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阴霾
宁愫起身,已经憋不住眼泪了。
“我去跟爸妈说一下。”
“不用了。”
宁倾已经掀开被子,麻木的双腿落了地,小巧的脚掌踩在冰冷的地上,没有知觉。
“我自己去洗。”
宁愫皱眉,“倾儿,地上凉,要穿鞋子。”
宁倾像是没听见,整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从她面前走过。
宁愫眼中一阵模糊,提起地上的拖鞋跟了上去。
打开门,宁父和宁母正抱在一起哭泣,看到宁倾出来,两人立马分开。
宁母胡乱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走到宁倾面前,说话的声音小到怕把她吓着。
“倾倾,怎么出来了,是不是爸爸和妈妈吵到你了?”
“……”
宁倾挪动眼神,看着眼前这张泪湿的脸,心再次升起剧烈的痛。
她埋下眼帘,摇头,“我想洗澡。”
说罢,不等宁母回答,她就光着脚去了浴室,要将门关上。
宁母当然不放心,急得喊:“你不舒服,就让愫愫帮你洗!”
“……”
毫无情绪的眼睛望过来。
宁母僵硬到摆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诡秘的悲伤在整个客厅传播,四散开来。
这时,宁愫往前一步,“好。”
她直直走向浴室,宁倾站在那里,瘦弱的身子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宁愫看着她,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姐姐帮你。”
“……”
宁倾的眼眶骤然一红,偏生是她昨晚哭了一夜,眼睛红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她怕被看见,移开目光,也悄然地往旁边让了一步。
宁愫走了进去,关门前,和宁母对视了一眼。
“……”
雾气缭绕的浴室中,少女坐在浴缸里,湿润的黑发搭在肩上,有一些贴在额头和脸上。
宁倾没有舒展身体,双手抱着自己的两条腿,目光呆滞地盯着波动的水面。
宁愫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手里捏着毛巾。
热水这么一沁,宁倾身上的痕迹越发明显!
宁愫不忍心看,试探着伸手,“倾儿,姐姐帮你擦擦?”
得不到她的回应。
此刻,宁倾望着那清透的水面,脑海中萦绕着的,是昨晚那一幕幕羞耻、恶心又极其痛苦的场面!
男人的汗水滴落在她身上,要把她灼穿!
他剥夺了她自由与呼吸,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咬死!
他的低吼贴着她的耳朵,震耳欲聋!
不……不,她不想听见,不想看见,更不想记得!
她要忘记,忘记他、忘记那一夜!
可她越这么想,那些画面就越来越清晰。
最后,凝结成了男人的一句誓言:“我会对你负责,等我。”
负责?
“不,我不要负责……”
剧烈的颤抖由心底传来,直至穿透四肢百骸。
宁愫听到她说了一句什么,手捏着毛巾,刚贴上她的背,就被她狠狠打开。
“我不要你!你滚,滚开!不要碰我!”
宁愫被吓了一跳,人被掀翻,膝盖狠狠撞在地上。
但她顾不得摔伤,立刻扑到浴缸边上,“倾儿,你不要乱动!会受伤的!”
“不,你不要碰我!”
少女完全沉浸在幻境中,双眼通红,充满了恨意与疼痛,“你就是恶魔!我不要认识你,你放过我!”
第1022章:她太脏了
宁愫眼睛一热,抓住她的双手,“倾儿!我是姐姐!我不会伤害你!”
宁愫忽而清醒,又想起昨晚那一切,缩在一个角落中,眼里只有悲戚和痛苦。
“姐姐……不,脏了,我太脏了!我要洗澡!我要洗掉这些痕迹!”
她推开宁愫,疯了似地抓挠自己的脖子、胸口以及所有大腿。
一道道血痕被硬生生地抠了出来,她根本察觉不到痛,拼命地要冲洗掉那些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痕迹!
宁愫终于哭了,扑上来阻止她,“倾儿,不要!你会受伤的……你把自己抓伤了,不要这样!”
宁倾不管不顾,魔怔了一般舞动双手双脚,宁愫全身都湿透了,半个身子沁在浴缸里。
“啊——”
撕心裂肺的喊声,冲破了宁倾的喉咙。
门外,宁母的哭喊一声接过一声。
宁愫一把抱住宁倾,死死勒紧,以防止她再抓伤自己。
“没事了,没事了,倾儿,我是姐姐,我在这里,乖,不哭。”
“……”
少女浑身脱力,嘴里溢出悲伤的哭声。
宁愫的眼泪落下,轻拍她的动作轻柔至极。
“倾儿,没事了,不会有人伤害你。”
她的安慰,有了一定的作用。
宁倾依旧在哭着,啜泣使得她浑身发抖。
门外,宁母趴在浴室门上,没有意识地摇头,呢喃:“我的倾倾做错了什么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宁父站在她身后,失去了扶她的力气。
整个宁家,悲天动地,陷入绝望。
*
宁倾哭累了,昏睡了过去。
宁愫和宁母给她穿好衣服,送回了房间。
宁母看着她那满身伤痕,心疼得眼泪掉个不停。
晚上,夜深如墨。
宁愫点了个外卖,接到电话出去拿了外卖回来,现在没人有心思做饭、吃饭,但人终究是人,需要维持生命,就必须要进食。
拿了外卖放在桌上,宁愫走向父母的房门,抬手要敲门,就听见里头两人激烈的交谈声。
“事情到了现在,还不是怪你?你昨晚为什么要喝酒!说不定就是倾倾来找你,你不在她才被人骗走了!”宁母斥责宁父,双眼发红。
对方抽着烟,没有说话。
刚才酒店传来消息,说是昨晚那个时间根本没有人去找过他,宁父记得,那个领班说过有人来找他,声称是他女儿。
酒店那方死活不承认,他说要跟那晚的领班对峙,领班也改了口,说是她昨晚休息,根本没去上班……
一切,都变得艰难起来。
“现在好了,酒店不承认,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的倾倾怎么办?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看着就痛得不得了,她怎么受得了?”
“……”
“报警……”
宁母心痛万分,只想要为宁倾讨回一个公道。
她急切地握住宁父的手臂,双眼瞪得大大的,没了多少理智。
“没错!我们报警!宁成峰,不能放过那个混蛋,我们报警,让警察抓他……不能放过那个畜生!”
宁父表情凝重至极,他也想就着宁母的话,将那个害他女儿的王八蛋碎尸万段。
可是……可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更是那个受尽伤害的少女的父亲!
第1023章:敌不过风言风语
他握紧拳头,竭力保持冷静,好艰难地说出:“……不能这么做。”
宁母质问:“为什么?”
“倾倾是个女孩子,她还这么小,事情的始末究竟如何,我们也不知道,如果这事就这么传出去,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
这样的事,遇上了就是女的倒霉。
社会舆论和风言风语就是这么可怕。
他们只会说是女方不知廉耻,千方百计找女方的错、挑女方的刺。
现在的社会,对女人就是不宽容。
如果女人被玷污,那些看热闹的人只会落井下石,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他怎么能让他女儿接受这些?
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还这么小,她…会被逼死的!
宁母受不了打击,心死绝望,“为了保护她的名声,难道就要我们忍下这口气、这辈子就藏在心里?那孩子怎么办!”
宁父闭眼,“不是忍,我说了,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算报了警又能怎么办?”
尤其是酒店那方的回应,让他觉得很蹊跷。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牵扯到背后的事或许是件大事。
倘若真的搬到明面上来,他们一个普通家庭,怎么斗得过背后的势力?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压弯了一名父亲的脊背。
“……”
门外,宁愫听着那一句句对话,眼眸低得不能再低。
她垂下手,离开了门口。
回到餐桌边,她的眼泪蜂拥般地坠落。
怕被人听见,她捂着嘴巴,无措、心痛,甚至与宁倾感同身受……
好一会儿,客厅的灯打开,她听到身后的声音:“愫愫?”
宁愫赶紧擦掉眼泪,拆分外卖,“我点好外卖了,爸,你和妈妈出来吃一点吧。”
谷</span>
宁父看着懂事的宁愫,知道她也很难受,“愫愫,爸爸……哎。”
宁愫转身,面向他,好半天逼出一句:“真的……不报警吗?”
宁父一震,想来她刚才是听到了他们两个的对话,沉默了下去。
宁愫晶莹的眸闪动,随着时间增长,慢慢垂下。
“我知道了。”
她端着外卖盒子,从宁父身边经过。
宁父伸手握住她的手臂,意图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明情况。
最后,他只叮嘱:“今晚,你好好陪陪你妹妹,别让她……”
做傻事。
宁愫依旧温淡,“我知道,我先喂她吃点东西,今天已经很累了,爸,你和妈吃了饭早点休息,我会守着她的。”
“好,那就好。”
宁愫进了房间,习惯性地开了灯。
床上的宁倾猛地惊醒,恐惧地盯着她,“关掉!不要灯!”
宁愫反手关了灯,“对不起。”
她走到床边,宁倾已经缩进床和墙的角落,瑟瑟发抖。
宁愫放柔声音:“倾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姐姐喂你吃一点好不好?”
宁倾眼里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反应迟钝,“你……说什么?”
“我说,你吃点东西,不然会饿坏肚子的。”
“……”
宁倾用了好几分钟,才听懂她的话。
宁愫坐在床边,对她招手,“过来,姐姐喂你喝粥。”
第1024章:死了会不会更好?
宁倾犹豫了一下,慢慢挪了过来。
“来,张嘴,啊——”
她很听话,也很配合。
除了身体时不时发颤,她再也没有像洗澡的时候那样失控。
宁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很快,一碗粥就喝完了。
“还要吗?”
宁倾摇头。
她放下空了的纸碗,握住宁倾的手,很凉。
宁愫皱眉,随即展开一点笑容,尽量温柔,生怕惊吓了她。
“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
宁倾摇头,很小声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已经很晚了?”
“嗯,你休息会儿,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宁倾挥动长睫,垂落的阴影落在眼下,有一种脆弱的破碎感。
她今天的脑子都是空白的。
从她在那张床上醒来,一身疼痛到麻木,再逃出门,遇到一群记者对她拍照。
她恐惧、害怕,边挡着脸,边被人不停地提问、推搡,她被推倒在地上,闪光灯快亮瞎了她的眼睛。
她只能哭,不停地哭,连起身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是他们从那间空了的房间出来,逼问她房间里的人在哪里。
她茫然不知所措,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等到她全身冷透了,她才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逃出酒店。
一路上接收到的异样眼光,让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如果不是想着回家……
如果不是想着回家,她大概已经冲进车流,死在了轮胎的压榨之下。
“倾儿?”
宁倾被拉回现实,全身发冷,“爸妈呢?”
“他们在外面,在商量……要怎么办。”
宁倾的眼睫抖动,悲伤逆流。
宁愫握紧她的手,“你乖,不用担心爸妈,我也会在这里陪着你,好好休息好吗?”
她听不进她的话,整个人像是去地狱走了一遍又一遍,看透了那里的血腥与恐怖,对死亡和活着的界限都模糊了。
她问:“姐,我是不是……让你们伤心了?”
宁愫心一痛,“怎么会呢?倾儿,没有人想遇到这种事,我们是担心你,怕你多想,我……”
她向来性格温顺,一急了就说不了话。
她好着急,轻轻抱住她,哽咽道:“我知道你很痛、很难过,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
宁倾回望着满室昏暗,能清晰地感受到宁愫的体温,也感觉到了自己胸口的那颗快乐的心不堪重负,碎裂成了渣。
她颤抖着,眼泪又落下,“对不起。”
宁愫摇头,哭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们,是我,我不该让你出去。”
如果她没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
宁倾张了张唇,心坠落到了深渊,空洞到透风。
“姐。”
“……”
“我好痛。”
宁愫抱紧了她,“我在这里,不痛了,乖。”
宁倾摇头,痛到表情有些扭曲,“我真的好痛!”
全身上下,像是被凌迟了,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肉,就好像被那个男人撕扯、咬碎,再重新拼凑。
“我也好脏!我再也没有以后了,姐姐,我看不到以后了,我不该活着,我是不是……死了会更好?”
第1025章:就当它已经过去了
她问着宁愫,一句句都那么撕扯心肺,戳着对方的心。
宁愫不停地摇头,泣不成声。
“不,你是最好的,倾儿,你在我眼里、在爸妈眼里永远是最宝贝的!你一点都不脏,你没错,错的是那个混蛋!”
丝丝恨意燃烧,伴随着悲痛。
宁倾回抱住她,在她怀里肆意哭泣,一双手狠狠掐住她。
她感受着那点刺痛,一点都觉得痛。
因为她知道,那跟自己妹妹所受的一切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倾儿,你没错,你很好,你从来都是最乖的。”
“你是受害者,不要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也不要这样责怪自己,更不要提什么死不死的……”
“你如果出了事,你要姐姐怎么办?爸妈怎么办?我们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宁倾哭着,“可是我是污点!从今往后,我就是我们家的污点了啊!”
“你不是!”
宁愫猛然提高音量,又立刻降了下去,情绪很不稳定。
“你是我妹妹,是爸妈的孩子,才不是什么污点!你不要想着是自己的错,不要想着伤害自己……我们只希望你好起来。”
宁倾抬头,眼里全是僵冷的眼泪,“……真的吗?”
宁愫红着眼睛,肯定地点头。
“我们只想要你好好的,所以,你不要提死不死的,也不要去想。”
宁倾清透的眸中一片死灰,再没有以前的光亮和纯净,“可我这里好难受。”
她指着自己心脏的部位,委屈又迷惘。
“好像有刀子在绞动……姐,我没办法不去想,我只要一想到昨晚,我…我……”
她抱着头,像是痛到极致。
宁愫赶紧宽慰:“那就不想!倾儿,我们不想了,就当它已经过去了。”
“……”
宁倾一脸呆滞,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宁愫怕她再激动,小心地扶着她躺下,“时间不早了,你休息会儿,听姐姐的话,什么都不要想,好不好?”
她眼也不眨,跟行尸走肉一样,配合着宁愫的动作躺下。
宁愫给她盖好被子,在她身边坐下。
她盯着天花板,一点睡意没有。
“……”
宁愫抹着眼泪,伸手,把她的眼皮抚下。
“不要撑着,好好睡一觉。”
宁倾的脑子是麻木的,根本没有丝毫随意。
可她想着宁愫哭红的眼睛和爸妈悲痛却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安慰她,她就忍不住心痛。
不如死了啊。
死了,就不用想太多了。
“……”
坐了几分钟,宁愫看她没有反应了,悄悄收拾了纸碗,要出去。
她还没吃饭,虽然确实不想吃,可她要做好接下来照顾宁倾的准备。
她的身体不能垮。
刚走转身离开,一只手拉住了她。
“你要去哪儿。”
宁愫回头,看着宁倾的眼睛。
“姐姐把这些东西拿出去。”
“……”
宁倾犹疑了一会儿,声音哑淡,“早点回来……我害怕。”
宁愫竭力弯了一下嘴角,“好。”
她松了手,宁愫出了门。
宁母见状,马上追上来问:“倾倾怎么样了?吃东西了吗?”
宁愫疲累地点头,“吃了,状况不好,一直哭,也很难受。”
宁母难过道:“造孽啊。”
她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宁愫吸了吸鼻子,“爸妈,你们去休息吧,我会陪着倾倾的。”
宁母垂眸,“愫愫……”
“她不排斥我,愿意同我亲近是好事,爸妈,你们不用担心,倾倾会没事的。”
宁母上前抱住她,她回抱住母亲,将红通通的双眼埋在她怀里。
第1026章:说出那晚的事
*
宁父拿定主意之后,宁母再也没有说过关于报警之类的话。
时间很快过了一周,一家人轮流陪在宁倾身边,生怕她出什么问题。
宁倾坐在窗前,手上捏着笔。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出过门,身上的痕迹也慢慢消失,几乎没有了。
看上去,一切都开始转好。
只是她的内心依旧一片荒芜。
“倾倾,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宁愫开了门,轻声问她。
玻璃窗透过阳光,落在少女身上。
她眨了眨眼睛,“不想去。”
宁愫走过来,看了眼她手底下的日记本。
宁倾下意识地挪动手,想挡住纸张上的内容。
宁愫不看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出去走走吧,你每天都在房间里,爸妈会担心你闷坏了。”
“……”
宁倾沉默了下来。
她现如今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在哪里,大抵……是为了不让他们伤心吧。
她深深呼吸,“好。”
宁愫露出笑容,替她挑选了衣服,穿上后,两姐妹牵着手出了门。
小区的院子里绿意盎然,阳光明媚。
宁倾走出去的那一刻,有种久违的新鲜和舒适感。
宁愫拉着她,“你看,天气多好,我以后每天都陪你,你啊,就该多出来走走。”
宁倾牵动唇角,多日以来,阴霾罩在头顶,此刻多少驱散了些。
两姐妹走了有十多分钟,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宁愫看着宁倾寡白的脸色,“这么久了,你脸色还是这么差。”
刚才握着她的手,手掌心都是凉的。
宁倾低着头,微风吹拂,碎发纷飞,“我没事。”
宁愫拉紧她的手,认真道:“你要是没事,就多笑笑,跟我说说话。”
宁倾望着她,“我已经在尽力了。”
“……”
宁愫心情很压抑,宁倾也是。
两人相对无言。
好在阳光足够温暖,光鲜充足,入目的世界五彩缤纷,足以驱散她心里的难过。
宁愫下定了决心,看紧宁倾,“倾儿,我知道你不想记起一些事,可有的事不能一直憋在心里。”
“……”
“爸妈不敢问你,怕你情绪失控,可我了解你,你能坚持到现在,姐姐为你骄傲,我也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被打倒,因为我说过,你从来都没错,错的是别人。”
绵软的女音入耳,让刚感到温暖的宁倾顿时被拉回深渊。
宁愫知道她抗拒,很坚定地望着她的双眼,“你愿意,把那天的事说出来吗?”
“……”
“告诉我,就告诉我一个人好不好?”
那股尖锐的疼痛从心底升起,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强烈。
宁倾死死压抑着呼吸,仍旧呼吸不畅,像是马上要缺氧窒息。
宁愫不许她躲避,语气柔和,却异常坚定,“倾儿,告诉我。”
“砰——”
心口的那层屏障碎裂开来,底下是模糊血肉。
宁倾抬眸,触上她的眼眸。失去血色的唇瓣张合。
“那天晚上,我……”
低迷的声音很慢很慢,宁愫要好认真地听才能听得清她想表达的意思。
明明是几分钟就能说完的话,拖了十多分钟。
宁倾整个人都是麻木的,眼里已经掉不下眼泪。
“……他压在我身上,我不停地挣扎、哭喊,求他放过我!可是他没有……”
宁愫抱紧了她,掉下眼泪,“好,我知道了,你很勇敢,不要哭。”
宁倾回抱住她,从她身上汲取温暖。
“……”
平息情绪之后,已经又过了半个小时。
宁愫牵着宁倾往回走,殊不知角落里的人一直看着她们。
第1027章:是你!
“……”
男人望着那悲痛的女子,心口抽痛。
他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好多天,好不容易等到她出现,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两个样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抱在一起。
按理说,年冽对只见过两面的宁倾不熟悉,他该是认不出从小就经常被人误会的两姐妹的。
然而,就一眼,他就知道那个没有眼泪、眼神更为绝望悲戚的少女才是她。
“……”
她还是那般娇弱美丽,娇嫩的面容挂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痛苦与麻木,粉唇紧咬,与那天夜里的她一模一样。
男人默默攥紧了手里的血红珠子,定了决心,提步跟上去。
“……”
回到家里,宁愫让宁倾坐在沙发上,宁母泡了一杯牛奶。
“来,倾倾,喝一点暖暖身子。”
“谢谢妈。”
刚刚释放了情绪,眼下的宁倾更为安静,也更正常了。
宁母听到她回话,眼里燃起火花,好高兴地点头,“傻孩子,跟妈还客气什么。”
“……”
宁倾没说话,看向父母的房间,眼神有些呆滞。
房间里,宁父听完宁愫的话,惊愕无比,“什么意思?她是喝了东西之后、被陌生人给带去那人的房间的?”
宁愫站在他面前,“妹妹是这样说的,她进去之后,浑身没有力气,外面也被锁上了,她开不了门,也求过那个人,但是……没有用。”
说完,她就拼命呼吸,以缓解她心里的窒闷和难受。
宁父沉默了良久,宁愫忍不住问:“爸爸,凭借这些,我们真的能找到是谁害了妹妹吗?”
宁父很难回答,也并不愿向大女儿透露这些天来的进展。
他拍了拍宁愫的肩膀,“爸爸会尽力。”
宁愫低下头。
宁父说:“这些天辛苦你了。”
宁愫摇头,“只要能让妹妹好起来,让那个混蛋得到惩罚,我什么都愿意!”
宁愫看够了宁倾受的罪。
这个向来温柔和善的女孩,嘴里骂出了不符合她性子的话,心里也燃起了凶猛的火焰。
宁父没有心思关注她的变化,挥了挥手,“你出去陪着倾倾吧,往后的时间,你还要继续帮她。”
“……”
宁父也怕她多想,因为她们这段期间都太紧张宁倾了,怕她觉得自己被冷落。
“愫愫啊,倾倾是你唯一的妹妹,遇到这种事,她是最难受的。”
宁愫明白,“爸爸,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妹妹,直到她好起来。”
宁父很感动,“好。”
“……”
宁愫从父母房间出来,一眼就看见发呆的宁倾。
她扯了扯嘴角,走过去,刚要说话,门就被敲响了。
宁愫顿了下,转而走向门口。
她从猫眼里看了一眼,外面是一个男人,很陌生。
“……”
宁愫皱眉,这阵子,她爸因为宁倾的事请了假,一直在家,她妈也是,怎么会有陌生人找上门?
她隔着门板问:“你找谁?”
年冽听着声音,不太清晰。
找谁?
他要怎么说?
彼时的他并不冷静稳重,此刻内心忐忑,清了清嗓子,“你好,请开一下门,我有急事。”
宁愫的细眉皱得更紧了,小心地开了一条缝,谁知道那男人看见她,黑眸亮了一瞬,“是你!”
第1028章:年冽出现在宁家
宁愫很警惕,“你是谁?”
年冽愣了下,清俊的面容随即变得复杂。
“我……”
宁愫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你不说话,我就关门了。”
年冽急得手脚无措,眼看她真的要关门,立马抬起手臂顶住,“你等一下,我……我有话要说!”
宁愫冷脸,刚要说什么,宁母的声音响起。
“愫愫,是谁?”
“不认识的。”
年冽突然接话,声调拔高:“认识!”
宁愫有些讨厌这个人了,他力气又大,她关不上门,“请你让开,不然我要叫人了。”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接着,她就被大力拉开。
宁愫趔趄了下,看向突然激动的宁倾。
这时,宁母正站在客厅,宁父从房间出来,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已经大敞开的门。
“……”
宁倾站在那里,一双水眸瞪到极致,看清男人那张脸后,身体开始剧烈地抖动。
宁愫懵了,宁母第一个看出不对,刚冲过来,就听见自己女儿极其厚重、逼仄的一句:
“是你……”
宁母也愣住了。
年冽无措至极,做不出任何反应。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那晚的她。
宁倾抬起颤抖的手,指着他,步子不停地往后退,“是你……是你!”
最后爆发的尖叫,吓坏了所有人。
宁母一把抱住宁倾,“怎么了,倾倾……你别激动!”
宁倾已经快疯了,眼睛通红,却死死盯着门口的男人,咬牙切齿,像是要把他咬死一般,“是你!你竟然还敢来!”
年冽眼神茫然,双脚僵硬,“我……”
“你滚!你给我滚!我不要看到你!”
吼完这句,宁倾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倾倾!”
谷</span>
宁母大叫,宁父冲上前要去抱她,却被人抢先一步。
年冽一把抱过宁倾,脸上满是担忧。
宁父怔了怔,随即厉声道:“你要干什么?”
年冽慌张,“叔……叔叔,她晕倒了,我送她去医院。”
在场的几人都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是谁,怎么会允许他带走宁倾?
宁母打开他的手,“你给我放下!”
宁愫回过神,立马过来,帮着推开年冽,“你走开!别碰我妹妹!”
年冽望着她们,都牢牢护住宁倾,有片刻的茫然。
宁父这才抱起宁倾,带进了她的房间。
“愫愫,去看着倾倾。”
宁愫犹豫,因为此刻的场面似乎有些不对。
她感觉到了。
宁父很坚决,同时正按捺着怒火,“进去!”
“……是。”
大女儿也离开了,宁父看向男人。
穿着一身顶级名牌,长相不凡,身形挺拔,隐隐散发的气场也宏大逼人,一看就不会是普通人。
宁母没有他这么仔细,瞪着年冽,“你是谁?为什么我女儿看见你的反应会这么大?”
“……”
绕是跟着父亲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年冽,在面对自己的错误时,仍然会觉得难以启齿。
宁父看他不说话,以为是不方便,就对宁母道:“去把门关上。”
宁母疑惑,但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关上门,空间便变得紧密压抑。
宁父对男人留了两分忌惮,但表情还是不好看,“请问你是哪位,找我们有什么事?”
“……”
年冽望了周围一圈,空间虽然狭小,比不上他家的百分之一,但装饰和环境都显现出了人情味和温馨感。
难怪,她会是那样的灵动可爱。
年冽的心里有些涩然,回答时不敢看那两位,“叔叔,阿姨,一周前,是我……”
第1029章:原来是你这畜生!
一周前?!
仅仅是这三个字,就让宁父和宁母震惊。
宁父快步走近了两步,“一周前?你知道什么!”
年冽眼神微微闪烁,喉咙灼痛,说不出来。
宁母也急了,一把推开宁父,直接走到他面前。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我家女儿在那天发生了什么,你知道是不是?”
“……”
“告诉我,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你能作证是吗!”
宁母抓住他的双臂,用力拽紧。
“孩子,算阿姨求求你,你要是知道是谁害了我们倾倾,求你告诉我!”
“……”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坦白的年冽,面对这样低微乞求的女人,一时间竟然吐不出话语!
“我女儿这么小,她上周才刚十八岁啊!那些混蛋就这么毁了她一辈子……”宁母的眼泪铺天盖地,整个人拽着他往下坠,“那是我女儿啊!孩子,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阿姨吧!”
年冽没想到她会这样,抓着她的双手,“阿姨,您不要这样。”
“我求你!说出来吧!求求你!”
“……”
年冽的眉眼颤动,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他以为是他对不起了那个女孩,他也觉得愧疚,尤其是知道她还小,更是第一次……
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说对她负责,事后被他父亲的人带走,他回去也想过,觉得那时大概是一时冲动。
他这次也彻底明白,他的一辈子都握在他父亲手里,他父亲想要他生便生,要他生不如死就生不如死,他哪里有资格选择什么婚姻?
即便回去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她,也私下派人找了她。
好不容易找到,他内心深处想的,以及理智告诉他:想办法补偿她和她的家人。
然而,事情变成了这样。
他忽然觉得,口袋里那张支票都开始发烫。
烫到自焚。
“……”
客厅里回荡的是女人的哭泣,而另外两个男人的沉默就变得十分诡异了。
宁父捏紧拳头,面色越来越不对劲。
“别哭了。”
“……”
他命令宁母:“你也进去。”
宁母说:“凭什么……”
“我让你进去!”
突然的吼声,吓住了宁母。
在她记忆里,宁父从未这样生气过。
她哆嗦着站起,走向房门。
“孩子他妈。”
宁母停下脚步。
“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宁母不解地看向他,男人的后背已经被岁月摧残,有了弯曲的迹象。
她抿了抿唇,无声地走进房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宁父愤恨的眼终于望向年冽。
“那天晚上欺负我女儿的男人,是你对不对?”
“……”
一下子被指出,年冽没有反驳。
他伸手进了口袋,顿了两秒,拿出了一样东西。
摊开手掌心,里面是一条项链。
吊坠鲜红,跟血一样。
年冽垂下黑眸,愧疚而歉意道:“对不起。”
“砰!”
黑影直直砸了过来,用足了力气。
年冽踉跄着后退,立刻又被揪住衣领,宁父凶狠悲痛的脸近在眼前,对他怒吼道:“就是你这个混蛋!毁了我女儿!”
第1030章:他遭受了一顿毒打
年冽的右脸麻木,双拳紧紧握住,“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女儿下手?她还那么小,她还要上学!她以后还有光明的一辈子!”
“可你毁了她!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我们一家人是怎么过的?”
“你这个混蛋……你毁的何止我女儿,你是毁了我们一家啊!”
“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说对不起有用吗?我要是杀了你,我再跟你说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我宁成峰辛苦了半辈子,为了我这一家!现在让你毁了,我他妈就打死你!”
“砰砰砰!”
一拳又一拳,砸在年冽身上。
宁父已经杀红了眼,根本不看他,只顾着发泄内心的怒火和痛苦。
年冽觉得自己全身都痛,下巴、侧脸、手臂、肚子、胸口……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蜷缩在了地上,宁父从用拳头,变成用脚踢、用脚踹。
那一下下落在他身上,他也只是下意识的曲起手臂,放在眼前。
他的脸不能伤得太重,否则回去被他爸看见,恐怕事情就没那么好揭过了。
“……”
打了足足十分钟,宁父才喘着粗气,叉腰停下。
他低头看着从始至终没还过手的男人,现在已经奄奄一息。
宁父心里闪过什么,咬牙道:“你别以为你不还手我就会放过你!”
年冽吐了一口血,呼吸都是痛的。
他说得很慢,“是……应该的,您该对我动手……”
“我不仅要动手,我是要杀了你!”
说完,他冲进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直接跪在地上,将刀按在年冽的下巴之下。
“我真他妈要杀了你!像你这种人渣,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年冽喘着,不知哪里一痛,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就吐出了一大口血,染红了他的衬衣。
宁父虽然气极,但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有些无措。
年冽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唇,尽力压抑住痛苦,“真的……这么想杀了我?”
谷</span>
宁父恨得眼红,“如果是你的家人被糟蹋,你说你会不会杀人?!”
年冽想了下,蓦地笑了,满是自嘲。
他哪里有什么家人?他的“家人”,只可能会糟蹋别人,不会有别人糟蹋他们的那一天。
宁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见他在笑,火气又一次窜上来。
“你还笑得出来!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他直接拖过年冽,将他抵在沙发上,刀锋对准他的脖子。
“……”
他要杀了他。
他要死了?
年冽眼里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有种莫名解脱的快感。
薄唇动了两下,黑眸看准宁父。
有一瞬间,他真的想叫他下手!
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如果他死在这里,他们一家都会遭殃。
他已经把那个女孩害成这样,不能再伤害她和她的家人了。
于是,他抬手,“您杀不了我……”
宁父更恨,“你以为我不敢是吗?”
说完,他抬起双手,颤抖着就要捅进年冽的肚子。
年冽手疾眼快,伸手握住刀锋,但他被打得太厉害,力气不够,刀尖还是埋了进去。
“呃——”
他嘴里溢出一声痛哼。
宁父有点后知后觉,看见他腹部和双手血流不止,将手里的刀子甩了出去。
年冽被他带得侧倒,全身的疼痛更加剧烈。
这时,房门开了。
宁父看着自己满手的血,一张脸紧绷到了极致。
“爸——不要!”
第1031章:我可以娶她!
一声叫喊,拉回了他的思绪。
接着,宁倾冲了过来,扑倒在他怀里,哭着摇头:“爸,不要杀他!不要……杀人是要坐牢的,您不要这样……”
宁父看着怀里的女儿,老泪纵横,抱紧了她,“倾倾,是爸爸没用啊!爸爸没有杀了这个畜生……”
宁倾摇头,满脸是泪,“不要杀他……爸爸,不值得的,为了这种人,不值得赔上自己!我需要您,妈妈需要您,姐姐也需要您!”
宁父崩溃了,死死抱紧女儿,发出悲恸的哭声。
宁母听到动静,早已经出来,和宁愫站在一边,哭个不停。
“……”
年冽背着身体倒在地上,僵硬得不行。
从她的声音响起开始,他就不受控制。
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这么狼狈。
年冽心底这么想着,双手撑起身体,掌心的伤口痛得尖锐。
他浑然不知,努力地挪动着身躯,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靠在墙上,拼了命地呼吸。
可还没等他缓过来,一巴掌就落在了脸上。
宁母大骂:“你这个畜生!害了我们一家,你竟然还敢找来!”
她抓着、挠着男人的脸,推搡、拍打着他的胸口。
宁愫看年冽痛苦的神色,赶紧阻止。
“妈,别打了!把他打死了,我们一家怎么办!”
宁母忽而惊醒,往后退着,疑似自言自语:“对……说得对,打死你不值得,你该受到制裁,报警,我要报警!”
她慌不择路,要去找自己的手机。
年冽听到报警这两个字,眉头皱紧,“不能报警!”
宁母顿住脚步,回头时怨恨更深,“不能报?凭什么不能报?你这样的畜生,必须受到惩罚!”
年冽按住肚腹,忍受着非人的痛苦,扶着墙根站起来。
他重复:“不能报警。”
他爸会知道的。
谷</span>
宁愫听着这语气,又伤心又愤恨,“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报警!”
年冽急速喘息,脸上的血和汗融在一起,以至于表情极其扭曲。
“我不是说你们不能报,是你们报了也没用。”
“……”
“报警……对你们没好处。”
宁愫捏紧拳头,“你——”
这时,宁倾站了出来。
“你说什么。”
她一出声,所有人都安静了。
宁倾望着满身是血的男人,眼里的恨意和恐惧要用最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
年冽被她眼中的神色刺了下,慌乱地瞥开目光,“我说,那么做对你们没好处,我的身份特殊,我的家族不会让这种事落在我身上。”
原本是解释,可这说法很很难让人接受。
宁倾的小脸冰冷无比,眼神像刀子,“你的意思,是你对我做了……那种事,连惩罚都不想接受吗?”
“不!”
年冽猛然回头,对上她黯淡的眼眸,他又垂下眼帘。
“我是说,那天……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惩罚,但是你们不能报警……我的家人不会允许我去坐牢,就算我愿意也不可能,所以,报警是没用的。”
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完整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可宁家怎么会接受?
宁父狠狠道:“法律都不能制裁你,那我也不用犹豫,直接弄死你就是为民除害!”
宁倾却挡住宁父,不许他做傻事。
年冽望着他们一家人,最后落在宁倾苍白的侧脸上。
他呼吸急促,有一丝自己也不懂的迫切,来不及多想就脱口而出:“我可以娶她!”
第1032章:还不赶紧滚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住了。
“……”
年冽黑眸深深,“你们是认为我冒犯了她,为她以后的人生留下了污点,也给她留下了阴影,但这种情况是可以挽救的,比如……让我娶她,我愿意用以后的时间补偿她!”
宁父气得挺直腰板,“你这混小子,欺负了我们一家还不够,还想娶走我女儿!你做什么白日梦!”
他说着就要去捡地上的刀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我还不如弄死你!”
宁愫拦住他,“爸,爸……你冷静点。”
年冽拧着眉心,“我是认真的!”
“……”
“这是最好的办法!”
既能弥补他对他们一家带来的伤害,他也不需要坐牢。
唯一的难点,只是在他父母身上。
但眼下的年冽想不了那么多,心情较为冲动。
“你还觉得你有理了!”
宁父推开挡在身前的宁愫,要动手揍他。
宁倾却伸出手,“爸。”
她摇头,宁父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忍下了怨气。
“……”
年冽鼓起勇气,竭力挺直腰板,也不知道自己不想在她面前这么狼狈的原因是什么。
犹豫再三,他看向她的眼睛。
宁倾眼里弥漫着冷意,“你不许我报警,也不接受惩罚,那你来做什么?羞辱我们一家人?”
年冽眯着眼眸,汗水和着血流进眼睛,有些轻微刺痛。
他眨了好几下眼,“我做错了,我是来承认错误,并且……想取得你的原谅。”
“原谅?”
少女声音发颤,抖得像筛糠。
谷</span>
“你就那么随意地夺走了我的清白,事后消失不见,等我好不容易认清眼前,你又出现……现在你跟我说原谅?”
年冽周身无力,疼得四肢发麻,“……我是因为不得已,并不是不想负责。”
“我不需要你负责!”
年冽急迫地解释:“那天晚上,我被人下药了!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人送进我的房间,我……”
少女咬牙,全身都在抖,“你闭嘴!不要提那晚!”
年冽被惊住,立马闭口不言。
宁倾已然不再掩饰自己的崩溃,她指着门口,激动得眼里全是隐忍的眼泪。
“你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
“……”
“你也别说什么要对我负责,别跟我解释理由,我不需要!从今往后,你都不要再来,我……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年冽的心脏一震,密密麻麻的酸痛充斥着胸腔,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她说的话。
宁倾激动惨了,宁愫扶住了她,怕她情绪再失控。
宁母也围过来,愤愤地对着年冽吼道:“你看什么?还不赶紧滚!”
“……”
年冽惨白的唇抖动,还想说什么,可看见失控的宁倾,他止住了后面要说的话。
费力地蹲下,掌上满是血迹的手握住掉落在地上的那颗珠子。
刚才宁父动手的时候,他不小心松了手。
还好没丢。
年冽握紧了,死死咬紧下颚,站直时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说:“请叔叔阿姨照顾好……她,我明……我过两天再来。”
这个时候,根本没人在意他。
年冽没有自找无趣,说完就扶着墙壁,开门离开。
第1033章:没脸没皮的东西
“倾倾,咱们不哭了,他已经走了。”宁母边给自己抹眼泪,边劝告宁倾。
宁倾捂着自己的眼睛,在众人的安慰下稳定住了情绪。
“对不起,爸妈,是我没用。”宁倾冷静下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宁母心疼坏了,“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混蛋。”
算他还有点良知,知道出面来承认。
可承认之后,他竟然不准他们报警,还那么意正言辞地说报警没有?
宁母想着又来了脾气,“冠冕堂皇的狗东西!真当我宁家是软柿子好拿捏!”
“……”
宁倾靠在她怀里,没有说话。
“好了,别再说了。”宁父提了一句,“好好休息,别再为了这个不是东西的人生气。”
就这样,年冽来过的事,被宁家一家人揭过,不再提起。
他说过的话,自然没人放在心上。
然而,三天后,他的再次出现,打破了宁家伪装的平静。
*
“我是来送东西的,我看她身体不好,让人买了些补品和补药。”
年冽站在宁家门口,这次连门都进不去。
宁母愤愤地看着他,“谁稀罕你的东西!”
“不,阿姨,我只是想……”
不等他说完,宁父从门口探出头,“倾倾说过不想看见你,我们一家人也是,你别再来找我们的晦气,赶紧走!”
“我……”
门砰的一声被摔上,可见那人的怒火有多重。
年冽低头,看着手里拎着的东西,无端失落。
楼梯底下,手下守在那里,“少爷,老爷还有十分钟到公司,您该回去了。”
“……”
谷</span>
年冽抿唇,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将东西留在门口,然后离开了。
房间里,宁愫刚哄着宁倾睡下,悄悄出来,看着宁父和宁母恼火的模样,她试探着问:“他又来了?”
宁母发火,“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那天就不该拦着你爸!”
捅死他算了!
宁愫眨着眼睛,“妈妈,您别生气。”
宁母深呼吸,“我不生气,愫愫,关于他的事,你可不要告诉你妹妹。”
宁愫乖乖点头,看着紧闭的门若有所思。
房间里。
原本躺着人的床上空无一物。
书桌前,宁倾坐在桌沿,脖子微微伸长,看着底下走出一个人、两个人……
等男人挺拔的身影走远,在小区门口上了车,她垂下眼帘,无悲无喜。
*
被打得去了大半条命的男人从未放弃。
从那天之后,他每天都会来宁家。
只是他被轰的次数多了,他就在楼下等。
而那个等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宁倾的房间底下,好像是要让她看见他赎罪的决心。
“……”
其实,年冽并没有那个意思。
他之所以等在楼下,一是怕宁家父母见到他不高兴,二是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宁倾的房间。
虽然她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但他私心觉得站在那里,他就离得她更近一些。
而这么一等,就是一个月。
某天傍晚,宁母看着窗外那人,再回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第1034章:女人就是容易心软
他今天在那里站了四个小时。
宁母有些烦闷,宁父洗了澡进门,就看见她站在那儿,在做什么一目了然。
他擦了擦短粗的头发,“你站那里干什么,不休息?”
宁母看了他一眼,慢慢走到床边,“你说这人什么意思?”
宁父拿着吹风机,明知故问:“什么什么意思?”
宁母剜了他一眼,“楼下那人都来了一个月了,天天来,一来就是几个小时,他什么意思?咱们不理他,他还要在那儿站一辈子不成?”
宁母身为一个女人,对贞洁这种事看得是很重的。
何况她和宁父是把宁倾和宁愫当成亲生女儿来看待,出了那种事当然心疼又愤怒。
只是,女人总归是女人。
那家伙看着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自己做了错事,承认得是晚了,但总归是承认了,也说了要娶自己女儿。
娶不娶另说,他们同不同意也另说。
但目前这社会,能勇于承担责任的男人太少,他这么坚持地守着他们一家,明显是为了道歉。
就算她是铁石心肠,再多的恨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
宁父犹疑,没有说话。
宁母坐在他身边去,他开了吹风机。
趁着嗡嗡声,宁母皱着眉头说道:“为了求得原谅,他也是对自己够狠,前大半个月都是晴天,他站底下就跟不知道热一样,昨天一夜都没走,我记得……晚上还下了暴雨来着。”
谁知道他今晚又来了。
这男人一定是存心的!
想让她同情他!
宁母想着就觉得气愤,“做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又不要脸地不许我们报警,现在还好意思天天守在楼下,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
“那张脸长得跟小白脸似的,还整得是个特权阶级,想说我宁家告不起他是吧?真是气死人,好意思说娶我女儿?我呸!”
谷</span>
吹风机突然关了,她适时地闭了嘴。
宁父拧眉看着她,“你叽叽歪歪半天,说什么呢。”
宁母的嘴巴动了两下,“……没说什么,就说楼下那小子不要脸。”
“……”
宁父盯着她,眼里都是无语的意思。
宁母不高兴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宁父冷哼:“哼,女人就是心软。”
“你听到我说话了?好啊你,你装没听见!”
宁母恼羞成怒,宁父将吹风机的线一圈圈缠绕起来。
“我可不是你,咱家女儿也不是你,看他守了就好就同情这么一个畜生。”
宁母有点心虚,“我哪里同情他了?我就是觉得这人虽然做错了事,但不是坏!”
“……”
宁父冷笑,将吹风机收进抽屉里,躺上床去,根本不理她。
恰好,窗外风声大作。
很快就下起了雨。
“下雨了!”
宁母下意识地走到窗边,他果然还没走!
她看向床上,宁父一点表示都没有。
“……”
盛夏的雨就是这么猝不及防,刚刚还小着,一下子就转成了倾盆大雨。
听着风声,宁母晓得自己心软了,想了想隔壁房间的宁倾,她硬下心肠,转身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睡去。
第1035章:那个人……还在楼下
隔壁房间,一盏台灯亮着。
宁愫洗了澡进门,就看见坐在书桌前的宁倾。
她关上门,轻声说:“倾儿,怎么不到床上去?”
宁倾手底下压着日记本,人仿佛入定了。
宁愫走过去,发现她在发呆,手下的日记,她已经看她写过好几次了。
宁愫探头,“又在写日记?”
宁倾猛地惊醒,眼里湿漉漉的,“……姐姐。”
“嗯?”
宁倾歪头,“没什么。”
宁愫松了发圈,长发披落,坐在床沿,“怎么了,你有心事?”
宁倾的眉眼间有纠结,咬唇说:“外面下雨了。”
宁愫看了一眼玻璃窗,斑驳的水滴落在窗上,就像人的眼泪。
她点头,“我知道。”
刚才她在洗澡的时候就听见了。
宁倾好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又瞥开。
宁愫发现了,觉得她有点不对劲。
她认真地看着宁倾,“你跟姐姐说,你在想什么,我不会告诉爸妈的,但是倾儿,你不能事事都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宁倾低着头,小声说:“我没有憋着……我有在写日记。”
宁愫并不放心,“写日记是好事,但是你写下来以后,能看的只有你自己,其他人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包括我。”
“……”
“倾儿,有什么事,是姐姐不能知道的?”
“……”
“你怕姐姐会骗你?会把事情说出去?”
谷</span>
“不是!”宁倾高声否定,随即又弱了下去。
她很难以启齿,但仍旧鼓励自己开了口:“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想着外面在下雨,那个人……还在楼下。”
宁愫怔住。
她没想到的是,让她这么纠结的人,竟然是楼下那个男人。
宁倾看她不说话,瞬间手足无措,“姐,我不是原谅他了,我很恨他,恨他毁了我对未来的向往,让我对爱情没了期望,可是……可是……”
她知道他这些天来一直都守在下面。
她应该恨他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对这样的男人竟然还会有同情心!
宁愫看她慌张到快无法呼吸,急忙握住她的手,“没事,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
宁倾停下,好小心地看她。
“我们倾儿从小就善良,他对不起你,你恨他是一回事,可同情是另外一回事,你不要有负担,你没错,不要慌好不好?”
宁倾的目光慢慢沉静下来,轻轻点头。
她现在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宁愫好认真地跟她说:“姐姐呢,不支持你恨他,因为恨会让一个人变得不幸,会让你很难幸福,但我知道要你原谅他也不可能,换做是任何人都没办法原谅……所以,倾儿,你就当他不存在,也不在刻意去在意他,不管他做什么,视而不见就好。”
“……”
“我和爸妈,都只想你开开心心的,变回以前的你就好。”
宁倾很感动,“姐姐……”
宁愫摸了摸她的侧脸,温柔依旧,“来,该睡觉了。”
她的内心不再彷徨,很配合地关上日记本,爬上了床,缩进宁愫的怀里。
宁愫抱着她,“睡吧,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