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冠上珠华TXT下载冠上珠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冠上珠华全文阅读

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四十八·密网

    苏嵘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可是愤怒到了极点之后他反而又冷静了下来。

    挑了挑眉,他闭了闭眼睛重新又睁开,心里已经有数:“程定安真是为了对付我和老太太不遗余力,他不这样急功近利还好,越是如此迫不及待,我就越是能确定当年围场案跟程家脱不了关系,否则的话,他除非是疯了,才会跟疯狗一样的咬住我们不放。”

    事实上,在他还未追查到程家头上时,程家这些年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跟苏家也并无交集。

    但是他最近刚查到一点眉目,程定安就又是派杀手刺杀他,又是对苏杏仪动手,这若不是做贼心虚,真是无法解释的过去。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已经足够让苏嵘彻底的想明白这些。

    他吸了口气,冷冷的道:“先把姐姐接回去,不能让他们如意。”

    刚才温世昌逼迫两个孩子去给苏杏仪磕头,说到底根本就是为了彻底把苏杏仪给逼疯,这个男人实在太阴损可怕了,他也把苏杏仪完完全全的掌控在手中,非常明白用什么才能真正让苏杏仪崩溃。

    真正要逼死她的,是温世昌。

    原本苏杏仪就已经大受打击,若是这个时候温世昌再借着这个夭折的孩子说些什么,早就已经到了承受能力极点的苏杏仪一定会彻底崩溃的。

    说什么来什么,苏嵘才跟苏邀说完这句话,打算让人去准备马车和大夫,预备把苏杏仪接回苏家去休养,就见刘氏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刘氏连喘气都喘不匀,急匆匆的招呼苏嵘:“大少爷,您快过去看看吧,姑爷非要带着两个少爷去我们姑娘房里......”

    温世昌这是真的要彻底逼死苏杏仪!

    苏嵘面色一冷,随即就对苏邀道:“走吧,我们过去问问大夫,若是妥当,就先把人接回去。”

    苏邀应了一声,才跟苏嵘到了苏杏仪的院子,就见温世昌正由人搀扶着站在廊下,而两个孩子又已经跪在了台阶上。

    见了他们两个人来,温世昌咳嗽了一声对着两个孩子吩咐:“你们母亲什么时候原谅了你们,你们就什么时候起来。”

    两个孩子木呆呆的,就如同是提线木偶一样,僵硬着身子跪在台阶上,连头也不曾抬起来。

    院子里的梨花都已经悉数开了,风一吹就白茫茫一片雪花般的从空中飘下来,苏邀推着苏嵘过去,面无表情的从温世昌身边过,轮椅的轮子重重的压在了温世昌的脚背上。

    温世昌顿时惊叫了一声往后退,他身边搀扶着他的一个美貌丫头就横眉怒目的对着苏邀质问:“你做什么!?”

    “过路。”苏邀抬了抬眉毛,正对上了温世昌的眼睛,见他目光凶恶,也只是略微牵了牵嘴角:“该是我问温大少爷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还嫌逼得我姐姐不够吗?”

    温世昌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许家的就一脸惊惶的跑了进来,对着温世昌道:“不好了大少爷!咱们家叫锦衣卫围了!”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院子里的诸人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温世昌的脸色立即就变了,他再也顾不得这院子里的苏家人,让丫头搀扶着他去外头了。

    苏嵘坐在轮椅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温家对姐姐不好应当是很长一阵子了,可从前他们都只敢在暗地里吸血,面上却还是很给苏家和姐姐脸面的,这一次温世昌如此迫不及待的要对杏仪动手,为的是我们家没错,可是,程定安到底是拿什么让温世昌必得这么做呢?”

    能够让温家甘愿得罪苏家,且不惜名声,要么是要对温家有巨大的利益,要么是温家有什么把柄被程定安抓住了吧,斗则的话,温家图什么?

    “锦衣卫上门,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苏嵘若有所思,想了想就道:“我去前头一趟。”

    苏邀有些不放心,还不知道锦衣卫来的是谁,为的又是什么,苏嵘如今又是白身,他去未必能打听到什么消息,反而还可能受一场闲气。

    苏嵘却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放心,随即就让何坚推着他出去了。

    苏邀回过头来,见温宗斌和温宗华仍旧还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像是两尊泥塑的菩萨,就皱了皱眉,上前蹲在了他们面前:“起来罢。”

    温宗斌和温宗华两个人却如同是聋子瞎子,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燕草忍不住皱了皱眉。

    就连她都看得出来温世昌摆明了把他们两个当成对付苏杏仪的工具,难道身为当事人的两个孩子反而看不出来?

    虽说他们年纪都才八九岁,可这个年纪放在世家子弟中也不算很小了,该懂的也都懂了,他们怎么还是这么不知好歹?

    苏邀也眯了眯眼睛,她沉声问他们:“你们真要逼死你们母亲?”

    她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语气逐渐冷淡:“你们母亲刚刚才九死一生,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你们的小妹妹刚生下来就没了气息,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

    温宗斌眼眶发红,终于忍不住哭了:“我们也不想这样,可若我们不按照父亲说的做,父亲不会再认我们......”

    “那又如何?”苏邀冷冷反问,见温宗斌顿时呆住了,就沉声道:“父慈子孝,那也要父慈才行,可你们的父亲配吗?你们当时也在场,难道你们没看到他是如何逼迫你们母亲,又是如何对待你们两个亲生儿子?他今天能够逼死你们的母亲,他日就能同样对待你们。一个连发妻都能逼死的人,能指望他对孩子有多少爱意呢?他又不是缺儿子。”

    这话击中了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温宗斌的目光僵直,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咬着唇不再吭声了。

    他心里也很清楚苏邀所说的才是真相,事实就是他们的父亲根本不会在意他们,不管他们是不是听话,其实都是不重要的。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温宗斌轻轻的笑了一声。

一百四十九·巧合

    “可我们都是姓温的,我们除了听他的话,还能如何?”温宗华更小一些,心里的担忧恐惧此刻终于克制不住的发泄了出来:“母亲不同,她和离了还可以回苏家,可我们能去哪里呢?”

    到底是小孩子,哪怕比平常的孩子要更沉稳早熟一些,但是遇见这样大的事,他们哪怕知道父亲做的真的是错的,但是要反抗,对于他们来说,还是一件太难的事。

    苏邀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眼睛里全是惊恐和警惕,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也是太难了,祖母刻薄且对他们的生母怀有敌意,生母又十分弱势时常妥协,父亲又冷漠自私成性,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坚强勇敢分辨是非,那确实是太难了。

    “起来罢。”苏邀缓缓的看着他们:“跪着不跪着都是一样的,你们何必听他的?再说,你们母亲若不是为了你们,也不至于忍气吞声这么久,以至于拖到现在差点一尸两命。”

    她对燕草和沈妈妈使了个眼色,沈妈妈和燕草便急忙去将温宗华和温宗斌给搀了起来。

    “父亲会放弃你们,但你们的母亲不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苏邀以己度人,猜到苏杏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舍弃这两个孩子的,因此干脆的揭破了真相:“你们觉得呆在这里更好,还是跟着你们母亲回苏家更好?”

    两个孩子都愣住了,显然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曾这么想过。

    他们都有些意动。

    正如母亲所说,这个家是吃人的地方,祖父已经年老,对这个家是有心无力,而且在外头置了宅子,这是阖府公开的秘密,祖母刻薄嘴毒,一天到晚都要打鸡骂狗,父亲就更不必说了,除了对他们疾言厉色,几乎没有过任何温情的时候。

    若说可以选,他们当然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可是,男丁对于宗族何等紧要?

    哪怕他们的母亲被休了,侯府也是绝不可能放他们两个走的。

    他们也就是拿捏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的对待苏杏仪,也不怕苏杏仪撕破脸。

    他们抬头看着苏邀,兄弟俩又对视了一眼,最终是温宗斌缓缓地问:“我们能走的了?”

    “自然走的了。”苏邀毫不迟疑的笑了笑,正要说话,于冬就一路小跑着进来,也顾不得苏邀正在跟孩子们说话,当即就对苏邀道:“四小姐,温家上下都被锦衣卫围住了,说是温家看守豹房不力,如今锦衣卫指挥使宋恒宋佥事已经带着大队锦衣卫拘押了忠勇侯和忠勇侯府大少爷,其他女眷也一应都被囚禁在了后院当中,等待发落。咱们大少爷和三老爷已经问过了宋佥事,宋佥事听说上午发生的事,已经答应让我们带着大小姐先走。”

    他一下子说了一大串的话,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人心惊。

    温宗斌和温宗华如同是惊弓之鸟,一下子看向了苏邀。

    之前没想通的事情到了如今都有了解释,苏邀终于明白温家为何要做的如此急迫了,原来是涉及了昨天晚上黑熊发疯的事。

    她点了点头,沉着的问于冬:“那大少爷有没有说两位表少爷如何处置?”

    苏杏仪千辛万苦,为的就是这两个孩子,苏嵘是知道这一点的,他能够带着苏杏仪让宋恒放人,没道理忘记苏杏仪的两个孩子。

    温宗斌和温宗华都紧张的竖起了耳朵,一脸期待紧张的看着于冬。

    于冬有些着急:“都一并带上,咱们先走,不一会儿锦衣卫就......”

    他的话还未说完,院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响,苏邀等人都顺着响动看去,就见温世昌脸色苍白的扶着门框进来了。

    苏邀牵了牵嘴角觉得好笑。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壮装的很是虚弱,可现在锦衣卫登门了,他倒是生龙活虎起来了。

    所以说什么伤的太重不能下床快要死了全都是废话。

    温世昌跑进来就要冲进苏杏仪的院子,可他才上了几个台阶,背部就被一把飞来的刀鞘给击中了,整个人顿时如同狗啃食一般往前猛地一扑,下巴重重的磕在了台阶上,顿时连牙齿都磕出来了几个。

    温宗斌和温宗华顿时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惊恐。

    苏邀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视线所及之处,宋恒手里握着一把绣春刀,面色淡淡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鱼贯而入的锦衣卫

    见到苏邀也在,宋恒面上有些许惊讶,随即就吩咐身后的锦衣卫抓了温世昌便退出去,

    他在除夕夜宴上大放异彩,当机立断的射箭救架,原本就极为喜欢他的元丰帝如今对他恩宠更甚,人人都知道,元丰帝将砍下来的熊掌赏了一只给庄王,一只给五皇子,剩下的两个全都给了宋恒一人。

    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宋恒如今是简在帝心了!

    他一说话,锦衣卫令行禁止,全都飞快的退了出去。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了苏家人和温宗斌兄弟俩,宋恒挑了挑眉看向苏邀:“苏四小姐,真是巧了,不管我在哪儿都能碰见你,算上昨天晚上,今天这是第三回了吧?”

    宋恒的眼睛灿若星辰,在大白天尤其亮的惊人,苏邀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她明白宋恒的意思。

    的确是过于巧合了。

    她出现在汪家,不久之后贺二爷的案子就没事了,她出现在除夕夜宴,黑熊发狂差点伤了圣驾,而今天,他追到了温家,她也仍旧在。

    她沉默了片刻,才抬头迎向宋恒的目光,坦然的问:“宋佥事今天来,是因为黑熊发狂的事情跟温家有关?”

    宋恒挑了挑眉:“难道苏四姑娘也正是因为这个,今天也出现在这里?”

    “那倒不是。”苏邀实话实说:“我只是因为家姐的缘故,所以跟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否帮忙的地方罢了。”她说完,在心里权衡片刻就紧跟着说:“不过,我也觉得许多事都过于巧合了。”

    宋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一百五十章·互通

    “苏四姑娘不如说来我听一听。”宋恒微微笑了:“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的很,有些事好似就是跟苏家和贺家纠缠不清,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

    宋恒这个人,外人看他只当他是飞扬跋扈,纨绔子弟却又运气极好,是御前红人。

    但是苏邀却知道,他心思缜密,洞若观火。

    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盯着贺家和苏家,在其中架桥拨火,想要用种种变故来打倒苏家和贺家,这一点宋恒一定看出来了。

    他现在追问的是更深层的原因。

    苏邀原本是不想说的,这件事牵连太广,上一世苏家贺家没能翻案成功,也没有能够洗刷冤屈,苏家还好,勉强因为苏嵘死了保全了秘密,是三房当家,因此勉强维持着,但是贺家却是完全完了,连远在外地赴任的贺家大爷也没有幸免,过了几年就病死了。

    程定安手段了得,他背后的人更是势力庞大......

    她知道宋恒一直都在追查某些事,可是她原本是不想太早把他牵连进来的,尤其是现在一切未明的时候。

    可是最近巧合的事情太多了。

    宋恒既然一直在查,那就肯定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

    与其让宋恒跌跌撞撞的去摸索摔跤,还不如她来透露一些线索,好让宋恒走的更顺畅一些,这么想着,苏邀就接了话玩味的道:“是啊,说起来也真是太巧了,我哥哥从书院被人狂下来遭遇土匪、我舅舅莫名被攀诬贪污受贿勾结织造署,可都是从我哥哥开始查当年我大伯在围场出事的过往开始的。”

    宋恒的眼神陡然沉了沉,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他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说:“当年永定伯世子领着中护卫指挥之职,负责围场西侧守卫,当时那群刺客就是从他那里得了机会,溜进了围场伺机行刺的。”

    他对当年的事情那么清楚,可见是早就开始查了。

    苏邀更加确定,宋恒恐怕比上一世都更早察觉出了不对。

    只是上一世苏嵘很快就死了,苏家查到的一切戛然而止,末尾又被扫的很干净,以至于所有线索都被抹平了,围场的案子不了了之。

    以至于以后宋恒还是背负着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远远的去戍边了。

    “是啊。”苏邀低垂着头,遮住眼里的冷色:“只是我哥哥后来却找到了一个当年苏家的老家将,他在那次围场之乱中失踪了,人人都当他死了,他却侥幸在死人堆里昏睡了一晚上,被当成尸体逃过了一劫。他醒了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死人,而永定伯世子也已经成了罪人,被打成了太子一党。”

    宋恒面色终于在听见太子一党四个字之后变了变。

    可他仍旧只是淡淡的对着苏邀颔首,示意苏邀继续说下去。

    苏邀便干脆的道:“找到了他之后,他说,当天晚上世子并未跟所谓的太子亲随喝酒,更不曾给所谓的亲随脸面而让那亲随的人进入围场。相反......”

    廊下静悄悄的,只有梨花无声的随着风飘舞落在他们头上,宋恒透过枝桠的缝隙去看苏邀,沉声问:“相反怎样?”

    “相反,身为副指挥的长平侯程守望却曾令自己手底下的三百士兵去追一只据说是发了狂的黑熊,怕它伤人,以至于那一片短暂的出现过一刻钟左右的轮空。”

    一刻钟,足够做很多很多事了。

    黑熊.....

    昨天除夕夜宴,也有一只发狂的黑熊!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宋恒才平静的说:“昨夜,内务府副总管下诏狱、豹房总管下诏狱,三名负责饲养训练这头黑熊的驭兽师服毒自尽......”

    忠勇侯是分管豹房那一片的布防的,他自然也在被调查之列。

    宋恒会过来,某种程度上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两人须臾之间已经交换了许多信息,苏邀就紧跟着又道:“这一次温世昌这么不择手段,甚至顾不上跟苏家撕破脸也要逼死我姐姐,应当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话都说到这里了,说得再敞亮些也没什么,苏邀直截了当的点明了程家在这其中的作用,就看着宋恒道:“程家这样怕我们家查下去,以至于要用这些手段,我觉得可疑。”

    “看来那果然不是巧合。”宋恒紧紧盯着苏邀,清俊的面上有一抹笑意一闪而过,紧跟着他就说:“多谢苏四姑娘的消息,起风了,这里是是非之地,苏姑娘快些把人带走吧。”

    苏邀知道这是宋恒听进去了,她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她提醒到这里,宋恒心中肯定就有数了,他现在总是锦衣卫,消息灵通,知道最近这桩桩件件的事都是程家在背后当推手,顺着程家查下去,说不得还真的能叫他查出些什么东西。

    等到宋恒转身下了台阶,她正准备进屋子里去看苏杏仪,却忽然听见宋恒又叫了她一声,她转过头,见宋恒正立在梨花树下,就怔了怔,下意识问:“宋佥事还有事?”

    “苏家一个外院的管事曾经去过程家。”宋恒言简意赅:“若是照你所说,苏家本不该跟程家有交集的,你最好多留意。”

    他说完转身就走,苏邀却皱了眉头。

    除了苏杏璇自己身边的那几个人之外,苏家竟然还有人帮苏杏璇办事传信。

    是谁?

    苏桉如今是不大可能了,自从上次被苏杏璇毫不留情的数落了一顿之后,他就不知道跟谁置气,整天浑浑噩噩的,根本不敢再去见苏杏璇。

    再说,如今府里也没有什么管事敢听他的吩咐。

    那究竟是谁能够吩咐得动管事,还会去理苏杏璇,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苏邀冷冷的垂下了眼睛,忽然轻轻的笑了一声。

    真是太可笑了。

    原来苏杏璇的面具就算是掉下来了,她还是能够说动苏三太太为她办事。

    刚进来的燕草听见她莫名的发笑顿时有些发懵,锦衣卫那些人多可怕啊,姑娘还跟那个宋佥事聊了天,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一百五十一·自尽

    有了宋恒的通融,苏家很顺利的就将还脱力的苏杏仪和她的两个儿子都给带了出来。

    苏杏仪产后脱力昏沉,苏家专程让她跟刘氏坐了苏老太太的那辆朱缨华盖车,苏邀就带着两个孩子上了另一辆马车。

    直到上了马车,温宗斌和温宗华也还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置信他们竟然就这么顺利的从温家脱离出来了。

    才刚出来之前看到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温宗斌咬了咬牙拉了一把还在哭的温宗华,鼓足了勇气呵斥道:“哭什么哭!他都做得出那样的事了,还差点害死母亲。刚才我们出来之前,他还拉着锦衣卫说我们也是温家的人,若是我们要走也得带他一块儿走,否则就不许我们走......”

    世上哪里有这么不要脸和自私的爹?!

    从那一刻起,温宗华就彻底的心寒了,他擦了一把眼睛,恶狠狠的道:“我们以后只有母亲,再没有父亲了!”

    也幸亏他们还有这样一个母亲,否则的话,他们平时分明享受不了侯府公子的身份,如今却要跟着侯府一起沦为阶下囚了。

    孩子们惊惶不安,苏邀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们都听不大进去,就没多说什么,直到进了苏家,她才叮嘱他们两个:“待会儿去见老太太,也就是你们太外祖母,旁的事你们都不用管,也不必多说什么,安安心心住着就是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是头一次见苏邀这个姨母,苏邀也分明还未出嫁只是大他们几岁,但是他们对苏邀却莫名信服,听见苏邀这么叮嘱,就急忙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苏老太太已经醒了,正恹恹的靠在引枕上由黄嬷嬷喂药。

    见了苏邀进来,老太太立即就摆了手不肯再喝,紧张的看着苏邀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三和嵘哥儿呢?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

    她的脸色极为苍白憔悴,向来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也散了下来,大片的银丝夹杂在黑发中,看上去比从前老了好几岁。

    黄嬷嬷急忙朝着苏邀使眼色,示意苏邀不要乱说话。

    太医才刚千叮咛万嘱咐,说老太太此次能够苏醒已经是万幸,再也不能受刺激了。

    苏邀却不必人多说也知道如今苏老太太的情形,她伸手握住苏老太太的手,略一停顿就说:“也没什么大事,温家欺负了大姐姐不错,可我们登门不久,锦衣卫就找上温家的门了,现如今我们已经把大姐姐给接了回来,还有宗斌宗华,也一道带回来了。”

    苏老太太目光沉了沉。

    从许家的来,苏老太太就知道苏杏仪的这个婆家是要不得了,都闹成这样了,温家也是没有好好过日子的意思,可温家竟然犯了事惊动了锦衣卫,她着实是没想到。

    思忖了片刻,苏老太太就对苏邀道:“锦衣卫去温家必然不是什么好事,想必也就是因为这桩大祸,温家才折腾杏仪的吧?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放心,我受得住。”

    最难以接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加上现在知道苏杏仪和孩子们都被接了回来,不管怎么样安全是无虞的,苏老太太更想知道温家在搞什么鬼。

    黄嬷嬷知道这是要说要紧事了,早寻了借口退了下去,苏邀便把温家涉及黑熊发狂一案说了:“程定安应是抓住了这一点,让温世昌和忠勇侯借机对姐姐下手,姐姐一出事,您也支撑不住......”

    “合着都是冲着我这个老婆子来的。”苏老太太嗤笑一声,面带讽刺的说:“可程家才在你二舅的事情上吃瘪,应当正是谨言慎行的时候,怎么又这么大动作?”

    再说,程定安怎么会知道温世昌勾搭弟媳妇对原配冷淡这种秘事呢?

    “这就要问三太太了。”苏邀面色平静,仿佛说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上一次二舅舅的事情就是苏杏璇给程定安出谋划策,可如今苏杏璇已经在咱们家了,她能传递消息出去,除了是三太太帮忙,恐怕没有别的可能。”

    苏老太太也知道苏邀一直是派人盯着苏杏璇的,既然苏邀会如此说,那苏三太太必定是替苏杏璇通风报信了。

    这对母女!

    苏老太太心中对苏三太太再次皱眉,却抓住了重点问苏邀:“这一次程家和庄王到底想做什么?!他们三番四次都要我死,可我纵然死了,于他们到底有何益处?”

    这也是苏邀还没有弄明白的一点。

    苏嵘查到一些线索没错,但是距离要给永定伯府和贺家翻案何止千山万水?

    程家按理来说完全应当如履薄冰,先收敛锋芒度过这一阵子,再想其他法子消除痕迹证据才对。

    可是程家的手段却如此激进。

    这可跟上一世又有些不同。

    从昨天的黑熊开始,她已经觉得事情十分的蹊跷了。

    这些事就如同是一张非常密集的大网,不知道是想将什么东西套入网中。

    讽刺了这么一句之后,苏老太太重新又静默了下来,有些疲倦的将身子靠在了软枕上,忽而又重新想起一事:“你大哥和父亲呢?”

    他们是和苏邀一道出门的,怎么至今还未回来?

    说起这个,苏邀也有些纳闷:“原本也是一道回来的,只是我和大姐的马车是从侧门直接进了二门......”

    话音还未落,仿佛是为了回应她们的疑问,外头黄嬷嬷的声音就透过帘子传了进来:“老太太,三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苏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帘子就已经被掀开了,还不等苏嵘进门,苏三老爷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苏老太太跟前:“娘!出事了!”

    他说着,面如土色的说:“有人在菜市口自尽了。”

    菜市口向来是处决犯人的地方,有时候多的时候,一天上百个人头落地也是有的,鲜血都能把地砖染红,死个把人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还是自尽,就更不值得一提了,怎么苏三老爷这么冒冒失失?

    苏老太太正这么想,就见苏三老爷猛地跪在了地上。

一百五十二·逆鳞

    苏三老爷的膝盖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的同时,苏嵘也紧跟着进门来了,他的轮椅发出轻微的转动声,到了苏老太太跟前,他先顾不上请安,而是看着苏三老爷喊了一声三叔,紧跟着就道:“天还没塌呢,三叔先别自己乱了阵脚,快起来吧,老太太大病未愈,着实禁不住打击了。”

    珠帘在风的吹拂下发出清脆碰撞声,苏三老爷惊魂未定,分明才开春,他的额头却布满了冷汗,整个人都如同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听见苏嵘这么说,他又顿时有些赧然,见苏邀也跟着自己跪下了,他讪讪的起来,定了定神,才对苏老太太说:“那人在菜市口自尽之后,留下一封血书。”

    血书?

    苏老太太若有所感,沉声追问:“说的是什么?你直说就是,我撑得住。”

    “说的是......是当年围场之事!”苏三老爷闭了闭眼睛,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句话,就深吸了一口气:“血书上说,圣上冤杀亲子,株连忠臣,是......”

    接下来的那几个字,苏三老爷几乎是用唇语说出来的:“是无道昏君......”

    这几句话说完,苏三老爷就用光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而屋子里也久久无言,苏老太太猛地攥住了身边的床榻,面露惊疑,一时悚然而惊,全身的血液都好像一瞬间的冲向了脑门。

    说通了,都说得通了。

    苏老太太面色惨白,紧跟着就看向了苏嵘。

    苏嵘的脸色同样的难看,他也表现的跟从前的镇定自若截然不同,缓慢而沉重的说:“那人.....是郭叔......”

    苏老太太的手指甲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掌心给掐烂了,随即就震怒的摔了桌上的炕屏。

    一地的碎片飞溅,可是苏三老爷却躲都没有躲一下,只是六神无主的看着苏老太太:“娘,怎么办?郭崇兴是父亲的旧部,也是大哥的臂膀......他忽然自尽留下这么一封血书,还是挑了大年初一这么个日子.....旁人一定会以为这事情是我们指使的!”

    元丰帝最忌讳的就是别人提起先太子的事。

    当年的事虽然未曾明言,但是其实人人都知道,皇帝后来是后悔了的,也曾经下诏让太子回京自辩,只是太子还未回来,就遭遇了土匪。

    这事儿一直都是元丰帝心里的隐痛,也是龙之逆鳞。

    所以哪怕许多人都知道太子冤枉,围场之事另有隐情,可也从未有人不识趣的提起来。

    可是时隔多年,今天这件事竟然用这样一种方式被重新提起来了。

    大年三十黑熊发狂,大年初一曾经围猎随扈的老将自尽。

    这在元丰帝看来,那必然就是一种挑衅。

    而挑衅皇帝的人,该是什么下场?!苏三老爷简直都想去提着郭崇兴的尸体起来摇一摇,问他究竟跟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真要是这事儿栽在了苏家头上,那还想什么爵位啊?苏家这么上下一百多口人都收拾收拾,下去见阎王吧。

    他怎么能不害怕不焦躁?

    饶是苏老太太已经十分克制,到了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心口绞痛。

    还是苏邀一直关注着苏老太太的情形,一见情况不对,就又将振源丸倒了一颗出来塞进苏老太太嘴里,她一面替苏老太太抚着胸口,一面轻声道:“老太太,先别着急......”

    “你懂什么?!”苏三老爷吓得额头上的青筋直跳,焦灼不安的来回踱步,忍不住呵斥了苏邀一声,才看向苏老太太:“娘!咱们不能就这么等着,咱们.....您....您快递折子进宫去陈情罢......”

    元丰帝对当年的事不是不后悔,他对苏老太太也一直算是比较优待和宽容,若是苏老太太进宫去求求情,或者也能将此事大事化小。

    苏老太太却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不等他继续说就用尽力气恼怒道:“蠢货!就算郭崇兴是你父亲旧部,曾经是我们家的家将又如何?谁能证明他是我们指派的?现在无凭无据的,你去请什么罪?!”

    不请罪还好,一请罪反而更加欲盖弥彰,让人多想。

    就这个脑子,竟然还一直妄想着要争爵位,苏老太太简直怒从心头起。

    这个爵位真要是落到苏三老爷头上,只怕苏家才是真的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她骂完了这一句,才冷眼对苏三老爷发话:“别在这里转来转去的,晃得我头晕,先坐下!”

    苏三老爷急的只差嘴里冒火,哪里能坐的下来?但苏老太太语气不善,他不敢忤逆,只好勉为其难的坐了,又片刻都不能等的追问:“那咱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着?可....可.....”

    可这已经火烧眉毛了啊!

    苏老太太却不理会他,竟然径直把目光看向了苏邀,张口问她:“你怎么看?”

    这么重要的事,老太太竟然去问苏邀?

    苏三老爷又气又急:“娘,她不过就是个小丫头,她能知道些什么?您别开玩笑了,快些想想法子......”

    可是不管是苏老太太还是苏嵘,却都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这件事是圣上的隐痛,圣上可以做错,却不能容忍有人拿这件事来做文章。”苏邀也深吸了一口气,她总算知道昨天的古怪感觉来自何处了。

    正如宋恒所说,一切都太巧合了。

    现在她明白了,这一切包括昨天的那只发狂的黑熊,都是冲着苏家来的。

    苏家若是应对不好,那连苏家都不复存在了。

    看来,是因为贺太太进京之后备受元丰帝重视喜爱,所以那些人忍不住了。

    她说完这一句,不顾苏三老爷急的跺脚,立即转头看向苏嵘:“大哥,快!快去大姐姐那里!”

    什么?

    苏三老爷恨不得蹦起来指着苏邀的鼻子骂一顿,眼下都什么时候了?这都火烧屁股了,她还有心思去看苏杏仪?!苏杏仪有什么好看的,以后要是还能保住这条命,苏杏仪都是个和离回家的人了,还不是什么时候想看都能看个够?这个蠢货!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

一百五十三·脱险

    他忍不住疾言厉色的呵斥苏邀:“你胡闹什么!?你大姐的事情之后再说!”

    眼下哪里还顾得上那些事,温家都已经那么惨了,再怎么样还能翻天不成?相反,家里的事情要是处置不好,那一家子人就都上西天了。

    苏邀却根本顾不上他,急匆匆的对苏嵘道:“我们料错了,温世昌最终的目的不一定是逼死大姐,他应当是还要借着大姐的死来做别的文章!”

    那也就是说,苏杏仪必须死才能达到他的某个目的。

    之前苏邀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就能对得上了。

    除夕之夜黑熊发狂差点袭击圣驾,然后就是郭崇兴在菜市口自尽留下血书指责皇帝冤杀亲子,是无道昏君,这一切都是冲着苏家来的。

    那么,还差什么呢?

    还差苏家的主子们出事。

    若是苏杏仪的死也被说成是控诉元丰帝呢?!

    要知道,苏杏仪她可是永定伯世子的亲生女儿,而且嫁的还是忠勇侯大少爷,忠勇侯却恰是负责豹房的防卫的,这一次还牵涉进了黑熊之事当中!

    苏杏仪要是这个当口死了,再留下些什么血书之类的陈情书。

    那么黑熊和郭崇兴的事情,自然也是苏家为了给永定伯世子鸣冤所做的了。

    那苏家才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这些人!

    苏邀立即掀了帘子往外跑。

    苏嵘也几乎是从苏邀那句话说完之后就反应了过来,见苏邀急匆匆的往外冲,顿时也对何坚大声吩咐:“坚叔,你跟着幺幺过去,我们随后就到!要快!”

    现在想想,温家会放苏杏仪回来都很可疑了。

    苏三老爷满头雾水,见他们都如临大敌,顿时有些茫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杏仪的事情跟郭崇兴有什么关系?”

    苏老太太也面色苍白的攥紧了身下的褥子,好一会儿才阴沉沉的吐出了一口气:“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当年太子会被拉下马,怪不得当年那件事闹的那么大却最后还是能被掩盖下去。

    这些人真是手眼通天!

    苏老太太心中的悲哀愤怒简直要溢出来,这么多年了,她们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背负了无能玩忽职守的罪名这么多年,她的儿子至死都被人嘲笑,可是她们没有去找别人,别人反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上门,想要赶尽杀绝!

    她闭了闭眼睛,露出一股恨意和决然,忽然大声吩咐:“去,我们也过去看看!”

    苏三老爷怔住了,实在不知道老太太他们怎么这么分不清楚轻重缓急。

    可他也拦不住,很快黄嬷嬷就准备了滑竿,抬着老太太一路疾走过去了梧桐苑。

    梧桐苑是苏杏仪未出阁之时的院子,苏家地方大,主子也不多,因此虽然苏杏仪嫁出去了,院子却还一直替她保存着,这一次苏杏仪出事回来,自然是又住进了这里。

    苏邀到的时候,梧桐苑四下都静悄悄的,只有院中一棵桃树底下窝着一只孔雀,还懒洋洋的在踱步。何坚一进院子就觉得不对----苏杏仪可是刚刚才生了个孩子,正是身体虚弱需要照顾的时候。

    哪怕苏老太太不曾特地嘱咐,苏三太太掌管家事也这么多年了,没道理不知道老太太多看重苏杏仪,她应当不会在这个当口出错才是。

    这里静的不正常。

    他从军多年,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警惕心也重,立即就跟苏邀道:“姑娘,不大对劲.....”

    “快进去看看!”苏邀顾不得说那么多,见何坚已经飞奔着往屋子里去了,自己也急忙提了裙摆跟在后头一路小跑。

    燕草跟沈妈妈顿时都紧张的不行,飞快的跟在苏邀身后,连多余的话都不敢问,她们都知道府里是出了大事了。

    何坚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随即屋子里就传来何坚愤怒的声音:“你敢!”

    这声音充满了愤怒,震得屋外的苏邀都是一怔。

    她果然猜对了,真是有人要冲苏杏仪下手!她心中一凛,飞快的跟着进了屋子,就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而刘氏趴在苏杏仪的床沿上,也正生死不知。

    何坚却正将一人压在了榻上,恶狠狠的往下压了压,怒道:“你竟然敢公然行凶?!”

    苏邀顿时连呼吸都差点停滞了,毕竟苏杏仪若是死了,那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她着急的扑到了床边,见苏杏仪双目紧闭的躺在床上毫无声息,下意识拿手在她鼻尖探了探,直到察觉到仍有温热的气息,她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何坚他们。

    被何坚压在身下的是个十七八左右的丫头,苏邀曾经在温家的时候见过她一面,隐约记得是苏杏仪身边的大丫头,所以当时回来的时候,刘氏也把几个大丫头都一道带上了。

    她正打算审问清楚,看看这个丫头到底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就听见何坚又惊又怒的喊了一句:“该死!”

    紧跟着苏邀就看见那个丫头已经闭上了眼睛。

    何坚到底是晚了一步,伸手去抠那丫头的喉咙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个丫头咬破了嘴里的毒囊,嘴角已经渗出了鲜血。

    “死了!”何坚气的厉害,伸手狠狠地锤了一下身边的床榻,恼怒的将那丫头给拎了下来扔在地上,又去看其他躺在地上的人。

    燕草跟沈妈妈早就惊呆了,此时此刻也都惊醒过来,急忙去帮忙。

    好在,那些人都只是被迷晕了,并没有生命危险。

    刘氏也已经在何坚掐了人中之后惊醒过来,又惊又气的喊出声:“春燕,你敢对小姐动手!”

    她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睁开眼睛见到了何坚和苏邀,又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等到反应过来,她才急忙爬了起来去看苏杏仪。

    见苏杏仪还好端端的昏睡着,她才松了口气滑落在了地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何坚看了一眼地上那些人,问刘氏:“她为什么会对大小姐出手?”

一百五十四·背主

    刘氏又惊又怕,整个人都瘫软在一边了,听见何坚问,眼眶忍不住就又红了,断断续续的说:“我也不知道,大小姐陪嫁去温家的几个丫头要么是年纪到了配了人,要么是被收用了抬了通房姨娘,因此提等了两个二等的,其余的就都是从温家的丫头里补上的,这个春燕就是在温家挑选的,可她素来勤快仔细,谁也没想到她怎么忽然就发了疯。”

    春燕在温家的时候就少言寡语,一副很靠得住的样子,哪怕苏杏仪后来情绪一直不稳定,许多下人都叫苦连天,更有的想自寻出路去别的地方当差的,春燕也一直都勤勤恳恳,以至于不管是苏杏仪自己还是刘氏,都很是信任她。

    所以这一次回苏家来,才会把春燕也给带上。

    谁知道偏偏就是这个看上去老实的丫头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刘氏心有余悸:“我们才安顿好没多久,大夫都还没来呢,正打算先将东西规整规整,然后去领东西,谁知道喝了春燕送来的茶水之后就有些头晕脑胀的,我喝得少,只是晕乎乎的,见春燕解了大小姐的腰带要缠上大小姐的脖子,我吓坏了......”

    何坚和苏邀都看了苏杏仪一眼,果然见苏杏仪的脖子上缠着一条绯色腰带,她的脖子如今也有一条明显的红痕。

    这可真是太诡异了,饶是何坚都曾经上战场杀过人,也被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给弄得心头如擂鼓。

    看着地上的几个下人,何坚定了定神,才看向苏邀:“姑娘......”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三老爷的叫声打断了何坚的问话,他只好朝着苏三老爷看了过去,见苏老太太也来了,急忙朝苏老太太行礼。

    苏老太太摆了摆手叫免了,一见了屋子里的场景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后听说苏杏仪险些被春燕给勒死,更是惊骇莫名,她由着黄嬷嬷搀扶了到苏杏仪床边,只看了苏杏仪一眼,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人老了,心肠总是会变得柔软,加上苏老太太一手把苏杏仪带大,更是对苏杏仪感情深厚,此刻见苏杏仪的脸上横亘着一道可怖的伤口,面色憔悴眼圈青黑,哪里不知道她是吃了大苦头?

    原本就在温家奄奄一息了,这一回来还险些丢了性命,苏老太太摸了摸苏杏仪的头,将她的头发给捋在了耳后,才转过头面色沉着的吩咐黄嬷嬷:“去请大夫过来......”

    吩咐完了这一句,屋子里只剩下了苏三老爷苏嵘兄妹跟何坚,苏老太太就冷然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杯子随着她的动作都震了震,瞬间把苏三老爷给惊得回过神来。

    他神情震惊的看向了苏老太太,又忍不住看了看苏邀,整个人都已经非同一般的茫然了,定了定神就问苏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猜到你姐姐要出事?”

    这简直是太蹊跷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这样,苏杏仪都回来了,怎么竟然还有人要杀苏杏仪?

    苏邀没回答,苏嵘就冷着脸开口:“事情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郭叔的死和黑熊的出现已经让圣上和朝中众人都认定是为了当年的围场的事,现在若是跟看守豹房的温家有切不断的关系的大姐也死了,而且留下血书控诉呢?!”

    苏三老爷悚然而惊。

    他这一次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几乎是气的跳脚:“谁他娘的这么阴损,竟然要害我们苏家满门?!”

    苏邀却没时间回答他这些废话,只是看向苏老太太,面色肃然的道:“祖母,快,将府中上下都看管起来,绝不再允许人进出,还有苏杏璇那里,快!”

    苏三老爷已经不再盲目的呵斥苏邀了,因为他已然发现这个女儿的不同寻常。

    她说的话全都得到了证实,她所想到的事也显然都是符合她的推测的。

    听见苏邀这么说,他顿时愕然:“你....你什么意思?”

    难道这件事还跟自家人有关吗?

    苏老太太看向苏三老爷:“你还想什么?!去看好你那个媳妇儿,若是她再闹出什么事来,别怪我老婆子不认你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说着,听见敲门声,就收了话头,等到黄嬷嬷进来,便沉声吩咐黄嬷嬷:“去把府中内外的人都叫到议事厅去,除了各房各院守门的,其余人等,一个都不能少,我有事要说!”

    老太太已经多年不管家事了,自从世子出事之后,她就是心灰意冷避世的状态,此时她乍然说出要召集管事和下人的话,连黄嬷嬷都忍不住怔了怔,随即就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但是她服侍老太太多年,深知老太太的性子,听见老太太这么吩咐,略微怔忡过后,她就毫不迟疑的去召集下人了。

    苏老太太立起身,就看着苏邀和苏嵘:“苏杏璇那里,你们去看着,今天无论如何,不能有任何差错!”

    苏邀应了一声,出了门见刘氏已经安顿好了那几个昏迷的丫头过来了,就道:“你们带回来的东西都在哪里?”

    刘氏没想到她问这个,想了想才指着东厢房那一片:“因为温家忽然来了锦衣卫,所以姑娘的嫁妆如今还未厘清,只带了些细软,如今都还在东厢房那边。”

    苏邀嗯了一声,就看了一眼沈妈妈和燕草:“过去看看。”

    苏三老爷焦急地嘴巴都起了燎泡,他左思右想都不得其门而入,不得不喊了一声苏邀,见苏邀回过头来,对上了苏邀的眼睛,他一时竟然有些害怕,过了片刻,他才缓过神来:“幺幺,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要查杏仪的东西.....你这......”

    “父亲,大姐姐是产下一女后回来的,我们送了信回来,按理来说,当家作主的女主人不会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大姐姐这里却一个苏家的下人都不见呢?”苏邀叹了口气提醒他:“还有,苏杏璇已经被关押了这么久,她是如何能够送消息出去的?”

    苏三老爷顿时面色惨白。

一百五十五·锦衣

    他忍不住手腕有些颤抖,但是却最终没有出言驳斥苏邀。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的确是有人在苏家的地盘竟然打算杀害苏杏仪。

    可苏杏璇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面色惨白的立了一会儿,就听见里头苏邀猛然厉声呵斥了一句什么,就惊醒过来,急忙进了东厢房,一进房间,她就见苏邀从一个包袱里头拿出了一件十分破烂的衣袍,顿时吃了一惊。

    而后他忍不住上前了几步,将那衣裳拿在手里,顿时连嘴唇都差点咬破了!

    这件衣裳赫然是一件松江布所做成的,外头都是已经不知道干涸了多久的血迹和污浊,看上去破烂不堪,可是真正让苏三老爷惊骇的当然不是这个,而是衣裳背面赫然写了长长的一段文字。

    看清楚那段字,苏三老爷面色大变,连衣裳都拿不住了。

    这是一封真正的字字泣血的血书,满篇都在指责当今皇帝刚愎自用,疑心深重,冤杀亲子,残害忠良......

    他手忍不住发抖,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真的有一张繁复的网,把他们都笼罩在了其中,他们俨然已经成了别人的猎物了。

    可是,猎人到底是谁?

    苏三老爷还来不及问,何坚就飞快的推开了门,少见的惊慌的禀报:“三老爷,大少爷四小姐,外头,外头来了锦衣卫!”

    又是锦衣卫!

    苏三老爷面无人色,已经连反应都忘了。

    还是苏邀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手里的那件衣裳给抢了过来,而后顺势就塞在了身后那个放置了不少画卷的大缸里。

    也就是电光火石的功夫,外头就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苏三老爷抬眼一看,就看见了至少十几个锦衣卫鱼贯而入。

    他顿时眼前一黑。

    苏嵘也是双手攥紧了轮椅的把手,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带队的不是宋恒,而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赖伟琪!

    跟是御前红人,又是世家子弟无法无天的宋恒不同,赖伟琪是真正的从军中摸爬滚打上来的,他出身穷苦,家里又是佃户,一年到头辛苦却总是交了田租之后连饭都吃不上,家里因为遭了灾生计都难以维持,他才投了军,为的就是那一月二两的军饷。

    他当年在福建抗倭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骁勇不要命,后来调任陕西之后,又立了大功,因此被元丰帝注意到,进而提携他当了锦衣卫副指挥使。

    他走到如今,靠的就是一个狠字,因此谁家见了他上门,立即就知道自家是离死不远了,通常都会去收拾收拾准备。

    如今这个杀神竟然到了家里!

    苏三老爷已经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苏邀低声喊了一声苏嵘:“大哥,未曾有明旨发下,就算锦衣卫上门,也应当只是查问,先别自乱阵脚。”

    对,就算是郭崇兴是伯府曾经的家将,但是这么多年不曾有来往,伯府的爵位也一直空悬,更别提继续补缺领兵,因此谁也不能立即就栽到伯府头上来。

    只要稳得住!

    他定了定神,对着苏邀几不可见的颔首,就让何坚推着自己出了门在廊下等到了赖伟琪一行,而后不慌不忙的对着赖伟琪拱了拱手:“赖指挥使,恕我行动不便,不能行礼了。”

    苏三老爷也紧随其后跟出来,对着赖伟琪强颜欢笑:“赖指挥使,不知道有什么事?”

    来人直接闯入内院,可见不是小事。

    苏三老爷联想到前头发生的事,再蠢也知道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赖伟琪那双冷漠得如同是浸在冰里的眼睛在众人身上一扫,落在苏邀身上的时候才略微有些诧异,可随即他就冷声道:“郭崇兴在菜市口闹事自尽,留下血书公然诋毁圣上,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说完了这几句雷霆万钧的话,赖伟琪环顾一圈,见苏家人都脸色发白,就又道:“提审郭崇兴家人后,审问出郭崇兴乃是苏家从前的旧部,对苏家忠心耿耿,而且最近更是屡屡出入温家,见苏大小姐。”

    苏三老爷心中不寒而栗。

    果然,果然是真的!

    他想到刚才春燕差点杀了苏杏仪,整个人的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天老爷啊,就差那么一点儿!若是苏杏仪死了,春燕活着,那现在什么都完了!

    苏嵘却淡淡的迎上了赖伟琪的目光,坦然自若的皱起眉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郭崇兴的确是我们家旧部,可当年跟着圣上打天下的功勋,谁家没几个旧部的?这些旧部难不成都不是圣上的臣子了?郭崇兴自己也是有官职的人,再说,如今我父亲和我祖父都已经不在多年,何来所谓的主仆,何来所谓的吩咐和指使之说?”

    他不卑不亢,对着赖伟琪又拱了拱手:“好叫您知道,我大姐的确是温家嫡长媳不错,但是我们也是今天才知道,温世昌竟然与弟媳妇私通,软禁囚禁我大姐,我大姐一介妇人,如何能够越过婆家,见外头的男人?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这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赖伟琪深深的望着苏嵘牵了牵嘴角,笑意却并不到眼底:“苏大少爷不必着急,既然有人检举,我们来查证也是自然的,不知道如今苏大小姐在何处?”

    苏嵘皱了皱眉:“我大姐她在温家受了刺激,产后出血晕迷,如今还在榻上......”

    “无事,在下去看一看,不碍什么。”赖伟琪说着便大踏步拂开了苏三老爷,朝着房里而去。

    可苏邀却忽然突兀的挡在了他跟前。

    “大胆!”赖伟琪身后的一个锦衣卫顿时凶神恶煞的拔出了绣春刀:“你敢公然阻挠指挥使查案问话不成?!”

    锦衣卫查案,从来荤素不忌,更没所谓规矩之说,他们可不管什么内院外院之分的。

    现在苏邀挡在前面,若是冷血一些,那一块儿·收拾了对于锦衣卫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一百五十六·怎样

    绣春刀明晃晃的发着寒光,苏三老爷从中看出了自己尸白的脸色,顿时腿肚子有些打抖,他想喊苏邀让开,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另外两个锦衣卫也齐刷刷的抽出了刀。

    一时之间,三老爷只觉得大限将至。

    倒是苏嵘喊了一声大人,拼命推动轮椅上前想挡在苏邀跟前:“她不过是个姑娘家,不懂事,还请大人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姑娘家......”赖伟琪啧了一声微微挑眉,有些轻佻的上下打量了苏邀一眼,带着些玩味的笑了笑:“还从来没有敢拦着锦衣卫的姑娘家,你们家的姑娘可真是有趣。”

    苏嵘顿时有些恼怒。

    这就是锦衣卫被人人都避之不及谈之色变的缘故了,他们仗着圣上的宠信,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相比较起苏三老爷的惊恐和苏嵘的愤怒,苏邀就要平静多了。

    她克制住内心的焦虑,仰起头对上赖伟琪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也回之一笑:“赖大人,这不是我姐姐的屋子,我姐姐在那边。”

    她指了指正房,轻声道:“只是我姐姐如今还在昏睡,怕是让大人白跑一趟了。”

    院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赖伟琪透过苏邀看向她身后那间屋子:“苏姑娘既然跟此案有关,那么苏家自然也是要查阅的对象,我先查一查别的屋子,也不是不能。”

    “我劝赖大人最好不要。”苏邀努力无视他身边那几个锦衣卫的虎视眈眈和距离脖子不远处的绣春刀,轻声道:“赖大人也说了,如今只是郭家家人说郭崇兴去温家见的是我姐姐,可到底是不是,想必还未有定论吧?既如此,不知道赖大人可有圣上明旨前来搜府?”

    赖伟琪终于正视眼前的苏邀,他冷冷的看着苏邀,面上最后那丝若隐若现的微笑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酷的审视:“怎么?你在教我做事?”

    这话一出,几乎是同时,赖伟琪的绣春刀也已经拔刀出鞘,毫无间隔的贴上了苏邀的脖子。

    苏三老爷两眼一翻,只差晕过去了。

    连苏嵘也失声大喊:“赖大人!这可不是犯人,你不能......”

    “我不能什么?”赖伟琪偏过头冷冷的盯了他一眼,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冰冷无情:“锦衣卫办案,何时需要跟人交代!我今天非要进这间屋子,她却再三阻拦,焉知不是郭崇兴同党!”

    被打上这么一个帽子,赖伟琪这是要苏邀的命啊!

    苏三老爷两眼一黑,是真的晕过去了。

    苏邀却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赖伟琪必定是跟程家有关,他这一趟过来,分明就是早就笃定了苏家能搜出东西,苏家能够获罪。

    所以他如此肆无忌惮,哪怕明知道贺太太今天才进宫大朝,哪怕明知道苏家还有一个德高望重而且深受圣上尊重的老太太在,他也毫无惧怕。

    那是因为他知道,苏家彻底完了。

    她不禁捏紧了拳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是她救下了苏杏仪,藏匿了那一身血衣,只怕也于事无补。

    进了锦衣卫的手里,苏杏仪能撑得住多久?

    到时候受不住刑罚,苏杏仪一死,又有血衣为证,自然是赖伟琪想怎么编就怎么编了。

    见苏邀似乎无话可说,赖伟琪得意的翘起了嘴角,而后手里的力道陡然加重,阴沉着脸问:“苏四姑娘,是郭崇兴的同党吗?”

    苏嵘顿时替苏邀捏了一把汗,苏邀能看出来的东西他当然也看得出来,赖伟琪来势汹汹,分明就是拿准了苏家一定有收获。

    也正因为如此,赖伟琪如今分明肆无忌惮。

    他要是真的对苏邀怎么样,而后搜出东西来,苏家还只能吃了这个亏,什么也做不了。

    苏邀也能听见自己心如擂鼓,可眼下这情况她退无可退,穷尽脑汁在脑海里想着对策,她忽然灵光乍现,猛地抬起头,脖子上顿时一阵疼痛。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那番要命的话,外头就传来砰的一声响。

    众人都被这巨响给惊了一跳,都下意识的朝着外头看了过去,连赖伟琪也皱了皱眉----锦衣卫办差,苏家谁这么大胆,竟然还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可下一刻他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赖指挥使,你怎么办的差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弱质,你说她是郭崇兴的同党?”

    赖伟琪的目光陡然沉了下来,面上却还是一片云淡风轻,镇定的转过头看着来人,啧了一声就笑了起来:“怎么,宋佥事有什么高见?”

    他说着,又挑了挑眉:“宋佥事不是在查黑熊一案,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赖伟琪跟宋恒不和,这几乎是锦衣卫中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他们一个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寒门俊杰,另一个却是备受宠爱无法无天的世家子弟,似乎天然就犯冲。

    从宋恒进了锦衣卫开始,他们就开始针锋相对。

    此刻见了宋恒过来,赖伟琪身后的锦衣卫全都变了脸色,肃然跟在赖伟琪身后。

    “有些关联,这不是跟赖指挥使碰一块儿了么?真是巧了。”宋恒瞥了苏邀一眼,不动声色的又对着赖伟琪笑了笑:“真是巧了,我查黑熊的案子不是追到温家去了吗?忠勇侯已经招认了,他负责的金吾卫左卫在除夕夜换岗时有疏忽,哦,顺带他们也招认了,说是郭崇兴求他这么做的。”

    见赖伟琪陡然色变,宋恒就背着手走了两步:“我这不听说,苏家大小姐已经跟温家和离了么,正好过来问一问苏家大小姐是否知道郭崇兴和温世昌有何联系。”

    赖伟琪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宋恒看,几乎要把宋恒看出一个洞来。

    温家怎么可能会招认他们接触过郭崇兴?他们根本连郭崇兴这个人都不知道!

    可宋恒却这么说......

    宋恒竟然在帮苏家?!他有什么目的?

    赖伟琪心里头这些念头转眼已经变了不知道多少。

一百五十七·惊险

    而苏嵘已经上前将苏邀给拉开了,两人看着赖伟琪和宋恒你来我往的打机锋,心里都悬着心。

    最终还是赖伟琪将尾音给拖得长长的哦了一声,大有深意的笑了:“是么?那可真是巧,我也刚来不久,听说苏大小姐如今还昏睡着,既然宋佥事也来了,那不如一道去看看。”

    看苏邀和苏嵘这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就知道苏杏仪必然是出事了。

    只要苏杏仪有点什么,哪怕宋恒在这儿,他也照样敢端了苏家!

    宋恒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好啊好啊,既然如此说,那就一道去。”

    他越过苏邀的时候,目光在苏邀脖子上那一抹鲜红处停留了片刻,才大步上了穿廊,径直入了正房。

    赖伟琪先行挑开了帘子越众而入,一眼就见苏杏仪躺在床榻上,正闭着眼睛。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却才到榻前,就被抢先扑到了苏杏仪身边的苏邀拦住。

    “赖指挥使,虽然您是查案,可我姐姐毕竟是女流之辈,男女有别,哪怕是锦衣卫,想必也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的吧?”她说着,微微皱起眉头来:“您说因为郭崇兴的家人指证说郭崇兴时常出入温家见我姐姐,现如今宋佥事也已经说了,忠勇侯招认真正见郭崇兴的人是他跟温世昌,不知道赖指挥使觉得我姐姐还有什么好查的?”

    赖伟琪眯了眯眼睛,对于这个十分碍事的丫头耐心到了极点。

    可眼下宋恒这个菩萨杵在这儿,他毕竟不能太过落人口实,只好眯了眯眼睛冷笑:“苏姑娘这么说也没错,可苏大小姐毕竟嫁进忠勇侯府多年,难保知道些什么要紧的,我问一问又如何?”

    “人家都说了,苏大小姐是跟温家决裂出来的,温家人的勾当她知道什么?”宋恒似笑非笑的看着赖伟琪:“说起来,赖指挥使好似笃定苏大小姐这儿能查出点儿什么,正好,我也正为了黑熊的事儿头疼呢,若是你有什么消息,不如也告诉我一声?”

    这个滑头!

    赖伟琪心里忍不住骂娘,但是偏还什么都不能露出来。

    宋恒这家伙全然不像外头传的那样纨绔,相反,他分明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今天能跟到这儿,可见宋恒也是摸到了些什么、

    已经露了痕迹,再咄咄逼人下去,有宋恒这个搅屎棍在,就太刻意了。

    再说,苏杏仪如今也活的好好的,计划应当是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赖伟琪不再迟疑,冷哼了一声淡淡的道:“宋佥事这话说的,咱们不都是替皇上办差的,自然该事事尽心,任何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了。可如今既然你都说忠勇侯已经招认了,苏大小姐又是跟温家决裂出来的,那自然也不必再查了。”

    他说着,又再次看了苏邀一眼,竟然转身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苏嵘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宋恒没来,那眼下苏家的下场真是说不好。

    他对着宋恒拱了拱手:“多谢宋佥事。”

    “没什么。”宋恒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又道:“你们之前说的那个老将,就是郭崇兴?”

    已经跟宋恒提过了线索的事,苏邀是告诉过苏嵘的,因此苏嵘听见宋恒这么问,也并不吃惊,他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郭叔曾经斩钉截铁的告诉过我,说当年我父亲给先太子的人行方便的事是子虚乌有,反而当时的副指挥使程守望才真正这样做过......”

    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郭崇兴会忽然在菜市口自尽,还留下那样的血书。

    郭崇兴当年就因为三缄其口才会隐退的,分明就是不想参与此事。

    他查到郭崇兴那里,也是费尽了心思,而且用了整整两年时间才让郭崇兴开了口透露了消息,再多的却完全不能了。

    郭崇兴也明说过无论如何不愿意再站出来。

    一个深知这件事利害关系的人,一个宁愿隐退多年藏于乡野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时隔多年之后忽然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揭露这件事?

    真要是这么有血性,早就这么做了,还用等到今天?

    “这件事跟程家脱不了关系。”苏邀一语中的:“至于程家为何能够做到这一步,想必不必我说,大哥和宋佥事都应当心中有数。”

    她说完这一句,见宋恒和苏嵘都目露疑惑,就淡淡的道:“倒是郭崇兴的事.....”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跟苏嵘和宋恒说郭崇兴的消息应当也是苏杏璇透露出去的,苏嵘就诧异的转过了头看向跑进来的李瑞。

    李瑞气喘吁吁,面色发白,双手撑着自己的膝盖弯着腰喘气,根本顾不上喉咙和鼻腔火辣辣的灼烧感,他就扬声告诉苏邀和苏嵘:“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四姑娘,刚才.....刚才三少爷拦住了赖指挥使,现在带着人往三小姐的院子去了!”

    什么!?

    苏嵘眼神陡然转厉。

    苏邀也根本顾不得再解释或是说什么,几乎是立即转过了头看着宋恒:“宋佥事,还请您跟我们一起走一趟,拦住了赖伟琪,我告诉您那个当初的所谓太子亲卫如今究竟在何处!”

    宋恒和苏嵘都震惊的看向她。

    尤其是苏嵘,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要知道,连他都根本查不出来那天被人指证说是在和父亲喝酒的那人究竟是谁,苏邀怎么会知道?!

    宋恒也深深的看了苏邀一眼,随即就毫不迟疑的应了一声好。

    苏邀当即提着裙角飞奔起来。

    她绝不会让苏家就此倒下,她要苏家三房和苏杏璇都好好看着,她苏邀根本不稀罕三房的怜悯,她靠着自己,还能让苏家蒸蒸日上!

    那个苏家三房心心念念的爵位,她一定会重新拿回来。

    赖伟琪毕竟是在二门处被苏桉拦住的,苏杏仪的院子却距离蘅芷院近的很,因此在李瑞报信之后,苏邀跟跟宋恒他们赶到蘅芷院的时候,跟尚未进门的赖伟琪和苏桉碰了个正着。

    两方一打照面,苏桉气的脸色都变了,指着苏邀问:“你来干什么?!”

一百五十八·小看

    总算是赶上了!

    苏邀顾不上松一口气,冷然迎上了苏桉的手指,冷笑了一声就问:“这句话该是我问三哥,赖指挥使贵人事忙,你怎么这么不懂礼数,竟然无理拦住人家?”

    不必说也知道,肯定是苏桉这个人头猪脑的东西又被苏杏璇三言两语给说动了,才会跑去拦住赖伟琪带到这里来。

    苏邀已经对苏桉和苏三太太再无半点希冀。

    这两个人真是永远都记吃不记打,不管苏杏璇如何打了他们的脸,他们最终也仍旧会屁颠屁颠的围在她的身边。

    不能让赖伟琪见到苏杏璇。

    这次的事固然是程家和庄王在背后使力没错,可其中一定也有苏杏璇的功劳。

    苏杏仪没死成,那血衣也没被找到,想也知道苏杏璇现在让苏桉拦住赖伟琪,是想将计划进行到底。

    她转过头对着赖伟琪笑了一声:“赖指挥使,实在对不住,我三哥他最近言行无状,时常有惊人之举,打扰您办差了。”

    苏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自从被苏杏璇讥讽过后,就颓丧了好一阵子,更不知道该如何重新面对苏杏璇。家里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没人顾得上他,他一个人自怨自艾的,正以为人生是没什么指望了,谁知道苏杏璇却忽然让安莺去找了他,并且跟他说拦住赖伟琪然后带到蘅芷院去,她有要紧的事跟赖伟琪说。

    其实他心中不是不觉得这件事诡异,苏杏璇毕竟是一介女流,她要见锦衣卫的指挥使做什么?

    可苏杏璇说,只要这件事办成了,她就再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会心甘情愿的跟他成亲。

    他自小对苏杏璇言听计从,苏杏璇说一他就不会说二,他对苏杏璇的信任和盲从几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加上最近家中所有长辈都对他疾言厉色,连母亲也没了从前的温柔,他鬼使神差之下,竟然不敢去追究苏杏璇怎么知道赖伟琪来了家里,又为什么非要他去截住赖伟琪。

    现在苏邀在蘅芷院门口说他是言行无状,他顿时面上火辣辣的,想到苏杏璇还在蘅芷院里等着,人都已经带到了这里,只差这么一步了,他就忍不住伸手要去推苏邀:“你胡说八道什么?!”

    可他才动了一步,就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了-----宋恒的绣春刀正钉在他的腹部,他再也前进不得。

    “赖大人事务繁忙,看来苏三公子果然不怎么懂事啊。”宋恒轻飘飘的瞥了脸都已经涨成了猪肝色的苏桉一眼:“再说,有什么事儿我也是锦衣卫,不如让我来代劳,赖大人忙着呢。”

    苏桉敢对苏邀大呼小叫,对上宋恒却天然的矮了一头。

    别说宋恒是锦衣卫,宋恒哪怕当初刚回京城的时候,那也是个能够把京城这些纨绔收拾的叫苦连天的主儿。

    他正无计可施,就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响起来了。

    众人也都听见了动静,才回过头,就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身缟素,垂眉敛目的出了门。

    赖伟琪眼睛眯了眯。

    苏杏仪没死,血衣也没找到,只凭着郭崇兴家人那证词,是不能对苏家如何的。但是如果苏杏仪的角色被其他人替代了

    他立即就问:“怎么回事?!”

    苏嵘的面色比他更冷,反应过来就大声呵斥苏杏璇:“滚回去!谁让你惊扰贵人?!”

    宋恒也若有所思。

    倒是苏桉惊了片刻之后就急忙对苏杏璇邀功:“如意,赖大人我给你请来了,你有什么冤屈你告诉赖大人!”

    赶来的苏三老爷恰好听见了这句话,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三下五除二到了跟前什么都顾不上了,先就气急败坏的踢了苏桉一脚:“你失心疯了你?!”

    苏杏璇目光冷冷的扫过气急败坏的苏三老爷和苏家一行人,泪眼盈盈的对着赖伟琪就要拜下去。

    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看了一眼苏邀,心中恶意满满。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差一步,只差一步,苏家所有人就会沦为阶下囚。

    程定安送来的骰子里的计划这样完美,她什么都做了,而且都很顺利,若是败在这一步,岂不是功亏一篑?!

    至于她自己?

    她又不是苏家人!

    可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却忽然被人推了一把,顿时就倒在了众丫头身上。

    安莺和咏歌几人猝不及防,手忙脚乱的扶着苏杏璇刚站稳,苏邀就已经迎面而来,飞快的左右开弓,打了苏杏璇两个耳光。

    众人都惊住了。

    这两个耳光声音响亮,让人听着都觉得脸皮发热,苏桉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自己才被踹了,就要上前去跟苏邀拼命。

    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心急了,在经过宋恒身边的时候,脚下一个磕绊被绊了一下,随即就摔了个狗吃屎。

    赖伟琪心知苏邀这是在捣乱,当即也顾不得宋恒就在边上虎视眈眈,蹿了一步到了跟前就大声喝问苏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杏璇也被苏邀突如其来的两个耳光给打蒙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她急忙扬声喊赖伟琪:“赖大人,我有

    她的一句话还未说完,苏邀又已经飞快的抢在赖伟琪之前,一巴掌将苏杏璇给扇倒在地,而后就乘风破浪一般眼疾手快的吩咐燕草跟沈妈妈:“三小姐这是疯魔了,你们还不快些把人给搀扶进去?!仔细她疯的伤了贵人!”

    燕草跟沈妈妈反应极快,一听见苏邀这么说,马上就一左一右的拉着苏杏璇往里拽。

    苏杏璇挣扎不已,可是她才张嘴,沈妈妈就扯了自己的帕子一把将她的嘴给堵住了。

    就连赖伟琪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人都被拖进院子里去了,他才又惊又怒的看向苏邀问她:“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分明是有话跟我说,你却如此阻挠,莫非是有什么隐秘不成?!”

    人都已经进去了,苏邀心中大定,转过头冲着赖伟琪挑了挑眉。

一百五十九·脱险

    “赖大人说笑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哪里有什么隐秘?”苏邀似笑非笑的看着赖伟琪:“只不过是我们家三姐姐不懂事罢了。”

    赖伟琪面色阴沉:“是么,她分明有话要说,你却如此行径,难道不是在遮掩什么?”

    “是在遮掩。”苏邀面不改色,似笑非笑的看着赖伟琪:“说起来真是贻笑大方,实不相瞒,赖大人是锦衣卫指挥使,消息最是灵通,应当是知道的,我们家三姐姐其实只是抱错了,并不是我们家的人。她因为这个多思多疑,因此时常怀疑我们是要害了她,所以才会想要求您。”

    这个刁钻的丫头!

    知道苏邀说的是如今街头巷尾都知道的事实,哪怕夹杂着一二句假话,也因为是家中私事不能追究,赖伟琪眯了眯眼睛。

    这一趟是白来了。

    苏杏璇哪怕真的能做点什么,现在宋恒在这里,苏邀又已经把人给挡了回去,他也无法得到苏杏璇。

    他忍不住摸了摸后槽牙,才同样回以冷笑:“是么?”

    “正是如此。”苏邀岿然不动,知道现在宋恒在,赖伟琪有了顾忌,因此干脆的道:“我三姐已经疯魔了,她说的疯话也只有我三哥信罢了,这在家里是众人皆知的事,赖大人请千万见谅,别跟我三哥三姐一般计较。您贵人事忙,我们打扰您查案,实在是我们的不是了。”

    赖伟琪死死地盯着她,心中窝着一团火,却到底没再说什么,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瞅了苏桉一眼:“苏四姑娘真是好口才,领教了。”

    他说罢,也不等苏邀回应,跟宋恒微微颔首,就头也不回的大踏步走了。

    苏嵘攥着轮椅的手总算是放松了许多。

    而苏桉也反应过来了,见赖伟琪竟然毫不迟疑的走了,他顿时气的不行,又很委屈的看着苏三老爷:“爹!如意她......”

    苏三老爷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如意这两个字,当即心口都揪在了一起,相较于之前对苏邀的回来还有些不甘心的他现在只想把苏如意这三个字都彻底给抹除掉。

    也因此,见苏桉竟然还打算去找苏邀的麻烦,都不用苏邀和苏嵘开口,他已经用最大的力气猛地扇了苏桉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打的极重,几乎要把苏桉的耳朵都给打聋了,他耳朵边嗡嗡嗡的响。

    可苏三老爷根本没有理会,他气急败坏的一把揪住了苏桉的衣裳把他从地上给拎起来,又重重的将他推倒在地,指着他大骂:“畜生!你从今以后不再是我们苏家的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满心满眼除了那个苏如意,你还知道什么?!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得到了消息之后匆匆赶到的苏三太太一来就正看见苏三老爷发狂一样的打苏桉,顿时惊住了。

    她随即就不安的握紧了拳头。

    苏三老爷却已经看见了她了,一口气还没彻底喘匀,苏三老爷抿着唇深吸了口气,一把扑过去拽住了苏三太太的手就往蘅芷院走,他完全顾不上宋恒也在了。

    苏邀跟苏嵘对视一眼,都去看宋恒。

    宋恒这一次实在是帮了大忙,这一次的事情也关乎宋恒的差事,因此只是略微犹豫,苏嵘就先开了口请宋恒进去。

    今天的这事儿,是该好好的查查清楚了。

    苏桉已经被打蒙了,因此何坚拎着他被扔在了蘅芷院暖阁的时候,他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苏三老爷已经拉着苏三太太猛地将她给甩在了被堵着嘴的苏杏璇身边,而后才怒不可遏的指着苏杏璇问:“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那边分明说了让所有下人都到议事厅去,为什么她这里还留着人?!”

    苏三太太颤抖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成亲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见过丈夫这样失去理智的时候。

    她说不出话,苏三老爷上前扯掉了苏杏璇嘴里的帕子,恶狠狠的问她:“你刚才想跟赖伟琪说什么?!到底是谁让你来害我们苏家?!”

    他是真的被气疯了。

    他心心念念的想得到爵位,但是别说爵位了,包括他的命今天都差点要搭进去。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是自己的妻子和养了多年的女儿,苏三老爷惊怒交加,他章法全无,差点就要对着苏杏璇动手。

    倒是苏嵘已经完全平复了情绪,拦住了暴怒的苏三老爷,淡淡的坐在了椅子上看着苏杏璇:“温世昌的事儿,是你送信出去给了程定安,而后才会有今天这桩事发生吧?”

    他的手指在轮椅上点了点,语气平淡:“你之前也是寄居在程家的别院,你跟程家到底什么关系?”

    苏杏璇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她分明已经分别先后利用安莺和苏三太太传信出去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也都按照她的预料在发展,程定安回给她的骰子里也说了,只要她把密信和血衣都塞在苏杏仪的屋子里,其他的事自然不必再多管。

    她都已经做到了,早在得知苏老太太受刺激过度晕倒,苏三太太来找她的麻烦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苏三老爷和苏嵘他们去接苏杏仪回来。

    她手里握着让苏三太太送信的把柄,轻易让苏三太太拖延时间往苏杏仪的院子安置下人,而后又趁着这段时间,让安莺将那要命的东西送进了苏杏仪的院子。

    本来一切都顺利的,赖伟琪也带着锦衣卫来了。

    可是苏杏仪却没死,还来了个宋恒,导致计划失败,她匆忙间想到了利用苏桉,打算让赖伟琪过来,再由自己出面承认苏家众人筹谋了这件事,旨在为永定伯世子洗刷罪名。

    反正她又不是苏家的人,再说,事成之后,程定安哪怕冲着她这份料事如神,也绝不可能会对她坐视不管。

    可眼下一切都被毁了!

    她怨恨的盯着苏嵘冷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那你就永远不必再听了!”外头倏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而后帘子被打起来,露出了苏老太太一张严肃的面孔。

一百六十章·风浪

    苏老太太被黄嬷嬷搀扶着进了门,环顾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苏三太太身上,轻轻笑了一声:“老三媳妇儿,我说呢,为何好端端的不见了你的人影,原来是因为你到这儿来了。”

    她心中对苏三太太已经腻味至极,从前的旧怨再加上近日来苏三太太这些糊涂举动,让苏老太太连平时对苏三太太的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住了,她咳嗽了一声:“倒是真没想到,你竟这样恨我,为了让我这个老婆子死,你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这话简直诛心,苏三太太上下牙齿打颤,她再任性再娇纵也知道苏老太太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当即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又惊又怕的站起来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没等苏老太太再说出什么来,苏三太太就哽咽着爬过去抱住了苏老太太的腿:“老太太,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我不想桉儿真的娶了苏杏璇坏了名声,就想着过去找苏杏璇,让她知难而退.....可她跟我谈条件,只要我给她传一封信出去,再拿了回信回来,她就会主动说服桉儿......”

    苏三太太忍不住哭了:“是我不好,我没想到.....后来杏仪的事儿传出来,老太太您倒下去了,我才想到了给苏杏璇传的消息,可我去找她,她却反过来威胁我......”

    一步错步步错,她那时候惊怕交加,只想着苏老太太素来对她的严苛,只怕事情曝光之后老太太不会放过自己,却没想到又上了苏杏仪的当。

    苏三太太彻底崩溃:“我也不想的,老太太,我也不想的.....”

    苏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不想,却也做了。

    苏三太太实在自私过了头,她的宝贝儿子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非不明黑白不分,里头大部分缘故是因为她这个要强自私却又总是拈轻怕重的娘。

    是该整顿整顿了。

    苏老太太冷然将茶杯往边上的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响,等到苏三太太整个人都几乎弹跳了起来,她才轻飘飘的道:“既然你觉得这门亲事不好,那就不要了。”

    苏三太太泪眼朦胧的张口想要说话、

    她的确是觉得这门亲事千般不好万般不好,但是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绝不会为了毁掉这门亲事就去跟苏杏璇做交易。

    苏三老爷顿时有些着急,可苏老太太根本没有等到他开口,径直就道:“这门亲事作罢,老三,先前准备好了的请帖全部不必发了,请了的冰人也都罢了,你亲自上门跟人家赔不是,就说我们家出了点儿意外,这姑娘没福气,分明合了八字了,可却忽然染了急病。”

    这短短两句话就已经说明了苏老太太的态度,在场众人全都齐刷刷的抬起了头。

    苏杏璇更是眼里要冒出火来。

    苏三老爷愣了愣就立即反应过来,苏老太太肯这样解决,那是最好的了,他急忙答应了:“是,儿子待会儿就去办,一定不会出差错。”

    “让宋佥事见笑了。”苏老太太微微冲着宋恒颔首:“老身先解决了家事。”

    一直没开腔的宋恒挑了挑眉,仿佛才听见似地,哦了一声就道:“没事儿,老太太自便,我这人自来散漫惯了,没什么顾忌,老太太自在就好。”

    既然宋恒这么说,苏老太太垂下眼来,轻声道:“准备马车,就说三姑娘出痘了,要去别庄休养,让黄嬷嬷亲自跟着去,让李瑞带着于冬胡英护送,若有任何差错,让李瑞提头来见我!”

    哪怕早知道苏老太太其实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可真正听见苏老太太这一席话,苏杏璇还是心中猛地一沉,她当即就抬头看着苏老太太,梗着脖子怒道:“你想怎么样?!我可不是苏家的人,你没资格处置我!”

    什么病了?这一趟出去,跟上一次出去又是完全不一样,她这回去别庄上,指不定连性命都没了。

    苏老太太的表情毫无波动,她轻描淡写的笑了一声,忽然回头去问苏邀:“她不是咱们苏家的人,咱们这么对她,合适么?”

    苏杏璇的目光利箭一样朝着苏邀看过去:“若是我出了事......”

    “谁在乎呢?”苏邀嘴角微翘,哂然而笑:“你不是苏家的人,可你是什么人,是什么下场,也不会有人在乎了。”

    只要没人追究,谁会管一个在苏家养了十几年的养女的死活?

    尤其是在苏家说她得了急病会传染人的前提下?

    苏邀原本不怎么喜欢做痛打落水狗的事,可苏杏璇如此狼子野心,对这种人,实在不必要讲什么道义,那不过是伪善罢了。

    她冷冷的收回了脸上的笑,毫不留情的站在苏杏璇不远处。

    上一世到人生末尾的那段场景似乎重现了。

    只是曾经的角色互换,倒转了过来。

    “你走到这一步,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人。”苏邀说完这一句,就转过头不再多说。

    也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苏老太太淡淡的摆了摆手,黄嬷嬷立即带着两个看上去十分粗壮的婆子进来,将苏杏璇给押出去了。

    苏桉都还没来得及再闹,苏老太太已经皱眉朝他看了过去:“现如今轮到你了,你不是心心念念觉得她最好么?现在她得了重病要死了,你这个痴情种子想必也无心于世事了,明天你就回老家去吧,你小爷爷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你堂叔在戍边的时候死了,小爷爷失了传承了。”

    苏三太太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永定伯那个小弟弟谁都知道,是个最严苛不过的人,他唯有一个儿子,都舍得送上西北战场去,以至于死在了大同,死在了鞑子手里。

    族中倒是也提过要替他过继子嗣继承香火的事儿,但是他为人孤拐,性子阴沉,而且自从独子死了之后就隐居乡里闭门不出,还结庐替妻子守孝,因此没有人肯把自己的儿子让出来。

    可现在听苏老太太的意思,竟然是决定了要把苏桉出继给他了!

一百六十一·报应

    苏三太太的确是对儿子失望至极了,但是这世上有哪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儿子叫别人娘啊?!她顿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宋恒目光沉沉,面色却肃然。

    苏老太太竟然有此等果断。

    连苏嵘也有些意外,可他随即就平静下来,没有说什么。

    苏桉最近做的错事连篇累牍,不可胜数,这样的人留在京城也是祸害,但是杀了他又不可能,他好歹也是姓苏的,老太太想到这个法子,倒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在那位小爷爷跟前,还是个当孙子的辈分,苏桉可半点闹事的空间都没有。

    这位小爷爷手段酷烈,当年他之所以会退下来,也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嗜杀,竟然无上令而擅杀敌方被俘大将,因此才被弹劾了的。

    苏桉到了他跟前,那跟坐牢也没什么两样。

    苏桉自己就更懵了,他还在想着要阻止苏老太太送走苏杏璇呢,但是转眼就听见苏老太太这席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暴跳如雷:“我不要!你们是不是疯了......”

    可苏三老爷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苏三太太也肩膀颤抖却没有说一个字。

    令人窒息的短暂沉默过后,苏老太太嗤笑了一声,总算是正眼看了苏桉一眼:“你该庆幸你姓苏,若不是看在你是三房嫡长子的份上,你也该当同一下场!引狼入室,善恶不分,不孝不悌,你这样的人,把你出继给你小爷爷,我都是腆着脸才能开得了这个口,他日也不知道以何面目下去面对苏家的列祖列宗!”

    苏老太太这话说得可谓是重之又重,一句话说得苏三老爷夫妻抬不起头来。

    苏桉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从前几次虽然父母亲也生气,可是却都不曾跟现在这样一言不发。

    他都要被过继出去了,父母亲竟然还毫无反应!

    苏老太太挑了挑眉,对苏三老爷道:“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你带着他回老家去,找到族长,就说我说的,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他既然出继了,往后就跟我们这一支没有任何瓜葛,也不许再跟我们家往来。”

    苏三老爷觉得喉咙里又痒又痛,但是却毫不迟疑的答应下来了。

    他也知道,苏桉这一次是犯下了大错,别说苏老太太,就算他自己,刚才也恨不得打死了苏桉了事。

    倒是苏桉自己,他彻底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想到自己从此不再是永定伯府的公子,想到以后自己的爹娘不再是自己的爹娘,他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害怕。

    他的脖子终于软了下来,惊惶的摇头:“我错了,祖母我错了,我不再要娶如意了......”

    相比较起从前的小打小闹,苏桉知道苏老太太这一次是铁了心了,父亲和母亲也没人敢帮他说话,他不想被送到老家去,更不想从此以后就陪着那个老头子去给人守墓。

    这个时候,妻子是不是苏如意又好像没那么要紧了,哪怕是汪悦榕呢,他也心甘情愿了啊!

    苏老太太连看也不再看他一眼。

    等到苏桉终于被拖出去,苏老太太清了清嗓子看向了苏三太太:“老三媳妇儿。”

    苏三太太艰难的答应了一声,缓缓跪在地上。

    “你在自己院子里辟出一间房来,做个小佛堂,从此以后,若不是要紧事,就不必出来了。”苏老太太见苏三太太面如死灰,讥诮的道:“你真该庆幸,今天没真的出事,更该庆幸你有幺幺这么个女儿!你看看你疼的那两个都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若不是看在幺幺的面上,想着她以后四角俱全,就算是拼着跟你母亲结仇,我今天也要让老三休了你!”

    这番疾言厉色的话一出,苏三太太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了,她百感交集的跪在地上,许久都爬不起来。

    还是苏老太太让人将高家的给叫了进来把苏三太太搀扶出去了。

    苏三太太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了苏邀宋恒和苏嵘,苏老太太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道:“家里的事已经处置完了,外头的事如何应对,却还需要拿出个章程来。”

    宋恒摸了摸鼻子,饶有兴致的出声:“苏老太太,您处置这些事,竟然不避忌我这个外人?”

    “宋佥事若是跟赖伟琪是同一个目的,想必也不会帮我们拦着他了吧?”苏老太太轻轻扫视他一眼,不以为然:“再说,宋佥事会来帮我们,也不是什么巧合,您这么上心,今天还特地赶过来,不就是因为我们的目的殊途同归么?既然如此,如今危机当前,自然该一致对外,不是吗?”

    这老太太,宋恒挑了挑眉,沉吟良久才轻松坐在了玫瑰椅里,漫不经心的道:“这一次栽赃不成,可黑熊的事儿和郭崇兴的事儿却都得给出个交代,你们觉得之后的事情会如何?”

    苏邀没有出声,她忽而想到了一件事。

    还是苏嵘顺着宋恒的话开了口:“当然是一切都推给温家。”

    这也是最说得过去的理由。

    郭崇兴的家人作证,说郭崇兴出入过温家,而忠勇侯又是负责豹房那一片的防卫,他最是有机会安插人在豹房或是收买豹房的那些驭兽师或是太监。

    如此一切都说的过去。

    再说,若是说出于什么动机的话,那也好说----忠勇侯之所以一直没法儿上书立下长子为世子,就是因为他们觉得是被苏家拖累了。

    而若是苏家翻了身,那温家的爵位自然也该顺顺当当的下来。

    而此时此刻,对着进了门的赖伟琪,程定安的面色陡然变得阴沉,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面色狰狞的道:“功亏一篑!”

    詹长史在边上泡茶,闻言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垂下了眼皮问赖伟琪:“赖指挥使,究竟是怎么回事?都已经计划好了,怎么无功而返?”

    赖伟琪看也不看气急败坏的程定安,他转头看着詹长史,皱起眉头:“苏大小姐没死,加上宋恒那个搅屎棍及时赶到,我不好强出头......”

一百六十二·求救

    赖伟琪对程定安不假辞色。

    长平侯世子的名头在他这儿什么也不是,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么些年别说是什么侯爵伯爵了,哪怕是天潢贵胄,在他这儿倒下的也不只一个。

    当年齐王谋逆,齐王世子在他面前不一样要磕头下跪?

    程定安酸什么东西,还不值得他放在眼里。

    而心高气傲的程定安已经不是头一次看赖伟琪的冷脸了,他咬了咬牙,觉得牙齿都磨得有些痛,忍了又忍才冷笑了一声。

    等着吧,谁也不可能永远高高在上!

    今天詹长史和赖伟琪将他视若无物,以后自然有他们求着他的时候!

    詹长史自然也看出了赖伟琪的态度,可他也只是微妙的笑了笑,就摸着胡子摇头:“宋恒喜欢跟你对着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本身就是这么个性子,加上如今又正得圣上宠爱,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殿下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脸面,罢了,别跟他一般计较。”

    横竖这一次的事情已经足够抵消上一次算计庞家不成的损失了。

    庄王在大殿上冲出来舍身护父的孝义已经被诸宗室诰命都看在眼里,他如今的风评十分不错,连元丰帝近些天也对他多有赞赏。

    这是庄王封王以来最风光的一次,他如此表现,仁孝慈善的名声是已经得到了众人的公认。

    这可比对付庞家要紧的多了。

    至于苏家和贺太太还是个隐患.....

    詹长史正沉吟,就听见程定安不依不饶的叫嚷:“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完了!我还有一个法子......”

    “不必了。”詹长史挑眉看向他,轻飘飘的摇头:“到此为止了,先就这样吧,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程定安睁大眼睛,到此为止?什么叫做到此为止?

    他如今可算是跟苏家撕破了脸,苏嵘和苏邀只要是有脑子,就猜得到这件事必然是他在其中推波助澜,现在苏家却没倒霉。

    如果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他算什么?

    詹长史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满和疑惑,可他也装没看见,只是上前轻轻拍了拍程定安的肩膀:“世子这一次做的不错,我会跟殿下提一提的,接下来的事,世子还是不必参与了。”

    他说完,就对着赖伟琪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屋子。

    程定安愣了片刻,随即就忍无可忍的将桌上的东西都拂袖摔在了地上。

    这两个人!

    他心中怒火难消,只觉得耳际都嗡嗡嗡的响的厉害。

    他为了庄王做了这么多,这一次若不是他建言,怎么会有庄王如今的风光?!可现在眼看着得了美名和皇帝的宠爱,他们就打算让他自生自灭了?!

    尤其是那个詹长史,想到他每次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程定安更加恼火,扬声喊了一声吴山。

    吴山急忙进来了,见他面色很不好看,就急忙问他缘故。

    程定安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平静,可眼神却冷的惊人,片刻过后,他冷冷的问:“派人盯着苏家的动向,有任何消息即刻来报给我!”

    吴山少见自家这位主子这样暴躁的时候,见他犹自带着几分不耐烦,知道眼下不是要问什么的时候,就急忙答应了,正转身要出门,程定安又出声喊住了他:“你等等,詹长史家里,你知道在哪儿吧?”

    当初为了讨好这位庄王殿下身边的红人,程定安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吴山奉了他的命令,也不止一次的打探过詹长史的消息,早把詹长史的喜好和底细都摸清楚了,现在听程定安这么问,他急忙点了点头:“是,世子忘了,当初咱们还给送过礼呢。”

    “很好。”程定安挤出一个冷淡的笑:“他不是向来清高自傲吗?上回咱们送给他的美人儿,也该找个归宿了。”

    詹长史不是没收过程定安的好处,天香楼的姑娘要花千金梳拢,程定安眼睛也不眨的也都给了,可詹长史却次次还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程定安咽不下这口气!

    他就要让那个道貌岸然的詹长史狠狠地出一回丑。

    这个拦路虎一直挡在他跟前,那他就让詹长史彻底消失。

    “得嘞!”吴山飞快的答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办了,反正天香楼那个美人儿是早就已经花了重金买下来的,要她去詹长史家里闹事也不费什么功夫,吴山办完了此事,就听见说先前派去苏家的人有消息送出来,就干脆带着人去见程定安。

    程定安看了一眼面前妇人皱了皱眉:“你是?”

    “奴婢是永定伯府的管事媳妇,别人就称呼我一声柳家的。”柳家的一脸憔悴的给程定安磕了个头,着急忙慌的解释:“我....我女儿是伺候三小姐的。”

    听见是苏杏璇的人,程定安疑心就顿时减弱了许多,他是知道的,苏杏璇惯有办法,而且十分邪门。

    “什么事?”他仿佛不经意一般的抬了抬下巴:“现在你们姑娘如何了?”

    刚才赖伟琪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苏杏璇曾派人找了他,只可惜被苏邀和宋恒拦住了。

    苏家人不是傻子,苏杏璇让人去找赖伟琪,这已经是完全暴露了,这一回苏杏璇应当是派人来求救的。

    果然,柳家的一听就急忙朝前膝行了两步:“还请世子快救救我们家三姑娘吧!老太太要把我们家三姑娘送到别庄去,对外就说我们三姑娘染了急病!”

    她抖抖索索的,整个人都如同筛糠似地抖得厉害:“我们姑娘说,若是世子您不救她,她这回就是一个死字,苏家是绝不会放过她的,她还有许多事能帮您的忙,若是她死了,您可就没了帮手了。”

    程定安没有说话。

    苏家做这个决定也是可以猜到的,毕竟苏杏璇这是勾结外人对付苏家,差点儿就把苏家彻底害死,放到哪家这都是太犯忌讳的事儿。

    但是他同时又有些犹豫,救苏杏璇似乎有些冒险了......毕竟苏家现在是在气头上,若是救走了苏杏璇,她们追根究底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452/ 第一时间欣赏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作者:秦兮所写的《冠上珠华》为转载作品,冠上珠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冠上珠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冠上珠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冠上珠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不用这么费力的,瞧见我头上的冠冕了吗?
你就是上面最华丽的那颗。冠上珠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上珠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上珠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