龙练内功,如果不是长生诀,其实是没有意义的,林平之神功再多,也无法与天争时,双龙过了筑基最好的年纪,修炼内功,最多不过先天。
但身体永远是基础,筋骨气血更强,总是没错的。
最开始的三天,因为刚接受药力与锻炼,效果是十分明显的,双龙吃得饱睡得足,每天运转气血吸收药力,每天都感觉气力明显增加。
第三天,两人发现自己竟能轻易抡动三十斤的石锁,不由得更加振奋。
“大少。”
双龙老仲少凌少的互相称呼,见林平之平易近人,一点都不拿他们当下人,也逐渐打蛇随棍上,腆着脸叫林平之大少。
“我们哥俩力气增长不少,是不是也该学些武功套路了?”
“想学套路?”
“想……还是不想呢?”
三天相处,两人也熟悉了林平之的套路,这位大少虽然温润随和,但却有恶趣味,一般这样问的时候,就是前面有大坑,两人都主动跳进去过好几回了。
寇仲一拍大腿,“富贵险中求,大少,我们想学!”
“好吧,既然你们要富贵险中求。”
见林平之“温和”一笑,寇仲忍不住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这倒成了他自己挖坑自己跳了。
“你们说在石龙武场学了些招式?打来看看。”
这是为何?双龙好奇,但见林平之笑眯眯的,不敢再问了,再问准还有坑,老老实实的耍了二三十招,两个小子记性倒是不错,就是根本不会发力要诀,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用。
“可以了。”
林平之见微知著,有这二三十招,他就能补全一套厚重刚猛的拳法了。
“来吧。”
林平之招招手。
来什么?双龙莫名其妙。
“来较量较量。”
“……大少,是否这两天我们哥俩吃得太多……哎呦!”
林平之隔空弹寇仲一个脑瓜崩,“少耍贫嘴,我就用你们这招式跟你们打,不用内力,不用更大的力气,用了,就算我输,给你们两个小子放假一天,去城里玩耍。”
“真的?!”
双龙每天练功累到没有精力思考,一听能放假,不由得来了精神。
“大少,还是不要……”
双龙一对眼神,摆手拒绝,却话没说完,就突然一起冲上,一个搂腰,一个抱腿。
他们想着林平之又没要求他们怎么做,只说自己多用力气就算输,那就直接比力气呗,跟他们两人较劲,定要用更大力气啊。
“哎呦!”
“哎呦!”
却见林平之一跺脚,连环两拳,也不快,招式也粗浅的很,却正好顺着双龙的动作,让双龙把眼睛凑过去。
双龙挤眉弄眼的对视,见对方都有个黑眼圈,又气又有点想乐,“大少威武,还是不打了吧?”
“想得美,接招吧。”
林平之抢身上前,却故意让双龙反应过来,只能挥拳招架。
于是哎呦声不断,林平之倒是留了面子,没再打脸,却也给双龙打的厚着脸皮躺地上不起来了。
“看明白了吗?”
双龙也不愧是学武奇才,回想林平之怎么捶他俩,顿时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大少,原来你是教我们怎么用这些招式。”
“这套拳法又沉又狠,一拳打出去,让人避无可避,大少打的,可比武场的武师强之百倍。”
才强百倍?不知道你家大少最擅长虐菜吗?“既然看懂了,你们就对练吧。”
双龙闻言,倒是来了兴致,不过眼高手低,觉得自己学会了,其实学废了,想的挺好,一打起来,就歪七扭八的。
“还是没看明白,再来……”林平之又亲自示范(动手),这次却不用拳头了,而是欺身上前,用肩膀顶,给双龙撞了个七荤八素的。
“……我明白了,关键是脚步和腰腿!”
“大少,这是不是就叫做力从地起?原来那武师说的是这个!”
教人武功很容易,但林平之教双龙,是激发他们的学习能力。
这两人天纵奇才,林平之只打算教他们武学最基础的道理,然后看看,两人能擦出怎样的智慧火花。
“孺子可教也,武功是什么?是打败敌人的方法,也是掌控自身的工具,此二者,一而二,二而一……”
“二哥,我来看看这两个小子练得如何了?呦,这黑眼圈练的挺圆啊。”
宋玉致过来凑热闹,身后跟着卫贞贞,她教卫贞贞练武,不但只是懒得教规矩,更是三分钟热度,她哪用什么侍卫,她现在已经被卫贞贞的手艺征服了味蕾,只需要卫贞贞的手艺。
正说着,却有管事略带心事的过来,凑到林平之耳边低声耳语,“二郎,出了点事情,石龙死了。”
林平之一挑眉毛,石龙还是死了,但管事是如何知道的?
“石龙身受重伤,潜入商行后院,说要见二郎你,却说完就一口鲜血,没了气息,人现在后院停着,家中武师看过,说是石龙死于极为厉害的寒冰神功……”
438.石龙死,化及堵门
商行后院。
林平之看着门板上躺平的石龙,不由一声轻叹,老石,给你机会了,你把握不住啊。
“我滴娘亲,这位不是石场主吗?!”
“怎么死的这般狰狞恐怖?”
石龙浑身青紫,面上还带着些许冰碴,显然是镇不住那极为厉害的寒冰神功,真气爆发而亡。
这便是宇文化及的冰玄劲了吧?果然高手,不但修成真气,更能真气外放,显现性质,宇文化及不愧是宗师级高手啊。
林平之按照自己的理解,给这个世界的武力值划分,那就是先天高手在这里,只能算作一流。
而真气高手也不是宗师高手,毕竟扫地僧遍地走么,真气高手,只能算是超一流。
再到精神力量可以被武道意志驾驭,从而让真气更加活跃的震荡,让真气显形,就好像霹雳世界的普通大招,那便是宗师级的高手了。
再往上,却不是大招更加威猛,一招发出,方圆百里毁天灭地。
而是精神力量更加强大,可以直接影响对手,让对手宛若置身于他的“领域”,甚至这个领域可以震荡天地元气,让周围环境更适合他施展武学,这便是天下三大宗师。
宋缺数年精修,得刀忘刀再得刀,如今也是真正的大宗师,只是还未与三大宗师交过手。
宇文化及真气显形,冰玄劲威力远在石龙推山功之上,即便石龙学了九阴总纲,但时日太短,信心十足,却迎来了全力以赴的宇文化及,终究落得身死道消。
林平之打开石龙衣衫,便见到三张绸绢裹着长生诀,绸绢已经被气劲扯得七零八落。
“大少,这书好怪啊。”
双龙见林平之手一抖,绸绢就碎成冰晶,洒落在地,更震惊于打死石龙之人的实力,却不知那是林平之用长生诀的寒冰真气弄的。
“此乃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
“长生诀?”
“长生诀?!”
双龙只是疑问,宋玉致却是震惊。
“古老相传,帝师广成子破碎虚空前,留下长生诀,但是后人无一人能练会……”
林平之解释一番。
双龙一看书上全是鬼画符,顿时没了兴致,他们正一天一个小进步的学武呢,这故弄玄虚的破玩意,完全没兴趣。
宋玉致也差不多,她就是单纯的震惊,却也不是想练绝世神功。
“我与石龙相识一场,之前就提醒过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没想到他还是因此而亡。”
“大少,到底什么人杀了石场主?”
“这当是宇文阀的镇阀绝学,现今只有阀主宇文化及一人练成的冰玄劲。”
“是他?二哥,宇文阀怎么盯上石龙了?”
“是咱们那位当今陛下,龙图霸业追求不了了,只得退而求其次,追求成仙得道了。”
“呸!那个昏君!”
双龙一起朝地上吐唾沫,两人父母都因逃难被盗匪杀了,最恨那个昏君。
当然了,两人也是知道,宋阀从来听调不听宣,没听过昏君的一句话,才敢这样表现。
“二哥,宇文化及现在这么威风,实力也不差,怕是会找来这里啊。”
“已经来了,宋顺,给石场主定副棺椁,为其安葬,咱们去会会宇文阀主。”
其他人没听到有任何动静,但林平之分体自身小天地与大天地合一,感知敏锐无比,已经捕捉到了远方强大的气机。
双龙有点兴奋,这就要见大人物了?
商行前堂。
“宇文阀主,你因何带人包围我们宋阀的产业?”
“本官奉圣旨行事,现得知有朝廷重犯潜入商行后院,你放心,本官只找人,保证对这里秋毫无犯。”
“宇文阀主如此强硬,未免太不讲情面。”
“本官秉公办事而已,情面,还是过后本官与镇南公私下讲吧。”
宇文化及看起来三十几许,身形高瘦,手足修长,肤白长脸细眼,发色带棕,虹膜棕黄,应该是纯粹的鲜卑人血统。
他神色淡漠,给人一种阴狠霸道的感觉,即便微笑,也能震慑心神。
他受杨广指示,寻找道家奇书长生诀,不过顺水推舟。
他宇文家建立北周,却被杨坚篡权,只得委曲求全,宇文阀早有夺回一切的野心。
宇文化及只因听闻练长生诀的,练十个死九个,才会如此上心,要将长生诀带回去,让那昏君好好练,用心练,往死里练。
宇文化及出了对昏君阿谀奉承,对其他人向来霸道,宋阀虽有天刀这块金字招牌,但天刀还能从岭南杀出来?
就算砸了宋阀一个商铺,又如何?他这么说,已经很给天刀面子了。
宇文化及一挥手,身后心腹手下张士和立刻带着精锐士兵上前。
“宇文大总管,你好大的官威啊。”
却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传出,宇文化及一看,一个面冠如玉的少年郎,带着四个人步出。
宇文化及有些奇怪,他明明没从这气息平和淡然的少年郎身上感到任何威胁,但偏偏这少年郎让他移不开注意力,却又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放肆,你是甚么东西……”
“放肆!”
“住口!”
“你才什么东西!”
张士和话未说完,就见商铺管事伙计,一起怒视他叫骂不停。
“小郎,你是宋阀主的什么人?”
宇文化及见状,知道这少年郎必然有来历。
“宋阀主正是家父,本人宋师道,见过宇文阀主了。”
林平之只是抱拳拱手,让宇文化及隐隐不快……我与乃父身份对等,你竟敢如此无礼?
“总听世人说,宋阀重视汉人衣冠,如今一看,礼数方面,略有疏漏啊。”
“宇文阀主说的是,不过好在多少还算有点,人家莫名其妙的打进我家里,我还能笑容迎接,我觉得至少比那些儿子被卖给自己父亲当奴隶的荒唐门阀,略强那么一点点吧。”
此言一出,宇文化及脸色刷一下阴沉下来,看着都有点发蓝。
当年宇文化及私自与突厥人互市,走私货物,杨广气得要处死他,是他弟弟宇文士及的发妻南阳公主求情,才让杨广免了他死罪。
杨广却不消气,就恶心宇文化及,将他贬为奴隶,然后卖给他爹宇文述。
所以实际上宇文化及现在是奴籍。
林平之这话,都不是直接打脸,简直就是直接往脸上泼粪。
439.讨教,冰玄劲对红莲刀
“好,好好好!宋阀门风,宇文化及今日领教了!”
宇文化及被林平之这样撕破脸皮的羞辱,怒极反笑,咬牙切齿,狼一样盯着林平之。
“好说了,大总管还有什么事情吗?没有的话,请自便吧,宋阀向来只求安稳,兢兢业业为陛下镇守岭南,可当不起大总管窝藏重犯的罪名。”
“本官相信铁证如山,就要执法无情,铁面无私,宋二郎又当如何?”
宇文化及上前一步,厅堂内的所有人,都感觉仿佛一股冰寒气息,双龙等没有内功的,直接打了个哆嗦。
不错,精神力量虽然不行,但冰玄劲确实有点意思,这寒冰属性的真气,很有点火候了。
林平之却没什么感觉,他这长生分体,集合俱神凝体和本尊所有真气,还有本体大量气血,好几瓶子霹雳世界的顶级丹药,分化而成,一出现就长生诀七图同修,虽然对长生真气的应用,还在揣摩阶段。
但将其当成普通真气,运用各种武学,分体一身修为,甚至超过本体这些年的精修,也就宋缺能让他认真交手,宇文化及真不够看的。
“听闻宇文阀主乃是宇文阀唯一修成冰玄劲的高手,师道不才,愿讨教一二。”
“哈!”
宇文化及不是怒极反笑了,他是真被气乐了……你小子也太狂了!
他心说你仗着乃父是宋缺,耶耶就不敢宰了你个小畜生?!
宇文化及一声冷笑,“如此我就指点贤侄两手。”
嗯,想想天刀威名,宇文化及觉得吧,还是只给这不自量力、坐井观天的小畜生一个狠狠的教训就好,让他在床上躺三五个月就行了。
“三娘子,大少看起来信心十足啊。”
“那可是给石场主打死的高手呢,大少能有七成必胜把握吗?”
双龙看热闹是看得很过瘾,但终究有些担心。
毕竟宇文化及的战绩是打死扬州第一高手,林平之的战绩是给他们双龙封上黑眼圈。
“去去!”
宋玉致轰苍蝇似的挥开两个脑袋凑过来的小子,信心十足的说道,“这算什么,你们两个小子就好好看看,二哥是何等高手,也叫你们真正明白,你们是何等幸运。”
便是这时,三人同时感到如身置冰窖一般,便见宇文化及已然出手,并未上前,只是一掌寒冰掌劲隔空打出,掌劲泛起淡淡的幽蓝光芒!
呲!
却见林平之待宇文化及一掌拍出,才竖掌如刀,身前一斩,一道暗红锋锐气劲斩出,后发先至,披荆斩棘一般,将寒冰气劲切开!
宇文化及微微挑眉,显然未料到天刀之子竟有这等不俗修为,以掌做刀,真气刀劲竟然如此锋锐,能将他掌劲斩开!
而且不同他人,宇文化及感到林平之这刀不仅快,而且包含炽热的真气,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羊油一般,将他掌劲两分!
宇文化及心下暗凛,天刀不愧与三大宗师齐名,他儿子都是真气显形高手!
“阿嚏!”
“阿嚏!”
只见幽蓝掌气被暗红刀劲切开,从林平之两侧冲过去,地上留下两道白霜痕迹,到身后一丈多远的宋玉致等人身前,只是一股寒风,让双龙忍不住打个喷嚏。
而林平之的刀劲,也只是恰好劈开寒冰掌劲,冲到宇文化及身前,便消散成一股热烘烘的微风。
这一刀似乎只占速度和锋锐,劲力却不足,但宇文化及却不敢大意。
他只用了五分劲力,当然希望林平之是全力以赴,但见林平之云淡风轻的样子,谁知道他是做作,还是真的留底?
“宇文阀主冰玄劲果然一绝,希望我这红莲刀,也不会让宇文阀主失望。”
“贤侄不愧天刀真传,竟能接住我四成功力一掌,好好……”
宇文化及满眼阴鸷,第三个好字刚张嘴,已然八成劲力一掌轰出!
你不是能耐吗?这一掌有本事你也毫发无伤!
呲呲呲!
宇文化及果然见林平之神色凝重,竖掌如刀,挥掌如红莲绽放,瞬间劈出五刀气劲!
锋锐风声连成一线,五道暗红气劲,亦如红莲前行,不断破开寒冰气劲!
但这次,仍是烧红的刀子,却不是割羊油,而是极寒的坚冰!
刀劲冲到最后,却仍差最后一层寒冰气劲,便消散无形。
只见林平之“不得不”抽身急退,却身后就是妹妹和双龙,却也有急智,伸手招过一个茶杯,运起内劲泼出,冲向最后寒冰气劲,水花瞬间凝结,哗啦啦洒落在地。
“贤侄好功夫!”
宇文化及这时才不管甚么门阀之间,甚么天刀面皮,他狠劲上来了,非要给林平之干躺下不可,见这都伤不到人,瞬间一口气饱提元功,双掌连发!
“刀来!”
林平之一招手,一声刀鸣,身后商行护卫腰间横刀飞出,握在手中!
轰!
本是身处冰窖的众人,瞬间如同三伏天站在太阳地,只见林平之双手握刀,刀身瞬间暗红!
横刀延伸三尺刀芒,变成厚背砍山刀!
呲呲呲!
这次却不是气劲,而是林平之挥刀冲上,瞬间挥砍十几刀,整个人如同被红莲包裹,披荆斩棘,劈开一道道掌劲,直冲宇文化及而去!
“劈柴刀法!”
双龙哪见过这等场面,正看得震惊无比,心神摇曳,几欲头晕目眩,就听身边宋三娘子一声高叫,好悬没岔了气……劈柴刀法什么鬼!太泄气了吧?大少都说了,这是红莲刀法么!
旁人尚且震惊,何况宇文化及,见林平之另有巧妙运劲方法,心中顿叫小子狡猾,竟对真气运用如此精妙!
宇文化及看得出,林平之运用真气并没有增多,只是更加收敛凝练,几乎没有外泄,加上刀法精妙,这才能劈开他的掌劲。
比真气内敛?
见林平之冲过来,刚猛凌厉一刀劈下,宇文化及一声冷笑,双掌凝出三寸寒冰真气,一掌拨打刀芒,一掌拍向林平之前胸!
啪!呲!
宇文化及一掌全力拍中刀身,却感觉劲力一空,丝毫不着力,横刀刀芒竟然只是空壳,瞬间消散,横刀直接被他打飞出去,狠狠插入横梁,直没入柄!
而另一掌!
440.退敌
宇文化及没想到林平之竟然对真气的控制,更在他预估之上,凝实刀芒竟是空壳,瞬间消散。
而林平之双手撒开横刀,左掌前伸,右拳后撤如拉弓,跟着一拳轰出!
只见林平之右拳拇指顶住中指,中指骨节如锥,一拳狠狠打在宇文化及掌心!
嘭!
真气仍是林平之略逊一筹,他故意只用比宇文化及少一点点的火属性长生真气,但身体力量却是全力轰出!
林平之分体虽然没练舍利子的功法,但本体一身气血加丹药凝聚而成,亦是天生神力。
宇文化及只觉被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的牛角撞到似的,手心剧痛,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后面亲随身上!
噗!
宇文化及全身寒冰气劲鼓荡,亲随相当于受他全力一击,半空中就一脸青紫,一口晶莹血块吐了出来!落在地上就没了声息!
宇文化及有此缓冲,好歹是站稳了,双手背后,不断握拳,手心仍是剧痛难忍。
而另一边,林平之也“绝不好受”,右拳布满白霜,四指被冻得青紫,嗞嗞声响中,不断运功驱除寒冰真气。
即便如此,表面上也是宇文化及被削了面子,毕竟是他被打飞了,他又不能说,他只是皮肉伤,其实不算伤了,而林平之手掌经脉受损,比他的伤重的多。
不但是这话懂的都懂,但说出去,却不能让对方承认。
而且是林平之这一拳是真的重,揉搓片刻,真气一探,宇文化及才知道,他不是没伤,而是中指食指的掌骨裂了。
林平之见宇文化及狼似的瞪着自己,继续做戏,手掌呲呲冒寒气,却驱除到最后一根指节,就故作真气不足,双手背后,微笑道,“宇文阀主之冰玄劲,果然天下一绝,师道远不及也,佩服,佩服。”
“哼!贤侄武功亦是刁钻狠辣,可称虎父无犬子,天刀有子如此,当可欣慰了。”
宇文化及强撑着,仍是长辈对晚辈的态度。
林平之的武功与心性,让他承认,亦让他忌惮,他知道以力是压不服了。
“但那朝廷重犯,盗窃皇室秘藏奇书长生诀,如今这奇书被宋二郎得了去,想必不久之后,天刀武学又能更上层楼,压过三大宗师,也是指日可待啊,我在这里先恭喜了。”
宇文化及阴阳怪气的一大套,也是不装了,摊牌了,今天林平之要不把长生诀交出来,他就去大肆宣扬,给宋阀添堵。
林平之闻听,淡然一笑,“原来那本长生诀竟是皇室秘藏,看来必是真品了,那我可要亲自将其献给圣上,也可讨个功劳,宇文阀主,这可要多谢你啦。”
宇文化及却没想到,林平之竟然就这么认了下来,竟然不怕给宋阀招惹麻烦?
但别说一本书,就是宋阀现在直接反了,兵进荆南,杨广又能如何?他敢出江都皇宫半步吗?他都快说“好头颈,谁当斫之”了。
至于表明拥有长生诀,林平之正想江湖上走一圈,看看都能招来什么人物呢。
“好,宋二郎果真胆大妄为,宇文化及领教了。”
到这份上,宇文化及也无话可说了,最后给了林平之一个,“你小子够狠,咱们山水有相逢”的眼神,带着一众手下,恨恨的离开了。
“大少,你真是太厉害了!”
“大少,那是什么招式,竟然……”
宇文化及一走,双龙就冲上前来,围在林平之周围,却将平日里的花言巧语、舌灿莲花忘了个一干二净,这样的高手交锋场面,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震撼了。
“两个小子一边去!二哥,你手掌没事吧?”
宋玉致一手一个耳朵,给双龙揪开,握住林平之的右手,却发现如往常一般白净如玉,哪有半点青紫,“哈,二哥你糊弄那老小子呢!”
“可惜他没冲动,你们两个,也要记住,凡事不一定眼见为实,也有可能是别人故意做给你们看的。”
“是,就好像挖坑上面盖上树枝撒上土。”
“就好像大少你总……对我们哥俩言传身教,让我们记忆深刻,真是感激不尽。”
寇仲这小子又差点说秃噜嘴,好在及时改口,免了一记脑瓜崩。
“三妹,叫上贞贞,收拾收拾东西,咱们离开扬州。”
“啊?这就走?咱们又不怕那老小子。”
“但扬州是宇文化及铁杆盟友尉迟胜的地盘,咱们虽然不怕他,却何必被他堵在这里,整天想主意恶心咱们?”
“这倒是,那咱们去哪里?”
“我带着小仲小陵往南走,三妹你带贞贞回一趟岭南,告诉父亲这边的事情,我得到长生诀这件事情,要让他知道。”
宋玉致当然不愿意,但林平之传音入密几句,告诉她这件事的重要性。
但其实是宋玉致没甚么刻苦练武的心思,不过是林平之帮她到了先天之境,还是让她回岭南老窝,免得分心照顾。
“好吧……”宋玉致虽然有些娇蛮,但也知道轻重,该闹闹,该听话听话。
“你们两个小子,跟着二哥,不许给他添麻烦知道吗,不然小心你们的耳朵!”
“这是自然,三娘子放一百二十个宽心!”
“扬州双龙定然用心辅佐大少,在江湖上闯出赫赫声威!”
双龙一听能跟着林平之闯荡江湖,自然大感兴奋,立刻拍胸脯保证。
林平之又与掌柜交代一番,回后院说要静修一阵,也让众人收拾准备一下。
却是与本尊沟通,本尊修养三天,也回复三成气血修为,不至于要死要死了。
不多时,本尊回来,长生分体撕下面具换了身衣服,将长生诀给了本体。
“我带双龙闯荡江湖,你去找东溟夫人一会。”
“嗯……”
商议一番,长生分体飘然而去。
“大少,咱们用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闯荡江湖的大侠,不都是白衣如雪,来去如风,潇洒自如吗?”
双龙见商号给三人出行准备了两匹驮马,上面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似乎与他们的大侠梦有些出入。
“这就再教你们一个道理,再潇洒的大侠,也不能喝风屙屁,就好像再美的美女,也免不了五谷轮回……”
441.白衣靓影(上)
“大少,我们这样练功,虽然也进步明显,但何时才能达到你和那宇文老小子的境界?”
双龙跟着林平之乔装改扮,悄然出城。
两人也知道了,大侠也免不了吃喝拉撒,想要白衣如雪,就不能风餐露宿,大侠也没有须弥纳芥子的仙法,想要过的舒服,就得有大包小包的一应用具。
不过双龙更关心的,还是之前林平之与宇文化及那番华丽的交手。
“你们两个,眼高手低,不说那宇文化及,我六岁打基础,寒暑不辍的刻苦练功十八载,才有此等境界,你们不是想个把月就追上我吧?”
“哪能呢!我们这辈子到老,能有大少现今这般能为,都很知足了。”
“是啊,我们哪敢这么想,脚踏实地我们还是懂的,就是看过大少与那老小子交手,实在心痒难耐啊。”
“你们别忘了,一开始我就和你们说了,你们以外功为主,练个三五年,然后去军伍厮混,还能有一番作为,我也只是在这基础上,再给你们拔高一点;
你们若想要以武林称雄为目标……除非你们能练了这天下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
“……”
双龙被林平之一番话,一盆凉水泼在头顶,他们不是忘了那番话,而是刻意不去想。
人总是期盼更多,尤其是双龙,真切看到了世上有这般高手,虽然说能有武艺傍身,就已经满足了,但又怎能真正心甘情愿的屈服于命运。
“大少,天无绝人之路,难道我们哥俩只能寄希望于这虚无缥缈的长生诀?”
“也可以是慈航剑典、天魔策、战神图录,不过三大宗师之一的宁道奇,当年借阅慈航剑典,都看得吐了血,而天魔策被分散在魔门两派六道,战神图录更是如同神话故事一般的传说,所以你们不如还是看看长生诀吧?”
林平之将长生诀给了双龙,让两个小子对着一大堆鬼画符发愁。
他没打算告诉双龙怎么练,就好像告诉宋缺忘刀,他反而先想起刀,告诉双龙要浑然忘我,两人有了这个念头,反而更难做到。
“大少,你家学渊源,博学多才,可否帮我们参详一番?这可是四大奇书啊,你若看出门道,武功更强,不就能吊打宇文老小子了吗?”
“这书多少武林高手、道家全真都练过,得出的结论就是,有内力的就不能练,我看了全无益处,我看你们两个小子福缘不浅,说不定就与这长生诀有缘呢?堪破四大奇书的重任,就交给你们哥俩了啊。”
双龙对视苦笑,心说宋大少是真看得起他们俩。
三人出城没多久,日落西沉,天色渐暗,林平之便说道,“天色不早,寻地扎营吧。”
“我们知道附近有条小溪,有时我们会在那里摸鱼。”
“头前带路。”
官道转入小径,林平之指点两人如何野外求生,甚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是药材,如何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辨别方向,寻找水源,制作简易工具等等。
“大少果然博学多才。”
“我们要是早知道这些,哪至于挨饿。”
“现在知道了,晚饭就交给你们了。”
林平之找了块大石一躺,让双龙忙活。
双龙又进林子打柴,不多时,忽然听到两人尖叫,一叫鬼啊,一叫妈呀。
林平之睁眼,一挑眉毛,轻飘飘的翻身起来,脚下一点,身形飘然入了林子。
“这位大美人,刀剑无眼,你别冲动啊……哎呦!”
“白衣大士,我兄弟口无遮拦,你千万别计较,但这是我们扬州特有习俗,见到大美人,一定要多看两眼……哎呦!”
两个小子正被一头戴斗笠的白衣窈窕身影用剑遥指,两人口花花,就见白衣身影纤纤素手轻弹,两道气劲给两人弹得抱头痛呼。
真气高手……林平之暗自感慨,真就扫地僧遍地走啊。
“这位姑娘,因何用剑指着我两个朋友,可是他们言语冲撞了你?”
白衣身影显然没感知到收敛气机的林平之,瞬间一惊,猛然回身,就见到施施然仿佛要去酒楼吟诗作对的林平之。
双龙刚想说话,就见见寒光缭绕,呲呲数声,白衣女子快速挥剑,道道剑气射出,跟着飞身就走!
“姑娘想走,走便是了,因何一言不发就出手伤人?”
白衣靓颖听闻耳边响起温润平和的声音,吓得手中剑差点飞出去!
她明明一瞬间捕捉到了对方的气机,心中算好了对方各种可能的举动,十数道剑气封锁他的行动,这人是怎么突然就到她身侧的?!
却不知道,连气机被捕捉到,都是林平之刻意为之的。
白衣靓影挥剑就次,剑光瞬间绽开,如暴雨梨花,又快又急,诡异凶狠!
“有点意思,步步为营,料敌机先,处处算计,剑出如落子无悔,剑势如星罗棋布,好剑法,真是好剑法,在下大胆一猜,姑娘可是高句丽弈剑大师傅采林的高足?”
白衣靓影见她全力发挥,却不论锋锐剑气,还是三尺剑芒,都连对方的衣角都蹭不着,还被对方一语道破武学,不由大惊!
惊,心就乱,心乱如何弈剑?
白衣靓影剑法一乱,林平之就有点失望,剑是好剑,剑法是好剑法,但用剑之人,却不能给他惊喜。
这套剑法,有点像笑傲黑白子的套路,但这套剑法的创造者比之黑白子,就好像段誉的棋力比之林平之自己,那是这辈子都赢不了一盘。
不过白衣靓影的剑法,也就和段誉的棋力仿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什么看头。
当!
林平之一指弹出,让白衣靓影的长剑发出龙吟一般的剑鸣。
更让白衣靓影感觉剑上的震动,让她从虎口一直酸麻到手腕,跟着眼前一花,长剑就落到对方手中,跟着斗笠被挑,脖颈一股冰凉。
这人怎么这般厉害?!
白衣靓影美目震惊的看着林平之,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她师父教她武功的时候,亦是这般,她根本就不明白怎么回事,稀里糊涂的剑就没了!
“哎呦,果然是个大美人呢,陵少,还是你眼光毒辣!”
“哪里哪里,仲少我一直跟你说,看人是要凭感觉的,我第一眼就感觉她定然是个大美人。”
“住口!两个汉狗小贼,焉敢辱我?!”
442.白衣靓影(下)
林平之打败白衣靓影,她并不生气,因为心里满都是震惊,根本容不下生气了。
但两个贼小子,两对贼眼珠子上下打量她,口花花的品头论足,白衣靓影顿时被挫折压抑的怒火爆发出来。
双龙挨了骂,也不以为然,两人这辈子不知挨了多少骂,只恨挨骂不顶饱,早就皮了。
“大少,这娘们这么骂我们,难道是个外族人?”
“确实有点口音,大少你听的出是哪里人吗?”
林平之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两个什么都没做,就被她突然用剑指着?”
“是啊,她突然出来吓人,还用剑吓唬我们。”
林平之点点头,对白衣靓影说道,“姑娘,虽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两个小子言行无端,本该训斥,然则却是事出有因,我要先问问你,因何如此?”
双龙一听,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确实他们这是浪荡子的表现……只不过他们受惊吓在前,情有可原嘛。
白衣靓颖冷冰冰的注视着林平之,寒声说道,“哼!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练了冰玄劲呢,林平之撇撇嘴,虽然白衣靓影出口不逊,但他两辈子横扫异族,听过的难听话不知道有多少,他要一听见就动怒,他早就练成怒火烧尽九重天了。
“既然如此。”
林平之点点头,收剑,然后一剑刺出!
寒光一闪,白衣靓影闭目等死。
良久,却听到小贼讨厌的声音,“大少,你这一剑什么名堂?”
白衣靓影睁眼,低头,明明她感觉到一股锋锐气劲直刺膻中穴,却见衣服都丝毫未损?
“姑娘,我不杀你,却不能任由你再不分青红皂白肆意伤人,便收了你的剑,封了你的武功,你回高句丽去找傅采林,告诉他,后学末进宋师道,请指教了。”
“你……”
见这自称宋师道的小白脸,竟然如此猖狂,竟敢向她师父挑战,白衣靓影不由火往上撞,却一运真气,就感到膻中穴竟存留一股极为锋锐的气劲。
这气劲如持刀路霸一般横在那里,所有经过的真气,都被这气劲吸收,她更用力的运功冲击,膻中穴便开始刺痛。
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对真气的运用更是高深莫测……白衣靓影嘴上不说,心里却压不下一个念头,这人或许真的有资格挑战她师父。
“……你既知我来历,便知我没有武功,根本走不出中原,你如此戏耍我,算什么本事?你想挑战我师父?大可一剑杀了我,用我的尸体去下战帖!”
白衣靓影如此硬气,倒是让双龙有些佩服。
他们却不知道,白衣靓影只是暗恨中原有此等高手,乃是她高句丽的大敌,想要趁机祸水东引,给这人制造一个大敌,甚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她若真的烈性,自己一头撞死,跳河淹死,送去给敌人杀死便是,何必对林平之言语相激?
“如此姑娘便跟在我身边,到了下个码头,我安排你上船,给你送到高句丽。”
“哼,不用假好心,你既然要挑战我师父,我们就是仇敌,你别以为我会对你和颜悦色。”
“嗯,姑娘你保持安静就可以了,就如我两个朋友说的,你不说话的时候,也算是个美女,何必破坏气氛呢?”
“哼,汉人就是这般,伶牙俐齿,但也就会卖弄唇舌,其实一无是处,你也就能打败我,你连我师父一根手指都不如!”
“挺好的美女,可惜长了张嘴。”
林平之不再理她,“你们两个,别看热闹了,去生火做饭,难道想饿肚子?”
双龙一听,赶紧忙活去了,他们知道,林平之这样说,到时候肯定就只有他们两个没饭吃。
不多时,篝火升起,拨皮的树枝上插了几条鱼,几串蘑菇、根块,撒上盐和调料,不多时香气四溢。
白衣靓影却咬牙切齿的,因为那可恶的家伙,竟然让两个小子用她的宝剑给鱼开膛破腹,那可是她学艺有成,她师父赠给她的宝剑!
“大美人,你吃不吃鱼?”
林平之三人大快朵颐,徐子陵见白衣靓影形单影孤,不由好心递过一条鱼。
“小汉狗,少献殷勤,滚一边去!”
徐子陵委委屈屈的回来,很是憋闷。
这种不分善恶,心里只有族群的对立的人,林平之也见得多了,但听多了终究聒噪。
“我说姑娘,你没照过铜镜还没去过河边怎的?你生的瓜子脸大眼睛,肤白又发色略带棕黄,一看就是汉人和鲜卑人的混血,哪有半点饼子脸眯缝眼的半岛土著血统?你一口一个汉狗,不是连你自己也带上了?”
“大少,你说她是汉人?”
双龙刚好奇,就见白衣靓影暴跳如雷,“信口雌黄,胡言乱语,你别以为武功高强,就能辱我!你有本事一剑杀了我!不然小心我骂你!”
“战国时期燕国人卫满带兵推翻箕子朝鲜,建立卫氏朝鲜,后又被汉武帝发兵覆灭,设汉四郡……”
林平之也是穿越后才知道,高句丽并不是他以为的棒子,而是扶余人建立的王朝,其国都“国内城”在辽东,真正的棒子是南半岛的新罗和百济。
所以不但杨广要三征高丽,李世民也要征高丽,争的其实不是半岛,而是辽东,这和征突厥是一个性质的,都是打击有实力进犯中原的异族。
“我不听,我不听,你这是胡言乱语!你这狗贼,休想让我上当!”
双龙听林平之侃侃而谈,长了不少见闻,白衣靓影却捂着耳朵,大声叫嚷。
“可惜长了张嘴。”
林平之撇撇嘴,既然不会好好说话,干脆就不要说了,一道指劲弹出,一股真气在白衣靓影哑穴盘旋不散,周围顿时安静了。
“既然说到这里,便再与你们说说,杨广三征高句丽,虽然劳民伤财,是国家衰败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但站在战略的角度,高句丽却是中原必须要争,至少也要防范的对象,你们可知,每当神州皇朝衰落,周围异族就会蠢蠢欲动?……”
林平之给两个小子说起中原与异族的关系,浅显易懂又生动鲜活,让两人不知不觉间就听入迷了。
443.反击
林平之教导双龙多是好为人师,两个小子资质非凡,教导起来,颇有意思,也很有成就感。
也是想要让两人知道,这天下到底意味着甚么。
出人头地,人前显圣,并不是最终目的,人活一世,总要有些理想,而双龙的理想,不妨更大一些,不用局限于“当个威风的大将军,让所有人都看得起他”。
一路无话……白衣靓影是真的无话,既然不肯好好说话,林平之自然拿走她在自己跟前聒噪的能力。
到现在,她也没报姓名,也不知道林平之和双龙的全名。
江边小镇,往南过江便是镇江,再往南便是丹阳。
镇子不大,码头却不小,水深能停巨舶,这是水龙帮在宋阀的资助下建的,乃是水龙帮和宋阀的中转站之一。
林平之去了自家商行,让人准备船只,一条过江,一条顺游而下,然后转出海的船,往北去高句丽。
让下人带走白衣靓影,吩咐好生招待,勿要怠慢,林平之和她没什么可说的,她对与林平之来说,只是一封给弈剑大师傅采林的战帖。
却刚准备好渡江的船,就有人来报,说一队百余骑的兵马,打着“宇文”和“果骁”的旗号,直冲进镇子,直奔码头而来。
宇文化及老小子知道漫天王王须拔追捕罗刹女的事情了?
林平之让人安排人带着白衣靓影开船,船刚拔锚扬帆,就见十余骑冲过来,带头之人正是宇文化及。
“又是你!”
宇文化及见到林平之,就忍不住眼角抽抽,他偶遇一波反贼,将其剿灭,拿了那带头的叫焦邪之人,严刑拷打,逼问出罗刹女和杨公宝库的事情,这可比长生诀重要多了,也是他运气“好”,竟然真的追到了。
却是追到了长生诀。
“宇文大总管,你真是为国为民,不辞辛劳啊,如此风尘仆仆,不是又来宋阀追捕要犯吧?”
宇文化及勒马,阴狠的瞪着林平之,感觉手又有些隐隐作痛。
“贤侄倒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却怎么又干起窝藏重犯的勾当,石龙那个盗窃皇家典籍的恶贼也就罢了,这次你竟然敢包庇盗窃国家重宝……”
“停,宇文大总管,宇文大阀主,请你稍微歇歇。”
宇文化及话未说完,就被林平之高声打断。
“我不就是没让你活活打死,彰显你宇文阀主是多么的威风不可一世吗?你用不用这般记恨我,你身为阀主的风度呢?”
“贤侄果然还是一样的伶牙俐齿,宋阀不愧汉人衣冠传承,好学识,好教养。”
宇文化及不想跟林平之废话,不像长生诀,杨公宝库他志在必得!
宇文阀不缺钱,但宇文化及贪婪啊,这是个在皇帝巡视边关的时候,陪王伴驾还敢跟突厥走私违禁物品的奇葩。
然而他气机不断攀升,却发现林平之更是干脆,手一招,一把横刀飞在手,三尺刀芒指向他。
“宇文阀主,你这指鹿为马、颠倒是非,虽然玩得炉火纯青,但你认准了宋阀泼脏水,逮着一只羊薅羊毛,是不是稍微过分了点?”
林平之一副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架势,让宇文化及忍不住火往上撞,眼见那艘小船越行越远,越来越快,他再也忍不住恨意,今天若是抢不到罗刹女,干脆就毙了这一直找他麻烦的小畜生!
“哈哈哈!”
却在这时,远处驶来五艘大船,一条小舢板从大船放下,舢板上一个白发银须,手拄龙头拐,五十多岁的老者,真气催发,让舢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来。
距离码头尚有三十丈远,银须老者便极为洪亮的哈哈大笑,凌空而起,飘然而至,“宇文大总管,宋鲁这边有礼了。”
银须宋鲁……宇文化及暗自凛然,宋鲁身为宋阀第三高手,实力竟仅比他弱一线,与宋师道这小畜生一起锁定他的气机,给他更强烈的危险感觉。
这架打不起来了,宇文化及暗骂一声晦气,就想阴阳怪气的给宋鲁两句,“好啊,我说宋师道怎么如此胆大妄为,原来更有人胆大包天,宋阀竟然……”
却话未说完,就又被林平之高声打断:
“破野头,你跟宋阀干上了是吧?这一直跟你客气着,你差不多得了!要比泼脏水,宋阀怕了你不成?江湖上不说,咱们谁更在乎坐镇江都那位的看法?那位又更在意谁的谣传?”
“你这小……!”
宇文化及勃然作色,他没想到虽然阴阳怪气,但还算收敛的林平之,突然掀桌子不玩了,突然主动将格调拉低到他同一层次,然后竟然还经验十分丰富!
“二郎!”
却又被宋鲁以更大嗓门打断,“宇文阀主,家侄心直口快,有些鲁莽,请你千万海涵。”
“好!好好好!宋阀好人物,好手段,宇文化及领教了!”
手上讨不到便宜,嘴上更讨不到便宜,宇文化及只好最后瞪了林平之一眼,拨马掉头,飞奔而去。
却仍听到林平之的声音,“鲁叔,我咽不下这口气,宇文阀欺人太甚,咱们这就散布谣言,说那宇文化及勾结高句丽,与傅采林合谋……”
宋阀怎么出了这么个东西!……后面的话宇文化及没听到,他也没必要听了,既然知道那小畜生这般没有底线,他必须比宋阀还快,至少一样快的散布谣言,才能至少让宋阀也不好过。
还要封锁江都的消息,不能让风言风语传到昏君耳朵里,他还需要最后的准备,才能发动计划。
“二郎,你是怎么惹到宇文化及的?”
“鲁叔,找个僻静之处,慢慢说,不过谣言先派人撒出去,那老小子别的不行,比烂一流。”
带着双龙,跟宋鲁寻了僻静所在,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宋鲁听完,一阵无言,他这侄子,平日里懒懒散散的,万事能动嘴,就绝不身体力行,最会指挥人,有那种一句话就让人累个半死的能耐。
他却没想到,侄子的行动力竟然如此之强,出来走一圈,就得到了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惹了宇文化及,还遇到了去江都皇宫行刺的罗刹女。
444.捕风捉影
然而宋鲁忽然想到。
侄子得到长生诀,却发现自己练不了,谁也练不了,于是送给两个路上捡的,据说福缘深厚的小子。
惹了宇文化及,纯粹惹上一身骚,今后跟宇文阀少不了摩擦,被那种不择手段的小人记恨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遇到了罗刹女,却直接给人家放跑了,说是用她给弈剑大师傅采林送战帖,要去挑战天下三大宗师之一。
不但如此,而且还跟杨公宝库扯上了关系,关键是根本就没问关于杨公宝库的事情,根本就不知道宝库在哪里。
但这话说出去,宋鲁自己都不信,就更别说到时候听信了宇文化及散布的谣言的人了。
宋鲁无语的看看侄子……你这哪是行动力强,你这根本就是惹祸能力强,不比你跟你爹的武功差多少啊。
原来平时那么懒,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动则已,动就惹祸?
但没办法,数年之间,林平之虽然只动嘴,只提意见出主意,但提的意见,出的主意,都让众人信服,最开始不信服,但宋缺支持下,最后见到成效,总能信服。
这本身就说明了林平之在宋阀的地位,已经隐隐与三巨头齐名了,对宋阀的影响力,甚至比宋智宋鲁还强,毕竟林平之有宋缺的支持。
林平之弄出这些事情,也不是他故意找来的,只能说凑巧,谁也不想惹上宇文化及那个烧红了的烙铁,谁也不想粘上就掉层皮,但事已至此,宋鲁也只能想着如何应对后续的影响。
至于这两个小子,侄子好像真的很看重他们,竟然觉得两人能练成长生诀?
但侄子行事,每有深意,这么多年了,宋鲁也习惯不去猜,到时候看成效就是了。
“二郎,你给那罗刹女送回去,若真引起弈剑大师傅采林的兴趣,过来找你……”
“我就正好看看弈剑术真正的风采。”
“……好吧,不过我回去宋阀,要将这事告诉你爹,你要挑战大宗师,此时非同小可。”
虽然知道侄子武学修为已经在自己之上,也看过不少次侄子与大哥较量,但人的名树的影,三大宗师之名,仍让宋鲁担心。
“不说这个了,二郎可知,江湖上传出和氏璧的消息?”
“和氏璧?”
之前说正事,双龙不敢搭话,静静听着,这进入互通消息的闲谈阶段,两人忍不住好奇。
“和氏璧乃是……便有了完璧归赵的故事,之后……文帝杨坚打下南陈之后,也多番寻找,却一无所获。”
宋鲁给两个小子介绍一番,“最近江湖传出‘和氏璧与杨公宝库’,二者得一可得天下的谣传,而和氏璧据说在洛阳出现过,二郎……”
宋鲁说着,又看看两个小子。
“无妨,不用瞒着小仲小陵,我宋阀素有恢复汉人天下的志向,路人皆知。”
双龙听林平之讲述不少天下大势,心里也早有猜测,只是这才挑明,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兴奋,宋阀若志在天下,可比李子通甚么的义军有前途多了,他们说不定真能做大将军呢。
宋鲁便问道,“二郎可要去洛阳看看?”
“我觉得那和氏璧多半是有主了,若是和氏璧是被人偶然发现的,传出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消息,为何那人只是在洛阳拿出和氏璧一下,然后就藏起来?他是卖也好,是自己用也好,这时当有人拿出和氏璧,说自己是天选之子了吧?”
“嗯……”
三人一听,都感觉这话有些道理。
“所以这谣言,必是其主人故意散布的,这传闻是罗刹女知道杨公宝库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跟着传出来的吧?
和氏璧的主人,明显就是想……”
林平之本想说这一看就是和氏璧要蹭杨公宝库的热度,想了想说道:
“想让人们将和氏璧与杨公宝库挂钩,让人们对杨公宝库的注意力,转移一部分到和氏璧上,让和氏璧迅速受人重视,待到口口相传,得和氏璧者能得天下的时候,和氏璧的主人,就能利用上和氏璧了。”
“大少这话虽然只是凭空判断,但其条理却十分清晰。”
“没错,正如大少所说,若我是那和氏璧的主人,如此做法,确实是一条妙计。”
“那二郎以为是何人得了和氏璧?可有怀疑的对象?”
“确有怀疑。”
林平之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和氏璧要么有主,要么只有捕风捉影的消息,就不用花费太多精力和资源寻找,让洛阳的商行关注即可。”
“嗯……是老夫听闻和氏璧的谣传,过于心动了。”
宋鲁点点头,“天下如我这般的人,不知凡几,如此我更相信二郎的推测了。”
“二郎,你可知我这次逆流而上,是来做什么的?”
“西边有事发生?”
“正是,东郡李子通,与齐郡杜伏威结盟,兵合一处,纵横江淮,先前大破隋军后,分出一支兵马,直扑历阳,若历阳被夺,不知要卡住长江上多少势力的脖子。”
历阳便是和县,位于长江北岸,就在金陵的西南,这段江水颇多沙洲岛屿,杜伏威占领历阳,便可铁索横江,长江上的大小船只,今后若还想东西畅行,就要看他的眼色。
林平之是最了解物流的重要性的,要致富先通路,不管是陆路,江上和海上,都有大量宋阀的贩运队伍。
宋阀自然也不想被杜伏威李子通卡脖子。
但现在宋阀仍只是偏安一隅的宋阀,不是哪路义军,又不能直接发兵去打,镇南公和天刀的名号,顶多让杜伏威稍微给点面子,却不能如往常一样方便了。
说是义军,但说白了,还不是为权为名为利,义军的吃相,能比官吏好?
官吏吃相再难看,总要守规矩,不守规矩也得守浅规则,义军却又用得着守甚么?
“如此,我便去历阳探查一下,正好也带小仲小陵历练一番。”
比起捕风捉影的和氏璧,和放在那里又不会跑,就算跑了也无所谓的杨公宝库,还是杜伏威这样能争霸一方的枭雄,更值得林平之重视。
445.东溟飘香号
扬州与丹阳之间,大江之上。
林平之长生分体与本尊分别,一路漫游,体悟自身小天地与自然天地融为一体,却是以我为本,天地为我所用的意境。
又摘选自己会的武功,与阴阳五行属性的长生真气配合。
但武侠世界的武学,虽然也有金木水火土之说,但那是说的五脏五气,是借五行描述五脏六腑之间的联系。
阴阳有九阴九阳,火有火焰刀、冰有寒冰掌,但金木土,他却没有对应的武学。
“嗯,也不一定武学直接有属性,也可以属性贴合武学,比如用金属性真气运使少林金刚不坏神功,用土属性与金属性真气运使铁掌,以木属性运使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当能增强这些功法的威力……”
武学之外,长生分体也在研究如何掌控天地之势,以前贴合自然,天人合一,多是说忘我,将周围环境尽纳于心中的意境。
而现在,长生分体真的能与周围天地自然融为一体了,天行日月,自然生发,天人一理,这与单纯的提炼真气,运用功法是不同的。
这不但可以更好的驱动道法,当然这个林平之还不会。
但长生诀的意境,就是天人合一,吾既天地,将这等意境悟通,林平之的境界亦会提升。
不过他长生分体与本尊互通神识,知道本尊那边的情况,杜伏威李子通攻打历阳,他就加快了步伐。
大江之上,长生分体踏浪而行,却如履平地。
不是一苇渡江、御风行步……他没用任何轻功法门,甚至没有刻意运功提息,他只是运转长生诀,感受天地自然,江上风浪,然后让身体周围的天地为他所用,风推浪浮,顺其自然。
有人能踏浪而行,即便是这个扫地僧遍地走的世界,也是个新鲜事。
但大江之上,又有多少人能看到?
还真有不少人。
江上一艘巨舶,甲板上就有不少人,因为瞭望塔上一嗓子,挤到栏杆上看热闹。
清风徐徐,日头照得大江金银蛇舞,众人揉揉眼,起初当是眼花,但这么多人眼花?
众人不信也得信,这是一位他们夫人那般的顶级高手,还就是要来他们飘香号。
一众水手知道或有大事,连忙去叫管事。
管事是名女子,三十几许,一身劲装,腰间长剑,长相一般,却双目隐含精光,乃是一位先天高手。
管事挥退众人,向下看去,就见十几丈下面的江面之上,一人双脚踩水,竟在江面起伏。
“敢问这可是东溟派的飘香号吗?”
一个十分爽朗的声音传到管事耳朵里,却不是吼,仿佛就在她身边正常说话,管事心下暗凛,不敢待命,提运内力回道,“敢问是哪路英雄来访?”
“诸位请了,在下踏三山,游五岳,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真正的大英雄,林明,特来求见东溟夫人,劳烦通传一声。”
“……”
管事眨眨眼,张了半天嘴,也没想到该怎么回应。
这么大一高手,怎么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这么一大套你怎么编出来的?
“……阁下稍待。”
管事觉着她实在管不了这个,还是让更大的人来吧。
她回转船舱,却没有直接找东溟夫人,而是去找了夫人的护法单青。
“护法,江上来了个高手,要求见夫人。”
“高手?”
单青年不过三十,稍具三分姿色,武功与能力更在管事之上,闻言放下手中公务,抬头问道,“是何人?”
“……没记住。”
管事一脸无语,忽然发现她忘了给那一大套记下来,“叫踏三山游五岳甚么的。”
单青一皱眉,这听着像街头卖艺的,就这还高手呢?
“护法前去一看便知。”
单青跟着管事出去,往船下一看,就见到一个面貌稍显普通的年轻人,正站在江面上,随波一起一伏。
果然是高手,但若是高手,如此这般做派,意欲何为?
“这位娘子,你似乎并不是东溟夫人?”
“小女子单青,见过这位侠士。”
“不敢当,在下踏三山游五岳,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代管长江及沿途各县,真正的天生神力大英雄,林明,特来求见东溟夫人。”
你好像加字了,你这叫玩赖……管事心说不是她没背下来,是这人不讲规矩,偷偷加字。
“阁下何不上船一叙。”
单青没有去通报,却也不能一直让人家这么在船外面呆着,虽然这人看着挺自在的。
“叨饶了。”
一声叨饶,船上众人就见这位“大英雄”扶摇直上,就好像脚下有旋风托着他似的,不见弯腿,就飘了上来。
长生分体并不是很满意自己的登场。
出场还可以,这过于响亮的名号,一下就给东溟派的震了。
但登场,也就是他上了船,却裤管和鞋子都湿淋淋的,踩在甲板上,弄了一片水渍。
天人合一,融入自然么,长生分体并不是用真气托着自己,而是用真气控制风与水,驭自然之力为己用,自然免不了弄一脚湿。
却也无妨,火行真气一运,迈步跟着单青前行,三步,裤管鞋子便被蒸干。
被带到一间客房待茶,单青离开,留下管事与长生分体闲谈,管事本想试探一下他的来历,却三五句话就被林平之带到沟里,单青回来时,便听管事与长生分体正在讨论钓鱼握杆的几种姿势。
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单青无语的打开房门,长生分体就见她不是一个人回来,而是跟着两位。
两人都是三十几许的妇人,一个身材高大,瘦骨嶙峋,好像鹿鼎记的胖头陀,一个矮小圆润,满面红光,好像胖头陀的搭档瘦头陀。
林平之忽然想起没头脑和不高兴来,他现在随性的很,险些笑出声来。
“林侠士,夫人有请。”
“有劳了。”
三人都是先天高手,一个带路,两个跟随,品字形将长生分体夹在中间,不多时,来到一间宽敞房间,一半空旷,以幔帐隔着另一半,只闻檀香缭绕,只见幔帐后面隐约人影。
三护法并未退下,也没先开幔帐,仍围着长生分体,跟着便听到一个听不出年纪,极为婉转动听的声音说道:
“这位林郎君请了。”
446.东溟夫人,天魔长生
林平之长生分体神识展开,感觉幔帐之后,是一个隐隐的漩涡,缓缓地旋转,将周围的天地元气缓缓吸入其中。
这便是天魔力场?看似与北冥神功效果差不多,就不知道其玄妙之处究竟为何?
长生分体微微愣神,就听幔帐后一个轻柔的声音,婉转的问道,“这位林郎君请了。”
惑心之音?长生分体用神识感知着对方,也感知到对方精神力量的试探,甚至还将精神力量运用到音波功上。
这甚至不是刻意运用,而是功法自带的效果,是对方长久修习,举手投足,一言一语,自然而然带出的。
“在下慕名求访,唐突冒昧,请东溟夫人见谅了。”
幔帐内说话之人,停顿片刻,复又说道,“哪里,远来是客,林郎君武功高绝,是想让东溟派为公子制定兵器吗?”
“确有此意,却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林郎君有话不妨直说。”
“夫人快言快语,好,那我就直说来意了,我其实是来帮夫人的忙的。”
“嗯?”
一声疑问,长生分体都能想象到幔帐对面之人,面露疑惑不解神色,“林郎君有什么可以帮到我的?”
“这个嘛,比如夫人常年心中郁结,所修行功法不但遇到无法突破的关卡,更心神影响身体,功法给身体造成暗伤;
夫人每逢心情忧郁,天泉穴是否隐有堵塞之感?天池穴又是否隐隐刺痛?同时伴有些许胸闷气短?
在下略通医术,武功也还可以,既能为夫人诊治一下,又能帮夫人直接去了那心结。
又比如在下与岭南宋阀的阀主嫡子宋师道相交莫逆,东溟派与宋阀在海运上的小小摩擦,在下也可帮忙转圜一二。”
说起东溟夫人的暗伤,其实长生分体也有点奇怪,他修了长生诀后,不但与天地联系更加紧密,就连神识都有增长,但也只是观东溟夫人之气,他才能有如此清晰的把握,他轻易就能穿透那气场漩涡,把握到对方气机流转的动向。
之前对宇文化及,他就不能把握得如此精准。
而东溟夫人给他的感觉,真气无论质量数量,都更在宇文化及之上。
“嗯?!”
刚才东溟夫人只是疑问,现在她就是惊疑不定了……这人究竟什么来路,不但她一直锁定不到对方的气机,更被对方一语道破她的虚实?!
心结倒也罢了,那事虽然是她派内隐秘,但若此人与宋阀交往密切,也却有可能听闻。
心结导致功法出了问题,这也可以说是大胆一猜……但因何对方能如此精准的道出她的问题,描述的一点不差?
“……单青,你们退下。”
“夫人。”
单青三人见长生分体一语惊人,而且是说出她们夫人的弱点,当然不敢离开。
“无妨。”
无论是单青的描述,还是自身感知,东溟夫人都知道,来者实力更在她之上,强的还不是一点半点,区区三个先天高手,多她们不多,少她们不少。
单青三人只得退下,不但她们仨,幔帐对面也有脚步声。
不多时,房间安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幔帐无风自动,被一股力量拉开,长生分体终于见到东溟夫人庐山真面。
当然,他之前是以宋师道的身份见过的,所以并不稀奇孩子都十六岁的东溟夫人,看上去竟仍是二十五六的年纪,美艳动人,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有致命的诱惑力。
他稀奇的,是东溟夫人这次给他完全不一样的感知,并不是吸引力,而是怎么说呢……他就好像找到了严丝合缝的拼图,这漩涡一般的气机、气场,仿佛就是他这长生小天地缺少的东西。
他就应该将这漩涡融入他的小天地,这漩涡就应该和他的小天地合二为一,就好像有阴就有阳,或者好像有自然就有生灵,如此才算完整。
天魔诀,或者说它的源头,魔门无上宝典,十卷天魔策,与长生诀相生相克……长生分体不由想到,记忆中天魔策最早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乃是与轩辕黄帝争雄的魔帝蚩尤的独门心法,而黄帝的老师,正是广成子。
长生分体一瞬间的恍惚,东溟夫人就更是莫名其妙的悸动,她是如此奇怪,为何她眼中的这个人,明明她都无法锁定气机,但这人的形象就是如此鲜明,如此吸引她。
明明这人仿佛融入天地,却又鲜活的进到她的心里。
“阁下究竟何人,为何能知道我修行上的问题?”
“不瞒夫人,我是看出来的。”
东溟夫人有些无语……这算什么回答?你倒是说你怎么看出来的啊?
“我修行之功法有些特殊,感知十分敏锐。”
“但如此敏锐,实在匪夷所思,我不得不怀疑,你看过天魔诀,明人不说暗话,你是阴癸派祝宗主的甚么人?”
东溟夫人忽然眼角抽抽,心里升起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眼前这人,不是她半个便宜弟弟吧?
“夫人似乎有甚么奇怪的猜测,我可以对天地发誓,我与阴癸派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未见过除了夫人之外的任何阴癸派之人;
而我究竟是甚么人,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成为甚么人;
比如说,我可以成为给夫人诊治的大夫,成为帮夫人除掉某个人的帮手,又或成为夫人与宋阀的中人,夫人以为呢?”
“若不能清楚林郎君的来历,我如何能信任你,又如何放心把身体交给你诊治?”
“这就要看夫人是否有其他解决身体暗伤的方法了,又或有其他方法除去心结,又或有实力面对天刀的问责?”
“我的事情可暂且不提。”
东溟夫人摆摆手,她这暗伤和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更奇怪林平之言必提及宋阀。
“东溟派不过延迟交割一批兵器而已,不但已经赔礼道歉,还免去了定金,自问没有失礼之处,天刀至于这般霸道,要亲自来东溟派问责?”
“夫人尚不知情吗?五天前,宋阀运货的海船途经福州,被尚氏的船拦截,口角之争变为武斗,给宋阀的货船连船长带侍卫,连伤十七人,还将船上的货物都给扔下海。”
“……啊?!”
447.霸道之言
林平之也是本尊那边,从宋鲁那里得到的消息,竟然有人敢捻虎须。
“啊?!”
东溟夫人一声惊呼……她虽然知道宋阀在数年前开辟海运,飞速发展,而且甚么生意都做,最近也开始资助各路义军兵刃,她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东溟派招牌在这里,又以质量取胜。
但东溟派分两姓,单姓都是她招收的女弟子,尚姓却是流求第一豪族,而尚姓不少人土皇帝做惯了,不觉得宋阀有什么了不起,更觉得宋阀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尚姓不少年轻子弟,提及宋阀,颇多不屑,她虽然是派主,却管不了尚姓家事。
她已沟通尚姓长老,让他们约束自家子弟,却没想到,竟然还是出了这等事情。
尚姓子弟因为神州战火四起,各方势力都十分看重东溟派的兵器,不但生意的利润暴涨,更是备受礼遇,逐渐升起骄狂之心。
但东溟夫人却仍与阴癸派保持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论她愿不愿意,事实如此,东溟派会往阴癸派输送利益,她也会获得各种支持。
她比尚姓族人更了解这个天下,也更了解看似偏安一隅、闭塞封锁的岭南,非是不思进取,而是暗中诸多筹谋。
她更知道天道宋缺何等人物,不但武功与三大宗师齐名,更是一名文武双全的旷世奇才,当年苍梧岭一万对十万,十败隋朝军队,赫赫武功,换来了永镇岭南,听调不听宣的地位。
这样的人,又怎肯一直蛰伏?
却被尚姓子弟当作陈后主那般的废物,时常讥讽取笑,却不知道最可笑的就是他们自己!
“林郎君,此事我并不知情,我一定调查清楚,必给宋阀主一个交代。”
长生分体闻言一笑,摇摇头说道,“宋阀主怕是不想要夫人的交代,而是想要尚氏的交代啊。”
“为何?我才是东溟派主。”
“但尚氏才是掌管东溟派船队的,尚氏众多子弟,掌管着东溟派的产业,尚氏控制着流求,而宋阀致力发展航海,流求正是最好的补给中转站,所以尚氏不惹宋阀也就罢了,惹了,就必须给出交代。”
“这……”
东溟夫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天刀不但不肯蛰伏,而且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之心了?!
那你兵出岭南啊,去造反啊,去跟杨广对着干啊,何必拿小小的东溟派开刀?!
“宋阀此举,不怕惹人非议,甚至惹人针对吗?要知道东溟派向来与各方势力交好,若宋阀此举影响了各方的武器供应……”
“怎么会呢?东溟派不会断了各方的武器供应的,毕竟东溟派不想宋阀干脆连武器生意也占据了吧?”
“……看来林郎君不是来为东溟派和宋阀调解的,是来为宋阀下战书的?东溟派虽然不比宋阀,却也众志成城,不会屈服于压迫。”
“东溟派上下一心?我看未必吧,尚氏向来想要吞并单姓,早就不满夫人一个女人当家,不过顾忌阴癸派的牵连;
但夫人真的肯借阴癸派的力量吗?不过引狼入室,又或驱虎吞狼,反受虎害;
夫人你何必为了敌视你、反对你、觊觎你、图谋你的人,与宋阀拼死拼活呢?
让我帮夫人调理好身体,解开心结,甚至脱离阴癸派的掌握,并且获得宋阀的友谊,岂不更好?”
长生分体态度十分诚恳,东溟夫人却完全不为所动,“林郎君与宋阀究竟意欲何为?”
长生分体改为传音入密,“我为夫人调理身体,助夫人将天魔诀推至更高层次,帮夫人杀掉魔隐边不负,天刀与宋阀给夫人庇护,帮助夫人与阴癸派一刀两断。
而这些条件,只换夫人一件事,那就是流求岛,归宋阀所有。”
好家伙……东溟夫人心说这不愧是代表宋阀来的,当头一刀,就要给东溟派一分为二,更要直接切了流求岛去,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然而东溟夫人却知道,以宋阀的实力,做到这些,虽然不说轻而易举,但也不是难如登天,天方夜谭。
“兹事体大,此非我一人能决断,林郎君可否容我考虑一二?”
长生分体点点头,“夫人尽可考虑。”
如此轻易?
东溟夫人一愣,却见对方又淡然说道:
“但尚氏是没得考虑的,宋阀对流求岛志在必得,此言虽然霸道蛮横,然争天下之事,夫人想必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理解你一脸!……东溟夫人如此沉稳气度之人,都忍不住给对方两巴掌的冲动,竟然将强行霸道之事,说得如此坦然,如此理所当然!
虽然也知道,争天下没道理可讲,天下那么多义军,造反之前,也没人跟杨广商量过,但作为要被人强取豪夺的对象,就感觉对方是如此可恶!
闭门船舱做,祸从天上来,东溟夫人不由得一股邪火往脑门上撞,“林郎君果然只是来借宋阀耍威风的!”
“夫人,我真的是很有诚意的来帮你的。”
长生分体说着,忽然手作拈花动作,水木长生真气螺旋并行,无声无息击出。
虽然这一招不带丝毫烟火之气,长生分体气机神识圆润无暇,与周围天地合一,东溟夫人根本无法捕捉。
但天魔诀却对长生诀自生感应,东溟夫人莫名气机引动,真气一震!
然而她看到对方的动作,神识和身体却反应不过来,便已然天泉穴一股温润冰凉气机!
这人竟然如此蛮横,言语不行,直接动手!
东溟夫人大惊,勃然作色……却突然一愣!
那一丝气劲,毫无杀伤力,虽然盘旋在她天泉穴内,不断吸收她的天魔真气,却又缓缓释放温润冰凉的气息,让她感觉穴道一阵舒缓。
“嗯……”
有些淤塞的穴道被疏通一些,真气流转更加流畅,甚至连穴道周围的暗伤都有些许好转。
这让东溟夫人忍不住舒服的一声轻哼,然后才反应过来。
“你!……你这是甚么真气?”
长生分体送过去的真气并不多,不足以治愈穴道的暗伤,只是略作舒缓,但此等神效,不由让东溟夫人震惊无比。
更是隐约升起一丝期盼……
448.过火
“夫人感觉如何?”
“……”
东溟夫人虽然震惊于林平之长生分体那神奇的真气,却仍不能下定决心。
她忽然发现,无数夜不能寐,泪湿满枕时,期盼的复仇与摆脱控制的机会,突然这样砸在她眼前的时候,她心里的悸动,竟然不如诸多犹豫。
她想要点头答应,甚至只是眼神默许,却脑海里,又是担心这人只是初次见面,目的莫测,不能将身体交托给对方,任由对方施为。
又担心一旦同意,就是要与阴癸派彻底翻脸决裂,担心她母亲对她的无情,担心阴癸派的威胁和报复。
又害怕这一点头,尚氏就要被她反手卖掉,虽然尚氏对她和她的派主之位颇多觊觎,却终究公事多年,如此未免绝情绝义,狠辣无情。
东溟夫人沉默无语,忽然略带凄苦一笑。
她忽然发现,她虽然是一派之主,虽然受各方势力尊重,但她内心最深处,她仍是十六年前,二八年华时,那个无法主宰自身命运,无力反抗,也没有勇气反抗,只能任由别人摆布,只能默默忍受的小姑娘。
她忍受的太久,已成习惯。
那恨意,那怨怼,不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而是她自我排解,让痛苦麻木,让她继续忍受的“良药”。
林平之长生分体见东溟夫人如此表现,他见过太多人,略一分析,就揣摩到五六分对方心理,不由得微微一笑:
“夫人可是左右为难,前怕狼后怕虎,又心动,又对事情不可控制的发展,感到十分惶恐?
这也不难理解,梦魇虽然可怕,但未知,才更令人无所适从。”
“……林郎君对人心看得十分透彻,如此可有教我?”
“既然难选,我看不如就别选了吧。”
嗯?东溟夫人见对方淡然一笑,忽然心头隐约不妙,却做不出任何应对。
她只觉眼前一花,就见对方仍是盘膝而坐,却横移一丈多,已然出现在她身前,呼吸相闻。
即便如此,东溟夫人心中一惊,但她真正的感受,却是没有任何危险预警,仿佛对方做得事情再普通不过,就好像一条板凳被移动一下。
但长生分体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身前,实在矛盾无比。
不但如此,东溟夫人跟着感觉手腕被长生分体握住了!
明明对方动作并不快,只是顺滑流畅,无比自然,为什么,为什么她不但预测不到对方的行动,甚至看到了都难以做出反应?!
“你!”
见对方如此登徒子行径,东溟夫人玉面通红,勃然作色,刚像运功反抗,却感觉一股温润的气息,从她脉门,直接流向她受损的经脉。
瞬间,她经脉受制,却并不难受,反而如同浸在温度最合适的温泉中,而且轻飘飘的毫不受力,全身都放松下来。
“既然夫人难选,我就再帮夫人一把,让夫人没得选就好了。”
你这叫帮我?!东溟夫人见对方竟然得寸进尺,拽过她的手,轻轻的将她搂在臂弯,不由得羞愤无比的怒视,却见他普普通通的脸,笑起来却很顺眼,声音也变得温润:
“夫人似乎习惯了屈服,屈服于冷酷无情的母亲,屈服于强大的派门,屈服于平和稳定的环境;
那夫人不如这样想,你屈服于谁不是屈服呢?
百姓屈服于权贵,弱者屈服于武力,理智的人屈服于道理,夫人你虽然无力反抗,却可以选择;
是继续屈服于那些处处刁难你的强权,肆意欺辱你的恶魔?
还是像我这样的,真正可以帮助你,保护你的人。”
“呸!你才是肆意欺辱我的恶魔,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宁肯一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夫人,你做人都怕我,变成鬼,又能如何?你有勇气变成厉鬼吗?”
“你!你……”
东溟夫人声音都颤抖了,她真的难以置信,世上竟会有这般可恶之人!不,这人就是真真正正,肆意玩弄人心的恶魔!
“你恃武逞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与那些恶人又有什么区别?”
“夫人心里,果然仍当自己是弱女子呢。”
东溟夫人被对方这句话瞬间破防,神色变得无比凄苦,两行热泪流淌而出,“你随便吧。”
“哎呀呀……”
长生分体挠挠头,似乎做得有些过火了。
他这分体修成长生诀,时时天人合一,体悟自然意境,天地合一。
而天地间除了地水风火,还有自然生灵,而生灵首要法则是什么?
是生存法则,连植物之间,都要争夺阳光土壤水分,弱肉强食,更是生存本能。
长生分体神识强大,精神坚忍,灵台清澈,但时刻投入其中,也未免受到影响。
表现出来,就是他这分体,行事不免有些随性。
虽然天魔诀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他本能的渴望用长生真气与天魔真气交流。
却并非不能用意志力控制。
只是他不由得放开了一些控制,随性而为。
“夫人,抱歉了,你也感受到了,你我功法,相生相克,互相吸引,我不免受些影响,难以克制,失礼之处,在下给你赔罪了。”
长生分体轻轻一推,让东溟夫人又变成在他身前盘膝而坐,跟着歉意一笑。
“……”
东溟夫人离开了有力的臂膀,却一瞬间怅然若失。
正如长生分体所说,抛开其他,两人功法互克又互补,他散发的自然气息,让东溟夫人十分受用,也下意识地想要接近。
“哼!”
但这人实在可恶,东溟夫人发现自己恢复行动力,赶紧抹抹两行清泪,想到自己如同小女儿一般哭泣,不由得又羞又恼又委屈,一股火往脑门上撞,气的她不管不顾的就拍出一掌。
啪!
清脆声音响起,长生分体脸上多了个五指山红。
他故作呲牙咧嘴,讪讪笑道,“多谢夫人打赏五百。”
“……无赖!登徒子!”
东溟夫人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一股冲动……左掌抡圆了又是一巴掌!
啪!
你不是不躲吗,我就打死你这可恶的小贼!
然而她两巴掌下去,还要再打,却又被长生分体握住纤纤玉腕。
“夫人,两巴掌算我赔礼,再想打第三巴掌,你要先再让我失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