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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十八章·反噬

    章三爷没想到在苏家还真的能拿到银子,一直到马车都走出半里地了,他才将啪的一声拍了拍车壁,将章静蝉都给惊得跳起来瞪圆了眼睛。

    她这个父亲向来就是个五毒俱全的,从来没个正形儿,家里大伯父二伯父都嫌弃他,母亲和弟弟们又都怕他怕的要命。

    章静蝉也不例外。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章三爷骂了一句,捶胸顿足的道:“真他娘的失算,早知道那帮老弱病残那样不经闹,就该要一万两了!”

    虽然他们一年在公中拿的银子都分不到两千两,这五千两已经算是收入颇丰了,但是谁会嫌弃银子多呢?

    章静蝉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惊惶和不屑。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章家已经是日落西山,随着章灵慧的死,章家赖以维持生存和体面的支柱倒塌,从前掩藏在一个得势的姻亲庇护下的那点见不得光的阴私全都暴露了出来。

    不仅是人人唾弃,章家自己就要乱起来。

    等到大伯父二伯父回来,家里就更要闹的不可开交。

    要是靠着章三爷,以后只怕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当不成庄王侧妃,她就只是那案板上的鱼肉,必要的时候,只怕章三爷毫不犹豫就会转手把她给卖了换取好处。

    这在从前章三爷也不是没做过。

    她搓了搓自己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缩在一边幽幽的道:“爹也别太贪心了,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了这五千两,苏家已经仁至义尽,下次您再去闹,他们怎么做都占理,您讨不到好处的。”

    混账归混账,但是章三爷这点还是想得通的。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五千两银票仔细的卷起来收到怀里,又色厉内荏的威胁女儿:“回去不许说这五千两的事儿,一个字都不许提,听见没有?”

    章静蝉强忍心中的厌恶,抿着唇答应下来,又听见章三爷在一边问:“真的去田家?”

    去苏家没关系,在章三爷心里,苏家那就是个怎么闹也不会有事儿的地方-----名分在这儿摆着呢,他好歹是做表兄的,苏家敢怎么样他?

    可田家却不同。

    田承忠可不是个好欺负的,田二老爷也是出了名的大财主----这京城许多赌坊青楼都有他的手笔,章三爷不大想招惹。

    知父莫若女,章静蝉一听就明白章三爷的顾虑,她紧咬着嘴唇,片刻后才道:“五千两银子够父亲用多久呢?可若是女儿成了事,父亲还怕没有银子使唤吗?不说别的,以后大伯父二伯父,他们也要在您面前低头了,是不是?”

    这倒是的,章三爷平时对两个总爱对他指手画脚的哥哥意见不小,一听见章静蝉这么说,当即没话说了,等到马车到了田家,他率先蹦下来,这回还亲自扶着女儿下了马车。

    承恩公的府邸是元丰帝给赐下的,从前是郑王的王府,因此占地辽阔,巍峨壮观,章三爷看着门口那两尊比伯府还要大的石狮子,猛地吞了口口水。

    他到底是有些害怕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女儿,却发现章静蝉正两眼放光的看着前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章三爷顿时张大了嘴-----前方是辆精致的朱缨华盖八宝车,一看就知道是女眷出行。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章静蝉已经朝着那辆马车小跑了过去,她提着裙摆,以一种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姿态冲到了马车跟前,身处双手将马车给拦了下来。

    驾车的车夫急忙勒住马缰,可马儿还是猛地扬起了前蹄,马车里的人顿时尖叫起来。

    田蕊在马车里反应不及,被颠地滚落在一侧,额前撞上了车壁上的壁盒,顿时捂着额头惊叫了一声。

    边上的丫头手忙脚乱的扑过来护着她,一面厉声呵斥外面跟车的随从:“怎么回事?!你们不长眼吗?”

    田蕊痛得说不出话,面上的表情皱成了一团,任由丫头们扑过来查看伤势,另一头掀了帘子就要骂人。

    她原本是打算出去看看热闹的-----章静蝉在苏家那么一闹,苏邀的脸面要丢光不说,从此以后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为什么能让已经被定下的庄王侧妃去求宽恕呢?这个问题落在任何人那里,只怕都生出无限的遐想来。

    她就是要苏邀声名狼藉,同时被千夫所指。

    这么一来,看看丽妃跟庄王还看不看得上这个贱人!

    只是没想到出师不利,这样倒霉。

    额头的剧痛让她一下子没了任何看热闹的心情,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呵斥,忽然就被人握住了手,喊了一声田姑娘。

    她顿时怔住。

    而已经攀住她的手的章静蝉已经紧紧攥着她的手哭起来了:“田姑娘!求您,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田姑娘,求求您了!”

    说不清楚那一瞬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田蕊都没来得及反应,脑子里先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章静蝉。

    而后她心里生出巨大的恐慌。

    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章静蝉已经噗通一声跪下去了。

    隔着窗户,田蕊都能感觉到她跪下去的力度。

    而后她只觉得连手腕都在发抖,被揉搓的额头更加的痛的难以忍受,她猛地拂开了丫头的手,怒气冲冲的指着跪在地上的章静蝉:“谁让你来的?!”

    她是怒极了,所以语气就格外的凶恶。

    章静蝉缩了缩脖子,一副谨小慎微被她吓怕了的样子。

    田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她这副小白花一样的样子格外的令人作呕。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苏家闹事的吗?

    现在跑来这里......

    章静蝉已经又探起身子拽住了章静蝉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指,苦苦的哀求她:“田姑娘,田姑娘求求你,你给我一个机会,求求你了田姑娘.....”

    田蕊被她拽的险些从车窗摔出去,下意识尖叫着将她甩开。

    章静蝉顿时重重的倒在地上,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九十九章·气疯

    田蕊登时气的简直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这个贱人!她是故意的!

    章静蝉摔在地上,砰的一声摔得惊叫了一声,随即就捂着脸嘤嘤嘤的哭了起来,立刻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承恩公府从前是王府,这里周围的府邸大多也都非富即贵,就不说远的,近的就有明昌公主府和永昌公主府,汾阳王府也就在不远处。

    这几家都是京中的顶级豪门,来往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章静蝉这么一闹,动静不小,隔壁的明昌公主府就有人出来看热闹了。

    田蕊的一张脸顿时恼怒得满脸通红,她自出生以来,占尽了身份尊贵的便宜,哪怕是淳安郡主这些宗室贵女,见了她也都是亲亲热热的。

    她从来没有这样丢脸过。

    被这么多人围着指指点点,简直丢尽了她的脸面!她摔了帘子,怒气冲冲的吩咐马车转头回府,绝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再陪着章静蝉演戏。

    这个蠢货!

    好好的苏家不去闹,竟然跑来这里拦住她了,若是这时候周围没人,她真是想一脚把章静蝉给踩死!

    章静蝉哭个不住,哀哀戚戚的像是被抛弃了的怨妇,马车一动,她就扬声大哭:“田姑娘!我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知道您是个好人,您身份高贵,我就算是当了侧妃,也不能跟您相争,求求您了,您高抬贵手,若我不能进王府,我哪里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呢?”

    田蕊脑子里懵了,像是无数的烟花在脑海里炸响,她一时之间眼冒金星,这回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这个贱人!把她教她用来对付苏邀的招数用在自己身上了。

    她再也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吩咐随车的人:“给我堵住她的嘴!”

    一边的章三爷见情况不对,急忙上前一把将章静蝉扯起来,陪着笑脸对田蕊打哈哈:“田姑娘,您是大人物,可别跟我们一般见识,我也听说了,田姑娘您是有大志向的人,可我们静蝉就是个傻丫头,她碍不着您什么事儿,您说是不是?以后进了王府,说起来,您也多个帮手不是?”

    田蕊已经尖叫着喊了起来:“你们都是死人吗!?我说过了,把他们的臭嘴给我堵上,堵上!”

    她现在忽然很后悔当时挑拨章静蝉去找苏邀闹事了。

    当时她看中章静蝉,无非是因为她知道章家的人做事没有底线不要脸面,只要对她们有好处,她们什么都豁的出去,更不在乎什么体面和尊严。

    可没想到,现在这一招用在了她自己身上,反噬了她自己。

    她暴躁不安,只觉得似乎被当着这许多人把衣裳都给剥干净了,被人光天化日之下的围观。

    这种耻辱感让她濒临崩溃,以至于当章静蝉还想跪下来的时候,她忽然不顾丫头死死地阻拦,猛地掀开帘子跳下马车,而后狠狠地扬起了手,给了章静蝉一耳光。

    一直喋喋不休哭个不住的章静蝉倒在了地上,终于短暂的闭上了那张嘴巴。

    田蕊恶狠狠地看着这个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女人,心里已经将她大卸八块外加五马分尸。

    她捆了人,心里的一股邪火却还是在体内横冲直撞没有找到一个发泄口,一颗心砰砰砰的跳的飞快,简直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被人算计了,还是被自己根本不想睁眼瞧的人算计,不管是苏邀还是章静蝉,被这些蚂蚁算计到了都比吃屎还要难受。

    她眼眶红红的盯着章静蝉,若是可以,简直想要把她给生吞活剥。

    这把火在心里越烧越旺,不能烧死别人,那就要烧死她自己。

    好在她还没来得及真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来,田家终于有了动静,田二老爷急匆匆的出来,二话不说,先笑意盈盈的几句话就把章三爷给哄的一起进了田家。

    而后田二老爷转过头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递过来一个安慰的眼神,笑着道:“哎呀,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早听说章姑娘受刺激过度而病的神志不清了,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没事儿,你先进去,我去让人找个大夫来,帮章姑娘看一看。”

    田蕊满腔的怒火发泄不出来,却知道田二老爷能够想到这个牵强的理由已经是难得,眼下绝不能再多生事端,就咬着牙点了点头,憋着一股气回了田家。

    田二老爷又很镇定的打发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没事儿,没事儿,都是一场误会,章姑娘病的不轻,我刚才问过章三爷了,听说是在去看病的路上忽然发病了,这才闹出了刚才的事儿,诸位也都散了吧。”

    他笑呵呵的,仿佛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转过头,一张脸却阴沉得仿佛风雨欲来。

    百姓们议论纷纷,虽然对这场没头没尾的戏看的依依不舍,但是却还是识趣的都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阮小九隐在人群里,一直等到出了牌楼,才转了个方向,猛地朝着家里拔足狂奔,一路回了永定伯府。

    而另一头,进了府门,田二老爷径直去了安置章三爷他们父女的花厅,一进门,二话不说,抬脚就把章三爷踹的朝后趴在地上,脸色阴沉的望着章三爷:“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来我们家闹事!?”

    章三爷平常最喜欢在赌坊戏院厮混,他这样的二世祖,家里给的银子少,自己也不会赚,自然都是要时常赊账的,而田二老爷是他最大的债主。

    对着田二老爷,章三爷才迟来的清醒了一瞬,缩了缩脖子,讪讪的求饶。

    他还是那副蔫头耷脑的怂样,但是看在田二老爷眼里,却无比厌恶这副样子。

    有时候愚蠢是比纯粹的坏更加惹人厌恶的特质,就如同现在,章三爷估计都还没明白刚才闹了那一场,到底给田家造成了多不可挽回的损失。

    这种人不知道犯错的后果,所以犯起错来的时候,也格外的没有分寸。

    他骂了一声娘,猛地抬脚又踹了章三爷一脚。

第一百章·挽救

    章三爷被踹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如同是一只被烫熟了的虾米,被田二老爷这用力的一脚给踹的鬼哭狼嚎的叫起来。

    就算是这个时候,他也还是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面还揣着从苏家搜刮来的五千两银票!

    真是见了鬼!看他这副蠢样,田二老爷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娘,恶狠狠地看着他,随即又去看章静蝉。

    那边的章静蝉已经吓蒙了,见了田二老爷转过头来,浑身都在发颤,抱着胳膊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像是受了惊的兔子。

    田二老爷目光沉沉,盯着章静蝉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胆小如鼠,可其实却根本都是装的!刚才那番对着田蕊说的话,何其狠毒,何其诛心,简直毫不留情的就是冲着毁掉田蕊的前程去的!

    可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章静蝉这个庄王侧妃是当不成了,到底这结果还未定,他总不能把小姑娘也给打一顿,心里便更加的恼怒了,一把揪住了章三爷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女儿病了。”

    章三爷茫然睁大眼睛。

    另一边的田蕊一路气冲冲的回了后院,整个人已经气得脸色发青。

    才进二门,田循已经跟着田妈妈和柳妈妈在等着她,见了她进来,急忙上前接她。

    田循更是直截了当的问:“章静蝉的事儿,是你自己惹出来的吧?”

    姐妹之间自然都是对彼此极为了然的,见田蕊埋着头不说话,田循就知道是了,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心中叹息。

    才刚说过田蕊真的及不上苏邀,田蕊就惹出事来了。

    心机是有,但是却没手段。

    这等不入流的挑拨能成什么事?现在反而被苏邀抓住了把柄给了致命一击。

    真是蠢透了。

    田妈妈跟柳妈妈都不敢说话,田蕊走在前面,如同是一阵卷起来的风,一股脑儿的刮进了田夫人的院子。

    田夫人早已沉着脸在里头等着,帘子一掀起来看见了女儿进来,她就砰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剪子,朝着田蕊招了招手。

    田蕊犹自还在气怒:“娘,你帮我杀了那个......”

    话音未落,田夫人的一个耳光已经精准的扇在她的脸上,把她扇的整个人都往边上倒去,把小几上的花瓶都给碰倒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碎片飞溅,里头的水跟花都倾倒出来,在这盛夏中彻底粉碎。

    田蕊自小到大都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要说是爱女如命的田夫人或是田承忠,哪怕是田二老爷等人,谁不是对她百依百顺,予取予求?

    这么被打耳光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她懵了,随即就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田夫人,一直堆积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爆发出来:“娘你疯了!?我被人陷害了,你不帮我出气,竟然还打我!?”

    后头跟进来的田循面不改色的往她跟田夫人中间一站,一面对着田妈妈和柳妈妈使了个眼色,一面挽住了田夫人的胳膊,轻声道:“娘,有什么话好好说,大姐她心里都知道的。”

    “知道?!”田夫人气的牙齿打颤,伸手在左半边脸都肿起来了的田蕊额头上重重一戳,如同是爆了的爆竹:“她知道?我看她就是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非得要去招惹事端!?现在好了,左邻右舍附近的百姓,谁不知道章静蝉说她有意庄王......”

    田夫人心脏钝痛,像是被人在心口打了一拳。

    她最近一心一意的在给田蕊相看人家,甚至拘着田蕊不许她去宫里,就是为了杜绝田蕊的心思,给她找个好人家。

    可是结果呢!?

    全都毁了!

    还是这样不光彩的方式!

    被陷害打脸就已经足够令人窝火了,现在田夫人还是这样的态度,田蕊顿时委屈至极,梗着脖子甩开了田循的安抚:“别人找上门来欺负我算计我,你不说帮我出气,反而在这里打我.....”

    田夫人气的几乎要晕死过去:“别人为什么能算计你?还不是你自己先居心不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了田妈妈去章家做什么?!好端端的,你为什么非得跟苏邀过不去啊?!她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什么身份?好了,现在细瓷碰了瓦砾,你自己说说,到底是你倒霉还是她倒霉?!”

    田蕊没来得及答话,门外就响起田妈妈小心翼翼的声音:“国公爷,国公爷您......”

    门帘哗啦一响,田承忠已经面沉如水的进门来了,看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他一双眼睛如同是鹰一般盯着田蕊,冷冷开口:“怎么回事?”

    母女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田夫人气的还喘不匀气,田蕊低垂着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她难道不生气,她难道不难过不慌张吗?!

    她是想嫁给庄王当侧妃,但是却绝不是这种方式。

    原本应该是章静蝉去苏邀那里闹,毁了苏邀的名声,而后章静蝉自然也得不了好处,她们两个狗咬狗。

    这两个都废了,自己这个国公府的小姐想嫁给庄王当侧妃,那不管是丽妃还是庄王,只怕都恨不得感恩戴德。

    那时候,她自然风风光光。

    可现在却完全毁了。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怨恨从心里蔓延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田承忠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母女三人都颤了颤。

    田夫人看了一眼两个女儿,面目狰狞了一瞬,好半响才压下了怒气,拦在了女儿跟前,慢慢的说了事情的原委。

    田承忠许久没有说话,他盯着面前的田蕊,目光中的光明明灭灭。

    田循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心惊胆战,忍不住看了田蕊一眼。

    田蕊却低垂着头还在绞着衣摆,心里已经把苏邀给杀了千万次。

    等到过了眼前这一关,等她有了机会.....

    她一定要让那个丫头生不如死!

    田夫人上前拉了拉田承忠的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对田蕊和田循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你们父亲商量。”

    田承忠铁青着脸看着田蕊,最终并未阻拦。

一百零一·神医

    等到两个孩子出去了,田承忠双目赤红的看着田夫人,语气冷淡的问她:“她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心思,你知道?”

    刚才他在外头陪着京营的陈浩然喝酒谈事,冷不丁听说外头出事了,还一时反应不过来,等到听说外头发生的事,下意识还觉得荒诞,而后就觉得章家是疯了。

    可随即他就反应过来。

    章家除非是失心疯了,否则的话,这么找上门说这样的话,肯定是有一些底气在的。

    到底是什么底气呢?

    现在,他知道原因了。

    他越是冷静,田夫人心中就越是害怕,急忙道:“国公,这个丫头自小就被宠坏了,她要什么东西,就非得弄到手不可......”

    这倒是真的。

    田蕊的性格就是如此。

    她小的时候,什么吃的喝的只要是她喜欢的,就非得要到手,如果不能得到,就能哭的撕心裂肺,甚至哭到呕吐。

    一开始田承忠是想着要彻底给改掉她这个性子的。

    只是田蕊后来得了太后娘娘的喜欢,太后娘娘每每在他们夫妻管教的时候都会笑着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国公府的姑娘就该有国公府姑娘的尊贵,他们的管教就每次都半途而废。

    如此往来几次,等到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把田蕊这个习惯给改掉,却再也改不掉了。

    可从前只是吃穿和一些玩物。

    现在却是庄王。

    庄王.....

    田承忠的面色阴晴不定:“她怎能如此不懂事?!这么一闹,她还有何脸面,又有什么......”

    田夫人哭个不住:“可她到底是我们的女儿!我们能如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章家那个丫头可恶,那么一说,若是不进庄王府,从此以后,还有谁敢娶我们家姑娘?!”

    这件事糟糕就糟糕在这里。

    章静蝉的身份微妙,她本来是板上钉钉的庄王侧妃了,但是家里出了那些糟心事以后,她到底能不能入庄王府就成了个悬案。

    这个节骨眼上,她跑来求田蕊,落在任何人的眼里,只怕都会觉得田蕊是那个新换上的庄王侧妃人选。

    .....

    田承忠恨铁不成钢:“要使坏,又没那个脑子!”

    看看人家苏家那个丫头,干脆利落就把田蕊自己挖的坑给挪过来了,栽进去的还是田蕊自己!

    他站了起来,恼怒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看着她,不许她再给我惹事!我想想法子,问问太后娘娘的意思!”

    田夫人答应下来,同样气的心口痛,招呼了田循进来,让她看着田蕊:“不许她在胡闹,若是再出什么事,那才是真的完了。”

    田循应是,等到回头见田蕊拿了剪刀把桌子都戳出一个坑来,就摇了摇头给她倒了杯茶:“放心吧,你这事儿最终也不是那么难办。”

    田蕊狐疑的看向她。

    田循就笑了笑:“至少你的心愿是要达成了。”

    田蕊心乱如麻,没心思去琢磨她这话里的深意,只是愤愤然把剪刀一扔,冷森森的似乎是自言自语:“我一定要杀了苏邀!”

    被诅咒了的苏邀此刻正陪着苏老太太见汪家来的汪大太太。

    汪大太太表情诚恳而喜悦,说话的语气也轻松:“真是缘分到了,他素来到处跑,我们家的人找他许多次也找不着,可谁知道,这回竟然不必人去找,他自己就回去了.....”

    她笑吟吟的,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我嫂嫂已经给我回信了,说是一定把人给送到京城来,我这回可算是.....对得住您了。”

    她说的是申大夫。

    之前也有好几次说是寻到了申大夫的踪迹,但是最后却还是没什么动静,这一回汪大太太是给了准信,说是申大夫回了老家去。

    她笑意盈盈的,苏老太太也大喜过望,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许多:“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这里好早做准备,申大夫有什么喜欢吃的,用的?可带家眷来?”

    说到底,苏老太太心里,苏嵘的事是头等大事。

    尤其是这一次章灵慧的事情闹出来以后,苏嵘的腿更是成了苏老太太的心病,快要把她整个人压垮。

    若是苏嵘的腿能好,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哪怕是死了,也有脸去见大儿子和丈夫了。

    汪大太太见苏老太太激动,急忙道:“回信是刚送来的,想必还没动身,等他到京城来,怎么也得一个月了,他呀,走到哪儿都是自己一个人,没什么家眷......”

    苏老太太听的认真,苏杏仪也在一边紧紧地攥着苏邀的手,惊喜的说不出话来。

    连苏邀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觉得天空豁然开朗。

    如果苏嵘的腿好了,那一切的坚持都有了意义,一切都真正跟上一世不同。

    她回握住苏杏仪的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汪大太太说完了,就看向苏邀:“对了,纷纷的亲事也定下来了,她如今在家中呆着无聊,若是幺幺空了,尽管来我们府里多走走。”

    人家替苏嵘找到了神医,苏老太太当然对她们家的事情也保持了高度的热情和关注:“定了亲了?是哪家公子,怎么之前都没听见风声?”

    汪大太太叹了口气:“不瞒您说,一开始是跟漳州李家有了口头的约定,可后来不是出了......”她咳嗽了一声,就又道:“后来也就作罢了,倒是巧了,恰好三叔他外放回来,带回来他一个学生,是陈留世家谢氏子弟.....”

    陈留谢氏,果然是世代望族出身。

    怪不得汪家这么快就定下亲事了,只怕这个谢氏子弟还极为出色。

    苏老太太乐呵呵的:“既如此,真是天大的喜事。”

    之前汪悦榕是跟苏桉有婚约在前的,后来因为苏桉犯浑,这门亲事作罢,现在人家好不容易另外寻了亲事,苏老太太自然要有所表示,她看了纪妈妈一眼。

    纪妈妈立即会意,琢磨了片刻之后,取来了一只极为亮眼的朱红色的樟木盒子。

    苏老太太笑着送给汪大太太:“这是我当长辈的一点心意,恭贺她觅得如意郎君,从此琴瑟和谐,白头偕老。”

    汪大太太急忙转头。

一百零二·捉弄

    那盒子被打开,她一时被晃得都有些睁不开眼-----盒子里铺着红绸,红绸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套十二只式样各样的金钗。

    有那蝴蝶展翅的,也有如意云样的,更有牡丹累丝样的,一套十二支,每一支都金灿灿的晃人的眼睛,那只蝴蝶钗更是翅膀都在微微颤动,上头蝴蝶的眼睛还是用两颗红宝石镶嵌而成的,美轮美奂。

    连当着侍郎夫人的汪大太太看了这礼物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但凡是女人,恐怕就没有不对这份礼物动心的。

    她反应过来,又急忙推拒:“这太贵重了,她如何能够受得起?”

    “受得起!”苏老太太心情好,看着汪大太太的眼神也慈善而温和:“纷纷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一生顺遂的,这是我当祖母辈的人的一点儿心意,你收着就是了,长者赐,不敢辞啊。”

    苏老太太诚心给,汪大太太就站了起来接过盒子,诚心诚意的谢过:“到时候让纷纷来给您磕头。”

    正其乐融融,外头就传来黄嬷嬷的声音:“老太太,大少爷回来了。”

    苏老太太立即就道:“快让他进来拜见长辈。”

    说话间,苏嵘已经被何坚推着进来,先给苏老太太行了礼,便给汪大太太问安。

    汪大太太笑着看他,也忍不住赞叹一声:“大少爷的精神好了许多,看着可真是叫人高兴。”

    苏老太太急忙跟苏嵘说了申大夫的事儿,言语当中隐藏着激动:“等到申大夫来了,你的腿就好了!”

    相比于她的激动和期待,苏嵘自己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脸上还是和煦的笑着谢汪大太太。

    又说了一会儿话,苏老太太原本要留汪大太太吃饭,汪大太太却说家中还有要紧事,实在要赶着回去,苏老太太也只好罢了,让苏杏仪亲自送汪大太太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苏老太太和苏邀,苏嵘便将章静蝉去田家闹事的事情说了。

    苏老太太喝茶的动作一顿,面色如常的放下了茶盅:“这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年纪这么小的小姑娘,心思却这么阴毒,并没什么得罪她的地方,她却出手就要毁人前程名声,得到一些教训也是应当的。

    再说,正如苏邀所说,她不是就心心念念的要当庄王侧妃吗?如今如愿了,虽然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可既然真心喜欢,自然该觉得高兴啊。

    苏嵘的眉头紧皱,担心的看一眼苏邀。

    他倒是不觉得苏邀做的过分,毕竟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只是田蕊这种目空一切的高门贵女,你不得罪她她尚且还要踩你一脚,得罪了她,她说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他是担心苏邀的安全。

    他眉头紧皱,苏邀一看就知道他是在担心什么了,忍不住就笑了笑:“大哥不要担心我,我自己知道该做什么,她最近暂时没功夫出来折腾了。”

    苏嵘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

    也对,这件事就足够田家折腾一番了,田蕊哪怕是心中再恨苏邀,田家也不会在这个关头再放纵她出来胡闹。

    “就算如此,也要处处小心。”苏嵘望着她,见她难得开心,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个小丫头脑子已经足够清明了,该知道的她都知道,没有必要往她的身上再压什么包袱。

    有他一天,他就会护着她们一天。

    哪怕粉身碎骨。

    苏老太太看着他们兄妹相处和睦,互相扶持,眼圈慢慢的就有些泛红,终其一生,其实她所盼望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从前强敌环伺,她只能装作心如死灰的样子避入佛堂,好保住摇摇欲坠的苏家,可笑苏三老爷却以为这爵位是什么好东西。

    等到如今,她才敢真正想一想爵位的事儿-----若是苏嵘的腿真的能够治得好,之前围场的案子也能查清,那爵位才真是回来的时候。

    她轻轻的吁了口气,折腾了一圈,不知不觉疲倦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引枕上打盹。

    苏嵘便朝着苏邀使了个眼色,喊了余夏进来伺候,自己跟苏邀一道出了门,透过廊檐能看见天边的火烧云,苏嵘默了默,才转过头跟苏邀说:“后天我同你一起去沈家。”

    啊?

    苏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诧异的看了苏嵘一眼。

    难得看见她这副样子,苏嵘就忍不住微笑:“你这个小丫头走到哪里都不太平,这回还是我亲自跟着你吧,只是要叨扰世伯和伯母了。”

    他哪里是怕她惹事,分明是想要保护她,也因为她亲近沈家而想去给沈太太祝寿罢了。

    苏邀心里溢满了欢喜。

    因为苏桉对苏如意的偏爱,她一直劝告自己,她不需要这种庇护,不需要所谓的兄长,可实际上,她不想要,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罢了。

    她欢快的应了下来。

    等到苏嵘走了,燕草从厢房出来,见苏邀心情极好,就忍不住笑着问:“大少爷跟您说什么了,您高兴成这样?”

    苏邀笑而不答,只是吩咐燕草别忘了再去九鼎斋盯着喜饼的事儿。

    燕草笑了起来:“知道您上心,放心吧,我都看着呢,不会出岔子的。”又跟苏邀说阮小九来了,正在外头花厅等着见她。

    苏邀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嗯了一声,到了议事厅,果然见阮小九正在廊下候着,见了她来急忙迎上来请安见礼。

    苏邀摆了摆手,跟他一道进了厅中。

    阮小九立即便跟苏邀把在田家门口发生的事儿仔仔细细的讲述了一遍,末了就道:“田二老爷把章家父女给带回去了,对围观看热闹的人只推说是章静蝉是病的糊涂了,说的那些话都是胡话。”

    这种说词,哪怕是糊弄那些百姓也是不够的,何况是住在那附近的那些高贵邻居。

    他见苏邀沉默,就急忙道:“姑娘,您是没看见当时田姑娘那样儿,她简直都气疯了,竟然还动上了手,狠狠地扇了章姑娘一耳光......当时大街上围着许多人,全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一百零三·送礼

    阮小九心潮澎湃。

    自从跟着苏邀给苏邀办事以后,他就发现所有的事都好像忽然顺当了,不管是办什么事都格外的简单。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苏邀要他跟着章家父女,但是章家父女之前在苏家门口是怎么闹的,他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现在见到章家父女倒霉,他乐的高兴。

    苏邀就看了他一眼,回过神来,挑了挑眉道:“你继续去章家看着,若是有什么动静,及时回来禀报,不要耽搁。”

    阮小九急忙答应了,丝毫不拖泥带水。

    见完了阮小九,苏邀就出来预备看看养在自己院子里的那几只锦鸡。

    也不知道苏嵘是怎么想的,非要说她的院子空空荡荡的,怕她觉得闷得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她找来了几只锦鸡,正好圈养在了院墙边上那围起来的一排大叶女贞旁边。

    苏邀如今每天掐点起来都能格外的准时。

    她回了院子,就发现那五只锦鸡正拖着长长的尾巴高傲的在踱步,不时的还互相追逐打闹,忍不住就有些无奈。

    好么,的确是不空空荡荡了。

    就是吵的人脑袋发晕。

    她站了一会儿,给那几只斗志昂扬的锦鸡洒了些小米,就将碗仍旧给了一边等着的锦屏。

    锦屏就实在忍不住发笑:“姑娘,听说过养着孔雀在家里玩儿的,真没听说过长期养着锦鸡的,虽然好看,可是......”

    这小姑娘如今也逐渐变得开朗活泼了起来,都不必等她说完,苏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养的太久了的话那肉就不能吃了啊。

    她自己这么想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引得最边上的一只锦鸡歪着头朝她看过来,趾高气扬的叫唤了一声。

    说笑了一会儿,忽然沈妈妈急匆匆的从外头进来,见苏邀立在篱笆跟前,急忙过来,有些茫然又有些纠结的看着苏邀:“姑娘,有人给您送东西。”

    苏邀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是干爹干娘吗?”

    沈妈妈的表情就有些怪异,摇了摇头,一脸惊恐的说:“是.....是锦衣卫送来的。”

    苏邀的动作立即顿了顿,跟正歪着头看她的锦鸡对视了一眼,一人一鸡都有些懵。

    不过这茫然也只是片刻间的事,她立即就反应了过来,神情凝重的问:“是什么?”

    沈妈妈也有些害怕:“不知道,是上回来过咱们家的那位陈东陈千户......正在外头候着呢。”

    苏邀一开始还以为来的是赖伟琪他们,听见说来的是陈东,就松了口气,带着沈妈妈一起到了外头。

    苏嵘已经在了,正跟陈东说着什么。

    陈东见了她过来就转过头来看着她:“苏姑娘,我们佥事说上次贸然深夜来访,打扰了您,因此特意着我过来给您送份礼物。”

    苏嵘的表情有些微妙。

    陈东已经让人把东西抬上来了,一面解释道:“仓促之间,来不及准备什么好东西,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苏邀跟苏嵘对视一眼,两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已经齐刷刷的抬着一个箱子进来了。

    箱子打开,一盆灿若朝霞的洛阳红顿时出现在眼前,让人一时无言。

    洛阳红是牡丹名品,素来不容易得,眼前的这一盆更是一株开了百朵,正是传说当中的璎珞满身的那种极品,箱子一打开,连花厅都顿时好像亮堂了几分。

    见苏邀没说话,陈东又从边上那个锦衣卫手里接过一个方形的锦盒,道:“还有这个,请姑娘一并收下,也是我们佥事的一点心意。”

    苏邀略有些震惊。

    陈东却已经跟苏嵘告辞了。

    看那架势,分明没考虑有被拒收的可能性。

    苏邀只好皱眉,看了沈妈妈一眼。

    沈妈妈已经打开盒子了,一打开盒子一看,却是一整套的冻花石的杯子,一套九只,每一只都流光溢彩,通透如同是冰玉,底座是形态各异的山茶花。

    “嗬!”送走了陈东进门的苏嵘叹了一声,拿起一只杯子看了看,就道:“大手笔啊!只怕没少花银子。”

    可不是,苏邀也是当过家的人,这么一套冻花石杯只怕不下千两银子。

    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宋恒想做什么?

    苏邀不由想到她上次跟宋恒见面时宋恒问她是不是喜欢喝茶的事,不由得挑了挑眉。

    宋恒此时正伸手拦住了清源道长的手,一面准确无误的把被换了位子的棋子归置回原位,一面听陈东的回复。

    见陈东说完苏姑娘已经把东西收下了就半天没动静,他终于转头看了陈东一眼,挑眉问:“没了?”

    陈东也有些茫然的回看他:“都送了啊。”

    宋恒皱眉。

    清源道长乐呵呵的趁机又把自己之前放了的棋子拿回来,一面就指点陈东:“你这个年轻人真是,怎么还不如我这个老道士?这礼都送出去了,人家姑娘就没说点儿什么?”

    说点儿什么?

    陈东茫然:“苏四姑娘也没说什么呀,只接了东西。”

    清源道长啧了一声,忽然笑起来:“有趣,有趣!这个小女娃娃有趣。”

    陈东被宋恒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挠了挠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家佥事何曾给姑娘送过东西。

    他这不会是.....

    他顿时眼睛一亮,急忙补救:“不过今天苏四姑娘家里出了点事!”

    宋恒的动作一顿,偏头看着他。

    陈东就立即把章家父女去苏家闹事的事情说了:“闹了一阵,苏四姑娘跟苏大少爷出来了,给了些银票,苏四姑娘也不知道跟章姑娘说了什么,寻死觅活的章姑娘也不闹了,两人转头去了田家大闹了一场,田家现在上上下下都忙疯了,章家父女到现在都还没从田家出来。”

    哦?

    宋恒饶有兴致的将手里的棋子放到该放的位子,面不改色的问陈东:“去田家闹,说了什么?”

    陈东就把章静蝉求田蕊让她进庄王府的事情说了:“现在到处都在传,说是取代章姑娘进庄王府当侧妃的其实是田蕊,而且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更甚者,还说田蕊早就已经对庄王芳心暗许了。”

一百零四·退路

    清源道长挑挑眉,乐呵呵的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看徒弟,正要说话,外头就传来宋翔宇的声音:“你们也在说田家的事儿呢?”

    陈东急忙站起来。

    宋翔宇摆摆手,二话不说的往清源道长身边一坐,看了一眼棋盘就皱眉:“啧,怎么下成这样儿?”

    又看着宋恒:“这可退步了啊。”

    宋恒面无表情的将被清源道长挪动的旗子摆回原位去,清源道长也不觉得尴尬,笑着道:“刚才不小心弄乱了,重来,重来!”

    宋翔宇就憋不住想笑,清源道长棋艺不怎么样,却十分喜欢下棋,不管见了谁都恨不得拉着人来下几把,遇见了他徒弟宋恒,那就不仅是要拉着下,还得时时刻刻换一换棋,否则按照宋恒的脾气,他可是不让人的,而且赢了就不再跟你继续下了。

    他一看就知道是为什么,自然的拉了宋恒起来,自己坐到了清源道长对面:“来来来,我陪您下几盘。”

    “那可太好了!”清源道长乐不可支,毫不留情的把宋恒给轰到了一边,自己跟宋翔宇一面把棋子收起来,一面就问宋翔宇:“怎么你也知道田家的事儿?”

    宋翔宇让他先手开局,就摇了摇头笑了:“能不知道么?我才从宫里出来,恰好,老田也进宫去了。”

    老田,指的自然是承恩公田承忠了。

    宋恒眉心动了动,示意陈东坐下,自己也跟着在宋翔宇边上坐下了,就听见宋翔宇带着些嘲讽的语气说起自己在宫中的见闻:“他也算是反应快了,先就进宫去请罪了,在御书房那一顿哭啊.....说自己教女不善,以至于让人家误会了,传出了闲话,被那个章姑娘听去了,那章姑娘才跑到家里去一顿闹。”

    这事儿对于田家来说,远远不只是名声被毁了那么简单。

    往小里说,那是田蕊不要脸,私底下肖想庄王,不顾礼义廉耻。可若是往大里说,也不是没法儿扣帽子,大可说田家是有不该有的心思,作为国公府了还贪心不足,竟然还有图谋庄王侧妃的意思。

    那在元丰帝眼里,可就成了提前站队了啊。

    这其中的关系厉害,田承忠怎么会不清楚?

    再加上承恩公府的地位本来就十分尴尬,太后又不是元丰帝的生母,承恩公府就更别提跟元丰帝有什么情分了。

    一个不好,承恩公府都要被这件事牵连。

    “就把事儿说成了是小女孩儿之间的争风吃醋。”宋翔宇下了一子,呵了一声,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有些不屑:“老田家那闺女挺骄横的,连我都听说过她掐尖要强,这回庄王府的后院只怕不那么稳当了。”

    庄王其人,实在是不怎么让人喜欢。

    至少宋翔宇是因为这一次徐家的事情而对庄王十分厌恶反感的。

    要么说,田家这一出真是神来之笔。

    不仅田家被折腾的十分被动,要专门上御前把这个屎盆子扣在田蕊争风吃醋小女儿倾慕庄王的头上。

    就说元丰帝,他真的会信这个说词吗?

    一个正妃之前是名门贵族出身了,现在侧妃竟然是国公府的姑娘。

    还是主动闹出丑事来,人尽皆知,闹的沸沸扬扬。

    这在元丰帝看来,会不会疑心是庄王跟承恩公府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推掉章静蝉,好换田蕊上位?

    在座的众人都想到了这一点,清源道长忍不住啧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恒。

    宋翔宇觉得道长看自己儿子的眼神不大对劲,也跟着看了面无表情的宋恒一眼,才问清源道长:“怎么了道长,这事儿跟阿恒有关系吗?您瞧他干什么?”

    清源道长眼睛余光瞥着宋恒,似笑非笑的道:“没什么,就是之前还疑惑到底什么样的小姑娘能让这家伙去送礼,现在又听你说了田家的事,顿时就想通了。”

    什么想通了?

    宋翔宇反应过来,手里拿着两枚棋子,皱着眉头看了看宋恒,又看看陈东,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就问宋恒:“送礼给谁?”

    不等宋恒回答,他又看向清源道长,啊了一声,若有所悟的道:“田家的事儿,是苏家丫头干的?”

    清源道长头也不抬:“呀,你竟然也知道苏家这位四姑娘。”

    陈东免不了又把过程复述了一遍。

    宋翔宇拍了一下手掌,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真是出了一口鸟气!”他大笑了几声:“这一招真是神了,又让章家父女得罪了田家,从此以后只怕是要被田家打压的再也不能在京城混下去,又让田蕊自作自受,得了该有的教训,最妙的是,还把庄王府扯了进去,只怕人人心里都会怀疑庄王早就对田蕊暗示了什么,否则田蕊一个姑娘家,再胆大,也不至于就能做的出光明正大针对板上钉钉的侧妃的事吧?”

    宋翔宇心情大好。

    这一次他进宫去,其实是去跟元丰帝辞行的----他还是得回老家去,不管怎么样,这一步一定要走,也只有如此,才能让眼前的形势更加明朗一些。

    不过这退步也只能换来片刻的宁静罢了,他笑完了,才肃然了脸色叹了口气:“上回你深夜闯进苏家,我又紧跟着去把你带出来,这事儿肯定早就落在了赖伟琪他们眼里,之前是乱作一团,他们顾不上此事,可是等到回过神来,就会起疑心了。”

    他挑了挑眉:“你送东西给苏家,是不是也是想好了怎么遮掩当天的事?这理由可得好好的想,否则就那群丧心病狂的,现在暂时不能拿我们怎么样,说不得就得调转枪头去对付苏家。”

    宋恒见清源道长也看向了自己,就一针见血的道:“我杀了徐颖,这一点足够让他们的疑心更加重,现在不管做什么,找什么借口,在他们眼里,对我的怀疑都只会与日俱增。”

    说到底,之前庄王让徐睿他们做的那么多,无非也就是为了试出他的身世有没有问题罢了。

    说到这里,宋翔宇的脸色不大好看。

一百零五·苏醒

    他今天去跟元丰帝辞行,除了碰上了田承忠在那里痛哭陈情,还碰上了庄王。

    或许是东宫储君之位实在是空悬的太久了,所以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那个位子。

    不管是之前拉拢打压苏家,还是陷害庞家,其中都有庄王的手笔。

    庄王处处都在发力。

    秦家是岳家,忠勇侯府和长平侯府也都投靠了庄王,后来更是有徐睿卖命,庄王在私底下做了多少的努力简直不言而喻。

    虽然宋家这一次看似是大胜而归。

    其实却更加危险。

    宋恒的身份......

    宋翔宇顿时觉得眼前的茶不香了,下棋也没什么意思,长长的叹了一声气。

    他回老家去,固然能带走一些庄王和徐家的精力,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当年的事情做的隐秘归隐秘,但是也绝不是一点痕迹没有。

    否则的话,清源道长怎么能找到宋恒,并且收了宋恒当徒弟?

    清源道长能发现,别人自然也能发现。

    屋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陈东见状,急忙站了起来:“卑职身上还有差事,就先去忙了.....”

    宋恒没有拦他,嗯了一声又吩咐:“盯着赖伟琪。”

    陈东急忙应是。

    等到陈东出去了,宋翔宇目光沉沉,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不能就这么下去,可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让名分定下来。”

    只有先太子当年疑似谋反的名声彻底洗清,宋恒的身世才能大白于天下。

    否则的话,名不正言不顺,也就是跟二皇子三皇子那样被看管起来的宗室,过一阵子,悄无声息的就没了。

    清源道长摸了摸胡子:“别急,别急,也快了。”

    他说着,手里的棋子放到该放的地方去,抬眼看了宋翔宇一眼:“徐家更急。”

    宋翔宇目光一亮。

    徐家的确是非常的急。

    徐睿的伤势危重,徐家最近请了不知道多少大夫,孙院判胡太医都轮番来了,才算是把徐睿连日来的高烧给勉强弄的退下去了。

    徐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将手里的帕子交给了一直在边上候着的安妈妈,伸手又去探了探徐睿的额温。

    触手有些凉,她才闭了闭眼睛,不由得露出了疲态。

    一面看着的李妈妈急忙搀扶了她:“夫人,您守着世子已经守了这么多天了,没日没夜的,这怎么能吃得消?现在世子好些了,您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两位小少爷还需要您照管呢。”

    进门的徐二太太也急忙跟着劝徐夫人:“对啊大嫂,您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这府里上上下下,这家里可读指着您呢,您若是病倒了可怎么得了?”

    说着又说起了章家的事儿:“不说别的,就说这章家,若是再闹上门来,还不是要您出面打发?”

    徐夫人示意她们说话轻声些,别吵着了徐睿。

    徐睿却已经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喊了一声二婶,见徐二太太答应,就问:“章家怎么?”

    不妨徐睿竟然醒了,徐夫人顿时大喜过望,急忙扑到了床边,含着眼泪喊了一声阿睿,又热泪盈眶的去摸他的头:“你可算是醒过来了!吓死娘了!”

    徐睿虚弱的冲着母亲笑了笑:“娘,都是我不好,吓坏您了。”

    徐夫人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一时之间哽咽难言。

    还是徐二太太惊喜过后说了章家在田家惹出的乱子,并不留情面的评价道:“就这样的人家,迟早都会惹出滔天大祸。您看看,章静蝉的事儿才过去多久?他们竟然就敢去田家闹......”

    哪怕是徐家也得看承恩公府的面子,他们倒是好,无知无畏。

    也幸亏现在是章灵慧死了,而且还闹了那么一出,人人都知道徐家跟章家是撕破脸了。

    否则的话,章家父女闹出这种祸端,徐家还得去捞人。

    而且这种事还说不清,一来得罪田家,二来得罪庄王,三来还得罪庄王妃。

    徐夫人态度冷漠。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再管章家的死活。

    徐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徐夫人道:“娘,阿颖他......”

    他不问章灵慧,先问徐颖,徐夫人的心中好受了一些,转瞬却又觉得掏心挖肺一样难受,眼泪滚滚而下。

    徐睿就沉默了一瞬,才问:“是宋恒亲手杀的?”

    徐夫人哽咽难言,只能不断点头,好半响,才道:“问清楚了,是宋恒亲手射杀。赖大人说,阿颖死前一直喊痛,可是那箭射的太准了,而且箭上带着倒钩,虽然他已经尽量小心的按照大夫所说的倒着将箭给拔了出来,可是还是没用,血怎么都止不住.....”

    徐睿沉默了片刻。

    他的面色本来就苍白的很,现在就更是白的跟鬼没什么分别。

    徐二太太叹了口气,不得不出声安慰他们母子:“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只是徒添伤心而已,大嫂,阿睿的伤都还没完全好呢,您也别让他太费心神了。”

    徐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可是想到徐睿的伤,就更忍不住咬牙切齿:“宋恒不仅是杀了你弟弟,连你也想一道杀了,天杀的,看看他下的手!”

    徐睿背上已经完全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了,刚回来的时候,背上血肉模糊的,名副其实的吊了一层皮。

    当时府里候着的众多的大夫就说这伤势太重,未必能撑得住,让他们都要做好准备。

    不过好在,苏怒圆盘和胡太医都说,只要烧能够退下去,那问题就不大了。

    徐夫人替徐睿掖了掖毯子,脸上的表情近乎凶狠:“没事,阿睿,你父亲一定会替你报仇!”

    宋恒不管是不是真的先太子遗孤,她们都要宋恒下去陪着先太子,也去地底下给徐颖赔命。

    徐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咳嗽几声才压低了声音跟徐夫人说:“母亲,您去把父亲请来,我有事要跟父亲说。”

    徐夫人见他一咳嗽就带着喘息声,心疼不已,急忙道:“你爹他去拜访许老了,只怕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你先好好歇息一会儿,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也不迟。”

一百零六·狐兔

    许老跟徐永鸿算得上是忘年交,当初许老因为得罪了当时的太傅而被贬到西北去养马,是徐永鸿对他多方关照,他才能在西北活了下来并且等到京城这边变天,然后就乘着东风一路高升。

    两家的关系向来很好,只是并不表现在明面上罢了。

    给徐永鸿倒了杯茶,见徐永鸿急忙直起身子来,许老就摆了摆手笑了一声:“堂堂国公爷,怎么这样谦逊。”

    “什么国公爷?”徐永鸿苦笑了一声,伸手将那杯茶握在手里,看着许老摇头:“我父亲当年为了护着圣上而战死才换来的爵位,转眼就降了爵,还是在我手上降的,我都没脸去见祖宗了。”

    静默了一瞬,徐永鸿叹了口气。

    许老呵呵一笑:“忍一时之气,争一时的长短可没意思。你这次就做的很好,真要是跟宋家硬碰硬,你哪里碰的过人家呢?”

    宋家毕竟是元丰帝的舅家,也是给他打江山出过大力气的。

    元丰帝会偏向于谁,这简直不言而喻。

    也正是因为如此,徐永鸿心里更加的不甘,他并不回答,只是淡淡的道:“虽然难,但是总归会有法子的。”

    许老笑而不语,反而问他:“听说你开始改规制了?”

    从国公府降爵成了侯爵,别的不说,牌匾要改,连石狮子都得换,门上的那些环扣也都有讲究,是得早些忙起来。

    提起这个,徐永鸿的心情更加的差了一些,嗯了一声,将茶水重重的放下,然后才看着许老:“许老,我明白的说罢,我从此是要跟宋家不死不休了,您老能不能给我指点指点?”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许顺皱着眉头,似乎是在犹豫。

    徐永鸿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道:“跟宋家结下这等深仇大恨,不说其他,就说宋恒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也一定会盯死了我......”

    他似乎有些着急,一脸阴霾的道:“何况他的身世如今看来疑点重重,就先不说西北那边的矿,只说当年的事......”

    许老阴森森看了徐永鸿一眼。

    那眼神含着警告和戏谑,徐永鸿立即就闭了嘴,顿了顿才道:“许老,您也总该想想法子。”

    许老哼了一声,将徐永鸿看的实在坚持不住转开了头有些心虚,才啧了一声:“你看你,我就说你的性子一直太急,一有什么事儿就拿不能说的东西出来说,说的多了,要成真的。”

    徐永鸿竟然有些害怕。

    他不再说这个,靠在了椅背上紧张的看着许老倒茶。

    “当年的事已经太过久远了,再说,那些可是倭寇啊,是倭寇,怎么查?”许老抬了抬手,示意徐永鸿接着,等到徐永鸿把茶接过去了,才又道:“不过你说的是,的确不能什么都不做。你说,依圣上对宋家的宠爱,要如何才能击垮宋家?”

    徐永鸿一听就知道许老是有了主意。

    他急忙打起精神来,客客气气的道:“愿闻其详。”

    许老就笑了笑:“我听说,宋翔宇要回乡下老家去避世了。”

    徐永鸿若有所思。

    等到他听完许老的一席话之后,就已经是神采飞扬,烦躁全无。

    他忍不住笑着朝许老拱了拱手:“您老真是深谋远虑,永鸿自愧不如。”

    许老笑而不语。

    徐永鸿忽然又想到一事,低声道:“那许老,您看如今四五二位,哪一位能够问鼎那个位子?”

    他指了指东边。

    许老忽然就笑了,眸光深深的看着他:“你这个话还问我?去年西北那边的收成少了三分之一,这些银子去了哪儿,你当我心里没数吗?自己都做了选择了,如今再来问我,是不是太晚了些?”

    徐永鸿就等着他说这句话,立即便道:“都是孩子们办事太过急进,不懂得分寸,急于求成,才会如此,您的那一份,我自会补上,绝不会亏了您。”

    许老不置可否。

    那就是不反对的意思了,徐永鸿心里有数,神清气爽的再跟许老说了一阵子话,才起身告辞。

    他一回到家,就听见里头传来消息说是徐睿醒了,顿时便更加高兴,二话不说先去了后院。

    徐夫人正给徐睿喂粥,见了他回来,急忙把自己的位子让出来:“儿子一醒来就说要见你,我说你去许老家了.....”

    徐永鸿已经坐下来看着徐睿了。

    两父子对视了一眼,徐永鸿缓缓伸出手拍了拍徐睿的肩膀,问他:“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徐睿眼圈发红的摇头,喊了一声爹,哽咽着跟他认错:“对不起,爹,都是我不好,我没看好弟弟,太过轻敌......”

    以至于现在国公府成了个笑话。

    徐永鸿笑了笑,神情很温和:“罢了,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没什么意思。你如今能够好好的,便算是对得住我跟你娘了。”

    从前的徐永鸿在徐睿眼里一直都是严厉的,何曾有过这样温柔的时候,见他这样,徐睿心里更加难受,低着头说不出话。

    徐永鸿自然了解自己这个向来高傲的儿子在想些什么,他拍了拍儿子,道:“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是什么样子?你弟弟已经死了,若是真的有能耐的,你现在就该好好振作起来,把伤养好给他报仇,否则他才真是白白死了。”

    徐睿虽然虚弱,听了这话却立即振奋的应了一声,随即便沉声发誓:“我绝不会让宋恒好过!”

    徐夫人欣慰的看着他们父子俩,等到这个时候才插嘴:“侯爷,您去了许老那里,许老怎么说?”

    说起许老,徐睿也马上十分严肃的转过头来看着徐永鸿。

    若是能够让许老出手对付宋家,那事情的把握可就又大的多了。

    徐永鸿跟徐夫人换了个位子,坐在了下手的椅子上,语气轻快:“许老给我出了个主意,我想着甚好,随后就安排人去办。”

    说了一会儿,安妈妈敲门进来,见徐永鸿也在,忙先行了礼,等到徐永鸿摆手,才道:“章三爷已经跟章姑娘回家去了。”

一百零七·光彩

    提起章家,屋子里三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徐永鸿,他在厌恶之余又有些奇怪,看了徐夫人一眼:“怎么,章家又上门来闹事了?”

    他对于章家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若是章家仍旧不知好歹,他不介意教教他们该如何做人。

    徐睿倒是面无表情,连提也不想再提到章家。

    徐夫人轻声跟徐永鸿解释了缘由,又挑眉道:“现在算是把田家彻底给得罪了,听说承恩公直接进宫请罪去了。”

    请罪?

    徐永鸿略微一想,就将前因后果给想明白了,他嗤笑了一声,就道:“那看样子,田家是要出一位侧妃了。”

    出了这样的事,田蕊的名声是彻底的完了。

    田家若是不想这个女儿废掉,那就一定得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把田蕊嫁给庄王当侧妃。

    田承忠进宫哭一场,表表忠心,把责任都推到章家父女身上,再加上有田太后在,田蕊这个庄王侧妃是十拿九稳的。

    徐永鸿评价完,就跟徐夫人交代:“这件事不要插手,章家之后不管如何,都不关我们的事,至于田家,也不可过分亲近。”

    徐夫人将手里的碗交给了安妈妈,立即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轻声问徐永鸿:“您的意思是,怕秦家......”

    徐永鸿哼了一声:“田家的确是国公府没错,但是实际上这个国公是推恩得来的,太后在,他们是国公府,太后若是不在了,他们就得降爵,过了几代就什么也不是了。而太后能保得住田家多久?可秦家却不同,不说别的,若是王妃产下皇孙,那这意义可非同一般......”

    庄王妃的地位是稳稳地,至少现在是。

    而用这种方式进了庄王府的田蕊怎么能跟庄王妃和平相处?

    人不能什么好处都想占的。

    徐永鸿一针见血:“咱们不必在王府的内宅加重筹码,只要把现在的这件事办好了,殿下自然明白我们的重要之处。”

    徐夫人应了一声,出来就吩咐下去,不再见章家的人,也不许徐同舟跟徐同济去章家。

    章家乱的翻了天,章三爷到家的时候,险些都不认识这遍地狼藉的地方是自己家。

    等到见到了哭成一团的章夫人和章三奶奶,他才知道家里是被债主上门来闹了一场。

    若是换做从前,哪怕章家没落了,那些要债的也得顾忌些,可现在.....章三爷自己也明白,得罪了田家,那些人怎么可能还会手下留情?

    他顿时缩了缩脖子。

    章三奶奶却揽着章静蝉大哭了一场,觉得女儿实在是太过委屈。

    倒是之前一直哭个不停的章静蝉自己却冷静下来,她面无表情的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章三奶奶心里还抱着希望,忐忑不安的看着章三爷:“田家总不能一手遮天吧?既然咱们阿蝉都已经把事情说破了,难道田家都不顾及脸面了吗?”

    闹了这么一场,田家还好意思送女儿去当侧妃?

    章三爷想到当时田二老爷要杀人的眼神,摸了摸仍旧还在隐隐作痛的肋骨,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田蕊却几乎要气疯了。

    骂完了她没多久,田承忠就把她关在了房间里,谁也不许她见,连田循也没了影子。

    熊熊燃烧的怒火让她理智尽失,恨不得马上扑到苏家去把苏邀给宰了。

    可是这一回田夫人却彻底狠下心来,一直到晚上也没有将她放出去的意思。

    焦躁不安的过了一整晚,田蕊几乎要憋疯了,田夫人才终于来了。

    她猛地扑进田夫人怀里,顿时又委屈又愤怒:“娘!您跟父亲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我做错了什么!?这件事都是苏邀那个贱人做的,是她对付我,毁了我的名声!您怎么不帮我?!”

    田夫人十分烦躁。

    田蕊的性子如此,有几分小聪明是真的,但是急躁沉不住气也是真的。

    她忍不住将田蕊的手给拂开,怒道:“好了!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性子?!”

    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好半响,才忍住了心里的怒气,坐在了田蕊的床沿上,冷声道:“你最近都不许出门了!”

    “娘!”田蕊气急:“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们不说帮我把场子找回来,竟然还要把我给关起来!?那苏邀呢!?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田夫人目光淡淡的把田蕊给扫了一眼,忽然冷笑了一声:“不然呢?跑去苏家再闹一场,让大家知道,你原本是想利用这一招对付苏邀的,只是自己太蠢,被人识破了才自作自受的?”

    田蕊被挤兑的说不出话,面目狰狞的将剪刀重重的扎进了桌子。

    田夫人看她这样,心里的怒气才总算是纾解了一些,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好了,你最近就老实呆在家里吧,现在如你的愿了,你要进庄王府了。”

    什么?!

    田蕊犹自沉浸在怒气里,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田夫人却忽然说出这句话来,她怔了怔,才看着田夫人不可置信的问:“您说什么?”

    田夫人冷笑了一声,她自己心里是十分不愿意女儿去当这个侧妃的,但是正如田承忠所说,没有别的法子了。

    田蕊这个性子.....

    她没好气的再重复了一遍,末了实在忍不住,恼怒的道:“你若是还是这副自以为聪明的轻狂样儿,我怕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一位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能够这么多年不生孩子还跟庄王恩恩爱爱,在秦家出事之后还能怀上孩子,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田夫人心事重重,想到这一切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

    田蕊的心情却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是暴躁没错,但是不是个傻子。

    这种情形进去当侧妃,她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说外头的人会怎么想她,就说庄王自己,只怕也会觉得她是个麻烦精,给他带去了麻烦。

    说来说去,一切的根由还是出在苏邀身上。

    她揪着自己的衣摆,坐在圆凳上看着花瓶里那一株栀子花,目光暗沉。

一百零八·暗示

    她许久不说话,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倒是让田夫人有些不习惯。

    沉默了良久,田夫人扶着头头痛的哼了一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低声皱眉:“你也已经长大了,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这一次,是你爹跟我还能在前面替你挡着,总不能真的看着你出事倒霉,可以后呢?我们能帮你多久,能替你挡着多久?”

    女儿如此轻易就被苏邀算计了一回,田夫人心里既愤怒又心惊。

    不过一回照面而已,就已经败得这样惨。

    她从前还一直自恃孩子常常出入于宫廷,有一般的闺秀及不上的傲气,可现在看来,这傲气也不是好事。

    桌子上的香炉里百合香不断的冒出来,熏得人觉得甜腻得透不过气,田夫人幽幽的看着女儿,心中真是发愁到了十分。

    倒是田蕊自己。

    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暴躁了一会儿,她就又冷静下来了,坐在桌边紧紧地捏着一只杯子,似乎要把那只杯子捏的变了形,才沉声道:“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这么久了,也就这句话说的还像是样子,田夫人这才拿眼去看她,见她双手都已经连青筋都凸出来,才强行忍耐住了怒气,道:“好了!事情不该出也出了,你如今最该做的,就是记住这个教训,从此以后谨言慎行,绝不能再犯!”

    窗外有蝉鸣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田夫人的语气缓和下来,上前揽住了女儿:“蕊儿,你要知道,从前,你是太后的侄孙女儿,叫太后一声姑太太,可从此以后,你可就没资格这么叫了。”

    这话说出来,田蕊的脸皮猛地抖了抖。

    有一些难以言喻的惊恐逐渐的爬上她的心头,她拽住了母亲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声娘,把头埋进了田夫人的怀里。

    田夫人苦笑了一声,摸了摸女儿的头,却还是直截了当的把话挑明了:“你是个侧妃,府里有正妃在,能不能进宫去拜见太后,那也得看正妃的度量,看正妃的决定。在太后跟前,你更是再也不能跟从前那样撒娇撒痴,你明不明白?”

    太后是太后不错,但是田蕊却不再是国公府的姑娘,而是庄王府的侧妃了。

    有秦氏在一天,田蕊就只是个侧室,代表庄王府出来走动的就不会是她。

    哪怕是给庄王生了孩子,她的孩子也得叫秦氏为母亲。

    这也是田夫人从前不肯顺着田蕊心意的缘故,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那就只能尽量让田蕊放的聪明一些。

    田蕊的嘴唇微颤,开开阖阖几次,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却如同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的落下来。

    田夫人还没说什么,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田循背着光立在她们跟前静静的看着她们,扬声道:“别哭了,现在哭还有什么用?”

    田蕊转过头看着她,忽然想起昨天她就说过自己要如愿的话,忍不住哽咽道:“你知道什么?”

    她现在的处境何其尴尬和艰难。

    田循知道自己姐姐是个什么脾性,也不跟她计较,挑了挑眉就道:“该知道的都知道。我还知道,你若是想要翻身,就只能坐上正妃的位子。”

    这话一出,田蕊跟田夫人都是一怔,而后看向她。

    田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咳嗽了几句训斥女儿:“胡说八道什么?”

    当然,这个谁不想呢?

    田蕊自己就更想,她声音低了好些:“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光说有什么用?”

    “怎么是光说呢?”田循笑了笑,上前坐在她们身边,见田蕊哭的眼红红的,就道:“别哭了,你不是想出气么,这口气,也不是不能出的。”

    田蕊还没来得及说话,田夫人心里先咯噔了一声,下意识看向了田循,又怕田蕊真的上心,就瞪眼道:“别瞎胡说了!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是生事的时候!”

    又厉声呵斥了田蕊几句,让她呆着好好的反省,自己拉着田循出了屋子,皱眉道:“小循,你是个聪明孩子,可别跟你姐姐一样胡来!”

    这都还没进门呢,哪怕是要当这个正妃,那也不能太过着急,现在当着田蕊的面说这些,要是那个傻丫头真的去做了,那岂不是要出事?

    田循比起田蕊来向来是要好沟通多的,田夫人这么一说,她立即就乖巧的哦了一声,顺从的道:“是,娘放心吧,我不说就是了。”

    二女儿是比大女儿要有城府得多的,田夫人心中对她放心,听见她这么说,嗯了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叮嘱道:“你最听话懂事了,先陪着你姐姐开解开解她,其他的事自然有我们大人会商量,你们可别胡来,闯出祸端,还连累了你,你知不知道?”

    田循甜甜的笑着答应了。

    田夫人这才放心。

    她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见田承忠也已经回来了,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国公爷。

    田承忠精疲力竭,嗯了一声问她田蕊如今的情况如何。

    田夫人就叹气:“她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生闷气呢。”她说着就十分犯愁:“这个性子,一点就爆,偏还有几分小聪明就自以为是了,怎么能进庄王府啊!”

    这种性子,最好的就是找个门第相差不多的忠厚人家嫁过去,能够抬头挺胸的过日子,娘家也能护得住她,可她却偏偏想不通。

    田承忠喝了口茶,已经压下了心里的震怒跟最初的烦躁,轻描淡写的道:“好好教吧,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那就总归得好好的走完,这也是她的命。”

    田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他态度的转变,想了想就问:“太后娘娘是什么意思?她.....”

    田承忠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隐晦的道:“殿下将来贵不可言。”

    只这一句,田夫人立即就明白过来了,她看着田承忠,心中念头急转,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一百零九·先知

    这么说的话.....她心跳如擂鼓,立即就问:“太后娘娘这么说的?”

    若是太后都这么说了,可见元丰帝真的对庄王满意,是要选庄王登上东宫之位了。

    如果是这么说的话.....

    那正如田蕊当初自己所说的那样,什么侧妃不侧妃的,根本不重要,因为以后其他勋贵的正室见了她,还不照样要弯腰行礼?

    田承忠这回态度轻松了许多,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很是慎重的道:“也不一定,就是有那个意思。这些天,圣上好几次夸赞殿下忠厚仁孝,这是好兆头。”

    话说到这里了,田承忠就干脆把话说的再明白了一些:“太后娘娘到底不是圣上的亲娘,这些年,咱们家外面看着尊贵,可其实不过是花花架子,若是等太后.....我们家就什么也不是了。我从前就一直为此事烦心,只是先太子的事闹成那样,紧跟着二皇子三皇子又出事,我不敢,太后娘娘也不敢胡乱下注。等到如今,差不多是时候了。偏偏又出了蕊儿的事情,说不得这就是天意,老天也看不下去我们犹豫不决,给了我们一条路走。”

    这些男人们只把儿女婚事当成是筹码。

    家族兴旺跟嫁女儿有什么关系?田夫人心中腹诽不满,觉得田承忠跟太后都不大理智,真正若是想立起来,那就得让男丁去建功立业。

    看看宋家,看看徐家,哪一个不是把男孩子们送到军中去的?

    靠着裙带又能维持多久呢?

    可她到底只是个妇道人家,田承忠跟太后都决定了的事儿,她是没有更改的能力的,只好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不以为然,只忧心的问:“可庞家那边呢?”

    既然要选边站,为什么不是庞家?

    五皇子也同样是深受皇宠啊。

    田承忠明白妻子的顾虑,笑了一声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略显得意:“若是五皇子坐上那个位子,于咱们和太后娘娘,又有何益呢?贵妃娘娘如今俨然已经是权摄六宫,平国公府又原本就是军功起家,到如今,庞清平也是封疆大吏,一门荣辱已极,他们不需要太后娘娘帮忙,就算是我们凑上去了,也没多大用处。”

    田夫人心领神会。

    但是庄王却不同了。

    庄王的母妃是丽妃,熬了这么多年,还生了皇子,也不过是个妃位,要说多受宠,实在是敲不出来。

    庄王在宫里的能耐也是有限的。

    若是太后肯对庄王伸出手,那这对于庄王的意义来说就又不同。

    到那时候,庄王怎么能亏待田家?

    这个买卖最划算不过了。

    田承忠深深的看着妻子:“夫人,我知道你心疼蕊儿,我也是一样。既然事情已经是如此,那咱们就一心一意将蕊儿给扶起来,等她真正坐上至高无上的那个位子,你还怕从此以后有人再提起如今的耻辱吗?”

    田夫人沉默不语。

    倒是田承忠自己说了一阵,又兴冲冲道:“对了,苏家的爵位......”

    他忽然就把话题给拐到了苏家头上,田夫人下意识抬头看他。

    田承忠哼了一声,面色陡然阴沉:“我看苏家这日子过的是太舒服了,当年的事大家都给他们留着脸呢,所以才说爵位暂时收回,什么暂时收回,就该夺爵!”

    说到底,女儿被算计了,田承忠心里还是万分不爽的。

    他知道自己女儿使坏在先,也知道自己女儿技不如人。

    但是天底下的父母没有不护短的,他觉得自己维护自己女儿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要怪就只能怪永定伯府日薄西山。

    田夫人心中有些惴惴,催促他:“您怎么忽然这么说?是不是有了什么主意?”

    她又苦口婆心的劝:“国公爷,您跟太后娘娘自然是为了蕊儿好,但是有些事也不能操之过急,蕊儿本来就是有错在先,她也该得一些教训了.....”

    “说什么呢?”田承忠哼笑一声:“你以为我是蕊儿,冲动之下就去对付人?苏家那事儿,是自找的,有人把当年的事翻出来了,他们完了。”

    当年的事?

    田夫人心中惊跳,想到当年的事,自然而然的就猜到是跟围场的事情有关。

    联想到近日的暗潮汹涌,她知道这是各方在斗法、

    现如今看来,是又有人出招了。

    揉了揉太阳穴,稳定了一会儿情绪和心情,田夫人才缓缓道:“国公爷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别说一半留一半呀!苏家再怎么样,还有老太太在呢,圣上对她还算是优容,再加上还有位贺太太,听说圣上对贺太太极为宽容,前些天过端午,还专程带着她一道去奉先殿给先皇后娘娘供奉......”

    人人都能看得出来贺太太是真的得元丰帝的宠信,在这样的前提之下,苏家只要不是犯了大错,元丰帝自然就会爱屋及乌,给苏家一些脸面的。

    田承忠呵了一声,脸上带着淡淡的不屑和嘲讽:“是又如何?贺太太是被圣上高看一眼,但是若是苏家当年涉嫌通敌呢?”

    通敌?!

    这是怎么说?

    田夫人睁大眼睛,下意识紧张的攥紧了拳头,隐隐约约有了个念头。

    田承忠已经冷笑出声了:“所以我说,苏家那个丫头,也不过就是蹦达一时罢了。靠着苏家?我让她刚认回来的亲就要跟着一道跟着老苏去地下!她以为她是谁?蚍蜉也妄图撼大树,她们苏家在这盛京不过是个蝼蚁罢了,得罪了徐家,他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竟然还敢回头来算计我们!”

    原来是徐家。

    田夫人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惊心。

    不知不觉之间,盛京的形势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了。

    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出多少事。

    她看着志得意满的丈夫,欲言又止。

    田承忠却已经摆了摆手,不在意的道:“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吧,这事儿咱们不搀和进去,反正跟咱们关系不大。我只是跟你说,让你告诉蕊儿,让她心中有数,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若是没有家族护持,还不一样一脚就被踩死了?”

一百一十·高烧

    田夫人当然不会真的去跟田蕊说这些,这个丫头本来就心高气傲自以为是,若是再告诉她这些,那她还不得翻了天去了?

    她只是忧心忡忡的回了自己的寝室,有些头痛的靠在引枕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田循轻手轻脚的进来了,见她在贵妃榻上靠着,就急忙去拿了毯子过来给田夫人盖上。

    田夫人一下子就惊醒了,见是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一点儿笑意,拉着她一道坐下:“你姐姐怎么样了?”

    “听劝了,没再吵嚷着要去找苏邀的麻烦。”田循替田夫人将毯子往上提了提,很耐心的安抚田夫人:“您也别太着急了,她也是太自负了,如今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总会长教训的。”

    “但愿如此。”田夫人有些疲倦的叹了一声,想到什么又拉住田循的手,紧紧地握了握:“小循,你跟你姐姐不同,自来就乖巧懂事知分寸,你可千万别跟你姐姐一样伤我的心......”

    她说着就实在忍不住,小声的抽泣起来:“去当那个侧妃有什么好?咱们以后去王府,是按亲戚走,还是按姨娘的亲戚走?头都抬不起来!哪怕她真的有那个命,当了正妃,宫里的日子岂是好过的?”

    皇帝总会有新鲜的宠妃。

    为什么非得要去趟这趟浑水不可?

    田循明白母亲的慌张和不甘,她笑了笑,低下头去给母亲倒了杯茶,十分自若的道:“娘,人各有命,选了什么路,好好的走完就是了。”

    田夫人听着就更觉得不祥,握着茶杯喝了口茶果断的重申:“现在她的事儿我是管不了了,只能帮着她尽量把路给走好。可你不同,小循,你是真聪明,可千万别跟她学着眼高手低,心高气傲。”

    “是。”田循微笑着回望母亲:“您放心吧,我跟姐姐是完全不同的。”

    田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怔怔的道:“真是冤孽,也不知道将来她会不会后悔。”

    田循仍旧还是十足镇定自若的模样,笑着道:“娘亲与其担忧这些还十分遥远的事儿,不如先想一想怎么让姐姐出了这口气,她可对苏邀恨之入骨,虽然我一直劝着她,但是也不能保证她就不做出什么错事来-----主要是这位苏姑娘也的确不是省油的灯,我只怕苏邀到时候主动挑衅。”

    田夫人立即就明白过来女儿的意思,她摇了摇头:“这倒不必担心,你爹爹说,苏家很快就有大麻烦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不必我说你也明白。你不要直接跟她说,多多说些话震慑震慑她,不许她胡闹。”

    若是跟章静蝉一样,最后连个侧妃也当不上,那这辈子就真是完了。

    田循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却也并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笑着应是。

    苏家此刻忙碌的很。苏杏仪忙活着安顿好了家里的事,才去给苏老太太请安,苏老太太笑了笑,很是慈爱的看着她心疼的道:“真是辛苦你了,如今一大摊子的事儿。”

    “您怎么这么说?”苏杏仪欢欢喜喜的帮苏老太太按捏肩膀,笑道:“嵘哥儿愿意出去走动,我心里高兴都还来不及,再说了,闲着没事做才真是叫人闷得发慌呢。”

    “说起来也真是怪了,不知道怎么的,嵘哥儿就是跟幺幺亲近。”苏老太太有些感叹,却也很生欢喜:“这或许就是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到了,否则你瞧,幺幺跟苏桉就十分不对付,恨不得彼此咬下彼此的一块肉来。”

    说起这个,苏杏仪也忍不住感叹:“可不是,嵘哥儿还不是一样,换做从前,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然能主动说要去谁家做客的,这一次他却主动要去沈家,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桩大好事。”

    当初鄙薄沈家,觉得沈家是商户人家丢脸的也是苏三太太和苏桉,但是苏老太太自己对于此倒不是很在意。

    说句难听些的,他们那是没脑子,根本就不明白自家也是在走钢丝,一不注意就要粉身碎骨的。

    也因此,苏嵘能够放下身段,并不跟苏桉那等盲目自大的纨绔一样嫌弃沈家,对于苏老太太来说,实在是乐见其成。

    她长出了一口气,叹道:“是啊,他自章家那件事之后,几乎就只在河东书院跟家中两头跑,如今眼看着他能慢慢走出去,实在是一件大好事。若是这回申大夫真的能够治好他的腿,那我就更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苏杏仪蹲下身来,将头靠在苏老太太膝上,亲昵又乖巧的低声道:“会的祖母,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正说着,外头就传来纪妈妈的声音,苏杏仪擦了擦眼角,看了苏老太太一眼,见苏老太太点头,便让纪妈妈进来。

    “老太太,大小姐,二房的吴妈妈来了。”纪妈妈行了个礼,自己似乎也有些困惑。

    苏杏仪也讶异的抬了抬眉,看向了苏老太太。

    苏二太太自来都是冷清的性子,一门心思的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并且对子女极度严苛,从来不曾来老太太跟前晃悠的。

    今儿这是怎么了?

    可诧异归诧异,她还是点了点头,让纪妈妈把吴妈妈给带进来。

    吴妈妈一进来就跪倒在地上,哭着求苏杏仪和苏老太太帮二房请大夫。

    苏老太太就忍不住皱眉:“谁病了?”

    “是九少爷病了。”吴妈妈惊慌失措,在苏老太太跟前战战兢兢的:“病的厉害,烧了两天了,上午退下去了下午就又烧起来,二太太实在是没了法子,让我来求老太太给请个太医瞧瞧......”

    苏老太太忍不住有些厌烦。

    她是不喜欢管家里的事没错,也的确是对二房三房都淡淡的,但是却也绝不是个苛待人的性子,更别提是小孩子了。

    苏二太太总是一副防备警惕她这个婆婆会害她们的架势,着实是叫人有些厌恶。

    她哼了一声:“烧了几天了,现在才来说要请太医?!”

一百一十一·仇视

    二房深居简出,除了领月例之外,恨不得都不出那座院子,吴妈妈等人也都只是缩在院子里做事,根本没能在府里领份差事做,也因此没练出胆子,一听苏老太太语气不对,当即打了个冷颤抖抖索索的解释:“二太太说,若是自己能退下去,也免得麻烦人......”

    什么麻烦人?

    根本就是小心地过了头。

    苏老太太忍不住生气,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最近苏杏仪和苏邀管理后宅之后,也不是没请二夫人她们一道用饭或是小聚,可二房从来也没出过门。

    上次九少爷苏征因为恰好去了苏邀的院子,被苏邀留着吃了顿点心,听说还惹得苏二太太回去以后大发雷霆,以贪吃为由把苏征给罚在天井里跪了半夜。

    什么事都要有个分寸。

    像苏三太太那样恨不得什么都管自然是不让人喜欢,但是跟苏二太太那样觉得别人身上都有毒一样的德性也真是让人吃不消。

    至少苏老太太是十分不喜欢苏二太太那看谁都是贼的性子。

    这一次听见说是因为这个缘故耽搁了给孩子看病,她几乎都要被气笑了,嘲讽的道:“我倒是敢请,只怕她还不敢让人看。”

    这一语双关,说得吴妈妈的脸色发白。

    还是苏杏仪咳嗽了几声,急忙打了圆场,一面让人出去找李瑞拿名帖去请太医,一面对吴妈妈道:“我过去看看小九。”

    吴妈妈顿时松了口气,仓惶的应是,领着苏杏仪回了二房的院子。

    苏二太太正在给苏征换头上的湿布,表情焦躁,她边上,六姑娘苏杏恬害怕得直哭。

    苏杏仪才进门,就见苏二太太不耐烦的甩脱了苏杏恬的手,怒气冲冲的冲苏杏恬怒吼:“哭哭哭,出了事才哭又有什么用?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若是你弟弟有什么不好,你仔细你的皮!”

    吴妈妈急忙喊了一声二太太,陪着笑小心的道:“大姑娘来了。”

    苏二太太转过脸来,勉强的扯出了一抹笑站起身来:“是大姑娘来了,快请坐。”一面又低声呵斥苏杏恬:“还不起来,屎糊住了你的眼?!”

    苏杏仪的脚步一顿,皱起眉头去看苏杏恬,就见苏杏恬眼泪汪汪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大姐姐。

    她心中顿时忍不住发酸。

    早就听说苏二太太对孩子极为严苛,但是也没想到竟然如此粗暴,她点了点头,上前摸了摸苏杏恬的头,就走到床边探了探苏征的额头,又有些吃惊的道:“烧的这样厉害!”

    苏二太太的脸色十分难看,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都是他自己贪吃惹出来的祸!我都说过他身子不好,许多东西吃不得,他偏要嘴馋,这也是他自己自找的!”

    苏杏恬睁大眼睛十分不安,搓弄着自己的衣摆,面色苍白凄惶。

    苏杏仪想到之前的事,心中明白苏二太太这是在指桑骂槐,说是苏邀害的苏征成了这样,再好的性子也不由得有了怒气,淡淡的道:“二婶,有病治病,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样的话,否则岂不是让他更加病中不安吗?”

    苏二太太冷哼一声。

    正说着,外头吴妈妈又惊又怕的进来回禀:“二太太,大姑娘,大少爷并四姑娘来了,说是才从外头回来,听说九少爷生病了,直接赶过来的。”

    苏二太太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只能强忍着怒气道:“请进来吧。”

    说话间苏嵘跟苏邀已经进来了,先跟苏二太太问了安,苏嵘才问:“怎么听说小九病了,病的严重么?”

    二房素来是恨不得当隐形人,不跟其他房头接触一刻的,能让苏二太太求到苏老太太跟前去请太医,苏嵘跟苏邀都有些担心,就直接过来了,连衣裳都还没换。

    苏二太太的态度淡淡的:“劳烦大少爷和四姑娘操心了,就是贪吃惹出来的祸事,高烧不退三天了。”

    苏邀的动作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了苏二太太一眼。

    前几天苏征跟苏杏恬两个人在花园里玩,身边又没有妈妈在,她正巧从议事厅准备回去,刚好碰见,就带着她们两个一道去了自己的院子。

    后来吴妈妈就带着人找来了。

    当时是沈妈妈跟着一道把两个孩子送回二房去的,回来以后沈妈妈气的了不得,说是苏二太太竟然二话不说把苏杏恬打了一顿,还让苏征去天井跪了,说他们私自跑出去玩,耽误了功课。

    苏邀当时就觉得不对。

    但是别人管教孩子,对方又是长辈,她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便也没太在意。

    可现在看来.....

    她忍不住偏头去看苏杏恬,却见苏杏恬正忐忑不安的立在一边,像是一只鸵鸟,埋着头不敢抬起来,手指都被指甲抠烂了。

    她忍不住吃惊。

    不过就是去她那里玩了一会儿,吃了一些点心,何至于此?

    “没事就好。”苏嵘自然察觉到了苏二太太的态度,他挑眉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苏征,沉声道:“二婶,听说你前些天因为小九贪玩就罚他跪了半夜的天井,小孩子虽然要严格管教,可也得适度才好,别逼得太紧了。”

    苏二太太僵硬着脸,连一个笑都扯不出来了,平平板板的沉着脸道:“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该如何管教。”

    苏杏仪心中眉头大皱,扯了扯苏嵘的衣裳,到了这个时候,也实在是维持不住笑脸了,淡淡的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大夫待会儿就过来。”

    说罢便率先出了门。

    苏嵘跟苏邀也一道跟在后面。

    等到出了二房的院子,拐进了花园那边的石径,苏嵘看了苏邀一眼,轻声问:“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二婶似乎是故意在针对你?”

    的确是如此,苏邀转过头看着他:“大哥你也看的出来?”

    苏杏仪就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这是有缘故的,你不知道......”她咳嗽了一声,慢慢的道:“当初二婶跟三婶之间有些误会,而且还出了些事......”

一百一十二·不速(求月票)

    原来是苏三太太跟苏二太太还有恩怨在先。

    怪不得她觉得苏二太太对她似乎敌意格外的重,原来如此,可她又有些不解:“就算是如此.....”

    至于如此反应过度吗?

    苏杏仪沉默一瞬,拂开了身边的一根树枝,才又紧跟着道:“你不知道,二婶除了六妹跟小九之外,还有一个儿子,是行八的,比小九大一些。有一次,二婶跟三婶之间起了冲突,而后不久,八弟就失足坠井了......”

    苏邀就停住了,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苏杏仪和苏嵘。

    难道这事儿是苏三太太做的?

    可苏三太太虽然自私自利,但却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至少在上一世,她身上也并未听说背负过什么人命。

    哪怕二房是庶出的不受宠,苏三太太也不至于朝一个孩童下手吧?尤其是在二房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的前提之下。

    看出苏邀的不解,苏杏仪拍拍苏邀的肩膀,轻声道:“八弟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对二婶更是言听计从,他去世的时候才不过五岁......二婶从那以后就不大跟大家往来了。”

    苏家那时候也是遭遇围场之事后不久,苏老太太完全崩溃病倒,根本无心管家中的事,加上苏嵘的情况也不好,那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后来苏二太太带着孩子们跟着苏二老爷一道去了外地赴任,六年之后又因为苏二老爷任期满了回来了,这一次没再跟着苏二老爷走,倒是留下来了。

    “说起来,二婶回来也没多久,也就是前年才回来的。她素来是个很要强的一个人,从来不肯跟人吐露什么心思的......”苏杏仪有些怅惘:“你知道祖母的性子,祖母她的心力也不够她操心这么多人了,所以二婶摆出一副防备的姿态来,祖母也干脆就懒得管她,说这样或许二婶还自在些。”

    说这么多,苏杏仪其实就是在跟苏邀解释苏二太太对苏邀的态度,她安慰苏邀:“你也别生气,苏桉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这个人眼睛长在头顶上,除了苏如意,他对所有的弟妹都不大耐烦,尤其是对小九,或是因为二婶的态度,他尤其喜欢捉弄小九。”

    所以弄得二太太对三房的敌意就更深了。

    苏邀明白过来,知道苏杏仪的深意,笑了笑便点头:“我知道了,大姐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了。”

    “你知道就好。”苏杏仪又叹气:“只是可怜了六妹妹,二婶出来不放她出来玩,可如此苛刻,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一直都沉默的苏嵘朗声道:“小六的年纪也就只比幺幺小了四岁,二婶迟早要带她出来走动的,只是这事儿,不该由我们去说。”

    他们说的多了,反而起反效果。

    苏杏仪也就不再谈这个话题,转而看着苏嵘跟苏邀:“对了,你们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有替我跟沈家伯母祝寿吗?”

    提起沈家,苏邀的脸上就有了笑意:“干娘托我跟你道谢,说是你送的那些锦缎实在是太贵重了。”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再贵重的东西,那也得用得上才有价值。”苏杏仪不以为意:“留在我这里也只是白白的放坏了罢了。”

    正说着,纪妈妈急匆匆的迎面朝着她们走来,扬声道:“大小姐,大少爷,四姑娘,老太太请你们过去一趟,说是汪家来人了。”

    汪大太太?

    苏杏仪立即精神一振-----前些天汪大太太就是说申大夫的事,难道是申大夫到了京城了?!

    她喜不自禁,有些慌乱的看了苏嵘一眼,急忙道:“快过去瞧瞧。”

    连向来老成的苏嵘闻言眼里也闪过一抹期冀。

    传闻中这位申大夫有神医的美誉,而且十分擅长经络之事,曾经将一个下半身因为惊马摔了无知觉的将军给治好了。

    他攥紧了拳头。

    几乎是同时,苏邀就看出了苏嵘的紧张,她将手放在苏嵘的轮椅上,欢声道:“好,我们一道过去瞧瞧。”

    苏嵘朝她笑了笑,在心里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康平苑里,苏老太太也正喜气洋洋的看着汪大太太:“今天一早枝头就有喜鹊叫,我说呢,原来是应在了这里。”

    汪大太太喝了口茶,脸上的笑意同样是遮掩不住:“老太太言重了,他昨晚上就到了,但是说是有个朋友要去拜会,因此没跟我一道过来。我怕您担心,就先过来跟您说一声。”

    苏老太太在心里念了声佛,喜之不尽的跟汪大太太道:“您也太客气了,没事儿,他何时有空过来,我这里扫榻以待。”

    她是真的高兴,见了苏嵘跟苏邀她们进来,急忙朝着苏嵘招手,又道:“快,快谢谢你汪伯母,申大夫已经来了京城,说是去见朋友了,等他将事儿办好了,就过来替你看腿。”

    原来没过来,只是汪大太太先过来告诉一声,苏杏仪有些失落,但是随即却又笑自己真是太心急了些。

    能够找到人就很好了,她怎么反倒在这个时候急切起来?

    汪大太太急忙伸手搀扶了苏嵘:“快别这样,我就是怕你们担心......”

    正说着,外头纪妈妈惊惶的闯了进来:“老太太!李管家请大少爷出去,说是,说是锦衣卫来了!”

    锦衣卫!?

    屋子里的人都一时呆在当场。

    汪大太太更是惊疑不定。

    苏老太太皱起眉头,一下子从大喜当中回过神来,看了孙子孙女一眼,再看看坐在边上表情僵硬的汪大太太,问:“是谁带队?”

    “是.....是那位赖指挥使!”纪妈妈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时候上门来,而且还气势汹汹的,怎么看都没什么好事。

    苏老太太的脸色也彻底的沉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苏邀,就道:“幺幺,你在这里陪着汪大太太说会儿话,我出去瞧瞧。”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又有什么事。

    苏杏仪立即就跟着站起来:“我陪着您一道出去。”

    苏老太太点点头,又温和的跟汪大太太致歉:“真是对不住,有劳您先等等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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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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