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九·同归于尽
山上也就这条路是修出来的,铺着青石板,一路还做了护栏,但是等到半山腰,护栏就消失了,他的人埋伏在半山腰的桥底下,桥底下是有炸药的,原本若是他能够上去......那么只要炸掉了那座桥,这些人除非是插上翅膀,否则的话绝不可能追得上他们。
但是现在,听苏邀的口气......难道她真的连桥底下的炸药都发现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马老大沉默这么久是在考虑这个问题,苏邀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也不再跟马老大纠缠下去了:“您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我能站在这里,自然是因为,这里对于我来说,是安全的。事到如今,尊驾还是束手就擒吧。”
她一说完,她身后带着的人便迅速威胁的将弓箭拿了起来,张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只要他说个不字,这些箭矢就会朝他射过去,将他射成一个刺猬。
马老大心里有些憋屈,活了这么多年,他也算得上是纵横一方的枭雄了,但是却被一个小丫头给逼到了墙角,还是被逼的这样没有还手之力,毫无尊严,这让他有些恼怒。
也正因为如此,马老大原本还有些踌躇的心思迅速坚定了,他把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尖锐的发出了几声类似鸟叫的声音。
紧跟着,山林中便有了动静。
马老大啧了一声,淡淡的看着上面的苏邀:“县主真是很出人意料,不得不说,县主是个奇女子。不过,县主是不是也太小看了我了?我无所谓啊,烂命一条,反正多活一天都是赚了的,但是县主,你这金尊玉贵的身份,今天可就要结束了,这么一想,咱们一起死了,倒也怪可惜的......”
就随着这一声呼哨,山林中的动静越来越大,像是有一阵风裹挟着什么东西呼啸而至,苏邀身边的何坚面色大变,有些惊恐的往上面看了一眼,只一眼,他几乎就要晕过去了,震惊的喊:“快带姑娘走!”
是大象!
是好多大象!
这些大象竟然会在秦府的密林当中!
但是,他们之前分明已经搜过一次山了,而且还算是仔细,就连桥底下的炸药都摸出来了,并且还将树上和山洞中的人都给找出来了。
就是这么仔细了,竟然还会落下这么多大象?!
这么多大象,到底是藏身在哪里?
不仅是何坚大惊失色,其余的跟着苏邀来的,要么是苏嵘身边的亲信,要么是萧恒的心腹比如三省,但是此时,他们惨白了一张脸,以他们的机智和反应能力,一时竟都无法反应过来。
这个时候,便轮到了马老大得意了。
他靠在山壁上,眼看着象群几乎以毁天灭地的架势从山顶狂奔二来,啧了一声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一直盯着苏邀的表情,十分想看看这位素来都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于色的县主现在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不是自信什么都能掌握在手中吗?
不是算无遗策吗?
那不知道她算没有算到,秦奋原本就是象兵统领出身,不仅如此,秦奋先祖便是土司身边豢养大象的第一人。
他这后山远处,有野象群,加起来总也有二十多头左右。
二十多头,平时都在小山往南的水库那边山里,只有无人的时候会出来。
但是秦奋有能让这些象群出来的办法。
这是秦奋保命的手段。
他目光讥诮的看向苏邀,满心想要从这个县主身上看出点慌乱来,最好是还得哭一哭,否则的话,他岂不是白白的把保命的王牌都给拿出来了?
谁知道苏邀却仍旧镇定的很,她甚至还有时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尊驾保命的手段在这里啊。”
她甚至还好整以暇的挑了挑眉:“只是,尊驾愿意跟我一起死在这里,却不知道,秦大人愿不愿意呢?”
马老大的笑陡然僵硬。
秦奋?!
他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苏邀已经拍了拍手,而后,便有几个人押着秦奋也从桥边上那棵大树边上绕了出来。
苏邀笑了笑,看着如同是乌云过境的象群,竟然还有心思跟秦奋开玩笑:“秦大人,您到底有没有办法啊?若是您不想想办法的话,就只能跟着我们死在这里了。”
她别有深意的看了看面色阴沉如水的马老大:“这样或许也挺好的,秦大人总算是报仇了么。”
马老大死死的盯着苏邀,恨不得把她给当场生吞活剥了算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多智近妖,厉害到让人觉得可怕的程度。
现在想想,她肯定是早就认定山上才是唯一逃跑和能藏人的地方,所以一早就已经在这里埋伏下来,不仅如此,她还把秦奋等人也弄来了。
想来他们接到的搜查全府的消息,也是苏邀他们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迫他们跑出藏身之地,来山上。
这么想通了前因后果,他便忍不住又看向秦奋。
秦奋却根本没有看他。
象群还在狂奔,如果按照这个速度,他们所有人都逃不了,全都要被象群踩成肉泥!
但是,他怎么甘心?!
他为什么要投靠马老大?为什么要帮马老大?
还不是因为他不想死,他还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去海上,去继续过逍遥的日子?
现在如果死在这里,岂不是太冤枉了。
谁爱死谁死,反正他是不会死在这里的。
都不必苏邀再费什么口舌,他已经惊恐的拿起了一只带在胸前的哨子,死命的吹响了。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他,包括马老大也是。
神奇的是,随着这声哨子吹响,没过多久,奔腾的象群竟然真的减缓了速度,而后,它们不再躁动,也不再朝着山下狂奔,而是停住了动静。
光是象群刚才狂奔的动静,就已经震落了许多山石,此时还在零碎的往山下掉,有些差点砸到人,何坚看的惊心动魄的,始终警惕的护着苏邀,十分怕会出事。
而秦奋已经睁大了眼睛,等到象群的动静彻底停止了,他才死命的出了一口气,睁圆了眼睛瘫坐在了地上。
一百一十·水落
苏邀笑盈盈的站着,等到动静平息,秦奋也已经瘫在地上不动了,她才了然的望着马老大挑了挑眉:“马老大好像很震惊?”
马老大说不清楚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更多一些了,他鬼使神差的问:“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急?如果秦奋没有保命的后招呢?再说,你对象群了解吗,如果秦奋的后招也没有用,那你不是就真的死在这里了吗?”
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按理来说不是最惜命的吗,他们往往把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为什么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
秦奋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不动了,苏邀使了个眼色让三省和阮小九把人给看紧,自己对上了马老大的眼睛:“尊驾说错了,我这个人,从来就贪生怕死,所以,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秦将军能控制这些象群,我是不会冒险的。我刚才说的什么一起死在这里的话,都是骗秦将军的。”
秦奋见过的女人,要么就是胆小如鼠,要么就是懦弱顺从,哪里见过这么狡猾的,他顿时被气的一下子差点儿成了一只蛤蟆,恨不得吐出几口气来。
马老大也变了变脸色,他有些知道白七爷对苏邀的咬牙切齿是为什么了,他原本还想看看苏邀死到临头的时候是怎么慌乱的,但是没想到反过头来却被苏邀摆了一通,摆了一通不说,这人真是十分知道怎么往人家心窝里插刀子,每句话都好像是想到你怎么想的,一句句说出来比什么扎你都痛。
他冷哼了一声:“牙尖嘴利!”
苏邀懒得跟他废话,挑了挑眉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承蒙尊驾夸赞,小女子愧不敢当。”
又笑眯眯的看着他问:“不知道尊驾是打算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要打算被我射成一个马蜂窝呢?”
她说着带着些狡黠和挑衅的眨了眨眼:“要知道,我这个人素来不仅贪生怕死,还十分记仇,谁得罪了我,我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性子,相反,我是巴不得十倍百倍的整死那个人的。现在尊驾害了我哥哥,侮辱我哥哥名声,我这個人,从来不识大体,也不想考虑大局,尊驾如果真的不配合我的话,那你死在这里,我真是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秦奋,轻声道:“毕竟,秦大人是个惜命的,我感兴趣的东西,想必秦大人是能为我解惑的,对不对?”
秦奋还能说什么?
他现在可就落在苏邀手里,苏邀手里这些人个个都是狠人,刚刚挟持他上山的时候,手里的刀当真都毫不犹豫的划破了他的脖子。
还有刚才,这丫头对着象群都能不动如山!
这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他如果跟她对着干,毫无疑问真的能死在这里。
秦奋吞了口口水,勉强扯出一个比哭都还难看的笑:“马老大,事已至此,算了吧。”
马老大?
苏邀早有预感,这件事应当跟东南沿海那边的势力有关系,现在听见秦奋叫这个人马老大,心里的疑惑一下子得到了解答。
真是那边的人。
不过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的是,以前一直都是白七爷这边的人出面做事,而且从以前得到的情报和资料来看,白七爷跟沈海这帮人应该是互相合作的同时但是也互相防备的。
就算是来了云南之后,也是假死脱身的白七爷一直在背后指挥。
她并没有遇见过沈海的势力。
现在马老大出面.....
是东南沿海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吗?
就在她出神的这一忽儿时间,那边的马老大已经冷笑了一声,毫不迟疑的纵身跃下了山谷。
山涧中处处都是藤蔓和乱石,他跳了下去,一时很难看到人影。
秦奋也面色惨白。
苏邀冷冷看着底下奔流的溪水,转头吩咐阮小九:“带人下去搜,不管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阮小九急忙答应了。
苏邀便又吩咐三省:“将山上再搜一遍,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吩咐完这些,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带着其他人和秦奋先回了秦家。
灵堂里已经恢复成了原样,秦天生仍旧跪在两幅棺木前,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哭,而是目光坚定的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
木四夫人在边上陪着他,心里很觉得这个小孩子可怜,遇上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爹,还不知道前程是如何。
这么想着,木四夫人摸了摸秦天生的头,正要说话,外面忽然有人大声喊:“回来了!县主回来了!”
是程成的声音!
木四夫人听出来了,低声安慰了秦天生几句,急忙小跑着出了灵堂,再跑出了院子,便看见一行人往这边走过来,领头的果然是苏邀。
木四夫人松了口气,大声喊了一声县主,又忙迎了上去。
迎上去之后她才发现,苏邀身后一行人的衣裳都沾满了泥土和碎屑,看上去脏兮兮的,好像是从山里滚了一圈似地。
她不由得有些惊诧,等到看见了垂头丧气的秦奋,眼里掠过一丝不屑,便问苏邀:“县主,事情怎么样了?”
苏邀便似笑非笑的看着秦奋:“现在已经查的差不多了,我们刚才把刺客,也就是真的害了秦夫人母女的凶手堵在了山上,这一点,不仅我们看到了,白统领等人也是可以作证的。所以,所谓的我哥哥侮辱了秦大人的妻女,这件事纯属是子虚乌有,也是有人故意陷害。想必对于这一点,秦大人自己也是没有疑问了的,是不是,秦大人?”
秦奋早已经习惯苏邀话里有话了,听见她这么问,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苏邀便淡淡的扫了周围的人一眼,冷声道:“从今以后,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再传不实的谣言,什么土人汉人,大家都是大周人,也都是大周的子民,自然都是一家人。若是再有人拿这件事来挑拨两方之间的关系,那就别怪朝廷不留情面了!”
木四夫人环顾了众人一眼,明白了苏邀的意思。
一百一十一·石出
木府的土人贵族们都聚在了秦家的议事厅中。
这个场面是很罕见的,毕竟从前要把这么多人聚齐实在是不容易。
但是这一次,城中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的差不多了,此时大家坐在议事厅里,都不由得思绪纷纷。
原本大家都为了秦奋家里的事心不在焉,也很怕朝廷是说一套做一套,实际上要清算土人,这一次之所以全部过来,也正是因为要帮秦奋要个公道,顺便探一下朝廷的口风。
谁知道他们一来就碰上灵堂再次遇见刺客这样的大事。
若是事情真的跟之前秦奋说的那样,是苏嵘侮辱了他的妻女,那么大家对于朝廷的信誉便不可避免要产生怀疑,毕竟,他们可都是土人中的贵族,这些年来,也是一直都是为木府办事的。
前些时候,更是跟朝廷尽心尽力的作对。
若是朝廷这么对秦奋的妻女,以后便可能这么对他们的家眷,这如何能够忍得?
可如果真的是还有别的刺客,那大家就更担心了,想的事情也不得不再多一些-----谁要做这样的事,来挑拨秦奋跟朝廷的关系呢?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
此时此刻,大家在座的便没有一个能够安心的,都惊惶的等着消息。
心不在焉的坐了一会儿,大家正沉思中,忽然听见外面有一阵声音传来,隐约还能听见有人说抓住了之类的话。
一听见外面这个动静,谁也坐不住了,急吼吼的争先恐后的往外走,一起挤到了外面走廊,便见大队的人押着秦奋正在往灵堂那边走。
杨家的家主一眼就看出来,当即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其他的人也都顾不得议论,全都涌向了灵堂外面。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杨家的家主趁着自己跟白熊熟悉的关系,飞快的挤到了前面,好奇的问:“这是怎么了?抓到了刺客没有啊?”
白熊此时正在跟底下的士兵说话,听见杨家的家主这么问,便直截了当的点头:“抓到了,不过让刺客跳了山谷,如今也不知道人是死是活,已经派人去追了。”
大家便都怔了怔。
有人忍不住插嘴:“那不是白费力了吗?那到底是谁害了秦夫人母女,这事儿是不是没个定论了啊?”
白熊讥诮的牵了牵嘴角,冷冷看着耷拉着头显然是已经放弃挣扎的秦奋,说:“有啊,秦大人对那些刺客的来路都十分清楚,跑了一個没关系,我不信个个都能跑,这里面,总还有漏网之鱼的。”
他说着便冲秦奋笑了笑:“秦大人,怎么样,你休息够了吗?若是够了,咱们不如就去找找?”
秦奋知道如今生死都捏在人家手里,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
其他的人哪个不是十分清楚秦奋的性情的?见他竟然如此反常的号说话,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出了不对,只是一时又不好问,一直等到里面的秦天生也跟着出来,大家才觉得更奇怪了-----秦天生如今可是秦奋唯一的儿子了,按理来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该跟自己父亲两个人更加亲近才是,但是看秦天生对着秦奋,简直是如同陌生人。
这种情形,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不对劲了,等到过了一会儿,杨家家主便率先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抓刺客这事儿,跟秦大人有什么关系?”
大家要问的就是这个,听见杨家的人帮忙问出来了,就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白熊。
也有人故意去看秦天生的面色的。
这件事好似太古怪了些。
白统领却懒得回答他们,倒是白统领身后的程成冷笑了一声:“自然是因为,这些刺客只有秦大人才知道在哪儿!秦大人既然在这里,大家也可以直接问他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我们伯爷做了这些事!”
不是苏嵘做的?
听程成这话的意思......
大家一时有些迟疑。
但是紧跟着木四夫人便叹了一声气:“刚才天生说,他之前便看清楚了凶手的模样,并不是永定伯,但是秦大人却压着他不让他说,反而一口咬定是永定伯做的,原来竟然真的是如此?”
什么?
大家被木四夫人这番话给惊呆了,都觉得太过匪夷所思。
秦奋竟然早就知道凶手不是苏嵘,但是却还要逼着孩子说是苏嵘?
那.....
那秦奋他......
秦奋疯了吗?竟然这么蠢,他图什么啊?
但是秦奋如今就在现场,他都一声不吭,在场的人哪里不知道这件事都是真的?一时都有些目瞪口呆。
好在很快,便有人过来请他们过去,说是殿下有事跟他们说。
大家这才收拾了心情,带着一脸的复杂出去了。
等到他们都走了,木四夫人松了口气,看着秦天生的目光更加怜悯:“好孩子,你母亲和妹妹一定会安息的。”
她顿了顿,又看向一直沉默的苏邀:“苏姑娘,不知道你们会怎么.....安置天生?”
苏邀回过神来,听见木四夫人这么问,便看了秦天生一眼。
大约是经历过许多变故的缘故,秦天生跟一般的孩子有十分明显的区别,他显得要沉默和稳重的多了。
她想到这个孩子为了母亲和姐姐能够反对父亲,虽然说这样做看似很简单,但是能做出这种决定的其实本身便已经很了不起,而且这也能说明这个孩子比寻常人要果断和冷静理智得多。
她想了想,问秦天生:“你年纪还小,除了你父亲之外,你还有旁的亲人么?叔叔婶婶,或是舅舅舅母之类的?若是有你觉得可靠的长辈,我们便将你托付给他们,若是你觉得都没有人靠得住,那么,若是你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先在学堂里学些东西,等你长大了,再接管你家里的产业。”
学堂?
不仅秦天生听的有些茫然震惊,就连木四夫人听了这话也觉得奇怪,她有些茫然的问苏邀:“什么学堂?”
他们木府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苏邀便笑了笑:“朝廷开的学堂。”
一百一十二·利诱
“学堂?!”
此时在秦家的议事厅里,刚才还因为真相而震惊的土人贵族这下子全都炸开了锅,一个个的跟见了鬼似地看着上面的萧恒和朝廷的一众大小官员,十分不能理解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说是要开一个什么学堂,让孩子们都去那里上学?
但是,他们土人里的孩子,就算是有读书识字的,那也是自家请先生请人啊。
他们的孩子跟普通的孩子怎么能一样?
那种人多的私塾,他们是绝不会去的!
见大家都议论纷纷,崔先生拈着胡子笑了笑,还是一团和气的笑呵呵的:“是啊,这也是朝廷恩典。不管哪个地方,朝廷都是会设下县学、府学、这些供孩子们的读书的地方的,里面的先生和教谕,也都是挑选饱学之士,为的就是能够让孩子们成才。”
话是这么说,但是,问题是这是朝廷的学堂啊!
杨家的人率先提出疑问:“那请问......这学堂设在何处?进学的人又都有什么人?”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十分要紧的。
如今战事刚刚结束,眼看着朝廷如今动作频频,听说新的知府也马上就要来云南赴任了,这么一来,大家都很担心和关心朝廷的每一个举动,总觉得他们每一個举动都是喊着深意的。
当然要问清楚!
萧恒微笑着看着杨家的家主,语调仍旧不紧不慢:“学堂也仍旧跟别的州府一样,会按照情况设置府学县学乡学,是按照年纪来划分,只要是达到了进学标准的,都可以报名,等待筛选。”
还要筛选?
大家都怔了怔,一时更加摸不清楚这个学堂的真正意义了。
还是白熊的弟弟又问了一句:“那什么才是标准?我们的孩子又改如何呢?”
土人之间阶级十分分明,高贵的大家族是看不起那些血统低贱的族群的,也正因为如此,已经有贵族意识到不好了。
结果,萧恒就笑了一声,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想法,挑眉并没有任何犹豫的说:“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上乡学,须得要熟读千字文、三字经等,而县学,再由教谕和先生们出题。”
他看着众人,虽然声音温和但是却语气坚定:“大家不必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因为,白熊白统领的儿子,便是县学的第一批学生之一。”
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白熊的弟弟白虎。
白虎一下子就惊住了,见众人都朝着自己看过来,急忙苦笑摇头:“这,这我并不知情,我哥哥并没有提起啊。”
崔先生便适时开了口:“不仅是白统领,还有木老太爷的侄孙、并你们这里几位军官的孩子,除此之外,再告诉大家一个消息,那就是,我们廖总督的儿子,也会在此地入学。”
若是说先前的话像是一颗炸弹,炸的大家都有些担心的话,那么现在崔先生的这一席话,则就有些像是往沸腾的水里再投了一颗石子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大家一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担心的人少了许多。
反而大家的重点都变了。
变成了,为什么那些人可以提前把孩子送去学堂?
总督的孩子都在学堂里读书。
那么这学堂里出来的孩子,以后前程能差了吗?
朝廷现在打下了云南,大家以后就不是看土司的脸色吃饭,而是靠着朝廷吃饭的了。
这一辈的人,没有关系,靠着祖辈的余荫,靠着朝廷刚打下云南的便利,可以对付着过去,但是子孙后辈们的生计呢?
之前为什么要跟着木桐死活对抗朝廷啊?就是因为他们的立场跟朝廷的不同,朝廷打着的就是匡扶土人的旗号,不仅如此,还在昆明把杨将军他们的家产都给分了。
这是一个十分让大理府的贵族们不安的信号,大家都很怕萧恒进城里之后会再来这么一遭。
幸亏萧恒并没有这个意思,在进城之后,只是分了木桐的私库,而并没有动这些贵族和大家族的主意。
但是之前不打,大家都不能确保以后的事。
所有人都如同惊弓之鸟,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对秦奋家里出事这么关心的缘故。
如今大家的担心去了不少之余,心态便开始变了。
崔先生将众人的反应都尽收眼底,最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等到进了学堂,也会评优劣,若是优等的,自然也是有各种好处,比如说考科举,取得功名,也比如说,武功学的好的,便去军中谋个差事。起乃是殿下体恤民情,因此才相想出的法子。”
大家此时都已经有了七八分心动了。
只是还有一个顾虑。
杨家的家主大着胆子探问:“那......那我们的孩子也跟那些普通人的孩子一道上学吗?”
这是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大家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了崔先生和萧恒的身上,等着看他们会怎么回答。
崔先生挑了挑眉,轻声说:“都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虽然轻,可是目光却坚决,从众人脸上都扫了一圈之后,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从今以后,只要是有才能的,有本事的,都能博个出身,找一碗饭吃。只是,学堂是学堂,并不是善堂,能进去的,自然都要通过考验,所以大家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不合适的人混进去。”
这一番话的意思,是入学还是有门槛的?
只是身份不再是门槛,而是变成了才识。
大家一时静默无声,都陷入了沉思。
好在萧恒也不是要他们立即就做决定,笑着说:“也只是跟大家顺便提一下这件事罢了,入学不入学的,大家尽管凭自己的心意。”
他轻描淡写的说完,又说:“对了,跟大家说一声,如今就拿大理府的学堂来说,这个学堂的山长,是崔先生。崔大儒的名声,想必不必我说,大家也都是清楚的。”
他说到这里,不再多说,只是站了起来:“好了,秦奋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真相已经出来,不是永定伯的责任,而是秦奋跟人勾结故意陷害,如今证据确凿,大家也都放心了吧?”
一百一十三·心动
白虎等人各怀心思的走了,热闹的秦家顿时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萧恒出了院子,侧头去看刚才一直跟在身边的几个锦衣卫,挑眉问:“都看清楚了吗?”
几个锦衣卫急忙点头。
萧恒便嗯了一声,言简意赅的说:“跟着他们,盯着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崔先生在边上静静地正看着,等到他们都出去了,才道:“其实殿下不必忧心,他们迟早会明白,守着什么贵族不贵族的名号是没有用的。历朝历代,凡是权力更替,必然带来新的秩序。眼下便是该建立秩序的时候了。”
建立学堂,让土人的孩子们也受教育,让他们也要读书。
而学堂里的先生都是朝廷精挑细选选派来的,他们除了教知识之外,还会教他们礼义廉耻,忠君爱国。
只要教好了,下一代的孩子们,便自然是朝廷的拥护者。
崔先生摸了摸胡子:“教育之功,便在于此。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虽然不是一时半刻能看到效果,但是带来的效果却是绝对稳妥的。”
萧恒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如今解决了苏嵘的事情,他心里也轻松了几分,跟崔先生一并走了一段路,他才淡淡的开口:“先生所言甚是,教化之功并非一日,这是一件长长久久的事,也正因为如此,学堂的事,还要让崔四爷多上心,绝不能有什么差池。”
改土归流,学堂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如果学堂能够建立好,那么学堂就是榜样,会有源源不断的土人中的有识之士和贵族圈子往里面去,也能输送一批批的忠君爱国的人出来。
这可比木府统治的时候用的蛮横的压制的法子要有用的多了。
崔先生有些担心:“只是,如此重要的事,交给犬子,怕他会德不配位。”
萧恒立即便笑了:“先生多虑了。原本崔四爷便是跟着我一路从昭通走过来的,他的办事能力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至于若是担心避嫌的事儿,那就更不必了,若是到了如今,本殿还连一些好的差事给自己的人的资格都没有,那还有谁愿意跟着我?”
崔先生便也不再推辞。
走了一段,见萧恒要往内院去,崔先生就知道他是去找苏邀的,寻了个由头便出去办事了。
萧恒自己加快步子去了灵堂,正好见苏邀正在跟秦天生说什么,不由便笑着立在不远处静静的看。
跟着他的三九都有些纳罕。
自家殿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了变脸的本领,不管什么时候,反正只要看见了苏邀姑娘,他就是这副笑盈盈的样子,简直是连藏都藏不住心里的欢喜。
他在旁边轻声咳嗽了一声。
苏邀那边立即便被惊动了,秦天生正听苏邀说学堂的事,他从小就跟父亲不亲近,秦奋做了太多伤害他母亲的事了,等到现在,他母亲也已经死了,他就对秦奋更加没有任何的留恋。
但是没了父母,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儿。
如今听苏邀说起来,学堂是个很不错的去处了。
他只是有些犹豫:“那我有住的地方的吗?”
苏邀笑了起来:“自然的,书院少,学生多,而且学生往往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若是每天都要回家再去书院,这该多不方便?所以,学堂通常会设有宿舍的,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的了?”
“这有什么受不了的?”秦天生不以为意:“我可以的,我一定会好好的学。”
母亲和姐姐临死都还在交代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要珍惜性命。
他一定不能让母亲和姐姐失望,一定会活的很好的。
苏邀就默了默,随即重重的点头:“是啊,你是个好孩子,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跟秦天生说了一会儿话,苏邀就被咳嗽声惊动了,转头看见含笑在注视自己的萧恒,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事情都说完了?”
萧恒见了她便莫名觉得高兴,也因此脸上一直都带着笑意,他点头,又问她这边的情形。
其实之前的计划都是她跟萧恒通过气的,再说现在除了马老大之外,也通过秦奋抓出了一些人,这些并没什么好说的,她倒是想起另一件事,着重跟萧恒提了提:“沈海的人以前虽然也跟那边有结盟的关系,但是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了。这一次,沈海为什么会派马老大过来,我总觉得这有些奇怪。”
萧恒也皱了皱眉头,他之前已经听说过了马老大的事,也想过缘由,但是跟苏邀所说的一样,他并没有足够的消息支撑他分析出什么来,也因此,他只能按住心里的疑惑,摇了摇头:“之前木桐被木三小姐杀死,实在是太可惜了,不然的话,从他嘴里,是能问出更多东西来的。”
木桐才是木府的掌权人,他才能够资格跟那边谈条件合作,秦奋到底还是不够分量,可想而知从他那里问到的东西,只怕也是有限的。
不过萧恒也没觉得有谁很么可失望的,大道直行,再多的阴谋诡计其实也抵不过他打得这场胜仗,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淡淡的道:“不过也没有关系,木桐死了,马老大生死不明,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一直都是他们给我们找麻烦,我们也差不多可以给他们找些麻烦了。”
苏邀会意:“你是想.....”
清剿那些海匪吗?
萧恒跟她对视:“迟早有这一天的。”
他们中间隔着这么多的仇怨,也隔着利益的冲突,迟早有这么一天。
不过他不着急,因为如今优势在他手里。
他如此笃定和意气风发,苏邀看着他,一时有些失神。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虽然神采飞扬但是却也小心谨慎的少年变成了这样沉稳自信的模样?
如今的萧恒,经过了几场大战的洗礼,已经完全有了另一种样子,就像是掩盖不住光芒的珍珠,璀璨又耀眼。
一百一十四·久处不厌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萧恒先是诧异,而后便不知道为什么,喜悦从心里开始涌上来,他俊美的桃花眼里全是宠溺和欢喜,多的仿佛都要溢出来,静静地看着苏邀的脸,他忍俊不禁的问:“看够了吗?是不是忽然发觉我很好看?”
萧恒好看,在京城是出了名的。
哪怕他刚在锦衣卫那一段,人家叫他阎王,前面也得加上玉面两个字,便是说他好看的意思。
苏邀反应过来,想到自己竟然看人看的呆了,忍不住恼羞成怒:“好看什么?我是在想天生的事情!”
哪怕能去学堂,但是学堂建成并且投入使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在这中间,秦天生终究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苏邀借着这件事,急忙将话题扯开,欲盖弥彰的摇头:“总不能一直一个人住着吧?”
萧恒也不拆穿她,知道她面皮薄,也不敢开她的玩笑,顺着她的话说:“其实也不难,他若是自己愿意的话,也可去木府寄宿一段日子,或是狮子山的长老会,想必也可接受他。”
听秦天生的意思,反正不管是父族还是母族这边的亲戚,他都是不想接触的,那就只能往别的地方考虑了。
萧恒低着头看着秦天生:“天生,你自己想怎样?”
秦天生显然是早有准备,他抿了抿唇:“我去长老会,我母亲说过,长老会的老太爷是好人。”
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可以信赖的人,母亲就是唯二的两个之一,母亲说的话,他时时刻刻都是记在心里的。
听见他这么说,萧恒直接说:“好!那我过两天送你过去。”
他又转头看着苏邀:“你来了云南,一直也没有四处去走走,大理府风景如画,许多可去的地方,不如到时候你跟袁夫人和廖夫人也一道跟着去看看。”
苏邀也的确有些心动。
她上一世被困了一辈子,一生都在方寸之间辗转,如今人生终于是另外一种模样了,她想要四处走走看看。
因此思索片刻之后,她就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回了木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袁夫人早在院子门口等着她,见了她回来才松了口气:“虽然说你出去必定是有殿下看护着的,但是我还是担心的了不得,幸亏你好好的回来了。”
妞妞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奶声奶气的喊姐姐。
苏邀一下子便高兴起来,俯身捏了捏妞妞的小鼻子轻声问她:“妞妞今天有没有听娘的话呀?”
妞妞笃定的点了点头,肉肉的小下巴翘翘的,大声喊:“吃饭!”
袁夫人扑哧一声就笑了:“这傻孩子,喜欢吃这里的糯米饭,蘸着糖吃,一人能吃一小碗,中午吃了便惦记上了,一直惦记着吃饭。”
妞妞能听懂母亲在笑她,皱着小鼻子不满的哼一声:“好吃!”
苏邀将她抱起来:“好吃也不许多吃,糖吃的太多了,牙齿坏掉怎么办?”
妞妞喜欢苏邀,听她这么说,忍着心疼犹豫一会儿,还是听话的只吃了一小碗,便乖乖的喝汤了。
袁夫人看的好气又好笑:“她这个小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就听你的话。”
相处的多了,苏邀每天没事便带着妞妞的,妞妞现在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之前在昆明的时候还要长,自然而然的便更加亲近,她笑了笑:“应该是我们有缘分吧。”
她上一世被程礼气的了不得的时候,时常想若是有一个女儿该多好。
只是,她没有女儿了。
想到池塘里的挣扎的那个小身影,苏邀又觉得浑身都开始发凉,从胃部开始不舒服,她摇了摇头,将这些事情都晃出去,跟袁夫人说起了秦家发生的事。
袁夫人盛饭的动作便慢了下来:“这世上的男人,有时候真不知道叫人怎么说,他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的男人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保护妻儿,但是有的男人,他们根本不把妻儿当人,随时可以舍弃。
人跟人之间,怎么就能相差这么大。
苏邀倒是习惯了,从程定安一直到现在的秦奋,她见到的怀男人多的数不胜数,他们说的再冠冕堂皇,其实也不过就是因为自私自利罢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机会了。”苏邀现在已经想的十分清楚:“众叛亲离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不要紧,但是失去了手里的权力,却是最让他们痛苦的,他们终究有一天会明白过来,他们其实什么都不剩,不过在想明白之前,失去权力的痛苦也足够让他们痛苦一辈子了,“
她从来就不信那套以德报怨的鬼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袁夫人也不过就是感叹两句,她嗯了一声抛开这件事:“还有一件事,昆明那边的织场,咱们是不是也照样在这边开一个?”
这件事是之前苏邀便跟她提过的,袁夫人来了大理府之后,这些天便一直在跟廖夫人商议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些眉目了。
“开啊!”苏邀很郑重的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妞妞自己玩,想也不想的说:“大理府的情形比昆明还要更糟糕些,这里城里的普通百姓还好,远一些的村落里、山上的百姓,是真的过的比京城的乞丐都不如,而且他们也没有赖以生存的技能,若是一家都能出个有丝织技术的女孩儿,那么这种情形就会改善许多。另外,殿下要兴建学堂,还要铺路修路,有了这些工程,也会有不少的商人涌进来,殿下已经说了,是不会让百姓充当徭役来做工的,那么商人便必然会雇人,这一雇人,当地的百姓只要愿意挣钱的,便有了挣钱的路子,如此一来,当地的百姓堂的日子,迟早会好过起来的。”
百姓真的是最朴实的一群人了,你若是能让他们好好的过日子,他们便一定会拥护你。
萧恒选择这样的法子,说实话,苏邀觉得与有荣焉。
一百一十五·挥兵
既然要建织场,昆明的例子便现成的摆在了眼前,廖夫人当仁不让,继续出任大理府的织场的场长,又让袁夫人继续做了管事,至于其他的份子,则又是让其他大理府的官员和贵族的夫人们凑了。
这件事刚开始有点眉目的时候,夫人们都已经去打听过了,知道昆明的织场短短时间便已经能够实现收支平衡,他们都忍不住心动。
云南地处偏远,这里的丝织技术其实很不发达,染色和织布技术也都是不行的,因此这里的布匹都卖的很贵,连达官贵人都很难穿上丝绸料子的衣裳,若是能够有自己的织场,那么就不必再费劲去别的地方进那些死贵的布匹,也不必付这么多的车马费和各种打通关节拿布的费用,谁不心动?
很快便有人开始报名。
廖夫人细细的筛查了一遍,将符合条件的人给单独腾出来,很快便选了几个股东,便开始开起了织场。
一开织场,听说里面包吃住,而且还给工钱,教技术,要报名的人险些把织场的门槛都给踩破了。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一些想要趁机骗钱和胡混的人,只是不管是袁夫人还是廖夫人,她们都是早就已经经历过一遍的人,这些人哪里骗得过她们?早早的就被踢出去了。
再加上,杨家的几位夫人也是十分上心,木四夫人也同样天天都在织场盯着,织场一时之间成了全城最热门的话题。
但凡是家里有女孩子的,见了面寒暄若是不问上一句,你家选进织场了么,都不能跟人搭上话。
好在,也正是因为织场办的红红火火,因此萧恒带兵直扑镇南州的事,竟然并没激起多少水花。
萧恒带兵去镇南州,是因为镇南州的土司得知了木三小姐出事的消息,想要为木三小姐报仇,动静闹的很大,若是真的任由他继续去串联其他地方,难免生出许多麻烦来,萧恒跟臣属们商议之后,一致觉得不如速战速决。
他带兵走了,留在云南坐镇的便是苏嵘。
这一次跟着他出征的是宋翔宇和唐青枫他们了。
苏嵘并没被秦奋的事情影响什么,他本来也没把秦奋放在心上,再说之前秦奋他们针对他的手段也太低劣了些,他只是有些恼怒苏邀自己冒险,后来他还专门找机会问了苏邀一回,为什么那么笃定秦奋有办法。
象群这种东西,因为太过庞然大物,总是让人生出十足十的畏惧,哪怕是苏嵘也不例外。
苏邀倒是不怎么怕,她跟萧恒说:“因为秦奋怕死啊!”
见苏嵘瞪她,她又笑了笑,带着一点撒娇的去哄他:“哎呀,其实我是提前打听过啦,我听说过秦奋是带过象兵的,他家里后面竟然还有一座山,虽然说是小山,但是他后山小,连通的水库后面却是好几座大山啊!我也是猜测的。而后就是.....崔先生曾经跟我说过,象群是群居动物,他们跟人一样,非常聪明,而且比人忠贞,非常护崽,我猜测秦奋控制象群的办法应当就是他会将小象引开,让象群发怒.....”
苏嵘眼神就有些复杂。
他总觉得自己真的不是苏邀的哥哥,倒像是苏邀的弟弟。
凡事她都能自己搞定,这也太令当哥哥的挫败了。
不过这感觉也就是瞬间的事,他很快就板起脸来看着她:“说是如此说,但是以后遇见事情,不许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回去跟祖母和亲家太太交代?”
苏邀自然是答应下来了。
说起苏老太太和贺太太,苏邀又不免有些担心。
来了云南之后,她一路忙个不停,总是有突发的情况需要处理应付,以至于她想起祖母和外祖母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但是少归少,对于京城的情形,她始终是挂心的。
临走之前对贺太太和贺姨母的交代,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听进去。
叹了声气,她长长地睫毛垂下来,带着些惆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打仗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其实也牵扯到无数的人,她们来了这么久,其实已经算是速度十分快了,但是也不过是拿下了大理府而已,还有好些州府没有拿在手里。
治理好大理府,让大理府稳定下来,再要收服镇南州寻甸府等地,还不知道要多久。
苏嵘整个人都温柔了几分,见妹妹想家,就轻声安慰:“快了,大理府最难打,其他的地方,都不能跟大理府相比。尤其是如今,朝廷的兵力并无什么损伤,而土人士兵对于朝廷的归属感也大大增强,有了他们的配合,接下来的几个州府都不会遭遇什么太大的抵抗了。不必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而之后传来的战报也证明了苏嵘的这番分析,萧恒只花了半个月时间便将镇南州拿下,并且将冥顽不灵的镇南州土司直接处死,震慑叛军。
将镇南州收拢在手里,留下宋翔宇镇守之后,萧恒又直接挥兵顺宁府和景东府,一路将其余几个州府都攻下了,并且陈兵于镇康州,打算打下永昌府和南甸宣抚司。
这一连串的动作迅捷如闪电,让刚从京城赶来赴任的诸位官员都十分的震惊。
他们都才赶到大理府,还以为殿下应当在为了等他们来恢复大理府的秩序呢,没想到殿下他已经把大理府的矛盾都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殿下他的进度也太厉害了些罢?
好在,殿下只是把大的那些隐患都除掉了,要运行一个州府,还有一大摊子的事,大家商量商量,去拜见过了苏嵘,再由苏嵘引见了当地土人贵族之后,便都干劲十足的开印做事了。
这些官员都是吏部挑选出来,自己本身也愿意来的,少了朝廷里那些老油条拈轻怕重的油滑和推诿,一个个都很肯担责出头,一时之间,大理府吏治空前清明,甚至都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
一百一十六· 京城
这回来的不仅只有普通的官员,还很有一些勋贵之后。
文官自然是考科举考出来的,因此什么身世哪里的人都有,但是这次派来的勋贵们,却大多数身世都十分的出挑。
沉寂已久的汝宁伯府派了人,田太后的远房侄子也来了,更令人震惊的是,平国公府竟然也派了年轻的子弟过来。
廖夫人是总督府人,这些人过来,难免有些人是携带了家眷的,因此她总要出面负责招待和安置,如此一来,她也算是摸清楚了这次过来的人的大致情形,越是知道的清楚,她心中便越是觉得震惊,回头等到廖经续终于赶到了大理府主持大局,她便忍不住轻声说了这件事,而后若有所思的说:“从前殿下刚来平乱的时候,身边跟着的也没这么多厉害人物啊。”
廖经续说的就要直白多了:“从前也不知道殿下到底几斤几两啊!就如同我们当初,不一样对殿下存着几分怀疑吗?如今不同了,昆明土兵被他收服得服服帖帖,他又打了几场了不得的胜仗,可以说,云南大局已经平定了,剩下的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如此功勋,不必说是皇太孙,便是他只是个普通王爷,该他的东西也都该是他的。之前那些人因为犹豫已经错过了头一批的机会,如今再不抓紧机会来表忠心和跟殿下亲近,以后殿下上位了,又如何轮得到他们?”
他反正是不急的,从萧恒到了昆明开始,他便是处处都跟萧恒合作愉快,两人之间早已经积累了默契。
向来都是瘦田没人耕,耕好有人争,这世上的事原本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但是话是这么说,廖夫人想了想,还是迟疑着说:“还有件事......您知道庞家来的是谁吗?”
廖经续洗了把脸,他最近忙的天昏地暗,但是却半点不觉得疲累,反而愈发的神采奕奕,听见廖夫人这么说,他就知道来的人应当还是平国公府的嫡支,来头不小,便顺嘴问:“谁啊?”
“是如今的平国公庞清平的嫡幼子,庞源。”廖夫人咳嗽了一声:“您也知道,如今的贵妃娘娘,是老国公之女,如今的平国公之妹,这位庞公子,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子。”
廖经续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平国公府人才济济,庞清平在浙江也做的十分不错,他在位期间,至少海盗去浙江生乱的事情是少了许多,也没有再发生过前些年海盗倭寇屠村的事情了。
而平国公府的嫡幼子,听说从前也是跟着平国公夫妇一直在浙江的,而且早已经上过战场了。
江浙也有上升通道,何必来云南再捡功劳呢?
毕竟对于庞家来说,其实完全没有别的世家的那种窘迫。
而且,庞贵妃自己也有一个五皇子。
还是说,庞贵妃和庞家其实已经放弃了五皇子?
他正在思索,而廖夫人已经又道:“还不只是他来了,他还带来了嫡亲的妹妹,庞六小姐。”
廖经续的眉头立即就皱在了一起,都是老江湖了,谁还不知道谁呢?
一说起带了妹妹过来,廖经续当即有些不高兴。
当然了,有点想头这是难免的,毕竟谁不想给家族多增添一些筹码,在萧恒面前露脸,以后也多几分情面呢?
但是,你不能把事情做的太明显了吧?
以平国公府的地位,原本也没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才是。
他哼了一声。
廖夫人跟他夫妻多年,一听见他冷哼就知道他是在为什么不高兴,便忍不住嗔怪的摇头:“你哼个什么?咱们家又没有那个打算,再说,咱们家也没有合适的女儿啊!若是有,我倒是真的得生出点念头来,殿下真是天下丈母娘眼里的乘龙快婿了。”
廖经续听见妻子说这样的话,先忍不住笑了笑,随即才摇了摇头:“夫人哪,你自己都知道殿下对咱们这位县主可以说得上是纵容了,那你还敢生出心思来?”
先别说看萧恒这样子,分明瞧不上其他人。
哪怕真的萧恒还要选侧妃,但是何必呢?
去哪儿找个心机手段都能跟苏邀相媲美的女儿啊?若是没苏邀的本事,那去当萧恒的侧妃又如何?也不过是个隐形人,挂着个名头好听罢了。
廖夫人也只是感慨一下罢了,她早就知道萧恒眼里只有苏邀了。
见廖经续说的还这样认真,她便扑哧一声:“既然老爷自己也知道,那还着急什么?庞家有什么打算,那是庞家的事,跟咱们家可扯不上什么关系,咱们只别凑上去就是了。再说,庞源口口声声只说是带妹妹来找申大夫看病的,说不得还真是没别的意思呢?”
此时此刻,庞源也正要出门。
他临出门之际,还特意先去妹妹房里一趟,见妹妹正在丫头的服侍下喝粥,便轻声道:“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便跟我说,我让人去给你准备,”
他妹妹自幼有些体弱,此番又是长途跋涉,以至于最近都还没回复元气。
听见他这么说,庞柔就笑起来:“知道啦,你去就是了,这些话来来回回,说了没有一百遍,也总有几十遍了,我也不是小孩子,若是有哪里不好,自然会跟底下人说的。哥哥别管我,你刚过来,若是有什么差事交给你,你可要尽心尽力的去办才是。”
庞源最疼妹妹,听见她这么说,更觉得妹妹懂事,嗯了一声,又道:“我不在家,你若是闲的无聊,便去廖夫人和袁夫人那里多走动走动,县主也跟你年纪差不多,你们说不得便能说到一起去,而且你不是对织场很感兴趣吗?跟着一道去看看,也是好的。”
织场的事情早已经传到了京城,云南这种穷乡僻壤,从前废了朝廷多少的心思和银钱,如今竟然也能开起大的织场,而且将布匹丝绸卖到了暹罗和缅甸去,实在是意外之喜。
这些事庞家人自然也早知道了。
一百一十七·帮忙
等到送走庞源,庞柔便咳嗽了几句,慢慢将手里的药给吃完了,便起身让丫头拿上披风出门。
丫头亦步亦趋的跟上:“姑娘是去找县主吗?”
庞柔没有应,一路埋头走了半响,等到已经走到苏邀的院门口,才停住脚步。
正好燕草抱着许多花从回廊穿过来,见了庞柔,忙过来打招呼。
前几天这些跟随来了云南的女眷,都已经由廖夫人带着认识过了,庞柔这几天也时常会过来走走,因此燕草对她也不陌生,笑着跟她打了招呼,便问:“庞姑娘是来找我们姑娘吗?”
庞柔很和气的点头:“是啊,苏姑娘在里面吗?”
燕草便摇了摇头:“姑娘来的不巧了,我们姑娘刚跟袁夫人出门去了,织场有些事,她过去看一看。”
庞柔点了点头,又问她:“织场在哪里,离得远吗?”
燕草停下来,抱着花看了看她:“有些远,坐马车也得一个时辰呢,庞姑娘要去吗?”
“想过去看看。”庞柔点了点头,见燕草抱花抱的似乎有些辛苦,便让丫头帮着分担了一些,等到丫头帮着把花拿进去了又出来,才让丫头去让门房套马车出门。
他们虽然暂时住在木府,但是其实以庞家的财力和人力,他们虽然刚来大理府,却已经置办了宅子了,跟一般的官员不同,木府的门房如今也换成了大周的官兵,他们听见是平国公府的姑娘要出门,也急忙将马车准备好了。
坐上马车,庞柔的丫头见她一直沉思着没说话,不由就有些担心:“姑娘,您在想什么呢?”
庞柔回过神,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丫头也不好再问,只能尽量小心的伺候着。
等到了地方,便急忙先跳下车把庞柔扶下来。
大理府的织场选建在城北,有好些连起来的院落,都是平房,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是这里却热闹极了,刚从马车上下来,庞柔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到了京城的东四胡同,用人声鼎沸来形容也不为过。
胡同里胡同外,都是些推着小车的小摊贩,还有一些手里挎着篮子卖些小吃的妇人,四处乱跑的小孩子,看上去一派热闹景象。
她看着看着,眼里也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苏姑娘真有本事。”
能够让一个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地方这样快就恢复过来,而且人人都没有恐惧,一片欣欣向荣,这份本事真是太难得了。
丫头有些不以为然:“她一张嘴,便有无数人替她办事,她自然厉害了,换做谁也都厉害的。”
庞柔皱了皱眉,低声训斥:“你再如此口无遮拦,以后就不要跟着我出来了!”
丫头没想到一句话得罪了她,顿时不敢再说。
庞柔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就转头进了织场。
听说她是从京城来的,又报了身份,门房很快就进去禀报了,没一会儿便恭恭敬敬的出来领着她进去。
织场很大,光是染布的地方就有好几处,庞柔走了一会儿,额头就已经出了细汗,一直走到苏邀她们所在的休息的地方,她已经有些面色潮红,喘不过气了。
幸亏苏邀知道她身体不好,忙让她坐下,让人倒了水上来。
庞柔缓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苏邀道谢:“原本我是想过来看看.....但是我这个身体实在是不怎么争气,给你添麻烦了。”
苏邀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庞柔性情温柔,来了大理府之后一直都很和气,她便也多了几分耐心:“这有什么?你喜欢的话,可以时常过来,只要身体吃得消就是了。”
袁夫人在一边欲言又止。
她倒不是不喜欢庞柔,事实上庞柔比一般的官家千金要和气的多了。
但是这个节骨眼过来,她总觉得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袁夫人是知道苏邀跟萧恒之间的关系的。
庞柔并没有注意,她注意力都放在了苏邀身上,听见苏邀这么说,顿时两眼放光:“真的吗?我能不能常常跟着你?我听说织场好多女孩子都是土人家里的女孩子,生活都困难......”
袁夫人怔了怔。
苏邀也有些诧异,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点头:“是啊,这些女孩子们大多数都是身世可怜,家里好多都是父母不在或是出了事的,她们能够寻到织场的活,是全家人的指望。”
庞柔听的很入神,等到去看过了那些骨瘦如柴的小姑娘们,便更是很受震动。
一直等到晚间,看着那些孩子们吃过了饭,庞柔才轻声问:“苏姐姐,我听说昆明的织场已经初步能够生产些布料了,但是饶是以她们的进度,也不过是维持收支平衡,那现在大理府的......”
苏邀知道她想问什么,肯定的点了点头:“如今大理府的织场不过是维持运转,还在投入阶段,并没有什么盈余。”
庞柔咬了咬唇:“那,这些女孩子们现在有没有工钱呢?”
苏邀如实的摇了摇头:“暂时没有,现在她们都还是在学本事,熟悉织机、布料等等,所以她们是没有工钱的。在昆明的时候也是如此,一开始都是没有工钱的。”
只是,昆明那些女孩子大多数是孤儿,只要管吃饭就行了。
这边的情形的确是要稍稍复杂一些。
庞柔想了想,轻声问:“那,我能不能帮帮忙?”
她见苏邀朝自己看过来,急忙道:“我外祖父给了我几家铺子,我手里有些余钱,所以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尤其是那些很可怜的小姑娘,她们家里的亲人.....”
苏邀没有想到庞柔竟然是为了这个过来的,眼里更多了几分暖意,语气也变得更加亲近了几分:“当然有,若是你想帮忙,我让袁夫人给你几个名单,都是一些十分孤苦的女孩子,但是,给钱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所以你若是想帮,可以给一些适当的银钱,却不能过多,怕过而不及。”
庞柔急忙答应下来。
一百一十八·熟人
庞柔是真的对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孩子十分上心,从这一天开始,她几乎每一天都会来织场,而且也不是闲坐着,她对每一个女孩子都了解的十分清楚,和颜悦色的跟她们交谈,听她们的苦恼和困惑,而后若是能帮的,她便顺手帮了,也从来都不声张。
连袁夫人都有些震惊,她一开始还以为庞柔这个时候来大理府,一定是冲着萧恒来的,毕竟从前可不见这些贵女们纡尊降贵来这样贫瘠的地方。
但是随着接触下来,连她也要对庞柔改观几分了-----庞柔是真真正正的对织场的事情十分上心,而且她对织布也很有兴趣,每天都混在织场,简直是乐不思蜀。
丝毫看不出她有什么想接近萧恒的意思。
时间长了,袁夫人对庞柔也少了几分戒心,也因为一道在织场相处,还多了几分惺惺相惜。
苏邀倒是逐渐去织场的次数少了。
她有时间便待在自己房里看书,有时候也往外面跑。
因为如今城里的城防都是苏嵘在管着,所以她要去哪里,只是一句话的事,连廖夫人都不知道她是去哪儿了。
但是苏邀往外跑不再去织场的事,廖夫人却是知道的,她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廖经续:“县主不会是因为庞柔的事情生气了吧?”
最近廖经续在忙着处理那些贵族退还田地的事儿,哪里顾得上这些,听见她问,还有些不以为然:“县主可不是那个生气了就避开的性子,我看不像,你也别管这些了,县主心里有数的。你若是有空,先将城中这些人办粥厂的事弄明白了才是要紧的。”
因为之前象兵被放出去,许多地方的粮食都被象群破坏了,又因着之前的战乱,大理府周围许多流民,如今城中倒是有贵族开始办粥厂了。
但是这种事,若是没有官府出面,始终是不成气候的,而且也容易滋生出其他的事端。
廖夫人知道这是正事,急忙道:“您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去请诸位夫人了,到时候便一起拿出个章程来,别各自弄各自的,反而生出乱子。”
廖经续见她都明白,便嗯了一声。
廖夫人又想起一件事,急忙出声叫住他:“对了,还有一桩事,纪太太她们也来了,说是来收回从前被木府夺走的田产之类的,纪云亭这回不也是转运粮食立了功的么?这件事,您心中也要有个数。”
纪家这些年对廖家都很是恭敬周到,年节孝敬从来没有停过,如今纪家也算是靠对了码头,在萧恒跟前露了脸了,纪太太来了大理府,也马上递了帖子拜见,能给人家行方便的事,自然是要顺手给个方便的。
对于这一点,廖经续本来便心中有数,他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来,回过头去看着自己夫人:“对了,最近县主很忙?”
他都已经好些天没有看见过苏邀了,虽然说内外有别,但是苏邀身份特殊,而且知道的多懂得也多,其实许多事他都会听一听苏邀的意见,但是现在,他的确是隔了许多天没有看见人了。
苏邀的安全是十分要紧的,毕竟她可是萧恒的心上人。
不过他又觉得自己未免多想了,毕竟苏邀的堂兄还在呢,若是有什么事,苏嵘应当早就蹦出来了。
果然,廖夫人说:“我早已经问过了,县主最近这些天都没有在府里,好像说是在外面走动体察民情。她难得轻松一些,袁夫人也说年轻姑娘本来便该到处多走动走动,我便也没有多问。”
“话虽如此。”廖经续点了点头:“但是还是得多分出点心思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咱们能帮得上忙的,别出什么事了。”
廖夫人也知道这一点,急忙点了点头。
被记挂的苏邀没有心思管别人说什么,之前朝廷刑部的官员提审了白七爷,但是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她这里往下查的线索就断了。
这一次马老大的出现,却让她再次对福建那边的形势起了些警惕。
那些人的势力实在是有些可怕,这么多年,从萧恒的父母再到贺家和苏家,再到后来的庄王,他们把太多人玩弄于掌心了。
这次操控秦奋不成,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他们甘心落败了呢?
要知道,马老大的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原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马老大却好像消失在了山涧中一样,官兵们已经在下游找了几天了,一点踪迹都没有,这不得不让苏邀怀疑他们其实还有后手。
毕竟,象群都能被秦奋藏在后山中,若是底下还有什么连秦奋都不知道的密道或是机关之类,这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也因为如此,她最近频繁出门。
当然不是真的为了走动看风景,而是为了引蛇出洞。
如果那些人真的还在这里,并且有所图谋,那么就肯定还要有所动作才是。
她坐在临街的一间酒楼的包房里,喝了口茶看着外面招展的彩旗,问:“那是在做什么?”
小二正上茶点,听了她的话顺着底下一看,忙笑了起来:“哦,姑娘是问这个啊?这底下是咱们一年一度的泼水节到了,大家都在泼水玩儿呢,这先是在预热。过几天,可就热闹了。”
泼水节?
苏邀有些诧异:“什么是泼水节?”
店小二见她衣着不凡,身边也跟着几个伺候的人,不敢怠慢,耐心的跟她解释:“就是咱们这儿的一种风俗,反到了这一天,不管是男女老少,都会来大街上泼水的,越是被泼得多,便说明你越是有福气,受人欢迎,非常热闹,姑娘若是没见过,过几天可以出来再看,到时候,还会有象车游街呢。”
苏邀的眉心猛地跳起来,最近这几天,她总是睡不怎么好,起来了以后头晕目眩,嗓子干燥,仿佛喉咙里能喷出火来,人也非常烦躁。
听见店小二解释,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一些。
一百一十九·不见
苏邀对泼水节并不了解,虽然店小二尽职尽责的解说了一遍这其中的精彩,她也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相反,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这样热闹的盛大节日,是不是就很适合想要闹出乱子的人?
刚想到这一点,苏邀便听见有人在不远处激动的喊了一声:“苏姑娘?!”
苏邀怔了怔,随即便看过去,就见纪云亭正在拐角处看着自己,想必是刚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见到熟人,苏邀也笑了笑,点头应了一声:“纪大少爷也来了?”
纪云亭走过来,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是啊,我母亲过来收账,原本木桐在的时候,我们家的祖产都被木府霸占了,现在朝廷将大理府收了回来,殿下已经下令,将木府多霸占的东西都原样发还,我们家如今拿了从前的田契房契,等着过来跟官府做交接。”
纪老爷子知道大理府打下来之后都高兴坏了,激动的好些天都吃不下饭,如果不是因为一开始通讯还不顺畅,他早就已经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苏邀也为纪家高兴:“既如此,真要恭喜了。”
纪云亭诚恳的拱了拱手:“哪里,都要多谢殿下和将士们浴血奋战,将大理府夺回来,否则的话,也没有我们的今天。县主今天怎么出来了?”
“闲来无事,便想多走走看看。”苏邀请了纪云亭坐下,随意解释了一句,便又问:“纪太太也来了吗?我倒是没有见到她。”
纪云亭坐在她对面,笑着说:“母亲也来了,已经往木府递了帖子,许是还没见到我母亲的帖子。倒是让我在这儿碰见了县主,母亲之前还说呢,若是见了县主,一定得对县主当面道谢。之前我们运粮草出事,是县主帮我们说了话。”
否则当时还有人说他们是故意勾结了叛军和土匪的,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苏邀没放在心上,她摇摇头:“本来就不是你们的过错,当时的情形,你们已经尽力.....”
他们聊了一会儿,苏邀看着天色不早了,才起身告辞。
因为泼水节快要来了,最近城中又有颇多勋贵和官员从京城赶来,大理府空前的热闹,苏邀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几乎是走一段便要停下来等一段。
燕草怕她等的无聊,轻声跟她说起纪云亭来:“纪大少爷的伤势看起来好全了,如今看着十分精神的样子。”
苏邀对纪家的人观感都不错,因此也笑着应了一声。
掀开帘子看见外面街上一队一队的巡逻官兵,她心里的担忧又散去了一些,苏嵘想必已经知道了泼水节的事了,看城内官兵这样多,按理来说不该出什么岔子了。
只是,她才稍微觉得轻松一些,回了木府,还没进门,便险些被一道冲过来的人影给撞翻了。
幸亏何坚的反应十分迅疾,在那个人扑过来的同时,便已经挡在了她身前,将那人毫不迟疑的推开了。
这一推,苏邀才堪堪站稳。
燕草被吓了一跳,眼皮都突突的跳了起来,震惊又气恼的朝着那人看过去:“什么人?竟然如此言行无状!”
苏邀也皱了皱眉。
然后她有些诧异的挑眉问:“庞公子?”
她自然认得出来,眼前的人便是前些天才跟着朝廷官员一道南下了的庞家的嫡幼子,据说十分得贵妃娘娘和庞家的喜爱的那位。
只是,这就更奇怪了,她跟庞家的人无冤无仇,跟十一公主还算得上朋友。
庞源来了云南这些天,也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生出过什么事端,两边更谈不上是有什么仇怨,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义愤填膺的,她又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
苏邀百思不得其解,庞源却血红着眼睛几乎要生吞了她:“苏邀,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你最好快些把我妹妹还给我,否则的话,你别以为你仗着殿下就能为所欲为,若是我妹妹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庞柔?
苏邀更加觉得茫然,皱着眉头问:“你在说什么?我并不知道庞姑娘去哪儿了。”
庞源却更加气怒,几乎是气疯了一样又要朝着她扑过来:“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我妹妹就是得了你的邀约才会出去的,到现在人都没回来,她能去哪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燕草被吓了一跳,眼皮都突突的跳了起来,震惊又气恼的朝着那人看过去:“什么人?竟然如此言行无状!”
苏邀也皱了皱眉。
然后她有些诧异的挑眉问:“庞公子?”
她自然认得出来,眼前的人便是前些天才跟着朝廷官员一道南下了的庞家的嫡幼子,据说十分得贵妃娘娘和庞家的喜爱的那位。
只是,这就更奇怪了,她跟庞家的人无冤无仇,跟十一公主还算得上朋友。
庞源来了云南这些天,也一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生出过什么事端,两边更谈不上是有什么仇怨,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义愤填膺的,她又没做什么得罪他的事。
苏邀百思不得其解,庞源却血红着眼睛几乎要生吞了她:“苏邀,你把我妹妹弄哪儿去了?!你最好快些把我妹妹还给我,否则的话,你别以为你仗着殿下就能为所欲为,若是我妹妹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
庞柔?
苏邀更加觉得茫然,皱着眉头问:“你在说什么?我并不知道庞姑娘去哪儿了。”
庞源却更加气怒,几乎是气疯了一样又要朝着她扑过来:“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我妹妹就是得了你的邀约才会出去的,到现在人都没回来,她能去哪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庞柔?
苏邀更加觉得茫然,皱着眉头问:“你在说什么?我并不知道庞姑娘去哪儿了。”
庞源却更加气怒,几乎是气疯了一样又要朝着她扑过来:“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我妹妹就是得了你的邀约才会出去的,到现在人都没回来,她能去哪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一百二十章·目的
阿秋这个人苏邀知道。
当初选女工的时候,全程的人选都是由廖夫人袁夫人还有苏邀一道把控的,苏邀对阿秋印象深刻,是因为阿秋的经历特别。
能来织场要当学徒的,一般过的都不怎么样。
但是阿秋的身世太凄惨了些,她父亲早在她四岁就去世了,母亲也改嫁不见了踪影,剩下她一带着一个两岁的弟弟跟着年迈的祖父母生活,但是没过多久,在她六岁的时候,她的祖父母也去世了。
这世上顿时就只剩下她跟弟弟相依为命。
但是两个年纪还这么小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活下去?根本没人管他们的死活,幸亏她领着弟弟插了草标自卖自身,这才总算是撑了下来。
但是饶是如此,今年发生了大战之后,她的主家也带着人跑了,她又只能自己带着弟弟流落街头。
如果不是有织场选了她,她这一次倒是真的很可能会跟弟弟一起无声无息的死去。
苏邀还记得她,也因为她身世凄惨,而且对弟弟十分疼爱,所以对她很是关照。
织场的人都知道苏邀对阿秋极好,阿秋也很听苏邀的话。
甚至,报信这样的事,苏邀也是经常交给阿秋去做的,就是为了给阿秋多些赏钱,让阿秋能过的宽裕一些。
连廖夫人和袁夫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平常的时候都对阿秋宽容几分。
如今听说是阿秋报的信,苏邀就明白为什么庞源如此笃定是她在背后使坏,而且一副要生吃了她的样子了。
她轻声叹了口气,想到庞柔的身体,也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摇了摇头:“阿秋让人报信,并不是我跟她说的。我回去查一查。”
查?!
庞源目眦欲裂,见她如此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件事,反应如此平淡,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查什么?贼喊捉贼?!”
他的话实在太难听了,连廖夫人也不由得有些薄怒,沉声道:“庞公子,这件事到底还未查明白,你不要如此激动。”
这是在木府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庞源哪里能冷静的下来,丢了的又不是他们的妹妹。
但是眼前这些人分明都是护着苏邀的,他也知道自己闹起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只能冷冷的扯了一个笑意:“别以为就你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我保证,若是我妹妹找不到,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这狠话放的就有些过了,袁夫人攥住苏邀的手,面露担心;。
而此时,已经得了消息赶过来的苏嵘也听见了这番话,他脸色一沉,眼里闪过怒意:“庞公子,在场不是只有你一個是做哥哥的人!你若是再不知道收敛,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跟这种来镀金的公子哥儿不同,苏嵘是实打实的在云南战场上一场仗一场仗打下来的,他现在手里也握着守卫城防的职责,手底下管着三四万人,他的气势不是庞源能比的。
再加上他也是一来便放了狠话,庞源便不得不收敛,气冲冲的对着苏嵘阴沉的看过去:“永定伯别担心,有没有污蔑,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别以为他们平国公府好欺负。
庞源转身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置办的宅子,很快便召集了平国公府的幕僚。
这些人都是他们出发之前,平国公府给他们精挑细选的人,自然是完全倾向于他们兄妹的。
来大理府不久,就丢了嫡出的尊贵千金,幕僚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有个温先生率先开口:“既然那个阿秋跟长宁县主关系匪浅,长宁县主无论如何也跟这件事脱不了嫌疑,她难道就想这样推脱了事?”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庞源盯着他:“你的意思是,阿柔的事,就是她干的?”
但是,绑走庞柔做什么呢?
他阴沉着脸:“她敢这么大胆?”
他这句话一出,屋子里竟然一时没人搭话,大家都脸色各异。
若是说别的话,大家都不能那么笃定,但是现在庞源提到胆子......那真是大家都能笃定的说一句公道话了,这么多年来,他们真就还没见过比长宁县主更加胆大的女子。
她在京城闹得那些事,谁不知道啊?
屋子里有一股诡异的平静,庞源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吧已经之前苏邀就已经在外面声名赫赫了。
他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但是,她到底想干嘛?”
难道只是想绑走庞柔,然后给平国公府找点麻烦?
还是说......
还是说,她是嫉妒庞家送庞柔过云南来,她听说了那些流言?
倒是一边有个魏先生摇了摇头:“我看,现在倒不必一下子便将事情认定为就是长宁县主做的,大家不是也都只是猜测吗?那个阿秋,我们既然知道人,便从她身上开始着手去查好了。”
魏先生说的话要理智稳重得多了,大家都转过头齐刷刷的看着他:“那魏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不觉得长宁县主动手了?”
“不是说不觉得是长宁县主动手,而是我觉得,没有证据的事,还是不要说的言之凿凿了。有这个时间,先去查那个阿秋,去查咱们姑娘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不是都更现实一些吗?”魏先生不紧不慢的,根本没有什么争执的意思,甚至脸上还带着一点儿和煦的笑意:“哎呀,到底是谁,还是要查。再说,现在争论是没有用的,最关键的是,我们应该要快些把姑娘找回来,这才是重点!”
说到这里,魏先生的面色陡然一变,语气也立即沉了下来:“大家要明白,失踪,对于任何女子来说,都是十分不利的事,传扬出去,我们姑娘的名声怎么办?”他说完这个,看了庞源一眼:“公子朝着县主大喊大叫,实在是不智。”
众人都是面色一变。
庞源也一样。
他之前太过于紧张了,只想着确认妹妹有事没事,竟然顾不得去想这些。
一百二十一·管事
庞家的人为了找庞柔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他们本身便在军中有人脉,虽然说肯定是不能动太多的人,但是走了一圈下来之后,倒也拉了可观的数目来帮忙找人。
另外,庞源将阿秋一家祖宗十八代都恨不得挖出来。
他们忙的不可开交,苏邀这边也同样有些头痛。
袁夫人拉了她回去便松了口气,又有些烦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忽然变成了这样,其实庞柔这个人当真是不难相处,人也还算得上是不错,这些天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让人不适的事,袁夫人对她很有些好感,现在庞柔不见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毕竟是一个姑娘家,莫名其妙的失踪,这实在是太多让人想想就害怕的可能性了。
想到这里,袁夫人的面色就忍不住发黑。
倒是燕草,她当然是完全站在自家姑娘这边的,苏邀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事,更没有针对过庞柔,在出事之前,她们都还在酒楼里,哪里会去安排人传话给阿秋啊?!
她哼了一声,手里插花的动作也下意识的粗鲁了几分:“真是有意思,莫名其妙的就冲过来要对我们姑娘喊打喊杀的,我们姑娘怎么会做那种事!?半点证据都没有,只凭着一句话,就要说是我们姑娘,若是让这位庞公子去做了刑部的官儿,那岂不是天底下的冤案都要六月飞雪了?!”
燕草絮絮叨叨的抱怨,反而让苏邀平静了下来,她闭了闭眼睛,缓和了一下因为最近过度疲劳而有些酸痛的眼睛,同时也让自己尽量的平心静气下来。
或许是因为一只没有找到马老大的尸体,她心中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也是为什么她最近一直在城中闲逛的原因,她想要引蛇出洞,而她自己主动在外面行走,若是马老大他们真的还有计划,那就不可能对她这只肥羊视而不见。
但是没有想到,她没有出事,反而庞柔却出事了。
袁夫人跟燕草说了一堆话,结果苏邀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两人都开始有些担忧起来,燕草忍不住迟疑的喊了一声姑娘,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又安慰道:“您别听他们胡说!咱们又没做,俗话都说清者自清了。”
苏邀胡出一口气,吩咐燕草:“出去让阮小九他们准备一下,我们出门。”
现在出门?
袁夫人吃了一惊:“幺幺,还是不要冒险吧......庞姑娘刚出了事,谁知道会不会真是有人想要陷害针对你们?若是下一步他们的目标就是你呢?还有,就算是不考虑那些人,你也得考虑考虑.....考虑一下庞公子。”
现在的庞源情绪可不怎么稳定,看他刚才对苏邀那喊打喊杀的样子,如果真的一时气血上头,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现如今这样的情形,还是先保护自己最要紧。
苏邀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庞柔到底是庞家的人。
她失踪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哪怕她真的没有做过什么,但是若是庞柔出了事,庞家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再说,她也觉得一个女孩子,失踪越久越是危险。
“算了。”苏邀摆了摆手,十分坚定:“我还是得出去一趟,倒是夫人,您这段时间只怕要多花谢时间在织场了,多关注一下孩子们的事,我不希望再出这样的事了。”
袁夫人急忙答应下来。
苏邀便让人去告诉了苏嵘一声她要出门的事。
自从上次去秦奋府中抓马老大的事情过后,她就已经答应了苏嵘,以后不会擅自做什么决定,凡事都会跟他先商量的。
消息一传过去,苏嵘很快就亲自过来了,听见苏邀要出门,他走近一些压低声音跟苏邀说:“这次的事只怕还是跟沈海那边脱不了关系,否则我想不出现在这个情形,还有谁会这么做。要么......”
苏嵘的语气更加低沉了几分,皱着眉头继续说下去:“要么,这就是庞家自导自演,要栽赃陷害。“
而不管是哪种原因,对于苏嵘来说,他都不希望苏邀陷进去,变得更被动。
这两种可能性,苏邀都已经想到了,但是她沉默了一瞬,喊了一声哥哥,而后说了阿秋的事:“你知道,这個孩子,她很不容易。我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得把这件事弄明白。
不仅是为了庞柔,也是为了阿秋。
苏嵘认真的看了她半响,最后只好叹了口气,他向来是拿自己这个妹妹没有法子的,顿了顿,他道:“带足人手,我会安排多几个人跟着你。”
苏邀答应了,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靶子。
等到苏邀赶到阿秋在来织场之前住的地方时,庞家的人已经赶到了。
庞源亲自带队,涌入这座寻常他们连看一眼大约都会嫌脏的破土屋。
苏邀眼看着几个庞家的护卫堵住了门,听见里面传来孩童惊恐的哭声,沉声冲那些护卫道:“去通报一声,跟你们公子说,我要进去。”
庞家的护卫队她的敌意很重,但是看着她身后带着的那些人,估量了一会儿形势,还是转头进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重新出来,只是这一次一起出来的还有庞源,他目光不善的将苏邀从上到下打量一眼,厌恶的问:“你来干什么?”
“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苏邀回答的言简意赅:“她弟弟不过才几岁,你对他做了什么?”
庞源立即就愤怒起来:“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说跟他们没关系!?那个阿秋现在骗走了我妹妹!怎么,难道你还要帮她弟弟不成?”
苏邀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沉声警告:“庞公子,你不是官府,无权对人动用私刑,最好是不要让我把这件事闹大。”
庞源这回是真的想要吃了苏邀:“怎么?伱做贼心虚了,生怕我会从哪个孩子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里面的哭声越发的渗人,苏邀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一百二十二·入局
她并不是不让庞源问,但是这个小孩儿不过才六岁,他们的行为太过激进了。
屋子里继续传来小孩的哭声,庞源不为所动,拦住门口对苏邀面无表情的道:“抱歉,我妹妹找不到,我便不会放过任何以和人。如果真如大家调查的那样,那个阿秋只剩下这个弟弟,那么这个孩子在哪儿,那个阿秋便肯定还要回来。”
反正他是绝不会放过这個机会。
他说的理直气壮,里面的孩子却已经声音都哭哑了,逐渐发不出声。
顿一顿,苏邀冷然看着他:“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廖总督和我哥哥都已经去查了,也并不是不让你问,但是那不过是个孩子!”
是个孩子又怎样?
庞源阴沉的盯着她:“你心虚了?”|
这人简直是油盐不进,脑子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苏邀退后一步,对着阮小九道:“让他们滚开!”
这还是苏邀头一次这样暴躁,阮小九和何坚都听出她话里的火药味,当即毫不迟疑的上前,跟庞家调来的那些人打在了一起。
好在苏嵘不放心苏邀自己一个人出来,给了她好几个武功好的护卫,如今这些人对上庞家的那些人,很快便将人控制住了。
庞源没有想到苏邀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气怒到了极点:“你这是什么意思?明目张胆的要包庇凶犯吗?”
苏邀懒得理会这种不用脑子的人,见何坚过去将他制住,便猛地伸手将人拂开,径直进了屋子。
土屋不少地方漏雨,此刻里面还防着几个破烂的瓦盆,里面都有接到的雨水,苏邀的目光从这些瓦盆上挪开,便见到天井另一边,几个人围着一个孩子。
其中一个直接便拎着那个孩子的脖子将人拎起来,小孩已经脸色青紫,在半空不断的挣扎,但是这却徒劳无功,对于庞家的护卫来说,他这样瘦小嶙峋的孩子,简直是跟拎着一只小鸡那样简单。
苏邀的眉头皱的更紧:“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没有想到庞源带着人出去,结果却还有人进来,诧异的朝着来人看过去,见到了一脸怒意的苏邀,一时都有些迟疑。
苏邀已经去看阮小九了。
阮小九跟着苏邀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对苏邀的性情十分了解,一见苏邀这样,立即便抢了上去,将那个小孩儿从那些人手里抢了回来。
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孩而已,甚至因为长期吃不饱,这个孩子矮小瘦弱,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就这样,这些人竟然下得了手!
苏邀蹲下身拍拍孩子的脸,见他哭得都开始打嗝,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腾的一下燃起怒火。
偏偏这个时候庞源已经跑回来了,见苏邀把孩子救了顿时又开始暴怒起来,指责苏邀是跟那些人一伙的如何如何,苏邀听的心烦,冷冷回头盯着他看了一眼:“我看庞家真不该派你这个废物来。”
废物?!
庞源怔了怔,不可置信的看向苏邀。
她刚才说什么?她说谁是废物?她在说自己是废物吗?!
庞源身边的庞家的护卫也都惊得看向苏邀,其中一个人下意识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不许侮辱我家公子!”
庞源也同样阴沉冷酷的盯着苏邀看了一眼:“你说什么?”
“我说庞家不该派一个废物过来。”苏邀面无表情,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你若是脑子没坏,就该知道,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他再聪明也是有限,他能知道什么?你们掐着他的脖子都没问出什么来,不就已经证明了他真是不知道吗?可你在做什么?!你在对一个孩子用私刑,你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伱是军人出身,你的祖父你的父亲都曾经上阵杀敌,可你做了什么?!你简直是辱没了你们平国公府的名声!”
从来没有人对庞源这么说过话,这番话的冲击力让他一时面色泛白。
随即他才咬牙切齿的反驳:“你可真是够伶牙俐齿的,我只是在逼问我妹妹的下落!”
“那你便是愚蠢!一个六岁的小孩说的话是真是假,你都分辨不出来,方才我若是不进来,难道你还打算就这么杀了这个孩子?”苏邀眉眼冷漠的瞧着他:“还是说对于你来说,觉得这孩子的性命低贱,所以不必顾忌?”
庞源一时说不出话。
他其实真的不在乎这个孩子的死活。
但是这件事被苏邀这么一说,好像显得他就格外冷漠和没有道理。
他竟然有些心虚,但是仍旧还是勉强的色厉内荏的呵斥:“你胡说八道什么?!”
苏邀已经不再理会他,见阮小九抱着孩子站起来,便跟着一同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庞家的护卫齐刷刷的拦住了大门。
苏邀冷冷环顾着他们看了一圈:“先前从京城来的那些人,都在战场上为国奋战,你们这些人却在这里虐待一个孩童,怎么,现在还要继续吗?”
她的话实在是太叫人无法应对,庞家的几个护卫锤头看到阮小九怀里的抱着的孩子,静默了一会儿,没有再阻拦,往旁边散开了。
苏邀径直带着孩子去找申大夫。
申大夫如今正在军营,之前那些因为吃了毒军粮而出事的士兵们虽然已经陆续痊愈,但是还是有些情况比较严重的,他吃住都在军营,听见人说苏邀来了,他还以为苏邀是来找他去给庞柔看病的,就一面出来一面抱怨:“等我几天,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庞姑娘的脉象看着不严重,只是因为自小体弱,等我过些天腾出手来......”
苏邀却摇了摇头:“不是庞姑娘的事,是有个小孩子想让您给看一看。”
她让阮小九抱着孩子走过来。
申大夫蹙眉,见孩子颈间一道深红色的痕迹,当即便变了脸色:“这谁干的?缺不缺德啊!?”
谁这么对一个孩子!
苏邀没有回答他,只是道:“您给看看严重不严重,这个孩子昏睡过去了。”
一直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一百二十三·认出
申大夫没有再多说,让阮小九把孩子放在榻上,他认真的检查了一番,随即便想了想,拿了金针在孩子后脑扎了扎,孩子很快便惊跳了一下,随即惊恐的挣扎起来。
好在阮小九早已经有了准备,急忙扑过去将他给按住了。
申大夫顺利的将金针收起来,皱眉摇头:“现在看是没什么大事,刚才应该是哭的太狠闭气了。到底怎么回事?”
苏邀松了口气,粗略的将事情跟申大夫说了一遍,便道:“还要再劳烦您照顾他几天,这几天我希望他待在这里。”
先不说能不能找到阿秋,若是没人照看,这么小的孩子,只怕也熬不过多少天。
见是这么小个孩子,申大夫也没说什么,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苏邀这才俯身去看那个孩子在:“你姐姐是不是叫做阿秋?”
孩子挣扎的非常厉害,听见苏邀这句话,才停止了挣扎,一双眼睛朝着她看过来。
“你姐姐不见了,我会找到她。”苏邀吸了口气,见孩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听,她轻声道:“在这段时间里,你跟着这位爷爷,好不好?”
大约是苏邀跟之前庞源他们的差别太大了,孩子并没有再挣扎,嘴唇动了动:“我姐姐会回来吗?”
苏邀摸了摸他的头:“会的。”
申大夫跟着苏邀一起出门,有些唉声叹气的:“你这是什么运气?现在把孩子抢走,只怕庞家就更认定是你了,找得到庞柔还好说,庞柔还活着也好说,可若是庞柔.....回不来,你不就跟庞家结下死仇了吗?”
会让庞源这个时候带着庞柔南下,可见庞家的人多在乎庞柔。
本来便怀疑是苏邀把人弄走了,现在苏邀还去救这个孩子,更是说不清了。
不过申大夫也就是这么担心而已,总不能真的看着庞家把个孩子给逼死。
苏邀出来之后便回木府去。
之前被派出去的三省已经将织场的门房带回来了,跟苏邀回禀如今的进度:“姑娘,这個门房说,他是亲眼看着阿秋和庞姑娘上了一辆马车的。”
苏邀立即便抬眼:“那辆马车有什么特征?”
门房有些为难,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迟疑地摇了摇头:“那辆就是普通的小油车,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倒是驾车的车夫有点凶,有个孩子不小心跑来跑去的撞过去,我见他很凶的把孩子踹了一脚,小孩哭了好半天呢。”
说来说去,还是等于什么也没说。
苏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那个门房讪讪的挠了挠头,又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姑娘,我看阿秋姑娘好似认识那个车夫,那个车夫.....有点儿眼熟啊......”
苏邀唰的一下抬起头盯着他,沉声问:“有点眼熟?”
门房觉得有点眼熟,阿秋也认识。
苏邀不信阿秋会被人收买又不管自己的弟弟,那么,阿秋或许是真的觉得在帮她传话了。
能帮她传话,还让阿秋信任去带庞柔上马车.....
苏邀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抬眼看着门房:“我若是再让你认人,你看到他,认得出来吗?”
门房仔细的想了想,很果断的点点头:“认得出来,那人可凶了。”
苏邀让门房换了一身衣裳,让阮小九带着门房去安置着下人的房里去走一遍。
过不多久,阮小九带着门房回来了,门房面色很不好看:“姑娘,没有那人,我没找着。”
苏邀敏锐的问:“是在这些人里没有找到?”
门房点点头。
苏邀便问阮小九:“今天我们的人,还有谁不在?”
阮小九这个人办事自来精细谨慎,带着门房过去认人的时候,都有谁他都记住了,现在苏邀问谁不在里头,他也很快就列了个名单出来:“何坚叔带着几个人出去了,里头有孙达孙旺他们,还有.....还有阿龙他们。”
何坚带出去的孙达孙旺和另外几个人都是从苏家就跟着苏邀的,倒是阿龙他们,虽然也是从京城跟出来,但是只是侯府不放心,把身手好一些的挑了出来给苏嵘带上的人,后来苏嵘又把人给她了。
苏邀心里有了个模糊的猜测,让阮小九:“带人去问一问阿龙最近这些天的表现,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而后,苏邀让袁夫人过来,画了一副阿龙的画像给门房看。
门房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大声道:“是他!就是他!当时他打那个孩子的时候,头上的斗笠掉了,我看到他的长相,就是他。”
苏邀眉头动了动。
原来真是有内鬼,怪不得呢。
她就说,只凭着一个阿秋分量怎么够。
原来是在这里。
阿龙真是她的人,又真是她的人接走了庞柔,她怎么可能脱的了嫌疑。
果然,不一会儿阮小九回来,冲着苏邀面色凝重的说:“阿龙昨天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苏邀时常会派底下的人去办事,大家办的事时常不同,有时候谁不回来过夜也是经常的事,所以阿龙不见,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苏邀面无表情:“去跟大哥说,让人去找。”
阮小九答应了要走,又被苏邀叫住。
苏邀加重了语气:“不必去偏僻的地方,往人多的地方找,”
人多的地方?
阮小九怔忡的抬眼看了苏邀一眼,见苏邀的眼睛冷的吓人,立即就意识到了苏邀的意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急忙点头应是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一脸懵的袁夫人。
袁夫人不解的问苏邀:“幺幺,你这是什么意思?去人多的地方.....”
苏邀没什么意思,她的手从桌上收回来,面色有些难看:“走,去再找找秦大人和那几个人。”
秦奋正在牢里吃饭,从前这种东西哪里看得上,但是到了现在,却是恨不得狱卒能一下子给三大碗,吃着吃着,他听见外头有声音,顿时抬起头来,等见到是苏邀,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捧着碗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苏邀。
苏邀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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