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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兮     冠上珠华txt下载     冠上珠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七十三·也配

    虽然这种行为让人不齿,不过到底人家哥哥是先锋呢,跟着殿下在昭通也是立下了大功的,没有必要撕破脸给人难堪结仇。

    杨三小姐若有所思的低了低头,垂下眼睫,面上一片寒霜。

    其他的夫人太太们也都打听出了这位县主的来历,顿时都诧异的诧异,奇怪的奇怪,不过众人大多都跟杨参议夫人的心态差不多,这位县主格格不入,应当是朝着殿下去的。

    不想理会她,但是也犯不着得罪她。

    大家便都笑了起来,当纪太太把人迎进来的时候,大家也都一派和气的跟苏邀分别见了礼。

    廖夫人朝苏邀招了招手,让苏邀坐到自己边上,又轻声道:“没有等到县主,纪家的几个夫人又在候着,不好让人久等,我便先过来了。”

    她不想让苏邀觉得自己是没有为她考虑的意思。

    苏邀自然清楚,含笑道:“是我自己跟兄长说了会儿话,自来任性惯了,因此想着去外边看看沁园的湖,所以便跟着哥哥他们过去了,夫人若是等我,才叫我过意不去。”

    她说着,环顾了一圈坐着的各位女眷,刚才都是打过招呼的,因此对于重要的几个人,她心里已经有了些印象。

    不要小看女眷,她们在后宅,也是能知道许多事的,至少,她们夫君的态度,从她们自己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她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她。

    杨三小姐的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无意识的抿唇,低头愤愤的哼了一声:“狐媚子!”

    要千里迢迢从京城追到云南来,她原本以为这位县主肯定是丑的见不了人的,但是没想到一眼看过去,这位县主哪里丑?不仅不丑,还美貌逼人,眉眼秾丽,人群之中,你第一眼看见的,绝对会是她。

    想到这样漂亮的县主跟在殿下身边跟了一路,杨三小姐心里堵得慌。

    纪太太却十分喜欢这位县主,虽然才说了没几句话,但是纪太太可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宗妇,最懂得长袖善舞和察言观色了,这位县主真和廖夫人说的一样,不是什么多事的人。

    如此,纪太太便已经很高兴了,尤其是,苏邀对她和别的几位士绅夫人都是以礼相待,根本没有任何瞧不起的意思,她心念一动,试探着笑道:“我等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真羡慕县主这一路走来,是见惯了世面的。”

    她想交好的心思十分明显,苏邀也从善如流的笑起来:“夫人真是说笑了,哥哥原本是打算送我回长辈家中的,只是后来路上出了些事,哥哥不放心,便将我带在了身边而已,若说见世面,并不曾见过什么。”

    那也就是说,真是一个普通小姑娘,只是苏嵘太过宠爱这个妹妹了,所以就近看管在身边?

    真是.....

    大家各怀心思,面上却都笑了起来:“可见是县主跟大家的缘分,否则,县主这样尊贵的人,哪里能到这里来呢?”

    士绅的夫人们大多数是十分喜欢苏邀的,别的不说,这位县主的身世好啊!伯爷亲堂妹,还带在身边,可见是十分受宠的,这样的贵女身份,来了云南,虽然说她不大可能会看得上士绅之家,不过.....原本县主也不可能会跟着钦差队伍来云南呢,不是吗?

    而相比起来,官太太们的心思就都有些微妙了,她们不喜欢离经叛道的贵女。

    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忽然响起阵阵乐声,就有人惊喜的惊呼了一声:“是卓大家在抚琴吗?”

    卓大家是教坊司曾经的头牌,琴棋书画都是精绝的,后来赎身,却也一直未嫁,在纪家当姑娘们的教习,寻常的人,可从来请不动她,也就是今天殿下来了,否则的话,纪家也不会让卓大家出来表演的。

    敞轩里是能看见外头的,如今撤了四面的窗户,大家便都能看到河对面的高台之上,一轮圆月高悬,有美人正背对着月亮抚琴,姿态优美,仪态万千。

    廖夫人也忍不住拍手赞叹:“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了。”

    但凡是人要达到目的,必然是要有所付出的。

    就比如纪家,想要通过跟殿下交好,那自然是要投其所好。

    现在看来,纪家也的确是舍得的。

    卓大家,那可不是一般的大家,听说,当年庄王曾经想要聘卓大家为侧,卓大家也是决然拒绝了的。

    虽然卓大家比起皇太孙的确是大了些,不过,绝色美人这种东西,年纪不是那么重要。

    正想着,廖夫人便听见周遭齐齐的响起了一阵吸气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她便看见月色之下,一道清隽、挺拔如松的身影拾阶而上,走到了高台之上。

    圆月之下,这人的姿态实在是渊渟岳峙,鹤立鸡群。

    “那是皇太孙吧?”杨三小姐听见周遭小姐妹们的赞叹声,惊呼声,自己也忍不住看的有些恍惚----原来皇太孙是这样的。

    随即杨三小姐又忍不住愤怒,纪家也太不讲究,如今才是殿下来云南的第一天,纪家就迫不及待的给殿下安排美人!

    难道殿下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苏邀的目光同样停在高台之上,不得不说,纪家造的这座园子实在是挑不出任何差错,几近完美,如今月色照耀,高台之上还栽种着修剪得十分有意境的青松,微风拂过,松涛阵阵,美人美景,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只是这位卓大家......

    纪太太一开始是跟着众人看着面前场景的,可是看着看着,纪太太却豁然站起,面色大变的看着高台之上的场景。

    而后纪太太顾不得其他,疾步的出了敞轩,神色焦急的不知道跟侍女说了什么。

    在场众人都在看着前面没有发觉,可苏邀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她挑了挑眉,见高台之上的卓大家站了起来,而后朝着那道清风明月一样的身影走了几步,忽然一个踉跄,倒在了那人的怀中。

    月色之下,佳人入怀,敞轩里的夫人太太们默契的挪开了目光。

一百七十四·投怀

    虽然心里不一定看得上纪家送美这个做派,但是,没有人会表现出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若是说纪家攀附,谄媚,岂不是也同样说皇太孙的不是?

    没有人会这么不识趣,不长眼。

    可是,这是钦差殿下来的第一天,城外之前还发生了行刺的事,死了不少人,百姓们伤亡惨重,殿下纵然是一路辛苦,年少慕色也的确是人之常情,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这是不是也太不含蓄了点儿?

    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殿下听一听卓大家的曲儿,夸一夸,底下的人自然就知道殿下是个什么意思了,本来就是送来献艺了的,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心照不宣,面上那层纸揭破,就显得有些难看了啊。

    在场的太太们心里都暗叹一声可惜。

    殿下身份如此贵重,又是这样的一表人才,长得天下难寻的俊美,原本夫人太太们,大部分可都是抱着带着女儿过来碰一碰运气的心思来的。现在,看殿下这样,家里一些女儿长得只是普通的夫人们心里就要犯嘀咕了。

    杨参议夫人最直接,趁着众人发呆的功夫皱紧眉头摇头:“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杨三小姐咬着唇,低声喊了一声娘,她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世上的人,不只是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同样的,女人也会更喜欢偏爱那种长的好看的男人,萧恒无疑就是这一种,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俊美,不管怎么看,都是再好看不过的那种少年郎。

    有这样身世还有这样的本事,偏偏还能长的这么好看的,这世上能有几个呢?

    杨三小姐是舍不得的。

    杨参议夫人嗯了一声,见女儿喊自己,她心不在焉的侧头,却忽然啊了一声。

    此时也不只是她惊奇的喊出声,在场许多夫人太太们都站起来了,分别朝着窗前涌去,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怎么回事?

    杨参议夫人挑眉,顾不得再跟女儿说话急忙站了起来,也跟着跑向窗前。

    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高台之上,不知道怎么的,忽剌剌的跑上去了好几个人,好想还起了争执。。

    众位夫人太太们摸不着头脑,在底下窃窃私语。

    “这到底是闹的哪出啊?上面那位,不就是纪家送给殿下的吗?现在眼看着人已经送出去了,殿下看着也很是欢喜的样子,怎么又吵嚷起来了?”

    “这谁知道呢?难不成,是卓大家不愿意?毕竟听说卓大家可是十分清高自傲的。”

    杨夫人听着这些夫人太太们的议论,面色狐疑的朝着周围扫了一圈,见并未曾看见纪太太,便更是觉得奇怪。

    纪太太可是宴席的主人家,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廖夫人比她们都早发现纪太太出去了,早在纪太太急忙奔出去的时候,她便觉得奇怪,见苏邀笑了一声,她问:“县主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只是,原本以为不会这么早,没想到对方比我们想的还要迫不及待。”苏邀目光放在远处的高台之上。

    那里,一轮明月之下,松涛阵阵,暗香浮动,才子佳人相拥而立,真是一幅美极了的场景。

    廖夫人茫然的咦了一声,看出些不对劲,定了定神再看了一遍,才相信那高台之上的竟然不是卓大家。

    不是卓大家献艺!

    纪家难道还有更好更能打动萧恒的人选吗?

    可若是真的有的话,怎么从前从来没听说过?

    她越发的觉得狐疑了,率先走到自己身边的那扇窗前,双手撑着窗台看出去,这一看之下,廖夫人满脸的震惊。

    不仅卓大家是假的,另一個人,他也是假的啊!

    此时前院已经沸腾了起来。

    自从卓大家来云南开始,想要当她入幕之宾的人简直如同过江之鲫,也就是纪家有能耐护得住人,否则,卓大家哪里能安安稳稳在昆明待这么长时间?现如今,一听外头的曲子,男人们哪有不清楚纪家的打算的?互相对视一眼,大多数都暧昧的笑了起来。

    纪家这一招也真是绝了,怪道愿意花费那么多精力供养着卓大家呢。

    这一下,再多的银子,也都换的回来了。

    大家笑着觥筹交错之间,有人发现纪家的一个少年公子哥儿进来去首座和殿下说了些什么,而后,殿下便出去了,有心人自然是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这位殿下的动静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此时,卷棚的帘子也全都卷起来了,露出外头繁星密布的天空和那高台来,高台之上,美人独坐抚琴,在场的但凡只要是男人,看了那风姿就没有不心动的。

    啧啧,殿下可真是好福气啊。

    杨参议坐在廖经续身边,他跟众人不同,没什么好声气的恼怒哼了一声:“纪家也太不讲究了,就算是有心讨好,也不必做的这样明显,殿下也是,头一天就如此.....”

    原本在城外看着殿下还算是个耳聪目明的,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么。

    廖经续朕倒是没有说话,这一次赴宴,崔大儒等人也是跟来了的,他对崔大儒十分尊重,崔大儒既然都肯辅佐这位皇太孙,他总觉得,皇太孙不当是一个如此急色没有分寸的人。

    直到卷棚中响起了阵阵哄笑声,廖经续才轻声道:“稍安勿躁,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没见过大事的小伙子一样咋咋呼呼的?便是如此,也值得大惊小怪的?”

    官场上,谁还没收过个把美妾啊?

    指望着谁是柳下惠,本身也是太可笑的事。

    杨参议见廖大人都如此说,虽然不服,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压抑着怒气哼了一声,就见纪家那桌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好像吵起来了。

    真是稀奇了,这种场合,自家人起争执的,可真是见的不多,好端端的,怎么回事?

    他示意廖大人去看,廖经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见纪老爷子气的面红耳赤,一张脸都黑成了锅底,而纪家已经有个中年美妇从外头闯进来,哭着越过了纪家的镯子,朝着廖大人这边跑了过来。

一百七十五·美妇

    一看这场面,杨参议就知道是有事发生。

    其实哪里是杨灿看的出来?这卷棚里,只要不是傻子的,都看出来纪家这是闹出事来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罢了。

    中年美妇在众目睽睽之下疾跑着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就朝着廖大人跪了下去,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柔弱不能自主,但是,中年美妇说出来的话却着实石破天惊,让四座都忍不住为之侧目,中年美妇说的是:“总督大人,请为民妇作主!我们家老爷子,为了要讨好皇太孙殿下,竟然不惜奉上孙子的未婚妻,总督大人,我儿子正经订亲的好人家的女孩儿,若是真的这样,我儿子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呢?他是个最纯澈不过的孩子,他哪里受得了啊?大人,我知道殿下身份尊贵,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君夺臣妻啊!”

    君夺臣妻!

    上一个被用上这词儿的,还是昏君!

    现在,这个词被用在了萧恒身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崔大儒等人都已经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此时都朝着她那边看了过去。

    纪老爷子颤巍巍的被长子长孙扶着,急匆匆的走过来呵斥那个女人:“老二家的,你混账!你胡言乱语些什么?!如此口不择言污蔑殿下,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还不快滚下去?!”

    廖大人的面色已经变了,他自然已经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他现在也是一样面沉如水。

    纪家难道真的送了自家的孙子的未婚妻给萧恒?

    送了其实也就送了,没什么大事,但是!但是你得悄悄的没人知道,被人知道了,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

    尤其是现在,纪二太太这可是在云南所有的有头有脸的人家直接说破了这事儿!

    这件事,太伤脸面了。

    便是放到朝廷上去,只怕整个御史台的御史都要蹦起来把萧恒用口水给淹死。

    在这样的关头,原本人心都已经偏向萧恒了的关头,偏偏一步行差踏错,君夺臣妻,太犯忌讳了。

    你萧恒敢做这样的事,谁还敢跟着你冲锋陷阵啊?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看上谁家的女人呢?

    廖大人咳嗽一声,板着脸去看纪老爷子。。

    纪老爷子已经立即沉声道:“她失心疯了!说的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殿下人品贵重,便是我们,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难道,自家的脸面不要了?都是她自己胡说八道!”

    在场的官老爷们都半信半疑。

    主要是,纪二太太这话简直像是一颗炸弹,炸的人都人仰马翻了,她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败坏自己儿子的名声吧?

    绿毛龟啊,这种名声难道是好名声?

    萧恒固然是落不到什么好处,一身的污水,但是,同样纪二太太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一辈子都得被人指,说这個就是被带了绿帽子那人。

    只要不是失心疯了,应当没有人会扯这样的谎吧?

    所以,大家都似信非信的。

    纪二太太一下子就急了,哭的更加一把鼻涕一把泪,等到她目光看到了高台之上的影子,顿时更加大声的嚎啕了一声,呜哇哭起来:“大人快看!那不就是我儿媳妇?!他们说是说让卓大家上去表演,但是,卓大家到底年纪有些不匹配,因为我儿媳妇师从卓大家,又是有名的昆明第一美人,所以,纪家为了讨好皇太孙殿下,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顾人伦纲常,连脸面也不要了!”

    这么一说,好像又能解释的通了。

    卓大家是好,但是大家想一想,皇太孙殿下可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小上一轮啊,对他们来说有吸引力的卓大家,对殿下未必有,反而,纪二太太儿子那个未婚妻,云南第一美人,又是师从卓大家......

    不过纪家也真是豁的出去脸面啊。

    纪老爷子已经气的实在撑不住,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纪大老爷怒气冲冲的喊自己老弟:“二弟,你不管好你家的这个.....让她胡说八道什么?!”

    真是把自己家的脸面扔在地上给人家踩。

    如此还不算,更是把殿下也牵扯进来。

    殿下来纪家,那是看得起纪家,也是纪家的大好机会,现在闹这么一出,让殿下如何自处?

    以后他但凡亲近纪家,肯定有人要说殿下是因为睡了纪家的孙媳妇,所以给纪家好处呗。

    真是一下子既恶心了纪家,也恶心了皇太孙。

    太堵心了!

    廖大人如此精明老练之人,这个时候,自然是先息事宁人:“这些事,是纪家家事.....”

    纪二太太立即就知道廖大人是什么意思,忙哭起来:“是家事,但是殿下的事难道也是家事?廖大人,您可要给我们一个公道!”

    纪二老爷已经急着去拉扯纪二太太,纪二太太捂着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脸怒斥自己丈夫:“你打!你打死我!打死了我,难道就能遮丑了?!我跟你说,我已经让人上去捉奸了!你们做下这等丧良心的事,拿自己儿子的未婚妻去换富贵,我真是替你们脸红!你们对得起祖宗?!”

    已经有人喊了一声:“有人上高台去了,出事了!”

    大家纷纷朝着高台看过去,果然看见一行人上去了,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起了争执,上头隐隐有吵嚷声传下来。

    真是出事了!

    殿下估计都被纪二太太的人堵在上头了,这可真是.....

    杨参议虎着脸问廖大人:“大人,这可怎么办?我们,我们难道还要去.....”

    廖经续也有些心烦,没想到第一天晚上就闹出这种丑事,他低声皱眉道:“还能怎么办?快些把这件事给处理掉,闹大了,难道好看?”

    这件事固然是萧恒丢脸,但是,进城的时候,城外闹出的行刺的事,是他们的过错疏忽,萧恒还放了他们一马,他们如果这次作壁上观,难免萧恒气急了,把行刺的事也报上去,到时候,大小官员不一样要一起吃挂落?

    杨参议不说话了,打算让人来处置,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来:“这是在闹什么呢?”

    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一百七十六·丑闻

    满座的嘈杂声都瞬间停止了,原本还拥挤在帘子跟前往外看着高台之上的争执闹剧的人也都见了鬼似地回头。

    他们虽然见殿下见的不多,但是,殿下的声音,但凡是只要是真的当官儿的,谁能不记得呢?有点儿理想往上升的,那也得对殿下了解一下啊,现在,他们就听见了萧恒的声音。

    但是,萧恒不是在高台上吗?

    现在上面的闹剧好像都还在继续呢,大家齐刷刷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就看见萧恒含着笑从容的进来了,还有空环顾了一圈卷棚里的场景,而后萧恒笑着挑眉问:“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出去有些事,怎么这里就这么热闹起来?难不成,是纪老爷子家的酒太好喝了,大家都醉了不成?”

    杨参议目光复杂,别的年轻官员有不知道轻重的,肯定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但是像是他这种在官场混到这个位子上的人,怎么可能是蠢人?萧恒既出现在这里,那么高台之上的事情就是一个局了,有人想要让萧恒背上君夺臣妻的骂名,想要离间萧恒跟纪家,同时,抹黑萧恒的同时又让纪家从此脸面全无。

    不过,这个局,如今看来是失败了。

    这一点,不用杨参议说,在看见萧恒的那一瞬间,纪二太太的脸色已经完全说明了问题。

    纪老爷子又惊又喜,刚被掐了人中醒过来,便见到了萧恒,此刻萧恒就像是一颗明珠,在这夜里熠熠生辉,他在这里,当着昆明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出现在这里,比任何的澄清和将来的说辞都有用!

    他救了纪家的名声。

    也因此,纪老爷子哽咽着颤抖着嘴唇扶着大老爷的手站起来,掷地有声的道:“殿下如今正在此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纪家敢发誓,从不曾有任何此等龌龊念头,若有,叫我纪长青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可真是算是十分重的了,若是放在之前,那肯定没人相信,但是如今,萧恒清清白白的站在这里,不必他发这个誓大家也信了,但是,他发了这個誓,那就更不必说了,所有人想都没想,便已经相信了纪二太太是在胡说八道。

    纪家的人通通都松了口气,尤其是纪大少爷,他之前都已经快要急哭了。

    不仅是纪家的人松口气,事实上,廖大人等人也都是松了口气的。

    若是殿下真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现去对人家媳妇儿搂搂抱抱的,这名声也太不好听了,而且,他们是帮着圆还是不帮,都两面不是人,如今最好,根本没有这桩事。

    因此,廖大人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震惊中夹杂着难堪的纪二太太,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殿下不知,大家吃饭吃的好好的,纪二太太忽然哭着闯进来,要下官给她个公道,说是殿下君夺臣妻,看上了她的儿媳妇,这可真是把臣给吓了一跳,您说,臣这是主持公道的好,还是怎么的?所幸,并没有出这样的事,现在,下官也想知道,二太太,您是如何想的?无中生有闹出这样的事,可不是一句玩笑或是误会就能说得过去的,你到底是何居心?”

    廖经续没有跟她废话,直接就挑明了。

    他难道还看不出来,这是针对萧恒的局?

    而之前刺杀的事,大家都怀疑是有人勾结了那些刺客,泄露了情报,所以才会招致如此惨烈的后果,现在晚饭就出这样的事,大家谁能不多想?都不必再多想什么,其实廖经续已经认定,纪二太太必定是受人指使,而这人,应该就是云南之中剩下的勾结魏德胜和木桐的奸细!

    只是,他们棋差一招,本来想要算计萧恒的,谁知道却反过来被萧恒将计就计了。。

    纪二太太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而此时,高台之上的闹剧终于结束,纪太太急匆匆的带着人进来,怒容满面的训斥纪二太太:“弟妹,你这到底是做什么?!为何要哄骗蕊儿去高台之上顶替卓大家表演?!而后又安排这么些人上去闹事?”

    纪太太简直气的浑身颤抖。

    当时大家都在为卓大家的曲子所倾倒的时候,她便觉出了不对-----映在高台屏风之上的人的侧脸,那根本就不是卓大家!

    她当家多年,把纪家的后宅管控得井井有条,当时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立即带着人直奔高台。

    她也跟当家之人早有默契,知道自家不管是公爹还是丈夫,都单纯只是让卓大家献艺,绝没有献媚之心,若真有,那也不可能做的这么明显。何况,就连让卓大家献艺的主意,其实也是二太太出的。

    二太太说,毕竟是男人,男人哪儿有不喜欢美人的?

    纪家虽没那个意思,但是明面上总要做到大差不差,让大家都满意。

    所以,家里决定让卓大家表演。

    但是,二太太根本居心叵测,表演之前,她就已经派人去支走了卓大家,说是家里临时有事,不让卓大家上去表演了,而后,她又去跟自己的未来儿媳,也就是洪蕊说,卓大家不能表演,家中上下都恐怕会被迁怒,而且卓大家也会被惩罚,让身为卓大家爱徒的洪蕊顺理成章的提出要替师傅表演的要求。

    二太太促成这一切,然后就派了人过来请萧恒上高台去。

    纪太太气的手指在发抖,她为人极端的缜密谨慎,因此,虽然高台上闹的厉害,但是,她已经第一时间让人把所有东西都全部封存了,也因此,一个老成的嬷嬷当时就闻出了上面的熏香味道不对,那是催情的迷香!

    催情的迷香!二太太在那上面用这样的东西,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也正是因为如此,现在纪太太出离的愤怒了,给皇太孙下迷香,让他当众出丑,她比想象当中的还要狠辣无情,她难道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

    若是真的算计成功,萧恒一定会恨死纪家。

一百七十七·反转

    纪太太简直无法理解,纪二太太也是纪家的人,何况洪蕊还是她的未来儿媳妇,她怎么会做得出这样的事来!简直是用失心疯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大家看向纪二太太的眼神就都有些复杂了。

    这女人一般都是胆小怕事的,外表上看上去,二太太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中年美妇,谁能想得到,她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不要说纪太太想不通,他们所有人都想不通。

    纪老爷子反正已经当这个儿媳妇是个死人了,他毫不迟疑的跟萧恒和廖大人道:“此人丧尽天良,陷害皇孙,我纪家绝不容留这等无情无义之小人,要怎么处置,请殿下和大人决断,我们纪家绝无二话!”

    他可真是怕了,这个不声不响的二儿媳妇,险些就要了全家的性命和前程。

    这种的确是大事,也不是纪家容不容的问题了,廖经续也没有推辞,在他们境内发生的事儿,光明正大的陷害皇太孙,若是他们不作为,那可是真的也跟奸细没什么两样了。

    他当即便也拱了拱手:“殿下,臣一定查个清楚明白!”

    现成的人都在这儿呢,大家已经全都噤声了,偌大的卷棚,之前还欢声笑语不断的,此时却鸦雀无声了,纪二太太的啜泣声在这样的寂静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和清晰,但是,也没有任何人多嘴再说一句,连纪二老爷也一個字不敢多说。

    萧恒点了点头,面上的神情也冷峻下来:“是啊,是得好好查查,从我来云南至今,从昭通至昆明,这一路上,先是驿馆埋伏刺杀,知府勾结外臣,放纵木府私兵,如今又是在昆明城外遭遇伏击,在城内还被如此算计!我也想看一看,这云南,到底还是不是朝廷的云南,这些臣子,又还是不是陛下的臣子!”

    这番话就说的实在是太重了。

    但是,这番话,说在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反驳,没有一个人敢说萧恒是在找事,是说的不对。

    小官们噤若寒蝉,廖经续和杨参议等人对视了一眼,全都跪了下去,整齐划一的喊:“臣等不敢,臣等该死,请殿下降罪!”

    此时,苏嵘等人也已经进来,瞥了一眼这等情景,跟萧恒回话:“殿下,臣等在外驻守,抓住几个行踪鬼祟,说不清身份之人。”

    廖经续等人都看向了纪二太太。

    纪二太太敢算计萧恒,那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操纵,现在抓住的那些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必定是纪二太太陷害萧恒有关之人了。

    萧恒嗯了一声,缓和了声音让廖经续等人起来,又语重心长的道:“我来云南是为了平乱,此事众人皆知。现在对我下手之人,除了敌方奸细,不做他想!今天发生之事,也与行刺无疑,因此,这件事,我要亲自做监审!想必,廖大人没什么意见吧?”

    廖经续还能有什么意见?

    他立即点了点头。。

    萧恒便就近借了纪家的地方,留下了卷棚里其他官员和士绅。

    洪蕊那边不必说,已经是委屈到了极点,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被骗去的,而且也根本不是跟婆婆说的那么简单去帮卓大家,而事被骗去做这样的事的。

    她知道之后,一直在哭。

    洪家的人也跳起来大骂纪二太太是最毒妇人心,竟然连自己未来的儿媳妇都这么算计,丧尽天良。

    洪蕊不知情,接下来就是四少爷了。

    四少爷也冤枉死,他是临时接到了话,说是洪蕊被人欺负了,让他快些上高台去,他才去的。

    去的时候,上面也没出事,他还觉得奇怪,怎么洪蕊在高台上抚琴,毕竟他虽然还不到管事的年纪,但是也是知道家里的安排,不是洪蕊表演的。

    而后,他才上去没多久,洪蕊不知道怎么的,就扑过来把他抱住了。

    再然后,就涌上来一大群人,对着她们指指点点,拉拉扯扯。

    四少爷被打的狼狈的很,头发也散了,莫名其妙的,就被拉下来了,幸亏后来大伯母纪太太过来了,不然,他都要被打死。

    然后,现在听说这一切都是自己母亲做的,四少爷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敢置信,根本不能想象,看着纪大少爷问:“大哥,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呢?但凡是个正常的娘,也做不出这种往儿子头上戴绿帽子的事啊!

    纪大少爷叹息着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沉着脸摇头:“是真的,不知道二婶是听了谁的话,做出这种事.....四弟,你是个明白孩子,你想一想家里,想一想二叔和祖父,他们为了这事儿,几乎被气疯了,你也是男人,要知道扛起家里的责任,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整个家族都要蒙羞不说,我们家里从此要一蹶不振了。”

    四少爷如同五雷轰顶,呆呆的看着自己大哥。

    而后,四少爷听了全部下人们的证词,终于确定,这件事当真是自己母亲所做下的。

    四少爷呆愣许久,踌躇许久,徘徊了一阵,去看自己的未婚妻。

    洪家人几乎都气疯了,连带着连他也不待见,洪夫人直接了当的啐了一口:“好在她是没得逞,得逞了的话,她让我女儿从此以后怎么做人?我女儿还能活吗?!不说我女儿,便是我们洪家的女孩儿,也都要被她连累了一辈子!你这娘,哪里是亲娘?后娘也不能做出这么缺德的事儿来啊!”

    说着说着,洪夫人的眼泪就下来了。

    四少爷被说的无地自容,然后,大少爷拉着他去关押纪二太太的地方。

    纪二太太还是死扛着不说话,梗着脖子一个字都不多说。

    之前冲进卷棚里的时候还那么能说,声泪俱下,现在倒是闭嘴了。

    杨参议板着脸冷笑:“二太太,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们就不敢对你用刑,你此番所做的事,到底是什么性质,想必也不必我们提醒你吧?你也该为你的孩子们想想,你可有好几个孩子呢!”

一百七十八·人性

    杨参议没好气,他反正是觉得在这个关头闹出这种事的人坏透了,尤其,纪二太太的做法更不能让人理解。

    算计人也要看看代价的吧?

    这代价是自己的儿子的姻缘和名声啊!她竟也豁的出去,简直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能信。

    纪二太太的面色变了变,动了动嘴唇,终归垂下了眼帘没有开口。

    外面的纪大少爷皱了皱眉,脸色很有些不好看的压低声音:“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祖父已经气疯了,二叔也病了,这事儿,你是知情的,也经历了的,你想想,若是换成上去的是殿下,有那催情香在,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二婶怎的竟然能下如此决定。”

    这哪里是纪家的儿媳妇?这是跟纪家有血海深仇啊这是!否则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四少爷眼眶泛红,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大哥,一张嘴,声音都是哑的:“娘.....”

    他不知道怎么给纪二太太开脱,晕乎乎的站着,觉得愧对家里人和未婚妻,却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表情痛苦。

    里头的杨参议见纪二太太半响没有动静,也不愿意再等了,沉声挑眉:“二太太,你这可就是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可别怪我们不给你留情面!”立即回头冲着几个官差扬了扬下巴:“用刑吧,也不必先来那么狠的,二太太养尊处优的,想必也受不了什么苦楚,先便用夹子吧。”

    夹子便是夹手指,十指连心,说是不厉害,但是其实也是惨痛至极的了。

    纪二太太咬着唇,分明已经害怕的不成,但是到底还是没有吭声,一副刚烈的模样。

    可对于杨参议来说,这才不是刚烈,只是跟他和朝廷对着干罢了,因此,杨参议摆了摆手。

    底下的官兵们经验丰富,早已经上前将纪二太太的手指套住了。

    纪大少爷在外头立着,看了四少爷一眼,没有作声。

    在他看来,他该做的都已经是做了,但是二婶如此朕冥顽不灵,既然都不把他们当成家人,存心要来害了纪家,那么还顾虑纪二太太受刑做什么?

    他干脆就不管了。

    他不管,但是四少爷到底是做亲儿子的,四少爷吓得连眼泪都出来了,终究是舍不得母亲受苦,不顾外头亲兵的阻拦冲了进来,泪眼模糊的看着纪二太太:“娘!你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你受了谁的指使来做这样的事陷害殿下,你说啊!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帮别人隐瞒着?我跟弟妹们,我们难道不是您的孩子?还有父亲,您难道都不顾忌父亲吗?”

    亲兵们已经是跟了进来,但是见杨参议面色不变,也没有发怒的意思,便都识趣的站在一边,没有动弹。。

    纪二太太终于有了反应,她抬头看了看四少爷,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过了许久,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抿了抿唇撇过头去:“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这件事不关我的事,都是纪家决定的,他们要送我的儿媳妇去高台上表演,好送给皇太孙,我说的都是真的。后来怎么事情没成,我也不知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纪二太太竟然还是一口咬定这件事就是纪家存心的,纪大少爷听的忍无可忍,须发皆竖,恼怒的扬声喊起来:“二婶,天地良心,做人要有良心,你说的这是些什么话?!祖父跟父亲一开始就从未打过送美人的主意,便是让卓大家表演,这也是二婶你非得要的,现在你竟然反过头来这样给我们家里泼脏水,你不顾忌我们,难道也不顾忌顾忌四弟他们吗?!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洪夫人都朝着四弟吐口水,有你这样的母亲,你让四弟以后怎么立足?以后四弟怎么过日子啊?!”

    四少爷委屈的眼圈通红,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母亲,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般。

    纪二太太听见这些话,不是没有反应,她的眼泪滚滚落下,显然也是难过的,但是难过归难过,纪二太太还是转过头不看儿子和侄子,只是冷笑咬牙坚持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杨参议啧了一声。

    慈母他是见得多了,但是这种冷清冷心的母亲,他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也不知是不是根本不想生这些儿女,否则的话,怎么能说的出这样的话?

    他哼了一声:“好了,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显然人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你们死心吧,出去罢。”

    纪大少爷拉着四少爷要走,一面怒气冲冲道:“四弟,你现在还抱什么希望?她已经把话说的这样明显了,但凡对你有半点顾虑,也不会这么无情,走吧!”

    四少爷没走,他冲到了纪二太太面前,噗通一声朝着纪二太太跪了下去,轰隆一声闷响,膝盖骨跪地的声音让屋子里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的,可见多么用力。

    纪二太太睫毛颤动,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四少爷已经血红着眼睛看着她:“我有什么错?我弟弟妹妹有什么错?蕊儿又有什么错?她把你当成亲娘,订亲以后,四季衣裳鞋袜,各色礼品,她从来不曾少过,就是为了能讨你欢心,跟我成亲。我们都已经要到婚期了,原本我们都要成亲了,娘,你到底为何这么恨我?为什么非得要这样毁了我和蕊儿?我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不配做你的儿子,你跟我说,我这就去死,我去死!不必你费心,不必你来设计,我自己去死!我赔给您这条命,您告诉我真相,告诉大人们真相,让大人们放过祖父,放过父亲,放过哥哥和弟妹们,他们有什么错呢?要为了您的事全部被牵连,或许还要家破人亡,该死的,只有我一人罢了。”

    四少爷说完,忽而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边上的梁柱。

    这动作太快了,以至于纪大少爷都没来得及去拉人。

    纪二太太也怔住了,她尖叫了一声。

一百七十九·讯问

    幸亏杨参议离得近,他是精明干练的人,一看当时四少爷说的那些话,就知道他是要寻短见,见四少爷冲过去,他一把把人给拽住了,缓冲了一下去势,饶是如此,因为用力过猛,四少爷额头还事撞出一个血窟窿来,骨碌碌往外冒血,看着渗人的很。

    纪家大家庭,彼此之间十分看重亲情。

    或许是因为当年被木家逼得都快灭族了的缘故,纪家很珍惜亲族之间的情分,尤其是到了纪老爷子当家,他是绝不许儿子们分家的,所以,孙子们之间的感情十分的好,大家同吃同住,自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跟亲兄弟没有什么两样。

    现在见四少爷半条命都没了,纪大少爷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扯着嗓子喊人去找大夫过来。

    杨参议也有些感慨,觉得这位四少爷的确是世上少见的倒霉鬼了,便也让亲兵快些出去找大夫来。

    纪二太太终于再也没法儿保持冷静了,朝着儿子冲过去。

    四少爷还有神智,见纪二太太过来,还能拂开二太太的手,气喘吁吁的开口:“娘,你别恨儿子,若是有什么不是,儿子死了,也赔罪了。你,你告诉大人,到底是谁要换人,要害殿下?”

    但凡是个母亲,就没有办法看着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

    这番话,让纪二太太终于没有办法再承受,纪二太太嚎啕大哭的求杨参议给请大夫过来,哭着道:“我说,我都说!不是纪家献媚,也不是纪家要让洪蕊上去高台的,都是我的主意!都是我的主意!”

    纪大少爷含恨盯着她:“二婶为何如此?!我们纪家何曾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一墙之隔的明间里头,苏邀跟纪太太相对而坐,廖夫人是在上首坐着,听见隔壁的动静,三人面上神情各异。

    纪太太是惊怒交加,几次都忍不住面上焦急要站起来,但是终归是忍住了。

    而廖夫人则是有些忌惮的听着,一面忍不住看了看苏邀。

    让纪大少爷把四少爷带去外面听,再让大少爷想办法把四少爷带进房里去的,都是苏邀。

    她早就想到,能从京城跟到这里来的贵女,应当是不一般的,但是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不一般。。

    苏邀拿捏人心的本事,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原本,杨参议用刑,纪二太太一介女流,也未必就能忍得住,最后应当也是会招认的。

    但是,绝没有如今快,也不可能有这么彻底,若是用刑,肯定还有一番拉锯试探。

    如今,纪二太太已经被打的溃不成军,毫无战意。

    她不免多想了一点。

    苏邀自己却并没有任何表情,她挑眉听着隔壁传来的哭声喊声和骂声,直到听见纪二太太说了一个人名,才呵了一声,放下手里的茶盏豁然站起。

    现在廖夫人的精力全都是在苏邀身上的,因此苏邀一站起来,廖夫人就几乎是紧跟着问:“长宁县主,这是怎么了?”

    苏邀已经是出了门,径直去了隔壁。

    纪二太太还在哭着跟杨参议磕头:“是我猪油蒙了心,我爹娘自来就只有我弟弟一个儿子,把他看的跟眼珠子没什么分别,但是,但是我弟弟他不争气,偏偏学人家江湖义气,惹下事端,在外头杀了人,人家说....若是我不帮这个忙,他们就杀了我弟弟!我父母年纪大了,哪里能受得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

    原来是因为这個,跟过来的纪太太又惊又怒又失望。

    纪二太太耳根子软不是一天两天,从前就闹出过不知多少次贴补娘家而出过的事,二太太当家,竟然还克扣过自己屋子里下人的银钱,凑到一起送去娘家给弟弟花销的事,后来,便不敢再让二太太管事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件,还有更荒唐的----纪二太太一心一意想要娘家侄女儿嫁给四少爷,好亲上做亲,让纪家继续帮扶她娘家,因此对洪蕊百般为难,定了亲之后方才死心了。

    现在,纪二太太又为了给弟弟善后,把婆家乃至于子女都赔进去。

    真是何其糊涂!

    听见是这个缘故,四少爷也委屈愤怒:“又是舅舅!为什么在娘心里,舅舅永远比我和弟妹们重要?!”

    二太太只顾擦泪了。

    苏邀不顾他们母子的争执,冷声问:“你之前说,你弟弟说惹上的是一个叫做七爷的人?”

    七爷,白七爷。

    这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苏邀也从不信巧合。

    那么,这个七爷,就应该是白七爷了。

    动作可真是够快的啊,这里,乃至于钦差队伍里,到底有多少他们的眼睛,才能安排下这些层层递进的陷阱,简直每天都不让人闲着。

    纪二太太现在已经是没什么好掩藏的了,听见问,便哭着咳嗽了一阵:“是,叫什么七爷的,说是手段厉害的很,我们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是,他让狗咬掉了我弟弟一截手指.....我们,我们真是怕了,”

    爹娘跪在她面前求她,她能怎么办?

    她难道真的看着弟弟去死?

    弟弟是不争气,但是也是他们家的命根,以后要靠着她弟弟给家里留后啊!

    大少爷和四少爷已经是无话可说。

    苏邀冲着杨参议点了点头,示意杨参议可以继续问话和记录了,自己便转身出去。

    杨参议其实有些不满的,毕竟苏邀虽然是县主,但是那是诰命的爵位,女眷再怎么尊贵,干什么来插手男人们官场上的事儿?

    就比如今天这件事,凭什么苏邀旁听,苏邀还要出主意啊?

    现在还冲进来打断自己问话,当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他也没有当着面如何,毕竟如今还理亏,没必要得罪苏嵘他们。

    苏邀不知道杨参议的腹诽,她一出门便让人找来了苏嵘,轻声问:“殿下那边情况如何?”

    苏嵘便道:“还在审我抓住的那几个人,那几个人肯定是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的。”

    苏邀嗯了一声,让苏嵘:“大哥,去跟廖大人商量,带些人手去纪二太太娘家。”

一百八十章·问出

    苏嵘不知道纪二太太的娘家是什么人家,先嗯了一声,才问缘故。

    等到听完苏邀的话,他颇有些了然,并没有再多任何话,往屋子里瞧了一眼,便把不知谁的哭声喊声甩在了后头,去找廖经续要人。

    廖经续是在审苏嵘抓到的那些人的,听见苏嵘说现在纪二太太那边的嘴已经被撬开了,要人去抓人,没有任何扭捏的便给了苏嵘两百府兵,任由苏嵘调派。

    萧恒正在立面审人,听见这外头的动静,从窗户中看见苏嵘的身影,想了片刻对三九使了个眼色,自己出来叫住苏嵘,问他是有什么事。

    苏嵘把事情说了,挑眉道:“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个熟人,我过去瞧一瞧。”

    听见说是纪二太太娘家兄弟杀了人被威胁,萧恒已经猜到了纪二太太娘及张家是被人算计了,他目光放在苏嵘身上,片刻后点头道:“那你一切小心。”

    他这里也走不了,苏嵘抓到的那些人正在审,这些人的来历也十分可疑,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些要紧的东西。

    苏嵘答应了,转身回去跟苏邀说已经找齐了人。

    纪二太太此时已经是哭的声音都哑了,说不出话,比划着要去照顾四少爷。

    四少爷把她给推开,如今他的心已经是凉透了,舅舅自来就不是个正经人,这么多年,他看的最多的,是舅舅如何屡次过来找家里要钱,想着法儿的找各种名目抠钱,可从前,他也觉得这是舅舅,纵然是糊涂了些,可是到底跟娘亲是同胞兄弟,该照顾也是要照顾的。

    却没想到,斗米恩升米仇,最后反而帮出祸来了。

    他不肯理会纪二太太,纪二太太哭的不能自已,痛苦的去抓边上纪太太的手。

    纪太太也不动声色的把她的手给拂开了。。

    苏邀在外头等着,内心毫无波澜的听着里头的动静,等到听见苏嵘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她起身对着屋子里的纪二太太挑了挑眉:“二太太还是先别哭了,先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还有些事要找你帮忙。”

    纪太太原本是一个字都不想再跟这个糊涂妯娌说的,但是听见苏邀说要找她帮忙,纪太太为了家里,只好忍着气冲纪二太太道:“你与其在这里哭,倒不如听县主的话,若是能够弥补些什么,也算是挽回些过错了。”

    其实若是按照纪太太自己的想法,她是当真一個字都不愿意再跟纪二太太说的。

    纪二太太见儿子木然着脸,咬了咬唇站起身来,喉咙火辣辣的低眉顺眼跟着苏邀出了门。

    到了马车上,苏邀还在问她:“你弟弟杀了人之后就逃回了你家?一直住着?那那些人如何监管你们?”

    纪二太太此时已经喝了些水,喉咙总算是好一些了,闻言不安的搓了搓手:“杀了人,他逃回家里来了,我爹娘也不知道怎么办,起先还想着用银子摆平,但是,人家不要银子,就要我帮忙,我一开始也是不肯的,但是他们当着我爹娘的面,让一条狗咬断了我弟弟的一截手指......”

    至今说起这件事,纪二太太还气的浑身颤抖,又惊又怕,那段时间,那个场景,她爹娘举着手指在她跟前的场景就像是梦魇一样缠着她,阴魂不散,让她最后实在支撑不住,答应了这个荒唐的计划。

    苏邀不同情纪二太太。

    人首先是要自己立的起来,才能有法子,纪二太太要救弟弟,却要害另外那么多无辜的人,甚至这里头还包括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婆家人的性命,她的确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但是这种糊涂的人,有时候犯的错更是要命。

    等到马车到了张家,苏邀让纪二太太下去叫门,又轻声说:“就按照咱们之前商议好的那般说,不要引起你爹娘怀疑。”

    纪二太太点点头,下了马车整理了衣裳,让看门的老苍头进去通报,自己在门口深吸了口气,眼见得老苍头颤巍巍的出来了,她问:“我爹娘呢?”

    老苍头摇摇头:“少爷说,老爷太太都歇下了,有什么事,请您明儿来再说。”

    这么晚了,歇下了其实也说得过去。

    但是,纪二太太哪里等得住?她皱起眉头忍不住发怒:“我都说了我有要紧的事......”

    苏邀掀开帘子看着他们争执,忽而皱了皱眉,轻声喊了一声大哥。

    苏嵘立即嗯了一声,靠向马车,就听见苏邀让他看:“你看那个老者的鞋子。”

    苏嵘顺着妹妹的话看过去,见那老苍头的千层底的鞋上渗出一点深色的水渍,当即目光就沉了沉。

    那不是水,也不是脏污,是血迹。

    他最近见的最多不过的,血迹。

    苏嵘不再迟疑,让庆坤何坚等人护住妹妹,自己领着人二话不说撞开了纪二太太和老苍头,直接带着人扑进门去。

    纪二太太被重重的推了一把,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老苍头却已经瘫软在了地上,满头大汗的对着天上磕了个头,忍不住哭了:“天老爷啊,天老爷啊!”

    马车里的苏邀轻轻叹息了一声,纪二太太或许还不知道,但是,她估摸着,张老爷他们应当是已经没命了。

    苏嵘带着人直扑进去,里面很快就传出来厮杀声,那种声临其境的喊杀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把纪二太太惊得腿软,原本想要冲进去看情况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迈不动腿了,只好无助茫然的立在门口的台阶上,怔怔的像是一尊石像。

    不一会儿,有人从里头冲出来,老苍头是早已经顾不得纪二太太的了,磕完了头他就跑了,苏邀的人也没拦着,现在里面有了动静,庆坤是最机灵不过的,马上就扯了纪二太太一把,把纪二太太扯到了马车边上,而后剩下的护卫全都紧紧围住马车,保护苏邀的安全。

    冲出来的七八个人并未穿差服,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带来的府兵,庆坤绷紧了神经,就听见苏邀冷声在里面命令:“别让他们跑了!”

一百八十一·灭口

    庆坤浑身一凛,马上大声应了一声。

    何坚和阮小九动作更快,何坚是本来就功夫十分了得,又加上早在战场淬炼过,敏捷度反应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听见苏邀发话,他的人已经朝着那几个人扑上去了,倚过去便先撂倒了一个。

    那几个人只顾着要跑,无心恋战,原本是想要速战速决的,但是没想到这外面竟然还有好手,他们几个人围攻,一时竟然也没占到便宜,不由便急了,有人当场抽出腰间的刀来。

    那刀锋利无比,在暗夜里闪过一道寒光,连何坚也忍不住晃了晃眼睛,而后才凛然怒道:“倭刀!你们是倭人?!”

    那刀的形制不是大周的形制,造型有些怪异,而且十分的锋利,何坚是见过的,一眼就认出了不同。

    此时后面带着人跟上来帮忙的阮小九也赶到了,听见何坚说的这句话,便一怔,而后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倭寇怎么竟然会出现在云南?!

    这里可是云南!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界,他们怎么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这里的?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过现在不是疑惑这些的时候,大家稍微惊讶过后,便全力对付起了眼前的人。

    苏嵘担心妹妹,留下了足足五六十人护着苏邀,如今只留了四个人守着马车,其他人全部都上了,也就是这個时候,大部分人都被那几个倭寇拖住,张家平平无奇的屋顶上,几个黑影从屋顶上飞扑而下,直奔只剩四人守着的马车。

    纪二太太站在马车外头,看见这副场景吓得简直魂飞魄丧,尖叫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苏邀这里剩下的四个护卫拼死护主,但是,对方的黑衣人足有七八个,身手都十分了得,好想就是埋伏在那里专门等着这一刻一般,苏邀的四个护卫哪怕是好手,也有些吃力,偏偏苏嵘他们还在宅子里,而庆坤和何坚又被那边几个倭寇缠住,一个黑衣人趁机掀开帘子,想要扑进马车去。

    他们之前早已经在屋顶上观察了许久,马车小,加上车辙印,看得出来马车上的确是只有一人,还是个女人。

    应当就是七爷所说的那位十分能搅弄风云的县主了。

    七爷早说过,这次的事情要做两手准备,能成,他们有成了之后的准备,不能成,他们也有他们的渠道知道,而今天晚上,当守在路口的暗哨说了有官兵来这里,他们就知道,失败了。

    但是,七爷早料到,他们会有人来抓人,所以七爷也早有安排。。

    现在,就是时机。

    不能杀皇太孙,能杀掉一个一直坏事的长宁县主苏邀,那也是完全不亏本的买卖!

    帘子掀开,黑衣人猛地往前一扑。

    庆坤急的目眦欲裂的喊了一声:“姑娘!”

    但是现在已经是鞭长莫及。

    而后,他感觉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但是,实际上,也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那个黑衣人后仰着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立即就有人过去查看情况,而此时,一只弩箭唰的一下从车厢里射出,直奔那人脑门,吓得那个人重重的一个后仰,才堪堪避过去。

    他也总算是知道同伴的情形了-----他被弩箭射中了眉心,当场毙命。

    这个长宁县主!

    他气愤的提刀去砍马车,不过已经晚了,宅子里的苏嵘已经腾出手来,带着大批人马杀出来,跟留守在外的这些护卫们把他们包抄在一起,几乎是瓮中捉鳖一般,他们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了,很快就死的死伤的伤。

    苏嵘顾不得看他们死活,先去问苏邀:“幺幺,你没事吧?”

    苏邀掀开帘子露出脸来,淡淡瞥了一眼马车底下的人,笑了一声:“没事,里面情况怎么样?”

    “张老爷张夫人都死了,那个少爷也死了,他们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哪里会留人性命的?没了利用价值,他们就把人杀了。”苏嵘皱了皱眉头,见苏邀是真的平安无事,才放了心:“在里面的人,都抓了,还有些漏网之鱼,也都吩咐人顺着痕迹去追了。”

    苏邀嗯了一声,跳下马车看何坚捧过来的刀。

    苏嵘也看了一眼,皱眉说:“倭寇的武士刀!他们这里,竟然有东瀛浪人!”

    苏邀却摇了摇头冷笑一声:“不是,他们不是倭人。”她走到那群人前面,冷冷的看着他们半响,忽而指着其中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你出来,”

    没有动静,那人仿佛是听不懂苏邀说话。

    何坚就轻声道:“姑娘,他.....”

    “白七爷,当真还要装下去吗?”苏邀扬手止住了何坚的话,冷然盯着那个中年男人,啧了一声就挑眉:“七爷真是能耐啊,我还以为你是在东南被广平侯抓了呢,没想到,七爷手眼通天,不仅躲过了追捕搜查,还来了云南,看来,你们服侍的那位主子,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

    苏嵘也盯着那人看了一阵,忽而抬了抬手做出个要拿拔刀的姿势,然后,那个中年男人下意识把手放在了腰间。

    苏邀嗤笑:“白七爷纵横海上,听说有个绝招最是让敌人闻风丧胆,就是一手腰间软剑,是不是,白七爷?”

    白七爷抬起头来,眼神阴鸷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对上苏邀的目光,不冷不热的呵了一声:“看来苏姑娘对我很是了解。”

    “过奖了,哪里有白七爷了解我们一样清楚呢?”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手抬起来露出手里的一柄小巧弩箭,挑了挑眉轻笑:“七爷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吧,毕竟,七爷的剑再快,也未必快的过我的弩箭,你说是不是?”

    白七爷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

    他是知道苏邀的,汾阳王妃和许崇他们不知道多少次谩骂苏邀的多事,齐云熙就更不必提了,提到苏邀就恨不得要杀人的,当时,白七爷尚不能感同身受,但是现在,他完全能理解那些人对于苏邀的心情了。

    这个死丫头,真是太惹人厌烦了!她怎么能精明到这个地步?!

一百八十二·七爷

    白七爷不是没有手段逃走,或是竭力一拼,大不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但是,白七爷深谙人心,他知道,现在优势已经不在他这里,他愿意豁出去,自己死也要扒拉下对方的一层皮,但是,其他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决心。

    因此,对着苏邀那明晃晃的弩箭,白七爷也只好束手就擒。

    苏嵘示意何坚上前专门把白七爷给挑出来,然后又拿了绳子结结实实的把他捆起来,扔在马车上,苏邀转而骑马,打算回纪家去。

    纪二太太此时抖得不成样子,她遭逢巨变,又受了这样的惊吓,连走路都走不动一步了。

    但是大家都要动的时候,她终于颤巍巍的出声哀求苏邀:“县主,求求您,能不能让我进去.....”

    刚才苏嵘出来说,纪家的人已经是都死了,纪二太太心如刀割,头痛欲裂,那都是她的亲人,她难道真能连看也不去看一眼?

    苏邀定定的看了她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我留下两个人陪你,你有什么需求,便同他们说。”说完便让阮小九找了两个人出来,让他们陪着纪太太处置纪家的事,便上了马。

    路上苏嵘往后看了一眼,才道:“幺幺,若是我,我不会发这个善心。她的确是不是恶徒,但是却是个糊涂人。之前能被利用,谁能保证后面不会又被利用呢?你还让两个人去陪着她,只怕她不识好人心。”

    来了云南这一路上,被人算计太多次了,苏嵘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发善心。

    苏邀笑了笑,明白他的担忧:“我也知道,不过,就当看在四少爷帮我们问出这么多讯息,还让我们抓到了一条大鱼的份上吧。纪二太太糊涂,但是,现在这個糊涂人已经失去了任何的利用价值了,没有人再会利用她做些什么,既如此,日行一善罢了。”

    她既然这么说,苏嵘便也不说什么了,揉揉她的头嗯了一声。。

    等到他们回了纪家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纪老爷子这么老的人了,还是熬着一夜没睡,等到苏邀苏嵘回来,颤巍巍的上来拱手,很是不安的开口问:“伯爷,县主,恕我无礼了。我那混账的二儿媳妇可有说实话?”

    昨晚纪二太太吐露出来的那些事,自然有大少爷和纪太太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纪老爷子。

    纪老爷子这么人老成精的人了,他也没想到会是因为二儿媳娘家人的缘故,而后,纪老爷子便真的悔不当初。

    若是早知道这个二儿媳妇糊涂至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儿子娶的。

    但是,现在说那些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纪老爷子只好盼着纪二太太说的都是真话,能够让苏邀他们有些收获,如此或许还能将功补过。

    纪老爷子年纪大了,一夜没睡,整个人老态龙钟,加上面色诚恳,看上去十分可怜,苏邀和苏嵘的脚步都停下来,这回没有等苏邀说什么,苏嵘先嗯了一声给纪老爷子吃了个定心丸,又点头道:“老爷子放心吧,现在人已经是抓住了,就是那设套给张公子钻的人,如今正在我们手里,我们正准备带回去见过殿下。”

    他态度还算是温和,纪老爷子一颗心放下一些,憔悴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原本是想着给您们接风洗尘的,哪想到却闹成这样,真是我的不是,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纪老爷子做事极有分寸,说完了这番话,便马上把路让开了,请苏嵘他们先走,又道:“改天再向殿下请罪,若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办的事儿,千万请不必客气,直说就是,哪怕肝脑涂地,我们也得把事情给您办好了。”

    苏嵘点点头,和苏邀一道进去了。

    纪大老爷扶着自己老爹,十分不忍心看着他爹这么卑微的样子,难过的哽咽道:“爹,都是我们无能,让您要受这样的屈辱。”

    纪老爷子回头瞪了他一眼:“什么屈辱?自己犯下过错,就该尽力去弥补,什么叫做屈辱,这就叫做屈辱了?这若是都是屈辱,那当年从大理被赶出来,又如何算?为人做事,能屈能伸没什么可耻的。你万万不要给我露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来,知道么?!”

    事情是在纪家发生,也是纪家的人参与造成的,再说什么委屈的话,实在是没有任何好处。

    纪大老爷见老爹这样生气,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纪老爷子便叹了口气,忽然又道:“云亭呢?”

    纪大老爷听见说自己儿子,便忙说:“正在带人看着给各位大人和那些钦差护卫们的吃食呢,他是个老成的性子,怕吃食里有什么差错。”

    提起长孙,纪老爷子的面上也是有几分骄傲的,虽然这次的事情还是令人烦躁,不过,纪云亭这个长孙在这次的事上头表现的却十分亮眼,出事之后镇定自若,跟纪太太先上去稳住了洪蕊等人,而后在二太太的事情之后,又跟苏姑娘十分有默契,两人让四少爷逼出了纪二太太的实话。

    “这次的事,云亭真是辛苦了。”纪老爷子肯定的夸赞一句,轻描淡写道:“让他多跟着大人们学学如何处事,还有,让你媳妇儿对苏姑娘多上心。”

    纪大老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等到琢磨了一阵,才睁大眼睛迟疑着问:“父亲的意思是......”

    要撮合儿子跟苏县主吗?

    但是,纪大老爷有些慌,这位苏县主可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看她深更半夜还能跟苏嵘一道出去抓人就知道了,这种贵女,云亭哪里能镇得住呀?

    纪老爷子瞪了他一眼:“没影的事儿呐,就是让你媳妇儿和云亭殷勤些,别拿那些没用的人的想法去揣度苏县主,人家可是个真正聪明的人,谁娶了她,那是天大的福气。若你儿子有这个福气,那也是我们整个纪家的福气了。”

    老爷子朕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纪大老爷也不敢再觉得苏县主强势了,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

一百八十三·有意

    苏邀还不知道自己被纪老爷子看作是福星,她眼看着白七爷被请进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随后便要跟进去,谁知道却被杨参议给拦住了,顿时便停下步子看着杨参议:“杨大人有事?”

    杨参议的确是有事,他板着脸十分纠结的模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郑重的道:“知道县主能干,但是之前县主已经帮了许多忙,我们昆明上下官员亦是感激,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大致好了,我们也能应付的过来,便不劳县主大驾了。”

    苏嵘眉头一皱便冷声问:“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可是苏邀出的主意,纪二太太才能招认的那么快,如今才能顺藤摸瓜抓住白七爷。

    之前不说什么不敢劳动的事,现在人已经抓住了,便来这一招。

    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苏邀却不是驴,她站在原地,心平气和的挑了挑眉:“不瞒大人,里头那位白七爷是名满天下的海盗,也是当初操纵聚海庄的掌权人,锦衣卫之前在京郊曾抓住过一个白七爷,后来被去了福建的广平侯证实,真正的白七爷还在福建,后来出海失去音讯。如今白七爷出现在云南,并且还敢继续设计皇长孙殿下,此人背后势力,不得不防。我还有些话想要问清楚。”

    杨参议眉头也没动一下。

    事实上,纪二太太昨天晚上说出白七爷的名字,他便连夜去找了廖大人,两人早已经知道了白七爷的身份。

    但是,也正是因为知道,杨参议敏锐的意识到这个是一件多大的事。

    白七爷能够收买魏德胜,让魏德胜一地总兵都帮他做事,又能联系上木桐,那么这人的地位不言而喻,只要能从白七爷嘴里拿到些东西,那以后的前途可就没有任何要担心的地方了。

    他闲闲的笑了一阵,道:“是,正因为如此,所以县主毕竟不是官员,所以更不宜也不该接着过问此事了,县主担心的事,下官等自会查清楚,给殿下,乃至于朝廷一个清楚明白,不劳县主再操心了。”

    苏嵘皱着眉头要上前,被苏邀一把拉住了。。

    苏邀拉住苏嵘,目光正对上杨参议的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她哦了一声,拉着苏嵘转身就走。

    苏嵘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忍不住道:“如今还未到那个地步呢,这才到哪儿,就开始抢功了!”

    其实倒也不一定是抢功,杨参议看向自己的眼神时,里面的排斥是显而易见的。

    一个女孩子,虽然身份已经算是贵重,但是到底处处受制,太不方便了。

    苏邀叹息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劝苏嵘:“算了,不让审就不让审吧,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殿下那边应当也有结果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至于白七爷这里,杨参议审到的东西,总不能不跟萧恒说吧。

    苏嵘不甘的看了一眼身后,可是苏邀既然都如此说,他也不好再怎么样,只能应了,跟苏邀一道去萧恒的院子。

    谁知道,才进了院子,就见纪云亭正在通道上为难的立着,他面前是几位盛装的妇人。

    苏嵘有些奇怪,他是没见过昆明官员内眷的,便疑惑:“纪家的女眷来殿下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求情?”

    苏邀却一眼就认出人来了,笑笑摇头:“不,那不是纪家的女眷,是杨夫人,杨参议的夫人。”

    杨夫人?

    苏嵘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杨夫人已经转过头来了,见到苏邀,还含蓄的略福了福身子:“长宁县主。”

    她身边跟着一個清丽少女,此时也跟着福了福身子,但是眼神却从苏邀身上扫了一圈。

    苏邀笑着避开她的礼,问:“夫人这是来?”

    纪云亭松了口气,接过话头:“夫人是来看杨参议的,但是,杨参议并不在这里,里面唐驸马叮嘱过了,不许放闲杂人等进去,正在审案,因此,我不敢请杨夫人和盐姑娘进去。”

    苏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点点头,带着苏邀进去了。

    杨夫人的目光沉了沉。

    杨三小姐也诧异的皱起眉头,而后便忍不住问纪云亭:“既然闲杂人等不能进去,那为什么苏县主可以?”

    苏嵘是伯爷,也是先锋,他进去理所应当,没人能挑的出不是。但是,苏邀也是女眷,她一个女眷,这么理所当然的跟着苏嵘到处走动进出,她要脸吗?还知道廉耻吗?而且,那里头都说了,只有殿下在审案!

    杨三小姐的态度有些激烈,纪云亭不解的看着她:“但是,苏县主是从京城一路跟着殿下来的吧?殿下身边唐驸马崔大儒等人都与她熟识,不曾叮嘱过我们要拦县主。”

    狗腿子!

    杨三小姐在心里把纪云亭骂了一阵,简直气的七窍生烟。

    若是换做从前,纪云亭便是士绅家中的又如何?在她跟前根本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也不过是沾了殿下在纪家的光罢了,竟然还敢如此不识抬举。

    杨夫人没有再说什么,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不再叫嚷了,才面色平静的带着女儿往外走。

    杨三小姐不甘心,跟着杨夫人出门,见没人了,才压低声音咬唇道:“母亲,您看见没有,他分明就是故意的!为什么不拦着姓苏的,只拦着我们?”

    杨夫人没有吭声。

    杨三小姐便忍不住气愤:“真是不知廉耻,还是京城贵女呢,难道不知规矩?没有个长辈在身边,一个女流之辈,还未出阁,竟然如此横冲直撞,没有规矩,她也不知道害臊!”

    而且,还跟殿下朝夕相处。

    想必苏嵘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带着妹妹在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想让妹妹成皇长孙妃吧?

    杨夫人听到此,方瞪了女儿一眼:“越发口无遮拦了,怎么什么都说?她如何,是她的事,你先不要丢了自己的风度才好。再说,你急什么?她便是跟着又如何了?你看看,云南上下官场的人如何看她?能不能看得上这个没有规矩的人?”

一百八十四·阻拦

    虽然不齿苏邀跟进跟出没有规矩的行径,但是,杨夫人对于苏邀倒也没有太深刻的敌意,毕竟,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女子罢了,还是一个野心都写在脸上的女孩子,这种人,最不必去费心思顾忌什么。

    有什么好顾忌的,她现在蹦达的越欢快,离皇长孙的距离就只会越远,谁能看得上一个抛头露面没有规矩的女子,尤其是还要配皇长孙,先不必说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乃至于宫里的贵人们是什么态度,便是御史们,也不可能坐视的。

    她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事情计较。

    杨三小姐挽住母亲的胳膊,低声哼了一声,抬着她高贵的下巴不怎么情愿的说:“我就是心里不舒服的厉害,她能这么进进出出的,可见殿下对她是不同的。”

    按理来说,杨三小姐跟苏邀又无仇无怨的,再说,苏邀也没得罪过她,便是看苏邀不顺眼,依杨三小姐的清高,也是不会出言讽刺的,但是,但是问题是,苏邀很可能想当皇长孙妃,那就不同了。

    皇长孙妃的位子何等显耀,不只是苏邀想,杨三小姐自己也想。

    在云南窝了这么久了,她所见到的最杰出的俊杰,也抵不上萧恒的一根手指头。

    这样的人,才跟她可堪匹配。

    有了竞争,那么自然就不只是看不顺眼那么简单了,在杨三小姐看来,苏邀是敌人。

    知女莫若母,杨夫人哪里会不知道女儿的心思?笑着摇了摇头,眼见着已经转过了墙角到了空旷处,周遭也没有旁人,她便笑着提点女儿:“说你天真,你还当真是天真过了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她既然是伯爷的妹妹,哪怕殿下是看在伯爷的面子上,也得对她客气些,这是香火情,没什么可值得你嫉妒的。再说,你现在跟她斗什么?你最该做的,是引起殿下的注意,让殿下喜欢你,这才要紧,其他的,都没什么可值得在意的。”

    都只是细枝末节罢了,就说苏邀,以后若真能成皇长孙妃,还需要跟苏邀计较什么吗?不喜欢,打发的远远的就是了。

    年轻人还是太过意气用事了。。

    杨三小姐听见这个,也顾不得去讨厌苏邀了,晃了晃母亲的胳膊撒娇:“娘,您怎么说话这样直接?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夫人爱怜的拍拍女儿的手,平静的道:“要为了以后长长久久打算,便不能扭扭捏捏的,回去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杨三小姐低垂着头答应了。

    两母女一直等到下午,才等到杨参议回来。

    见人回来了,杨夫人急忙站起来,亲自上前接了丈夫进来,问他:“用饭了没有?我们给你送了饭过去,只是没见着你的人。”

    杨参议面色不怎么好看,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没有,哪里有时间吃饭?审案审到现在,去给我弄点吃的来,饿了。”

    不必他说,杨三小姐早已经带着丫头把食盒拿过来了,一道道菜往桌上摆,一面又轻声道:“到底是在别人家里,不怎么方便,饭菜未必合父亲您的口味,但是都是您平时爱吃的菜色,您尝尝看。”

    还是女儿贴心,杨参议的脸色缓和许多,笑了笑嗯一声:“还是娇娇懂事。”

    说起这里又面色一板,顿时有些吃不下。

    看的杨夫人忍不住皱眉:“怎么的了这是?一面说女儿好,一面又摆脸色起来,审案不怎么顺利么?”

    “岂止是不顺利,简直是处处被为难!”杨参议的火简直是怎么也止不住,一阵一阵的往上冒,气的几乎要头顶冒烟:“当真是不知这世上怎么有这等任性妄为的女子,简直是丢尽了我大周贵女们的颜面!她一介女流,懂個屁的国朝大事,偏偏,牝鸡司晨!”

    杨参议没有说是谁,但是字字句句都已经把人名给点出来了,杨夫人一听就明白,挑眉问:“又是苏邀么?!她又怎么能插手你们的事儿了?”

    杨三小姐的动作也停下来了,认真的看着父亲。

    杨参议哼了一声,至今说起还是没有好声气:“说起来简直是气死人,她不过就是个女流之辈,哪怕是县主,诰命的爵位,哪里能跟男人们比?现成的,我们昆明的官员又不是死绝了,审人也该是我们的事儿,可她就是要横插一脚。抓住了的贼匪,我审的好好儿的,她却强行要了去,仗着殿下罢了!真是不知所谓!”

    今天他审白七爷审的好好的,但是中途却被苏邀把人要走了,真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杨夫人也很是愤怒了,冷笑道:“那你便不知问上一句,她是什么身份,以什么身份来提审犯人呢?真是可笑了,若是她也能越过你们,那你们这些寒窗苦读,考取功名的官员是用来做什么的?”

    杨参议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问了,结果殿下出来说,殿下说,苏邀是他的长史官。

    真是气死个人!

    偏偏,皇长孙是钦差,加上出了昭通的事儿,所以皇帝给了他掌管云南军政的权力,三品以下官员的任免,他是自己说了算的,所以,他非得说他的长史官是苏邀,那也没人能反对。

    当然,他当时就提出反对了,不过,殿下没有接受。

    想到这里杨参议便觉得十分烦躁。

    杨夫人听见这话之后也是啼笑皆非,随即便心里一沉。

    正如她之前跟女儿说的那样,不要管苏邀,苏邀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恒,是萧恒的态度。

    萧恒若是没把苏邀看进眼里,那就不怕什么。

    但是现在,看起来,萧恒好像是把苏邀看在眼里的,或者说,不仅仅只是把苏邀看在眼里而已,他当真是十分重视苏邀的,甚至能为苏邀跟一个参议争执。

    杨三小姐还不如母亲,她更是一下子便咬紧了牙关,对于苏邀本来就十分厌恶忌惮,仙子啊听见这番话,这厌恶就要更加深三分,她咬着牙问父亲:“那后来呢?”

一百八十五·冒犯

    杨参议心里不舒服,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反正等到下午的时候,廖夫人也是知道了的,廖夫人也是有些奇怪了:“这,杨参议审的好好的,县主为何一定要先审那个白七爷不可呢?”

    共事了这么久,彼此的性情还是了解的,廖夫人颇知道杨参议的脾气。

    这个人,是个做事的人不错,但是,同时也是个心眼儿不大的人,你若是要抢他的功劳,那他接下来,可就真的与你结了仇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出来的。

    所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共事这些年,廖大人对杨参议一直还算是客气。

    如今见苏邀如此强势,廖夫人心里不是不高兴的,但是,同时还是得问一问缘故。

    廖经续两只牛眼一样的眼睛瞪大了,笑了一声就摇头:“老杨这是又犯了老毛病了,他的确是喜欢做事,但是做事也要讲究规矩。白七爷,他是苏邀抓住的,是永定伯和县主一起抓的人,不管按照哪里的规矩,也没有越过他们的道理去抢人来审的,谁不知道抓了白七爷问出些东西来便是立功?问题是,你得讲道理啊!哪怕真是杨参议自己所说的,觉得苏邀没有品级,不是官员,内宅女眷该循规蹈矩,但是,这事儿也不是就得你老杨去做了,殿下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呢!摆明了,永定伯那是殿下的心腹,哪怕不是永定伯,也还有宋大人在,世子那是什么人?那是带大了殿下的!你老杨为什么要去横插一脚,抢这个功劳?真是拎不清!”

    他心里还不高兴呢,杨参议倒是不傻,去跟苏邀和苏嵘拦着要人的时候,还说是他吩咐的。

    他吩咐什么!?

    魏德胜的事儿,在城郊被行刺,来了昆明刚进城第一天就又出了被陷害君夺臣妻,这些说到底,都是在云南境内发生的事儿,而云南,是归他这個总督管的。

    不管是于公于私,他都算是本来就得罪了萧恒。

    所以萧恒这一次要全盘接管,显然想要查出云南官场的蠹虫内奸,好一网打尽,他是巴不得置身事外,让萧恒好好去查。

    但是杨参议却非得跳出来揽功。

    何必呢?

    等到萧恒扫荡了官场,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这三把火烧完了,之后难道愁没有事情做吗?

    廖夫人也不是寻常的官太太,一听丈夫说了经过便明白了,她也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你说起来,怪不得我说,无缘无故的,杨太太和杨三小姐对县主的脸色不对,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在。”

    她又问:“既然杨参议要抢功,怎么又把人让出去了?”

    杨参议可不是那种吃了肉还肯吐出来的人啊。

    廖经续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道:“他不放也不行啊,苏姑娘当真不是一般人,她去要人,说是有件要紧的事要问白七爷,杨参议死活拦着不肯,而后,苏姑娘就给他展示了一下,她是如何逼白七爷就范的.....”

    廖夫人十分好奇的打听:“是什么法子?”

    “苏县主有一把十分精巧的弩箭,她藏在袖中,杨参议胡搅蛮缠的时候,她抬了抬手,几只锋利的弩箭就擦着杨参议的耳朵过去了。。”廖大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也同样心情有些复杂:“杨参议还能说什么?自然是把人让出去了。”

    萧恒摆明了是帮着苏邀的,苏邀偏偏还有那等厉害的东西在手里,又有那么大的胆子,谁能真的不要命去跟她硬碰硬?

    廖夫人失笑,半响才啧啧称奇:“我可真是看不出这位县主还是这样厉害的人,不过,我真是挺喜欢她的,可见殿下用人有他自己的打算,苏姑娘,是厉害角色。”

    “是啊,这些话我们私底下说说,但是,你也可以跟我们的亲眷们说了,不要得罪苏姑娘。”廖经续垂下眼帘:“你们女人们是非多,今天一过,必定有无数关于苏姑娘的闲言碎语传出去,别人如何我们管不着,但是我们自家,我不希望有人出去说苏姑娘半句坏话,你明白吗?”

    苏邀如此,有她的凭恃。

    真去挑衅人家,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杨参议他们一家不同,他们既想要攀附萧恒,那么得到萧恒另眼相待的苏邀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绊脚石了,现在又有这样的梁子在,杨家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那是杨家的事,廖经续不想搀和进去。

    他忙着安抚百姓和严查细作都还来不及。

    廖夫人自然也是一样的意思,她看了廖大人一眼:“看您说的,我可不是那种长舌妇的性子,再说,本来也没什么可说的。女子怎么了?从前花木兰还能替父从军呢,还别瞧不起女子。”

    苏邀正在看着面前的白七爷。

    白七爷是她从杨参议手里抢过来的,她倒不是有跟杨参议抢功劳的意思,但是,在京城,白七爷都能找到个替身去锦衣卫大牢里,而后自己偷偷经过东南豪族的帮忙遁走,那么现在未必不会故技重施。

    要知道,那些鬼鬼祟祟被苏嵘抓住的人,萧恒审过之后,可是连带着供出了一串的云南官员。

    那么多官员都能被木桐收买,被白七爷背后的势力渗透,那么谁能保证看守白七爷的人就一定靠得住?

    人还是要在她自己手里,她才放心。

    再说,她早就打算会一会白七爷了。

    杨参议的确是很看不惯她,但是,那又如何呢?相比起好不容易抓住的白七爷可能会又被偷龙转凤的风险来说,杨参议的忌惮实在不算什么事。

    她从来就不是被所有人喜欢的人,以后也不打算改变自己得到所有人的喜欢。

    她在打量白七爷的时候,白七爷也在静静的打量她,之前在张家府门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哪怕是有灯笼照亮,但是其实也还是没有办法看的十分清楚,但是现在不同,他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她比他昨晚看到的还要年纪小,但是就是这个看起来温柔的女孩子,其实比倭刀还要锋利。

一百八十六·梁子

    想到苏邀手里的那柄弩箭,白七爷眼神有些锐利又有些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怎么,苏姑娘这是打算怎么样?现在是打算亲自来审我吗?”

    苏邀在距离他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轻哼了一声不咸不淡的开口:“瞧瞧,七爷不愧是七爷,当真是闻一知十,料事如神。既然七爷都知道了,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七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彼此那些套话都省了吧,您是打算配合呢,还是不配合呢?”

    白七爷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慌了,深深呼出一口气去,气定神闲的往后靠了靠,寻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着,讥诮的问:“县主觉得呢?”

    他是摆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打定主意不会开口的架势。

    反正横竖已经被抓了,最差也就是一个死字罢了。

    何况,没从他嘴里挖到想要的消息之前,苏邀还未必会让他死。

    他反正是无所顾忌了。

    苏邀自然对他的心态知之甚详,见他如此,苏邀也并不着急,只是低垂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白七爷,我听说,你是纵横江湖的水上大盗,在没有沈海的时候,你就出头了,若是一直在海上,可以说是海上的霸主了,既如此,那你是为什么上岸来的呢?”

    白七爷不开口。

    “七爷不想说,也没关系。”苏邀轻笑了一声:“我也知道,男人么,为了所谓的朋友兄弟,什么都可不要的。什么女人孩子,反正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么,是不是?”

    白七爷的拳头一下子捏紧了。

    他就知道,苏邀会如此胸有成竹,肯定是手里握着筹码,现在看来,苏邀的筹码,应当就是他之前安置在了廊坊的妻子孩子们。

    此时,再去思索苏邀是如何知道他们的下落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已经在苏邀的掌控之中。

    他的喉结剧烈的滚动一下,最终还是撇开了头。

    苏邀真是讽刺的笑出了声。

    所以这些男人们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良心,他们自己在外无恶不作,从不考虑到时候给家里人带去的麻烦,而后,等到麻烦真正来临的时候,他们总是一副大义凛然大义灭亲的模样。

    装出一副十分在意苦大仇深的模样,其实说到底,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她知道拿他的妻子孩子是说不动他的,因此这个话题只一瞬便不再提,而是话锋一转微微笑了笑:“七爷,你在迟家那边,应当算是重要的人物吧?”

    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竟然忽然扯开了,白七爷拿不定主意苏邀是個什么意思,干脆仍旧沉默以待。

    幸亏苏邀也不需要他的回复,她从圈椅里起身:“七爷真是多虑了,我不会对你用刑,也不会拿你的妻子要挟你,因为我知道,你会走上这条路,就不会真的在意她们,有能力的时候,你自然会装模作样的施舍一点感情,装作在乎的样子安置她们,但是一旦真的要做出取舍的时候,她们不值一提。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因为七爷应当已经趁着之前杨参议审你的功夫,把消息传出去了吧?”

    之前说起他家里人的时候,杨参议尚且还能维持镇定。

    但是现在听见苏邀这么说,他方才是真正的瞳孔剧烈的收缩,猛地朝着苏邀扑过去。

    苏邀早有准备,几乎是在他动作的同时,便抬起手发动了弩箭,箭矢流星一般朝着白七爷飞过去,惯穿了白七爷的肩膀。

    饶是以白七爷的老辣,也被这股大力带的往后一倒,重重倒在地上,捂着肩膀痛呼出声。

    而后白七爷又气又恨的抬头猛地盯住了苏邀。

    苏邀半点不怕,相反,她还笑了起来:“原先还不敢确定七爷到底是不是真的传递了消息出去,但是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了。七爷,您看看您,哪怕什么都不说,你也依旧是个人物啊,那我就等着那些会开口的来了。”

    是的,苏邀之前就猜测这纪家里除了纪二太太,还有人为白七爷所用,在给他们传递消息和帮忙。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那么,那些人见她强行从杨参议手中抢走白七爷,会不会担心以她的强硬手段,白七爷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呢?

    这世上,大多数人的疑心病可是很重的,尤其是那些在刀口上舔血的人。

    只要起了疑心,那些人哪里会冒着被连根拔起的风险,必定是要来救人,或者来灭口的。

    而不管他们来做什么,反正都是苏邀所期望的。

    白七爷没法儿再跟之前那样装作毫不在意,他几乎是忍着巨大的疼痛又跳起来,想要朝着苏邀的背影扑去,这个女人真是屡次三番的坏他们的大事,简直似乎就是老天专门派下来克他们的,若是真的让她把人引出来,那大家在云南的一番布置,就真的白费了。

    可是他到底是受了伤,动作又大,苏邀早听见动静,冷笑了一声往边上闪开,冷冷回头看着白七爷扑了个空,特地拍了拍手,门吱呀一声打开,阮小九急忙在外面喊了一声:“姑娘,没什么事儿吧?”

    苏邀摇头,含笑关上了门,吩咐阮小九:“严加看管,不许对七爷不敬,去给七爷请个大夫来瞧瞧,给七爷治伤。”

    阮小九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机灵的答应了一声:“好嘞,姑娘您放心,我这就去。”

    苏邀点点头,总算是得了空回纪家安排的屋子换件衣裳。

    燕草一直等着她,见她回来松口气,手脚麻利的将饭菜先摆好,让她先吃些东西,自己又紧跟着去把衣裳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这才回来跟苏邀道:“吃了饭,姑娘等一会儿再更衣吧,您看看从昨晚到现在,一口饭都还没用呢,人是铁打的不成?”

    苏邀不是铁打的,不过忙起来还真的感觉不到饿,直到现在看见一桌子菜,才真是饿了。

一百八十七·较量

    苏邀的饭才吃到一半,便见燕草朝外看了看,又有些赧然的进来,不由得便笑了,放下碗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庆坤在外头呢?”

    下人之间订亲成亲原本没那么多讲究,多得是直接女方穿一身红衣裳过去男方那里,就算是成亲了。

    不过庆坤显然是不想委屈燕草的,尤其是得到了苏嵘和苏邀的赞同之后,庆坤简直是变着法子的把好东西都捧到燕草这里来,今天是一根簪子,明天是几只云南的枣子,零零碎碎的,但凡是碰见好的,他总要送过来的。

    苏邀并没有经历过,但是却也能了解那种怦然心动的喜欢,见燕草抿着唇有些羞涩,她轻笑着催促燕草出去:“去吧去吧,我这里有这样多人服侍,你快出去瞧瞧庆坤是做什么,别叫人家等着,若是人家有事呢?”

    “能有什么事?”燕草一面嘴硬,抱怨了几句,还是给苏邀又盛了汤,这才出去了。

    外头的太阳晒得人有些发晕,燕草急忙抬手挡了挡,就见庆坤正在院子外面那丛大叶女贞后头等着,便加快了步子跑到他跟前:“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庆坤抬头看见是她,顿时有些紧张,嘴也不自觉的咧到了耳根,笑着说:“我,我忙完了,所以过来问问你吃饭了没有,我这里有.....有五色糯米糕,说是云南独有的吃食,别的地方做不出这样的,你要不要尝尝?”

    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几个用芭蕉叶包裹的米糕,笑眯眯的递过去给燕草。

    燕草哭笑不得,但是见着他小心翼翼的拨开叶子捧着晶莹剔透的米糕过来的时候,又觉得心头砰的跳了一下,心里酸酸甜甜的。

    这个人真傻,可是,傻的真可爱啊。

    她这样想着,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伸手接过了他的米糕,又忍不住嗔怪着开口:“你也是,就为了这个,便巴巴的跑这一趟?”

    庆坤正色起来:“是啊,我尝着这个米糕味儿好,心里自然想着要跟你一起分享。”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燕草见他跑的一身的汗,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给他去擦额头,庆坤有些不好意思,可随即便俯身让她不必踮着脚够自己,脸上是全然的笑意。

    燕草也忍不住笑了,打闹一会儿,燕草忽而睁大了眼睛看向庆坤身后,有些诧异的咦了一声:“怎么纪太太过来了?”

    庆坤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果然见纪太太被几個丫头仆妇簇拥着进院子去了。

    他想了想,就道:“大约是有什么事要找姑娘说罢,现在毕竟大家都是住在纪家,她有什么事找姑娘,也是正常的。”

    燕草点点头,催促着他出去,又道:“我也进去当差了,姑娘体恤我们,我们便更要知道分寸,不能误了事,你也去吧,我回去了。”

    庆坤笑着答应,让她先走,自己看着燕草进去了,才走了。

    燕草上了回廊,便见纪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正等在屋外,她笑着打了声招呼,那个婆子也十分的恭敬亲热,笑着问她:“燕草姑娘这是打从哪里回来?我给您打帘子。”

    “不必不必,我自己来便是了。”燕草急忙婉拒,笑着交谈了几句,便自己打了帘子进门。

    苏邀已经吃完饭了,正好纪太太进来,她便坐下跟纪太太一道说话。

    纪太太眉眼中都带着些愁色,轻声跟苏邀说:“我听说了,您允准她给父母兄弟收敛.....真是多谢您了,她此番惹出这么大的事,其实家中上下都惊惧不安,很怕家中其他家小也要受此事牵连,幸亏殿下大人大量,没有牵连的意思......”

    萧恒那边身份至尊,纪太太毕竟是女眷,跟那边是搭不上关系的。

    而钦差队伍里,唯一的女眷就是苏邀。

    苏邀还是县主,又是苏嵘的嫡亲堂妹,苏嵘对她跟对亲妹妹也没任何分别了,看苏嵘带着她和殿下同进同出的,纪太太自然是要把力气使在苏邀身上一些的,何况,公公还有那等吩咐。

    苏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挑了挑眉实话实说:“纪太太若是为此事忧心,那倒也不必。殿下不是那种牵连无辜的人,纪家的诚意摆在这里,我们也是看得见的,纪二太太一人糊涂,那是她的事,何况,她已经付出代价了,之后你们要对纪二太太如何,这我们不会管也管不了,但是你们其余跟此事无关的人,不必紧张。”

    纪太太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又有些复杂。

    她从前见惯了那种没事也把事情说的严重几分,恨不得借着这些事能搜刮你们一层皮的人,大多数人都是仗着手里有几分权力,便恨不得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半点余地也不肯给你留,哪里会跟苏邀这样,干干脆脆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没事?

    她于是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便更要感谢苏姑娘了。”

    她正准备借着个由头把自家儿子引出来,忽而听见外头脚步声响起,紧跟着便有人隔着帘子禀报:“太太,外头有个小哥儿说是找苏姑娘有事。”

    纪太太十分有分寸的人,听说是苏邀这里有事,便立即起身,不耽搁苏邀的正事,又道:“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找苏姑娘说话,您先忙着。”

    苏邀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也没听她说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也有些奇怪,不过既然能走的这么痛快,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苏邀便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送纪太太出去,正好见阮小九在外头候着,便问:“怎么样了?”

    “姑娘,有动静了。”阮小九这个人自来都是机灵的,此时眉眼之间更是都是喜气,咳嗽了一阵跟苏邀说:“给白七爷请了大夫去看,之后便陆续有好几拨人过来,话里话外的打听消息的,我看,请大夫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人便更坐不住了。”

    毕竟,既然会去请大夫,谁知道白七爷是不是已经透露了什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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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上珠华介绍:
分明是真千金却死的落魄的苏邀重生了。
上辈子她忍气吞声,再重来她手狠心黑。
谁也别想吸着她的血还嫌腥膻了。
重来一次,她要做那天上月,冠上珠,光芒万丈。
某人跟在她身后一面替她挖坑,一面苦心孤诣的劝她:
不用这么费力的,瞧见我头上的冠冕了吗?
你就是上面最华丽的那颗。冠上珠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冠上珠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冠上珠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