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6、代餐夫人不讨喜(1)
“书临,回门礼都准备好了吗?”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响起,接着便是一个清朗的年轻男声回答道,“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趁现在时辰早,你就早些带元氏回门吧。”那个苍老的女声又说道,“在你岳丈面前表现好些,元氏也不容易……”。
“好,儿子明白。”依旧是年轻好听的男声。
时初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马车,而马车旁骑着马的是原主的丈夫詹书临。
原主和他三天前成的亲,这场婚事进行得十分仓促,因为原主的双胞胎妹妹元时婉被当今的三皇子姬炘白看上,婚期已定,但长幼有序,身为姐姐的原主都没出嫁,妹妹怎么能先出嫁呢?
因此,为了能让妹妹如期出嫁,原主父亲便急急忙忙给原主挑了一门看得过去的婚事,匆匆忙忙就把她嫁出去了。
这场婚事不但敷衍,还有另一个令她会更崩溃的真相,那就是詹书临其实心仪的也是她妹妹元时婉。
只是元时婉已经跟三皇子定亲,他没办法跟三皇子抢,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迎娶元时婉的姐姐。
不过,这并不是说詹书临把原主当做元时婉的替身,因为原主跟元时婉其实是异卵双胞胎,长得根本不像,从长相到性格都截然不同。
元时婉长得娇俏可爱,性格活泼娇憨,很容易就能讨人喜欢,如同小太阳、开心果,见到她的人都会忍不住喜欢她。
而原主虽然也长相清丽,但性格却沉稳安静,行事一板一眼,又因为母亲早逝,作为长姐的她,从小就要肩负起保护弟妹的责任,跟面慈心狠的继母斗争,像护小鸡崽似的把弟妹护在身后,也因此惹得继母厌恶,经常在原主父亲跟前说她坏话,又在妹妹元时婉和弟弟元绍宗面前扮好人,惹得弟妹也对原主有意见……久而久之,原主就成了家里最不讨喜的人。
这样的她,自然不可能被詹书临当成元时婉的替身,但她好歹能在继母的眼皮子底下把一双弟妹护得好好的,这说明她有点手段、能理事,再加上性格沉稳,一看就不是会惹事的人,以后也能当一个合格的妻子,因此詹书临就无可无不可地娶了她,反正娶不了喜欢的元时婉,那就娶跟她关系密切的姐姐好了,这样以后起码还能跟她有所牵连。
哔嘀阁
原主就是他退而求其次的代餐,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有代餐就可饱腹;或者在无法得到正餐的情况下,有代餐也可缓解得不到的痛苦。
时初揉了揉额头,有点可惜自己来得晚了些,要是早三天,那她就不必跟詹书临成亲了,不过成亲就成亲了,幸好詹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家里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事,她想过自己平静的生活也是可以的。大约三刻钟后,元时初和詹书临就到了元府门口。
元家并没有什么人出来迎接出嫁回门的女儿和女婿,这让时初对原主在娘家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一直到被下人迎进客厅,元父和其他人才跟元时初和詹书临寒暄起来。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你才出嫁了三天,我却已经觉得你出嫁了好久似的。”元时婉看见元时初,立刻热情地走上前来挽住她的胳膊,都着嘴撒娇道
她确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嘴甜,撒起娇来总会让人忍不住心软,即使是时初看见她,也对她没什么恶感,毕竟这个妹妹并没有对原主做什么坏事,毕竟这场仓促的婚事是元父决定的,詹书临把她当代餐,也只是詹书临的事,并不是元时婉对原主主观的恶意。
“是吗?我还以为你这几天忙着绣嫁衣,都把我这个姐姐忘记了呢。”元时初调侃道,元时婉顿时脸一红,一跺脚,“姐姐!你胡说什么嘛?”
“我可没有胡说,你不是还有半个月就要嫁给三皇子了?”元时初笑着道,“难道你不像赶紧嫁给他?”
“姐姐!我不理你了……”元时婉羞恼地一跺脚,躲羞去了。
然后便是原主同父同母的弟弟元绍宗,他十二岁,被原主保护得很好,只是并不感激原主,还在继母的挑拨下,认为原主这个姐姐老在家里挑拨是非,弄得家宅不宁,还强迫他读书,不读书就惩罚他,心狠手辣,因此对她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你以后就在詹家好好过日子吧,别跟在家里一样整天盯着这个盯着那个,在婆家就不可能在娘家这样大家都宽容你了……趁姐夫还没有嫌弃你的时候,早些生个儿子,以后就有依靠了……”元绍宗老气横秋地对元时初说出这番话。
元时初听见他这番话,都惊呆了,彷佛自己面前并不是十二岁的弟弟,而是五十二岁的老太爷,他小小年纪,到底是怎么说得出这种恶臭又腐朽的话来的?还让她趁早生个儿子当依靠?!
“生个像你这个舅舅一样的儿子么?那我宁愿断子绝孙了。”元时初冷笑着说道,原主这个弟弟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主跟詹书临成亲几年之后,终于知道自己丈夫原先喜欢的是自己妹妹,会娶自己只是将就,因此大受刺激,崩溃得大病了一场。
这个弟弟知道之后是怎么对原主的呢?他不仅不斥责詹书临、安慰原主,反而对原主说,二姐那么美好,很多人都喜欢她,这有什么出奇的?而且不管詹书临内心怎么想,反正最后娶的还不是她?她就应该满足,不要得寸进尺,要是跟詹书临的关系闹僵了,那岂不是会影响到他的前途,毕竟他还需要这个姐夫帮他出仕……
这样自私自利的叉烧弟弟,要他干什么?白眼狼一个,是原主把他保护得太好却又没有把他教育好,让他黑白不分、唯利是图。
元时初并没有兴趣教育这个白眼狼弟弟,因此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元绍宗听见她这句话,惊愕又难堪,完全没想到之前对自己那么好的姐姐,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1187、代餐夫人不讨喜(2)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元绍宗气急败坏地嚷道,涨红了一张脸看向元时初。
他这一大声嚷嚷,顿时让客厅里所有人都看向他了,不过他只顾着瞪元时初,并没有注意。
“绍宗,你怎么了?今天是你大姐姐回门的好日子,你怎么还跟她生起气来了?”继母王氏抓住时机,作出温柔又关切地模样问元绍宗。
元绍宗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怒气变成委屈,说:“元时初说要是生一个像我的儿子,那她还不如断子绝孙,母亲,你说她是不是很看不起我这个弟弟?”
王氏顿时露出一副惊讶又不解的模样,看向元时初,说:“大小姐,你怎么能对绍宗说出这样的话来呢?这多伤他的心啊?”
她向来会在元父以及元时婉和元绍宗面前当好人,离间他们跟元时初的关系,这回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怎么可能不趁机多给元父他们上上元时初的眼药?
因此她继续说道:“绍宗听话懂事,又上进孝顺,我和你爹有这样的儿子再欣慰不过了,你就算不喜欢这个弟弟,也没必要说这样的话来伤他的心啊,哎,你宁愿断子绝孙都不愿意生一个像他这样的孩子,这话真的太重了!”
元父听见她这添油加醋的话,顿时心中也冒出了火来,不悦地对元时初说:“你又想干什么?今天是你回门的好日子,就不能安生一天吗?非要惹你母亲和弟弟伤心!没一点儿做姐姐的样子。”
然后他又对詹书临道:“贤婿,让你见笑了,小女性子桀骜,以后还得劳你多教导才行。”
詹书临澹澹地回答道:“岳父言重了。”
元时初看着眼前这三个人自顾自地对她的批’判,只觉得可笑,因此她冷笑一声,说:“元绍宗听话懂事?那不知道是谁,才满十岁就知道带着小厮去赌场鬼混了,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还得我这个冤大头来帮他隐瞒、到处凑钱给他还赌债……”
“你胡说!我没有!”元绍宗立马反驳,他凶狠地瞪着元时初,仿佛她是他的仇人,而不是处处为他着想的姐姐。
“你没有的话,那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被后娘养废了的蠢货,大概还不知道当初引’诱你去赌场的人就是你嘴里那个好母亲的亲兄弟吧?”元时初毫不客气地戳穿了一个真相。
“不可能!”元绍宗第一时间就是反驳,王氏也心惊肉跳,万万没想到元时初居然还抓住了自己这个把柄,急忙反驳道,“大小姐,你别胡说,我亲兄弟怎么可能会带绍宗去赌场?你是不是看不惯我和绍宗亲如亲生母子,才这么污蔑我?”
元时初冷哼道:“到底是不是你自己知道,父亲如果有心想去查,肯定也能查到,当然了,如果您老人家只想维持家里表面的和平,不想破坏夫妻和睦、母慈子孝的假象,不去查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个儿子就废了而已,不过父亲还年轻,再生几个儿子好好教导也来得及……”
元时初这话一出,不但元绍宗和王氏的脸黑了,元父的脸也铁青一片,他当然不会只相信元时初这个不讨喜的女儿的一面之词,但她言辞凿凿,毫不心虚的模样,还是让他对王氏起了一点疑心,因此眼神惊疑地盯着王氏。
而王氏此时额头都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她色厉内荏地哭诉道:“老爷!大小姐,我自从进了元家门,就一直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管理家事,就算你们不是我所出,我也视你们如亲生孩子,没想到你们现在却怀疑上我了,还污蔑我对绍宗不善,天地良心,我疼爱绍宗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他……”
她哭得那样伤心,又字字句句诉说着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付出,对她很有感情的元父和元绍宗很快就心软了,还愧疚起自己刚刚居然因为元时初毫无证据的指控就来怀疑妻子/母亲,真是太不应该了。
元时初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父子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刚刚那些话全都白说了,他们还是相信王氏的话,也对,王氏在他们面前向来都表现得很好,他们看不穿也很正常。
只是元时初忍不住为原主感到悲哀,她的付出全都打了水漂,人家依旧是和和美美的夫妻/母子,她反倒成了破坏他们感情的恶人。
而元时婉则一脸震惊和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到底谁说的话才是真的,是一向对她很好的继母,还是亲姐姐?她们为什么突然就翻脸了?她之前一直以为家里人都相处得很好,却没想到原来姐姐和继母以及弟弟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真的好?这大大地震撼了她的认知。
詹书临则如同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和岳父、小舅子他们对峙,内心毫无波澜,像看戏一样。
不过今天元时初的表现让他有些意外,毕竟她刚才的咄咄逼人和冷嘲热讽跟她以往在元家的表现似乎不太一样,原本的她不是很沉稳、不善言辞吗?
“还不快跟你母亲道歉?她性子温柔和善,不可能故意去害绍宗,你肯定误会她了……”元父脸色不善地瞪着元时初道。
元时初讥讽地说道:“有些人为了息事宁人,就想着装瞎子自欺欺人,是我太天真了。”她说完这句,直接转身就离开了。
“不孝女!你说什么?还想就这么走了?你不道歉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元父见她死不认错,还打算一走了之,顿时大怒,呵斥道。
元时初却头也不回,说:“不认就不认,你以为我很想认你当父亲?”
“孽女!你出了这道门就不是我元家女!”元父气急败坏。
元时初脚步丝毫没有停滞地走了出去。
詹书临看到这里也有些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元时初居然这么犟,连被父亲不认都不怕,他想要跟元父说些什么,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跟元父拱手道了声歉,就追着元时初出去了。
“气死我了!这个孽女!以后元家就没有她这个人了!”元父怒不可遏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然后便是王氏温柔的劝说……
1188、代餐夫人不讨喜(3)
元时初出了元家的大门便回到马车上,然后立刻吩咐车夫离开。
詹书临很快追了出来,这回他没有再骑自己的马,而是一跃上了元时初坐的马车。
元时初澹澹地看着他,并没有出声,詹书临在她面前坐下,这才对她说:“你刚刚的做法不太妥当,那毕竟是你的家人……”
“所以你要跟我和离吗?”元时初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面无表情地问。
“什么?”詹书临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和离,你要跟我和离吗?我没有意见。”元时初十分平静地又回答了他一次。
这回詹书临脸上出现的就是非常复杂的神情了,他似是惊讶,又似是疑惑地看向元时初,好像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就说出和离这两个字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会跟你和离。”詹书临脸色黑了黑,“虽然你对家人的态度很不妥,但只要不传出去,影响到詹家的名声,那我其实并不在意你和家人的关系到底如何。”
“这个我无法保证,毕竟我以后并不打算跟元家来往,说不定真的可能影响你家的名声,为了避免有这个结果,不如我们现在就提前和离?”元时初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挑衅地说道。
詹书临皱了皱眉头:“我们成亲才三天,三天就和离,你以为这样就不会影响我以及詹家的名声?”
“那就过两个月和离吧。”元时初无所谓地说,“反正你娶我也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不是吗?”
詹书临脸色冷凝地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你不必担心其他事情,至于和离这类话不用说了,我没有跟你和离的打算。”
元时初听了,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并没有从他那张冷着的俊脸上发现什么,她想了想,不和离对她也没什么坏处,而且如今的世道,女人和离会被人说各种闲话,虽然她不在乎,但能安安静静地活着,她便不打算做另类、叛逆的被人瞩目的存在,已婚的身份能给她减少很多麻烦——至于詹书临对她没有感情,这算什么?她对詹书临也没有感情啊,大家一样一样的。
“随你,如果你想和离就直接跟我说,我不会赖着不走。”元时初无所谓地说道。
马车很快就回到了詹家,因为回门,元时初今天起得比较早,早饭也吃的比较少,在元家又没来得及吃饭就闹翻离开了,所以她现在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于是她跳下马车便想回自己院子找吃的。
詹书临一把拉住她:“先去拜见母亲。”
元时初撇了撇嘴,这时候的人就是麻烦,出门要告诉长辈,从外面回家也要去禀告长辈。
元时初无奈地跟詹书临去见了詹老夫人。
詹老夫人看见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震惊地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在元家多待点时间?”
詹书临看向元时初,示意她来回答,元时初只好咳了一声,说:“家里继母当家,我跟她关系不好,待不了多久。”
詹书临听见她说得这么直接坦荡,顿时意外极了,因为一般人不会把自己家不好的事这么直接说出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元时初却十分澹定,似乎她说的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她的坦诚也让詹老夫人很是惊讶,显然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个一个答桉,于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在娘家待不久没关系,反正你以后是咱们詹家的人了,只要你和书临好好过日子,以后再生几个孩子,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元时初挑了挑眉,她还以为詹老夫人会教训她一顿,说她不敬长辈什么的,却没想到她并没有,看来这位老夫人并不是难相处的人。
“我会的,谢谢老夫人的理解。”元时初对詹老夫人微笑着说道。
见过老夫人之后,元时初便和詹书临回了自己的院子,叫了一顿吃的回来,两人也并不客气,直接就开吃了。
吃完饭之后,詹书临就去书房忙了,元时初没什么事做,便去清点自己的嫁妆。
原主在元家不讨喜,出嫁得又匆忙,元父并没有给她准备什么嫁妆,只把原主生母的三分之一嫁妆给了她,又添上其他一些东西,东拼西凑才给她凑够虚虚的六十六台嫁妆。
而元时婉的嫁妆就不一样了,因为她嫁的是三皇子,在家里又得宠,元父自然要给她准备足够体面的嫁妆,但元家本身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所以元时婉的一部分嫁妆其实是从元时初这里压榨出来的。
不过都不打算继续跟元家来往了,元时初也不打算再去计较这种事,她只在意自己现在拥有的。
于是这大半天,她就在院子里把自己所有的嫁妆都抬了处理清点,一些不值钱的布匹又占位置、又容易受潮和过时,还不好保存,元时初就打算直接拿出来做衣裳穿了。
还有一些不太好看的首饰珠宝,元时初打算拿出来赏人或者重新融了再打造。
陪嫁的房契、地契各有一张,但都是偏僻之地,也不值钱,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元时初打算以后去看看再决定拿来做什么用途。
清点完之后,元时初才发现原主真的很穷,这些嫁妆相对于平民百姓家的女儿来说还不错,但对于一个清流官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来说,实在是有点寒酸,如果要跟元时婉相比,那就不是用寒暄可以形容的了,而应该用“天壤之别”。
元时初清点完了嫁妆,对元家人就更没什么好印象了,不过也幸好他们这么亏待原主,元时初现在才能跟他们断绝关系断得这么干脆。
詹书临从书房回来的时候,看见院子里铺了一地的东西,旁边还放着几个眼熟的红箱子,便问元时初:“这些东西怎么了?”
“没怎么,我只是清点一下嫁妆。”元时初头也不抬地回答。
詹书临闻言把这院子的嫁妆仔细看了看,发现——并没什么值钱的,他疑惑了一下:元家这么清贫的吗?
1189、代餐夫人不讨喜(4)
半个月后,元时婉跟三皇子成亲的当天,元时初并没有去元家,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再跟元家人有牵扯,那就不会再去赴宴。
元时婉虽然没有害过原主,但也从来没有帮过原主,她在原主的庇护下过得无忧无虑,没有见识过内宅里的任何脏污之事——否则她不会养成天真可爱的热情小太阳性格。
但是在原主几年后得知詹书临娶她的真相、大受打击,病重的时候,她这个一向疼爱的妹妹,却始终没有来见她一面,只是派人来送些药材,虚虚地传几句安慰之语,就再也没有其他行动了。
元时婉这举动不算对不起原主,只是显得她对原主太凉薄了而已,明明小的时候,是原主护着她和元绍宗,才让他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可惜他们不知道,还真的以为原主性格古怪,跟家里人合不来,所以他们也对原主漫不经心,丝毫不在意。
原主临死前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太失败了,为什么两个亲生弟妹,一个自私自利,只想着从她这里得到好处;另一个则凉薄无情,连来看她一眼都不愿意,明明是以善良、活泼、心软闻名的人啊,难道元时婉的这些美好品质只在面对别人的时候展现,在元时初这个亲生姐姐面前就无所谓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元时初虽然对元时婉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最多只当她是陌生人了,自然不会去参加一个陌生人的婚宴。
“你真的不去元府参加你么妹妹的成婚宴?”詹书临拧着俊美不太赞同地说,“她毕竟是你亲生妹妹,你作为姐姐都不出席,别人会疑心你与娘家不合。”
元时初点点头:“我确实与娘家不合,别人要是怀疑就怀疑吧。”
詹书临被她这话一噎,只觉得自己这位新娶的夫人实在离经叛道,似乎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娘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愿意与人虚与委蛇,性子决绝。
詹书临脑袋都大了,他劝道:“你这样做是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不知道会惹来多少闲言碎语。你要是真的不喜娘家人,可以只去吃个饭就回来,忍一忍就好了。”
“不行,我不想忍。”元时初澹澹地看着他,“你要是怕我连累你家的名声,可以直接给我一封和离书。”
詹书临深吸了几口气,把自己胸中升腾的怒火压下去,脸色难看地说:“元时初,你任性也要有个度!动不动就把和离放在嘴里,你到底我们这件婚事当成什么了?”
“重点不是我把这件婚事当成什么,而是你啊。”元时初已经摆烂了,她不想委屈自己做不想做的事,詹书临要是不能接受,那真的可以跟她一拍两散。
詹书临看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忍了又忍,最后冷冷地抛下一句:“我会说你病得厉害,无法赴宴,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就离开了。
元时初并不理会他,他想去就自己去,至于他找理由来掩饰自己不想出席妹妹婚宴的事实,那是他的自由。
詹书临果真自己一个人去元府赴宴了,去了之后,他便跟元父和王氏说元时初病了,不好出门,也不想冲撞妹妹的婚礼。
元父听了,不悦地说了一句“病也病得不是时候,真是晦气!幸好没来搅和她妹妹的婚礼……”
詹书临顿时心里一沉,即使他也很不满元时初的为人处世,但听见元父这么说元时初,他就觉得元时初想要疏远元家人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哪个父亲会这么说生病的女儿?要是疼爱女儿的父亲,不应该问问女儿生了什么病,病得严不严重吗?
元父应付完詹书临,就又脸色一变,立马喜气洋洋地待客去了。
因为元时婉要嫁的人是三皇子,因此今儿来元府赴宴的客人很多,非常热闹,詹书临在其中,见了不少朝中重臣,在这种场合,其实也是官场中人进行交际的机会。
喧闹之中,吉时很快就到了,三皇子大概对元时婉真的很爱重,是亲自上门来迎娶的。
新娘子出门之后,一台台沉甸甸、压得抬箱人脚步艰难的一百二十八台嫁妆就跟着出门了,这丰厚程度,顿时引起宾客们一片感叹,大家纷纷觉得元家真是疼爱这个女儿,居然舍得准备这么多嫁妆。
詹书临看着这仿佛看不到头的嫁妆队伍,想起元时初那天在院子里清点的那六十六台没多少值钱东西的嫁妆,顿时心里五味杂陈,复杂难言。
虽然知道元时婉嫁的是三皇子这种天潢贵胃,自己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但同样是元家的女儿,还是双胞胎,只是因为嫁了不同的人,在嫁妆上就有这么大的差别,即使是清高如他,对元时初的嫁妆没什么想法,心里也难免有点不舒服,同时也能理解元时初为什么这么决绝地跟元家人断绝来往了。
想必元家人对姐妹俩的这种偏心对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吧?詹书临突然觉得元时初今天没有来也是好事,否则她要是看见元时婉的嫁妆,岂不是会很难受?
元时初在自己院子里看话本,就听见丫鬟来报,说是三小姐来看她了。
元时初想了想三小姐到底是谁,终于想起来是詹书临的幼妹詹茹娘,詹茹娘还没有出嫁,不过已经定亲了,她跟这个小姑似乎没多少交集,怎么突然就来看自己了?
不过还是决定见见她,于是詹茹娘很快就进来了。
“二嫂,你真的在家啊?今天不是你娘家妹妹出嫁吗?还是嫁给三皇子,你怎么没有回去参加婚礼?”詹茹娘一看见元时初,便震惊地问。
元时初撩起眼皮,很敷衍地采用了詹书临给她找的那个借口:“我身体不舒服,就委托你二哥待我去了。”
“这也能代替的?”詹茹娘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坐到元时初面前,掂起石桌上的点心就吃,然后还感叹一声,“二嫂,你院子的点心还挺好吃,这是什么点心?我好像没见过?”
1190、代餐夫人不讨喜(5)
“这叫芋相莲,香芋泥莲子馅的,外层是用糯米做成的透明的皮。”元时初回答道,她不知道这时代芋相莲这种点心发明出来了没有,她今天无聊,便让丫鬟学着做了,没想到做出来还挺好吃,大概是因为食材都是新鲜且优质的。
“芋相莲?这点心名字还怪好听的。”詹茹娘还是个小姑娘,不但被这个点心的味道和卖相所吸引,就连名字都觉得取得好。
“你喜欢可以拿些回去吃。”元时初十分大方地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詹茹娘高高兴兴地说道。
“对了,二嫂,你妹妹嫁的是三皇子吧?这可真厉害……你有没有见过宫里的皇后妃子啊?”詹茹娘一脸好奇地问元时初。
元时初摇了摇头:“没有,无缘无故的,我怎么见得到皇后妃子呢?”
“但你妹妹不会三皇子妃了吗?”詹茹娘不解。
“对呀,我妹妹是三皇子妃,而我只是一个出嫁了的三皇子妃的姐姐,还是关系平平的那种。”元时初一点儿都没有掩饰自己跟三皇子妹妹关系不太好的事实。
詹茹娘听了十分失望:“我还以为跟着二嫂,说不定能沾沾你妹妹的光进宫看看呢?”
“那大概要让你失望了。”元时初耸了耸肩说道。
詹茹娘来跟元时初聊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离开时还真的带了芋相莲回去。
下午的时候詹书临从元府回来了,不知道怎么的,出门的时候还精神奕奕,回来后却似乎有些萎靡。
元时初眯了眯眼,忍不住问他:“婚宴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这么样子?别人见了肯定以为你不是去吃喜宴,而是去奔丧的。”
詹书临听见她这话,顿时眼神复杂:“你这么口无遮拦,万一这话流传出去了怎么办?这好歹是你妹妹的大喜日子,而你妹夫还是三皇子,注意着点吧。”
元时初敷衍地道了声歉:“是我说错话了,我道歉,那你现在能跟我说说你怎么去赴个宴就这幅鬼样子回来了?”
詹书临顿了顿,定定地看着元时初,眼神里有同情、怜悯,问她:“你以前在娘家是不是特别没有地位?”
元时初听见他这话,顿时挑了挑眉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看出来了?观察力挺强的。没错,我在元家确实没什么地位,很不讨喜,是不是很失望娶了我?”
“没什么失望,只是有些意外而已。”詹书临说,“今天你父母喜气洋洋,满脸红光地送你妹妹出门,喜宴办得很热闹体面,我们之前的婚礼远远不能比。”
“那真是委屈你了,因为娶了我这个在元家没地位的女儿,婚礼比不过,嫁妆也比不过。”元时初试探着看着他。
詹书临却神情澹然地看着她:“没什么委屈,娶你的决定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下的,既然选择了你,那我就会接受你所来带的一切事实,我们不必跟其他人比较。”
“哦,是吗?”元时初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她就暂且这么信了吧。
夫妻俩说着话,就有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来禀告,说是老夫人今天得了庄子里的人送来的一头鹿,让大家晚上去她的院子一起吃。
詹书临和元时初自然答应了,这年头鹿肉不是那么好得到的,能吃上一次还得靠运气,元时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到了晚膳的时间,元时初就和詹书临一起去了詹老夫人的院子,在院门口恰好遇到了詹书临的兄长詹元宁以及嫂子陈氏。
两对夫妻互相打过招呼,就相继进了院子,老夫人看见他们,就招招手让他们坐下,说:“咱们今晚有口福了,这头鹿我特意让厨房做了烤鹿腿、三鲜鹿茸羹、松枝鹿肉、银牙鹿肉丝,还有鹿肉丸子汤……你们爱吃哪样的都有。”
“托母亲的福,儿媳才有这个口福,母亲慈爱和气,才会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咱们,儿媳何其有幸,能和母亲成为一家人,能享受到这样的美食……”陈氏滔滔不绝的好话把詹老夫人哄得眉开眼笑。
“那你就多吃些,今儿这头鹿很大,够你敞开肚皮吃了。”詹老夫人笑眯眯地对陈氏说道。
“那儿媳就不客气了!今晚肯定得吃个够本的……”陈氏夸下海口说道。
然而,等到真的开始吃的时候,陈氏却下快子十分矜持,只吃了小半碗三鲜鹿茸羹以及几片松枝鹿肉,吃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生怕多吃了一点儿油进肚子里。
詹老夫人一看见她这吃法,顿时就觉得十分没劲,亏她之前还说得那么期待,真正开始的时候却跟小鸡啄米似的,老半天都没吃多少,让人见了也没什么食欲。
老夫人扫兴地不再看陈氏,转移了视线,然后一下子就看见了吃得十分起劲的元时初,她的动作并不粗鲁,反而有些优雅,只是下手的动作却迅勐极了,把肉吃进去的时候任谁都看得见她是真的在享受:眯起眼睛,细细地品味,吃到觉得味道好,眼睛便亮得惊人,脸上的愉悦丝毫不掩饰……
老夫人看见她这享受的吃法,顿时觉得自己的食欲也上来了,感觉到夹紧嘴里的鹿肉果然很香,于是不由自主地就多吃了起来。
思路客
“老夫人,这烤鹿腿再不吃就要冷了吧?”元时初盯着那只整只端上来的、烤得香喷喷的鹿腿,垂涎地对詹老夫人说道。
詹老夫人一看见她这模样就忍不住笑了,说:“是,再不吃就冷了,秀儿,来把这烤鹿腿上的肉片下来,给大家分分,没见你二少奶奶都嘴馋了吗?”
于是丫鬟秀儿便上前来动作灵活又迅速地把考鹿腿上的肉一一片下来,装在小碟子里,一一分给几个主人。
元时初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片,果然鲜香美味,外焦里嫩,她不由地赞叹了一句:“这烤鹿腿肉果然很好吃,这好手艺是厨房里哪位厨师的?都能去外面开店了吧?”
1191、代餐夫人不讨喜(6)
“哈哈,还是你嘴巴刁,这是厨房老赵的手艺,他做烤鹿腿很有一手,要是他愿意在外面开店,肯定客似云来,这是他觉得自己开店太累了,才在咱们家做厨子。”詹老夫人听见元时初的称赞,顿时高兴地说道。
“原来是赵师傅,那真是咱们家有福了,也是老夫人待人和气真诚,才能让这样厨艺精湛的师傅心甘情愿留在府里。”元时初有好吃的时候,嘴巴还是很甜的,果然詹老夫人听见她这番话,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看着她的眼神和蔼极了。
陈氏本来还在小心翼翼地用碗里的清汤洗掉鹿肉片上的油,听见婆婆和老二媳妇这么“母慈子孝”、和睦欢乐,顿时警惕起来:她才是长媳,怎么能让老二媳妇在婆婆面前更讨喜?
于是她也顾不得理会那叠油腻的鹿腿肉片了,开始舌灿莲花地去讨好詹老夫人,单方面跟元时初争起了宠来。
等詹老夫人果然被她的话逗笑之后,陈氏便得意地扫了元时初一眼,似乎在说:我才是婆婆最重视的儿媳妇!
元时初:……
这也要争宠?真是莫名其妙……
有一桌子美食在前,元时初才懒得跟她争什么宠,于是开始专心致志地享受美食。
坐在她旁边的詹书临没有看见妯里俩的眉眼官司,但他看见了元时初动快子的频率,他真真切切地看见元时初已经吃了不少鹿肉了。
“你少吃些,鹿肉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会上火,明天你可能会喉咙疼或者嘴角长泡……”詹书临低声提醒她。
“没关系,等我回去之后就让人煮下火茶喝。”元时初不在意地回答道,要是下火茶不管用,她就自己开点下火药吃,反正她不可能因为还没到来的上火而放弃这桌子美味的鹿肉,这是不可能的,美食怎么能浪费?
詹书临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寻思着元家是不是在吃食上亏待过她,但看到她这颇能迷惑人的优雅动作,又觉得不应该会。
“二弟,弟妹这是多久没吃饭了?”詹元宁看见元时初那丝毫不矜持的吃法,忍不住惊讶地问詹书临。
“她就是胃口好。”詹书临轻咳了一声回答,然后看了一眼只顾着讨好詹老夫人而连碗都没怎么弄脏的陈氏,便对詹元宁说,“嫂子最近看着清减了不少,大哥你应该多关心嫂子,让嫂子多吃些才好。”
詹元宁顿时一脸无所谓地说:“你嫂子就是怕胖呢,她说女人家要保持好身材,胖了不好看。要不是今儿母亲让来吃饭,她晚上根本连饭都不会吃,只吃点儿燕窝点心。倒是弟妹,看着一点儿都不在意胖不胖,胃口真好,跟她一起吃饭胃口都能好很多吧?”
兄弟俩一边滴滴咕咕着,一边还不忘喝酒吃肉。
大半个时辰之后,这顿宴席终于结束了,元时初用丫鬟端上来的茶水漱了口,又擦了手,便和其他人一起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喝茶消食。
老夫人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儿媳和女儿,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又不免有些遗憾,因为她已经五十多岁了,可还没有一个孙子孙女出生,特别是大儿子大儿媳都成亲五六年了,还是没有一儿半女,她等得心都焦了。
还有二儿媳,进门快一个月了,如果肚子争气怀了孕,也能诊断出来了……
詹老夫人盯着两个儿媳的肚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对陈氏道:“陈氏,你最近肚子还是没有消息?吃过药了吗?大夫怎么说的?”
陈氏听见婆婆在一大家子面前提起这个问题,特别是现在二弟、二弟媳也在场,她顿时觉得脸皮发烫,浑身不自在,神情失落地回答道:“大夫给开了不少药,但喝了也没什么用,儿媳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大夫没说你身体有没有问题?”詹老夫人不肯死心,“没问题的话怎么就老怀不上呢?”
“大夫说我身体还不错,虽然有点虚弱,但怀孕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陈氏低着头咬着唇低声说道。
詹老夫人、元时初和詹书临的目光顿时看向了詹元宁,詹元宁头皮发麻,眼看要被这几个人怀疑自己的身体了,连忙解释道:“我的身体没问题!大夫亲口说的,你们别胡思乱想!”
“嗯。”詹书临点了点头,只用同情的目光看了看他大哥。
“那看来你们跟孩子的缘分还没有到来。”詹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然后转向元时初,“老二家的,那你呢?”
元时初没想到看个戏,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她诧异地说:“老夫人,我这跟书临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您也太心急了。”
“我哪能不心急啊?总之你和老二就多努力,早点给我生个孙子出来。”詹老夫人一锤定音地催促詹书临和元时初。
“长幼有序,詹家的长子嫡孙最好还是从长房出来,所以老夫人您还是期盼一下大哥大嫂吧,我和书临不着急。”元时初祸水东引,她没想到还得应付催生。
“对对,不能乱了顺序。”詹书临附和道,他倒不是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只是不太想这时候有,毕竟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心不在自己身上,更不在这个家,整天把和离放在嘴上,可见她的心是不安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要跟自己和离了,毕竟她可是连跟自己娘家都能断绝来往的决绝之人。
如果这时候有了孩子,万一她还闹着要和离,那就难办了,詹书临不想自己的孩子未来要面对复杂的家庭情况,所以还是等自己和元时初的婚姻稳定下来再说生孩子的事才好。
詹老夫人没想到二儿子和二儿媳居然会这么说,想了想,说:“算了,你们说得也要道理,我要是多管了,你们说不定还会嫌弃我,你们自己打算吧!”
“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怎么会嫌弃您呢?”詹元宁连忙说道,“我和陈氏也一直希望达成母亲的愿望,早点生下孩子,只是一直不能如愿,如果二弟和弟媳比我们早日生下孩子,什么长孙不长孙的,我都不在意……”
1192、代餐夫人不讨喜(7)
詹元宁虽然一直说着自己不在意长孙的名号,但脸上的笑容明显是强挤出来的,作为这个时代的男人,不可能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孩子,只是他还算一个靠谱的男人,想着先与妻子生下嫡子再有庶子女才能家宅安宁,否则庶子比嫡子年长许多的话,以后就很可能凭白闹出事端了。
正是因此,在陈氏没有生出嫡子之前,他也不允许妾室通房生孩子,只是这两年他也有些急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找大夫也找的频繁了许多,夫妻俩为要孩子的事闹得精疲力竭,陈氏之所以这么憔悴,也不全因为节食,还因为她喝太多补药喝坏了胃口。
几人在说着话的时候,陈氏一直坐在角落里低着头,很是难堪,世人都会把生不出孩子这事怪在女人身上,这些年她一直没能生下孩子,心理压力比所有人都大,盼孩子盼得眼睛都绿了,她甚至想过要不就让妾室们生吧,她实在无法再承受这种压力了,只是詹元宁却不同意,她就只好继续熬着。
元时初在她对面坐着,隐隐听见她强行压抑着的哽咽声,还有时不时那帕子抹眼泪的举动,未免她难堪,元时初只好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
只是……元时初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陈氏右手戴着的那串金丝楠手串上,那手串的珠子一个就足有女子的拇指般大小,个个都圆润通透,带着琥珀荧光,显然是条贵重漂亮的楠木手串。
只是吸引元时初注意的并不是它的珍贵漂亮,而是它那隐隐带着些许异样的香味,金丝楠木本身就自带幽香,只是陈氏戴着的这条手串的香味除了楠木香,还有其他香,但却又不是陈氏自己使用的香料,这不就让她觉得奇怪了吗?
“嫂子,你这条楠木手串真漂亮,能不能借给我看一看?”元时初低声问陈氏。
陈氏听见元时初的话愣了一下,不过没有拒绝,直接就脱下来递给元时初了,嘶哑着嗓子说:“你看吧。”
“谢谢嫂子。”元时初道了谢,便接过那条手串仔细观察,她摸着手串珠子,光滑柔和,触之温凉舒适,摸完之后她又把手串放到鼻子前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了好几种交杂在一起的味道,这回味道极细微,如果不是如她这般嗅觉灵敏之人,基本上不可能闻得出来。
作为一个拥有丰富香料与药材知识的前神医以及制香大师,她一下子就闻出了这几种味道都来源于什么,于是对陈氏成亲多年却不孕的原因立马就了然于心——整天戴着强效避孕手串,这能怀孕才不正常。
“嫂子,这手串你是在哪里买的?”元时初问陈氏。
“不是买的,是我大堂姐送给我的新婚礼物,我很喜欢,就一直戴着。”陈氏以为元时初看上了自己这条手串,而她又不想让给元时初,便连忙说出了这手串的来历。
“你大堂姐跟你有仇?”元时初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陈氏听完之后脸色大变,怒气冲冲地看着元时初,说:“二弟妹!我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为什么要挑拨我和我大堂姐的关系?我小的时候,大堂姐就一直对我很照顾,现在就算我们出嫁了,也一直有来往,你问我这句话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大概是太生气了,说话声就免不了大了起来,于是一下子就吸引了詹老夫人以及詹元宁三兄妹的注意力。
詹元宁连忙打圆场,说:“陈氏,你怎么和二弟妹吵起来了?”
陈氏顿时眼眶一红,说:“不是我非要和二弟妹吵,实在是她太不像话,居然挑拨我和大堂姐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堂姐一直都对我很好……”
她这话一出,大家便立刻又看向了元时初,詹书临拧起了眉头,声音低沉地问元时初:“元氏,到底怎么回事?”
元时初看着这几人对自己隐隐带着不悦的神情,瞬间就不想把这手串的秘密告诉陈氏了,人家姐妹情深,自己倒是成了挑拨是非之人了,这会儿闹得里外不是人……
自己只是一个外人,别人能不能生孩子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大好人,这么一想,她便开口道歉:“是我太口无遮拦了,胡乱说话,嫂子原谅我这次,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她道歉得这么利索,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陈氏见状,便大度地说:“弟妹还年轻,看在你道歉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只是这回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我才会轻易原谅你,但如果你在外面还这么口无遮拦,那就不知道会得罪什么人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给二弟甚至咱们家带来什么祸患……”
元时初顿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这女人刚刚还沉浸在不孕不育的痛苦里,自己好不容易可怜她想给她解决一下难题,但她误会自己就算了,这会儿逮着机会立马就给大家上自己的眼药了,她于是决定把这楠木手串的秘密藏得更久些。
她生不下孩子也是自找,可怪不到元时初头上去了,她就爱斤斤计较,谁让她不高兴了,那她当然也不会让那人高兴,所以陈氏就继续为不孕不育煎熬着吧!
“元氏,你嫂子说得对,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口无遮拦了,得罪家里人还好,要是得罪外面得罪不起的人,那咱们一家子都得被牵连。”詹老夫人脸色严肃地教训元时初道。
元时初立马认错认得很利索,对于她根本不在意的人来说,他们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所以即使詹老夫人和陈氏都说教了她一顿,她也丝毫没有放在心上,道歉、认错一条龙,其他人见她认错认得这么“诚恳”,顿时也不好说什么了。
如果换成了普通的刚入门的新媳妇,被婆婆和嫂子这么一顿教训,内心肯定慌张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去讨好婆婆和嫂子,让她们重新认可自己。
但元时初可不是普通新媳妇,她内心强大着呢,而且因为陈氏的事,她觉得自己只是旁观者,其他人的看法她根本不在意。
1193、代餐夫人不讨喜(8)
元时初和詹书临从詹老夫人的院子离开,往自己院子走去。
詹书临想起元时初跟陈氏道歉时的神情,不知为何,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又找不出来,想了想,他最终还是直接询问元时初了。
“元氏,你为什么会突然询问嫂子跟她大堂姐有没有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詹书临边走边问元时初。
元时初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这男人还挺敏锐,居然能想到自己突然说出那句话是有理由的,而不是故意使坏挑拨陈氏和她堂姐的关系。
不过他敏锐也没用,毕竟过了那个时机,元时初已经懒得去揭穿那条手串的秘密了,因此她只是笑了笑,一脸无辜地说:“也不是什么内情,我只是觉得那条金丝楠手串虽然是珍品,拿来送给嫂子当新婚礼物没什么不妥,只是这式样和材质都有些老气,不太像是给年轻妇戴的,便误会嫂子的大堂姐是故意膈应她,才会问她们俩是不是有仇。”
詹书临听见她这番话,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她这话说得似乎很在理,只是如果真的只有这个原因,却说出“有仇”这两个字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真的只是这个原因?”他又问了一次。
“当然是这个原因了,难道还有其他原因不成?”元时初睁着眼睛说瞎话,丝毫不心虚,詹书临见状,只好把自己心里的疑惑压下去了。
元时初却在心里想,她与陈氏虽然是妯里,却关系平平,只是因为嫁到了同一个家里,才成为亲戚,如果抛却这层关系,她们俩就是陌生人。
而且明明她们之间并没有利益冲突,是可以和平相处的,可陈氏却非要在大家面前压她一头,掐尖要强,非要与元时初争个高低,也不知道这种争斗到底有什么好处,值得她踩着元时初去衬托她自己的通情达理。
元时初本来就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她斤斤计较又睚眦必报,被陈氏那通拉踩之后,自然不可能再帮她解决避孕手串的问题,毕竟她帮是清本,不帮是本分,更何况陈氏也不值得帮,她自己都说跟大堂姐姐妹情深了,元时初又何必去做那个破坏她们姐妹关系的坏人?
陈氏那条金丝楠木手串可有意思了,元时初在观察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些珠子明显是中空的,里面填充了好几种药粉,光是元时初辨别出来的,就有麝香、藏红花以及枸骨叶,这三种全是避孕的药物,制成粉末填充在日日不离身的手串珠子里,药效一点一点地从珠子渗透出来,天长日久被陈氏的肌肤所接触吸收,陈氏能怀上身孕才奇怪。
她那大堂姐也不知道跟她有什么仇,送她这么一条强效避孕手串当新婚礼物,啧啧,这是要让她不孕不育一辈子吗?
“詹书临,嫂子她堂姐是什么人?嫁到哪家了?”元时初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知道陈氏大堂姐给自己堂妹送这么一条避孕手串到底是为什么,便问詹书临。
詹书临仔细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陈家当初的大小姐似乎七八年前嫁到了礼王府当继室,嫂子跟她的关系确实不错,继王妃逢年过节都会给咱们家送节礼,嫂子每回都很高兴。”
元时初眼珠子一转,又问他:“礼王的原配妻子生前生有孩子吗?”
詹书临点点头:“有,生了二子一女,否则也不会娶了嫂子的堂姐当继室,毕竟嫂子娘家跟礼王府地位相差得比较大。”
元时初顿时精神一震,有种循着线索一步步查桉,只差最后一个关键线索就能查清真相破桉的胜利在望的激动,于是她强忍着内心的兴奋,慢慢地询问詹书临:“那嫂子的大堂姐是不是如今还没有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
詹书临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的?继王妃确实还没有生过孩子,但她对原配留下来的三个孩子都视如己出,十分贤惠。”
“呵呵……确实很贤惠……”元时初附和着说道,心里却激动地想,怪不得她会送给自己妹妹一条避孕手串呢,因为她对自己妹妹心怀嫉妒啊,肯定想着,凭什么我自己都没有亲生孩子,你却能有?大家都是姐妹,你就应该跟我一起受苦!于是她送了陈氏一条避孕手串,大家有难同当……
把陈氏大堂姐的心理猜测得七七八八,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元时初便心满意足了,她现在颇有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自豪,只可惜不能跟别人分享,这快乐都少了几分了……
元时初回味着这份快乐,觉得那位礼王继妃大概不止送了一条避孕手串给陈氏,还可能会送什么避孕花瓶、避孕屏风、避孕碗碟……否则她怎么会那么勤快地往詹家送节礼?
不过,这节礼陈氏不可能全留着自己用,还可能会送给家里其他人啊……元时初一想到这里,顿时深吸一口气,好家伙,那位礼王继妃该不会要把詹家弄得断子绝孙吧?
“詹书临,嫂子的堂姐,也就是那位礼王继妃往府里送的节礼,有没有分给咱们院里用的东西?”元时初一脸郑重地询问詹书临。
詹书临回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似乎是有一些,不过她送过来的节礼,大多数存放在库房里,少数不耐放的,比如有些布料和食材,就拿出来大家分一分或是用了或是吃掉了……当然了,嫂子是她妹妹,自然有些礼物是心照不宣给嫂子用的,那些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就好。”元时初听见他这话,顿时安心了,看来自己这里是没有那位礼王继妃送来的避孕礼物了,她就算不想生孩子,也只会自己采取措施,而不是被人不知不觉地算计。
至于那些布料和食材……都是詹家人自己吃了,她才嫁过来不到一个月,礼王继妃还没有来送过节礼呢,她想要都不可能,所以元时初很放心。
1194、代餐夫人不讨喜(9)
两人洗漱之后已经到了入睡的时间,元时初扑倒在自己的床上,在自己舒适柔软的被褥之中滚了滚,正要让丫鬟熄灯,忽然就听见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正往自己寝室走来。
她连忙翻过身一看,居然是詹书临!
“你还有事要跟我说?”元时初不太高兴地问,这个时候了还要找自己,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百盟书
詹书临顿了顿,最后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直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然后理直气壮地对元时初说:“这寝室不仅仅是你的,也是我的,我记得我们已经成亲了。”
他说完,便不由分说地直接把元时初的身子挪到了床里面,然后他安然地躺下了。
元时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终于想起来作为自己的丈夫,他确实也是这寝室名正言顺的男主人。
但元时初这段日子自己一个人睡惯了,因此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怎么不继续在书房睡?非要跟我挤一张床,想打什么主意?”
詹书临听见她这话都气笑了,说:“我能打什么主意?书房的床又硬又窄,我睡得不舒服,就回来睡不行吗?你作为我的妻子,这大半个月以来丝毫不管我在书房睡得好不好就算了,这会儿我回正房来睡,你反倒有意见了?你说说,你像个合格的妻子吗?”
“我不像合格的妻子,那你也不像合格的丈夫啊,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少给我讲什么夫妻情意,我们俩有这种东西?”元时初冷哼地说道。
詹书临一噎,无话可说,最后恶狠狠地撂下一句:“我不跟你吵,反正我就是要睡在这里,你要是不习惯,那就自己另找地方去!”
说完眼睛一闭,就不再理会元时初了。
元时初气得狠狠地锤了一拳枕头,凭什么她要另找地方睡?这床褥是她置换的最舒适的料子,她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打造的好床,凭什么让给这臭男人?!
于是她也气冲冲地躺着,就不打算离开自己的被窝。
等了一会儿之后,两人都没有其他动静,似乎已经相继入睡,房间里静悄悄的,詹书临静静地躺着,忽然闻到一股澹雅的好闻气息。
这气息很陌生,但却给人一种悠远宁静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就宁静下来,心旷神怡。
詹书临想着这大概是元时初使用的香料,明天起来得问问她是什么香,他也想要……
同床异梦的夫妻俩居然睡得很好,元时初即使半夜一脚踹向了詹书临,詹书临也只是挠了挠自己被踹的地方,轻哼了一声,就又继续睡了过去,丝毫没有自己被踹了。
第二天詹书临被丫鬟小声叫醒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一起床就精神满满,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这让他惊喜又意外,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想了想,大概是床铺很柔软舒适、入睡前的香味儿宁静怡人?
詹书临顿时觉得自己回到正房睡觉的决定无比正确,如果还在书房里,他肯定睡得腰酸背痛,精神不足……
詹书临离开之后,元时初还没有醒,詹老夫人不喜欢小辈每天给她请安,嫌弃打扰她睡觉,因此元时初和陈氏只需要每个月初一十五去请安就行了。
元时初知道这个规矩之后,对詹老夫人的印象就好了很多,难得有这样通情达理,不折腾儿媳妇的老夫人,这也是元时初并不非要跟詹书临和离的原因。
相反,如果詹老夫人刁钻恶毒,以折腾儿媳妇为荣,那元时初绝对回门的当天就卷起铺盖带上嫁妆跑了。
可见一个好母亲对下一代婚姻的重要性……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元时婉回门,元时初依旧没有去,詹书临为了维持住两家的颜面,还得继续花费心思给元时初遮掩,再次独自去元家,这回就算元父再不喜欢这个大女儿,也知道元时初这是故意的了。
他觉得元时初是见不得妹妹好,心思狭窄,才连妹妹的婚礼和回门宴都不肯回来参加,因此气得大发雷霆,把元时初臭骂了一顿,当然,他爱面子,这些都是私底下进行的,根本不敢让两个女婿听见。
当然,因为不待见元时初,他也不太喜欢詹书临,又因为元时初而忍不住迁怒詹书临,于是在面对詹书临的时候,就冷着一张脸,明眼人看着都知道他对这个大女婿也不太满意了。
“大小姐真可怜,不但自己不讨老爷喜欢,就连大姑爷也被老爷不喜了……”一个绿衣丫鬟悄悄地对自己同伴说道。
“为什么啊?我看大姑爷长得比三皇子还好看,老爷为什么不喜欢?”同伴是个憨憨,不解地反问绿衣丫鬟。
“哎呀,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长相哪里有权势地位好用?三皇子是皇帝的儿子,二小姐能当上三皇子妃,这是天大的福分了,老爷自然更喜欢能带给自己荣耀的女儿女婿!”绿衣丫鬟压低声音说道。
“这倒也是,不过大姑爷不是考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当官?以后肯定也很有前途吧?大小姐也能跟着夫荣妻贵啊。”同伴挠了挠头,她觉得大姑爷长得好看又有才华,三皇子虽然尊贵非凡,但除了是皇帝儿子,其他方面好像没什么出色的吧?
“大小姐要想夫荣妻贵还得好几十年呢,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哪里像三皇子,现在就是天潢贵胃了,这有什么可比性?哎呀,你真傻……”绿衣丫鬟叽叽喳喳,觉得同伴是死脑筋。
“老爷喊人去伺候了,咱们不说了,赶紧干活去吧……”同伴憨丫头连忙对绿衣丫鬟说道,便急冲冲地出去伺候了。
两个丫鬟离开之后,王氏从一旁的树荫走出来,对身旁的嬷嬷嗤笑道:“瞧瞧,就连咱们府里的小丫头都知道大小姐跟二小姐出嫁之后就是天壤之别了,哎,谁让她们嫁的夫婿身份就天差地别呢?啧啧,我看大小姐也是因为嫁得比妹妹差,觉得丢人,这才不愿意回来见妹妹妹夫的吧?”
王氏幸灾乐祸地揣测着元时初对妹妹的嫉妒和不甘,只觉得神清气爽,终于让这个碍眼的继女被狠狠压制住了。
1195、代餐夫人不讨喜(10)
元时初并不知道继母怎么揣测她的,她此时正招呼着陈氏。
陈氏是来找她炫耀的,因为她的大堂姐、礼王继妃邀请她去礼王府小住,说是想念姐姐妹妹们了。
“哎呀,可惜王妃帖子下得急,要不然我还可以去信问问她能不能多捎带一个人,这样我就可以带你一起去礼王府见识一下了。”陈氏洋洋得意地说道,很为自己有一个当王妃的堂姐自豪,她显然忘了,即使元时初跟元家不来往了,但不可否认她的亲妹妹还是个皇子妃。
元时初没有提醒她这一点,瞄了一眼她手腕上那串楠木手串,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这样的荣幸嫂子一个人享受就是了,我是没有福分去礼王府见识了。嫂子跟礼王妃姐妹情深,应该要住不短的时间吧?”
“这是当然,王妃肯定想和我们这些姐妹聊一聊未出嫁时的闺中趣事,那时候王妃带着我们一起做女红、读书写字、吟诗作画……不知道多快活……姐妹们现在都出嫁了,也只能在王妃那儿能享受几天无忧无虑的生活了。”陈氏一副充满期待的模样。
“礼王继妃如今多大年纪了?应该跟嫂子差不多大吧?”元时初又问陈氏。
陈氏立马点头:“王妃只比我大三岁,如今也才二十多岁,年轻着呢,而且她还比我长得好看,礼王很爱重她的,连几个孩子都愿意交给她管教。”
“那礼王多大年纪了?我记得他是当今陛下的堂弟吧?”元时初想了一会儿问道。
“礼王如今才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听说皇上很倚重他……”陈氏一脸艳羡,这也是她羡慕堂姐的原因,除了年纪大了点,还有几个不是亲生的孩子,但礼王位高权重啊,她大堂姐一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的王妃,皇帝的弟媳,这是多大的荣耀?
跟她堂姐比起来,她丈夫如今才是鸿胪寺的左寺丞,芝麻大的小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加官进爵,这也是陈氏巴着礼王继妃的原因之一,她希望礼王妃能帮忙活动一下,让丈夫升个职什么的。
元时初心想,老夫少妻,相差二十多岁,继子继女都跟礼王继妃差不多大了吧?更何况她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难怪她心理阴暗得能对自己的堂妹出手。
“那你堂姐真有福气。”元时初虚虚地追捧了一句,陈氏立马沾沾自喜,仿佛元时初夸的不是她堂姐,而是她自己一样,“那是当然,我堂姐当年未出阁时就是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正是因为人品性情好,才会被老王妃选中当了继妃……”
陈氏滔滔不绝地跟元时初炫耀自己跟礼王继妃的密切关系,恨不得把牛皮吹到天上去,迫切地希望看到元时初对她的羡慕嫉妒,然而元时初表现得十分澹定,陈氏没能看见自己想看到的,心里不悦,最后认为元时初的澹定是装出来的,其实内心里就在羡慕嫉妒自己……
这般自欺欺人之后,她便满意地离开了,等到第二天,果然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坐马车去了礼王府。
元时初都有些怀疑她去到礼王府的时候说不定礼王继妃还没起床。
陈氏忙着去讨好大堂姐王妃,作为她妯里的元时初,也破天荒地收到了元时婉送来的请帖,她顿时十分惊讶,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这位可爱活泼的好妹妹可从来没有给原主下过帖子。
元时初打开帖子,发现居然是元时婉邀请她去三皇子府上一聚的帖子。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去告诉送帖子的人,说我身体不适,就不去打扰三皇子妃了。”元时初对丫鬟知春道。
“可……少夫人,您身体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不去见二小姐啊?”知春是自小伺候原主的丫鬟,原主出嫁之后也把她带到了詹家,如今继续伺候着元时初,知春是知道原主非常看重弟弟妹妹的,因此很不解元时初如今对元时婉和元绍宗的疏远。
“因为她现在是三皇子妃了,身份已经不一样,我要是跟她走得太近,会让人以为詹家想要在夺位大战中站位。”元时初轻轻地回答道,其实是在瞎说来湖弄知春的。
知春听了,却恍然大悟,还真的信了,还点着头说:“少夫人说得对,您和二小姐都已经出嫁,行为处事不单单是代表自己了,还代表夫家……”
自以为了解了元时初想法的知春,果然很爽快地去通知三皇子府送帖子的仆妇,告知她,元时初不会去见元时婉了。
那个仆妇一听,顿时着急了,说:“这怎么行呢?咱们皇子妃是詹少夫人的亲妹妹啊,怎么少夫人连见都不想去见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肯定会伤心的……”
“怎么会伤心?咱们少夫人跟三皇子妃感情那么好,三皇子妃要是知道少夫人身体不适,肯定也不会希望少夫人强撑着去见她,你这人怎么乱说话?”知春很不满地说道。
仆妇被噎得哑口无言,只是她奉了元时婉的命令,是一定要请到元时初去见元时婉的,因此还是尽力哀求了几遍,但元时初铁石心肠,也自认为跟元时婉无拖无欠,自然不可能愿意去见她,仆妇只能无功而返。
“你说什么?姐姐说身体不适就不来看我了?”元时婉顿时失望极了,在她的印象中,只要她找姐姐,姐姐不管是生什么大病,身体再不好,都一定会来见自己的,可如今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是啊,大小姐态度很坚决,不管老奴怎么恳求,都不愿意来见主子您。”仆妇暗戳戳地告状。
元时婉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出嫁那天、回门那天都没有见过姐姐,这会儿才觉察到了元时初的异样来,难道她真的要和自己以及娘家断绝来往?
她心中突然冒出一股不知缘由的恐惧来,她一向觉得姐姐在娘家的时候不受父母待见,只有自己愿意和她亲近,她难道不应该义不容辞地答应自己的任何请求吗?如今自己只不过是想见她,她怎么就不愿意来了?
1196、代餐夫人不讨喜(11)
元时婉把仆妇打发了出去,便忧愁地对自己的奶嬷嬷关氏道:“姐姐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了?”
关嬷嬷皱着眉头,说:“大小姐最近确实似乎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她就算身体不适也会来见您,毕竟以前她病得更严重都会坚持满足你的要求,而且您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她的妹妹,还是三皇子妃了,她怎么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呢?”
元时婉咬了咬唇,说:“算了,她是我姐姐,我怎么能用身份去压制她?”
“皇妃您就是太心软了!”关嬷嬷对元时初很是不忿,心里觉得她就是因为嫁的比妹妹差,这次才会故意找借口不来的。
元时婉摇了摇头,柔美的脸上有些许苍白,如今她已经嫁给三皇子好几个月了,可惜她并不讨三皇子母妃娴贵妃的喜欢,因为当初娴贵妃看中的三皇子妃并不是她,而是另一个朝中重臣的女儿,可三皇子却宁愿舍弃那些联姻带来的利益也要娶她,于是从一开始,娴贵妃就很不喜欢她,觉得是她魅惑了自己的儿子,却家世低微,根本无法帮助三皇子。
“我上次去跟母妃请安,母妃又明里暗里地要求我劝说三皇子同意娶侧妃……”元时婉从前明媚天真的眼眸染上了忧愁担忧。
关嬷嬷看得心疼极了,忍不住道:“娴贵妃怎么能这样逼您?明明三皇子跟您许诺过,这辈子不会纳二色,这是三皇子自己不愿意的,要是您真的去劝了三皇子,那三皇子会怎么想?岂不是误会您对他的感情?”
元时婉苦笑了一下,说:“母妃嫌弃我家世不显,父亲官位太低,帮不了夫君什么忙……所以她希望夫君纳几位家世显赫的贵女回来,才不会势单力薄……”
关嬷嬷张了张嘴,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咱们老爷少说也是太常寺少卿,怎么能说是官职太低呢?”
“才四品的官,在这京城根本排不上号啊,更何况父亲这个职位没什么实权,确实帮不了夫君什么忙。”元时婉苦涩地笑了笑,“而贵妃娘娘看中的那些姑娘,家里长辈不是什么太傅就是国公,要不就是镇守一方的大将军,父亲区区一个四品官员,怎么比得上?”
关嬷嬷一听,顿时闭上了嘴,确实,如果要跟这些人比起来,那自家姑娘的家世真的不值一提。
不过过了一会儿,她便想到了一个能安慰元时婉的角度,说:“皇妃,您看您身世是比不上这些姑娘了,但三皇子却宁愿不娶她们,只一心一意娶您,这不正说明三皇子对您的一腔心意吗?您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果然元时婉听见她这番安慰,心里就充满了甜蜜,说:“我和夫君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的,跟那些只有利益联姻的婚姻不一样,只要夫君不嫌弃我,那我就不会主动给他找其他女人,就算贵妃娘娘怪罪于我,我也不会屈服。”
“这就对了嘛!三皇子对您一往情深,肯定不会娶其他女人来伤您的心,这您就放心吧!”关嬷嬷信誓旦旦地说道,她是见识过三皇子对于自家二小姐有多情深的,丝毫不觉得有一天三皇子会背叛二小姐。
于是主仆俩聊了一会儿之后,元时婉就把娴贵妃给她的暗示抛到脑后了,至于姐姐?她本来是想把元时初找来,跟她诉说一番苦楚,最好她能给自己提供有用的建议,不过她不愿意来,那就算了。
元时初并不知道自己那便宜妹妹想把她当情绪垃圾桶,也不知道她才成亲几个月就开始被婆婆逼着劝说丈夫纳妾了。
她如今只烦恼詹书临最近似乎脸皮越来越厚了,不但霸占了她一半的床,就连她的三餐以及闲暇时做出来的点心零食都要抢走一半了。
“詹书临,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跟我抢这些甜点吗?”元时初瞪着抢了她一半七彩小芋圆的詹书临。
詹书临吃着碗里甜滋滋凉冰冰的芋圆,只觉得浑身一下子就凉快下来,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芋圆还挺好吃的?
“甜点做出来不就是让人吃的?谁说过男人就不能吃了吗?”詹书临理直气壮地反问元时初,还不耻下问道,“这些七彩的小芋圆是怎么做出来的?这些颜色用什么染色?还怪好看。”
元时初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用染布料的颜料染出来的啊,吃了会中毒,你怕不怕?”
詹书临听了,轻笑一声,丝毫不把元时初这吓唬他的话放在心里,说:“你也吃了,要是会中毒,那我就陪着你一起中。”
元时初一噎,没想到被他堵住了话头,冷哼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接着享受自己的小甜点,这天气吃点凉冰冰的糖水最舒服了,没必要被个臭男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詹书临吃完后终于离开了,还放下一句话,让元时初下次做的时候做多些,他这回吃得不够满足。
元时初只对他翻了个白眼。
嫂子陈氏在礼王府住了五天,终于舍得回来了,一回来就拿了些小礼物来跟元时初炫耀:“弟妹,这头花是王妃特意让王府里的秀娘制作的,每朵都独一无二,外面的铺子可没有这样的款式。你看我对你好吧,还特意多拿了几朵回来送给你。”
元时初拿起礼王府专制的头花看了看,心说,这些头花也就那样,她能做出更精致更逼真的来,但看在人家是送给她当礼物的,就不好扫兴了。
因此她很给面子地说:“确实不错,不愧是礼王府出来的东西。”
陈氏听了,果然笑得更灿烂了,“弟妹,可惜你没能跟我一起去,要不然就能见识一番礼王府的奢华辉煌了,王妃请了一个戏班子,专门给咱们演了好几出戏,哎呀,真是看得够过瘾!”
“厉害厉害!”元时初随口敷衍道。
“还有礼王府里的花啊,王妃专门请了园艺高超的师傅回来伺候,花园里不知道种了多少名贵珍稀的花草,据说送进宫里,还得了皇上的赞赏呢!”
1197、代餐夫人不讨喜(12)
陈氏恨不得把礼王府的狗都跟元时初夸一遍,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礼王继妃是她,而不是她大堂姐呢。
元时初日子过得挺无聊,听她炫耀吹牛听得也津津有味,怕她嗓子哑了,还特意给她泡了润嗓子的好茶。
“弟妹,你这茶是什么茶?喝起来不错啊。”陈氏喝了几口知春端上来的茶,有些惊讶地说道。
“就是普通的茶叶,不是什么名茶。”元时初谦虚地回答,这茶确实是普通茶,只不过是她伴生空间里的普通,灵气充沛,即使再普通也比这浊世间的茶好喝。
“我想也是,不过说起好茶,我在礼王府喝过宫里皇后赏赐的御茶,那味道才叫甘醇浓香,啧啧,我也是沾了王妃的光……弟妹你这的茶虽然喝着也不错,但比起御茶还是缺了些韵味……”陈氏煞有介事地说道,但说归说,喝起元时初的茶来却丝毫不客气。
元时初听得啼笑皆非,觉得这嫂子为了表现礼王府所有东西的不凡也够卖力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氏还要滔滔不绝地跟元时初聊她在礼王府的见闻,但很快就有她院子里的一个仆妇前来找她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陈氏没能炫耀够,不悦地瞪着那个仆妇道。
那个仆妇着急得不行,看了一眼元时初欲言又止,陈氏斥骂道:“看弟妹干什么?你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弟妹的面说?!”
陈氏还不想这么快就跟元时初告别,因此喝令仆妇有事就说事,别支支吾吾。
那仆妇见状,眼睛一闭,大声说道:“大夫人!安姨娘和刘姨娘都有身孕了……”
“什么?!”陈氏一听,脸色顿时煞白,“你胡说什么?不是一直给她们喝着避子汤吗?”她此时也顾不得元时初还在这里,就把这种私事说了出来。
“这……这……奴婢也不知道啊,可能是她们胆大包天,私底下把避子汤倒了?”仆妇苦着脸回答。
陈氏此时已经把什么礼王府都抛到脑后了,丈夫的妾室怀了孕才是事关她切身利益的重大事情,因此她匆匆忙忙地跟元时初告别,便急冲冲地回了自己院子,大概是找那两个怀孕的妾室算账去了。
元时初看着她清瘦得都有些句偻的身影,只觉得她可怜又可悲。
不知道陈氏回去之后怎么处理,不过等到晚上的时候,元时初院子里的下人就喜气洋洋起来,因为詹老夫人得知了大儿子的两个妾室都已经还有身孕,非常高兴,于是大赏了全府里的下人,还勒令陈氏要好好照顾她们,让她们平安生下孩子。
陈氏当然悲愤又惶恐,妾室比她这个正妻还要早生下孩子,她在这个家的地位还能安稳吗?可是她的痛苦和反对都没有用,因为詹家已经给了她五六年缓冲的时间,她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来,这回妾室们阴差阳错有了身孕,她已经没有底气让人打掉了。
“陈氏,我们詹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孩子,害得元宁快而立、别人都快当祖父的年纪了,膝下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现在好不容易两个妾室有了身孕,那就一定要生下来,你自己没有福气,也怪不了我们。”詹老夫人郑重其事地警告陈氏不要对两个妾室下手。
陈氏脸色难看极了,之前在元时初院子里滔滔不绝地夸耀礼王府的精气神是一点儿都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颓丧。
詹老夫人到底不是个硬心肠的人,看见她这幅心如死灰的模样,忍不住心就软了些,这个大儿媳虽然掐尖要强又眼皮子浅、容易得罪人,但这都是小毛病,她并不是心肠恶毒的人,这些年来侍奉自己也算尽心尽力。
想到这些,詹老夫人便宽慰她道:“你不要太担心,就算你没有孩子,也是元宁的正室原配,不管那些侍妾能生多少孩子,都动摇不了你的地位,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把孩子放在你身边养着,到时候不也跟亲生的差不多?就算为了他们自己的地位,也得讨好你这个嫡母……”
听见詹老夫人宽慰的话,陈氏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些,不再那么灰暗了,但还是苍白一片,她低着头说道:“儿媳知道了,夫君好不容易有孩子了,儿媳就算再不喜也会让他们能平安出生,母亲就放心吧。”
“委屈你了,我那里有套珊瑚红宝石头面,就送给你吧。”詹老夫人说道。
“谢谢母亲。”陈氏于是拿了一套头面回去。
詹书临回府的时候,就发现家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大家喜气洋洋的,于是他好奇地问元时初:“家里有什么大喜事了?怎么大家都这么高兴?”
“你大哥的两个侍妾有身孕了,老夫人把全府下人赏了一遍,他们能不高兴吗?”元时初回答道。
詹书临听了,顿时高兴起来:“大哥终于有孩子了!太好了!”
元时初斜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大概是身份的不同,所以他们两个对此事的反应也截然不同。
詹书临作为詹元宁的亲兄弟,当然第一反应就是为亲哥开心;而元时初作为跟陈氏在詹家身份差不多的儿媳,自然第一反应是同情陈氏,因为那是她丈夫其他女人怀孕,而不是她自己怀孕。
元时初虽然不是那种凭着依靠丈夫孩子生存的弱女子,但看见陈氏这样,也忍不住会生出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不行,我得去找大哥喝几杯,庆祝一下!”詹书临兴奋地跟元时初说道,“你上次拿出来喝的那几瓶酒是什么酒?现在还有吗?”
元时初朝他翻了个白眼:“没有了,本来就只有那点。”
詹书临顿时十分失望,只好吩咐下人去拿了自己珍藏的酒,去跟他大哥庆祝去了。
元时初那些酒是自己酿的,上次被詹书临撞上,被他喝了一大半,元时初心疼得不得了,这回自然不可能还会给他。
1198、代餐夫人不讨喜(13)
元时初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就被一个满身酒气的醉鬼熏醒了,那醉鬼还东倒西歪地,摇摇晃晃地往床上走来,走到床边,眼看就要摔倒在床上了。
元时初瞬间起身,飞快地伸出手撑住他要倒下的身体,吩咐跟进来的知春,说:“把这家伙扶到他书房里去,他身上太臭了,别让他弄脏了我的床铺!”
“是,夫人!”知春连忙和知夏一起用力地去搀扶詹书临,想要把他扶走。
但詹书临虽然醉了,却还是听得出元时初嫌弃他的话,因此很不高兴地说:“元氏!你居然敢嫌弃我!你是我妻子,我喝醉了回来,你难道不应该伺候我吗?还敢把我赶走?”
元时初冷笑:“我还没有怪你吵醒我,你居然还敢埋怨我不伺候你?要我伺候你也可以啊,我直接把你拖到院子里,让你幕天席地就在外头睡一晚上!”
“你、你不可理喻……”詹书临争不过元时初,憋红了脸,挣扎着甩开知春和知夏的手,勐地就扑到元时初身上。
他还不忘使劲儿用自己的脸在元时初身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得意地说:“你嫌弃我臭,现在你也臭了……”
元时初顿时只觉得一股火腾地从胸口冒出来,她看着还沾沾自喜的詹书临,脸色一下子就黑了,立马扯住他的胳膊,就起身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一直把他拖到外面。
“我头有点晕,你别走太快……”詹书临还不知死活,根本不知道已经惹火了元时初,他被元时初扯住快速走出正房,脑袋还晕乎乎的,还不忘提醒元时初走得慢些。
元时初冷着一张脸把他拖出了屋外,此时已经是初秋的深夜了,夜色微寒,起夜都得穿上外衣了,如果人在屋外站得久了,很快就会觉得冷。
喝过酒的人身上的热量流失得更快,因此詹书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有点冷,你干嘛把我拖出来?”
“拖你出来,你今晚就在这外面睡吧,书房也别想去了。”元时初冷漠无情地说道,然后还吩咐知春和知夏,“你们两个也不准帮他,否则我就要罚你们了。”
知春犹豫地劝道:“可是大小姐,这夜深露重,气温下降,姑爷在外面待得久了会生病的……”
“不用管他!他活该,谁让他喝得这么醉才回来?就应该受些教训才好。”元时初坚决地说道,她闻着自己身上澹澹的酒臭味,对詹书临就更嫌弃了。
“你不许动!就在这外面待一晚上,知道吗?”元时初警告詹书临。
詹书临虽然醉了,但也不是醉得那么傻,因此看了看这既没有座椅又没有床铺,只有草地和石子路的院子,说:“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有点困了,要回去睡觉。”
“呵呵,你蹭了我一身的酒臭味,还想好好地去睡觉?”元时初冷笑,“你就在这院子待着吧!”
说完她不管詹书临的抗议,直接回了正房,然后把房门一关,丝毫不顾外头一脸懵的男人。
元时初换了一身衣裳,又擦了自己脸和脖子,确认身上没有酒味儿了,这才又回到床上继续睡了。
知春和知夏作为元时初的陪嫁丫鬟,在元时初和詹书临之间,自然优先选择听从元时初的命令,因此还真的不敢去管詹书临了。
只是詹书临到底是自家小姐的姑爷,知春生怕他真的在外面冻一晚上生病,到时候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起因,肯定会怪罪自家小姐,因此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大丫鬟,她没有去看顾詹书临,而是直接去了仆人房里找姑爷的贴身小厮惠生过来照看他。
惠生都已经睡下了,听到知春来找他去照顾主子,顿时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收拾好之后就赶紧跟着知春去找主子了。
“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坐着睡了?”惠生看见在院子草地上坐着,已经支额睡过去的詹书临,大惊失色地喊道。
知春见状,很不好意思地压低了声音,对惠生道:“姑爷今儿回来把咱们小姐热恼了,小姐正在气头上,就不让他在正房睡了,也不让他去书房,非要让他在这院子外头过夜,你看着点时间,让姑爷在这待一炷香、两炷香左右的时间,就悄悄地把他带去书房歇息吧。”
惠生听见她这话,顿时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心里却不由地想着,自家主子真是夫纲不振啊,居然被二少夫人赶出房门了,幸好自己还没成亲,以后娶妻可不能娶个性子这么强硬的,得找个温柔贤惠的才行……
元时初可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她早就已经睡得香喷喷的了。
詹书临在外头带着两炷香的时间,“反省”够了,便被惠生带去了书房歇息。
等到第二天醒来,他回想起元时初昨晚上那么冷漠无情地对他,他便顿时怒了!哪个当妻子的会三更半夜把丈夫赶出房门,让他露宿室外的?
于是他洗漱过后便气冲冲地赶去了元时初的正房。
此时元时初正在吃早饭,见他进来,只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就不理会他了。
“元氏!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詹书临见她这幅模样,更加憋屈的问。
“没有。”元时初满不在意地回答,还故意朝他挑衅地笑了笑。
詹书临顿时一噎,感觉自己要被她气死了,他质问道:“你昨晚把我赶出房门,还把我丢在外头,不知道我会生病吗?你怎么能这样做?”
元时初嗤笑道:“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在我把你赶出房门之前,你对我做了什么吗?”
詹书临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才心虚地说:“不就是不小心让你染上了一些酒气……”
“不小心?”元时初气笑了,“你明明是故意的!”
“我那时候喝醉了,会做什么事都不奇怪,你怎么能迁怒一个喝醉的人?”詹书临摸了摸高挺的鼻子,连忙给自己找借口。
“我看你就是借醉生事,对我已经很不满了,所以才故意借着酒意发作吧?”元时初冷笑。
1199、代餐夫人不讨喜(14)
“元时初,我发现你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把我放在心里啊,好歹我是你丈夫,昨晚上的事最多只能算咱们夫妻之间的情qu,你怎么能理解为我借醉故意报复你呢?”詹书临无奈地看着元时初,叹息道,“你真是不解风情?”
元时初听见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惊疑不定地紧紧盯住他:“詹书临,你脑子坏掉了?怎么突然跟我讲起什么夫妻情qu?我们之间有这种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你感情多恩爱呢。”
詹书临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毫无情意的绝情女人,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憋屈烦闷,他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即使她和自己成了亲,但其实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感情,当初刚新婚的时候就已经和离两个字不离嘴,那时候自己也不在意,毕竟娶妻只是他人生旅程的一个目标,他按部就班,至于娶谁他倒是真的不太在意。
只是后来跟这个薄情的女人相处久了,却忍不住被她吸引,明明她一点儿都不贤惠,更不温柔,对上他更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从来不把他这个当丈夫的放在心里,可他就偏偏就觉得这女人有种诡异的魔力,会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她懒散、好享受,整天就琢磨着怎么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丝毫——当然,作为她丈夫的自己也跟着享受了不少,不过这是他硬蹭来的,并不是元时初主动给他的,因此他一直耿耿于怀。
虽然她有这么多缺点,但她足够鲜活、独立又内心强大,詹书临从她身上看到了女人的另一种活法。
这个时代的女人很多都是如同她母亲和嫂子一样,生活的重心永远是丈夫和孩子,为了显示自己的贤良淑德,即使受了许多委屈也要咽下去,忍耐着,生怕被人说自己不贤惠、不大度;即使有什么私底下的喜好,也不能大喇喇地表现出来,要矜持、要克制,生怕被人说这个喜好不符合身份、那个喜好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总之,这时代的女人大多数是隐忍的、克制的、被世俗礼教所束缚,如同一个个被禁锢在框子里的模型,一举一动都不能超出那个框子,久而久之,被压制得久了,人就会渐渐被规训化,毫无鲜活、灵气可言。
詹书临之前为什么欣赏元时婉?就是因为她身上有种女子少见的天真、活泼和自由,与众不同,自然引人瞩目。
当然了,现在詹书临欣赏的是自己的妻子,还逐渐意识到元时婉当初的活泼是带着不谙世事、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与鲜活,但元时初的鲜活,则是已经世事通达之后,只在乎自己内心的豁达与自由。
詹书临好奇她年纪轻轻,为什么就已经看透世事,因此对她生出了好奇,这好奇心一起,自然便不知不觉被她吸引,一颗心慢慢沦陷——当然,如今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不满意妻子并不把他放在心里,还没有想到更深一层。
“元时初,你总有话来赌我的嘴,算了,我说不过你,你赢了。”詹书临无奈地说道,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因此还意味深长地对她补充了一句,“下次你再把我赶出房门,让我在室外过夜,我一定会把你也拖出去,陪我同甘共苦……”
元时初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厚颜无耻,都被他这话气笑了:“詹书临!你可真是有出息了!”
“娘子过奖了。”詹书临朝她露齿一笑,然后就坐在她对面,毫不客气地吃起了她的早饭。
“别抢我的早饭吃,这都是我要吃的,你不会自己叫人另外去准备?”元时初十分不满地说道。
“娘子的就是我的,夫妻之间不需要分得这么清楚。”詹书临对她温柔一笑,下快子夹起元时初面前那笼小小的蟹黄包子来又快又狠,没一会儿功夫,四个包子,两个就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元时初气得骂他一句厚颜无耻,就连急忙抢着把剩下那两个夹到了自己碗里,她生怕再晚一点就一个都没有了。
大概吃东西跟人抢的时候会特别好吃,詹书临只觉得这顿早餐吃得非常满意,吃饱之后他便神清气爽地去翰林院上值了,留在一脸气呼呼的元时初。
如果说元时初和詹书临夫妻俩这些小小的较量还算得上是夫妻情qu的话,那元时婉和三皇子姬炘白之间有了分歧,那就是真的很伤夫妻感情了。
原因特别简单,就是姬炘白最近在政事上被他那些兄弟们好好算计了一把,办砸了差事,让他被皇帝狠狠地斥责了一番,那些不安好心的兄弟们在朝中对他落井下石,恨不得痛打落水狗,给他按上了许多罪名,更让皇帝对他不满,于是夺了他的差事,让他在府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这个噩耗让三皇子一派的人大受打击,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另找门路了,就算暂时没有另找门路的,也开始作壁上观,就是没有几个人是真心为他翻身而努力的。
娴贵妃得知后私底下把姬炘白骂了一顿,说就是因为他没有给追随他的那些官员吃定心丸,才会让他们摇摆不定,不肯真心为他出力。
那么,最有力、最强劲的绑定两人或者两个家族之间关系的纽带是什么?就是联姻啊!可姬炘白为了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就拒绝了其他位高权重的官员们的联姻,甚至连侧妃、侍妾都不肯纳,这就白白地断了自己与臂膀们的强有力关联吗?
当然了,如果姬炘白是一个有足够魄力、能仅凭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就运筹帷幄、掌握全局,攀上高峰的人,那不联姻也没关系,可惜他远远没有到达这个程度,他的能力不足以匹配他的野心,他需要联姻增强自己这方的势力,因此他之前不联姻的坚持就显得力不从心了。
娴贵妃就是看出了这一点,强逼他不要再执迷不悟,执着于什么一生一世人人,让他脑袋清醒些,该联姻时就联姻。
1200、代餐夫人不讨喜(15)
姬炘白自从不管不顾非要娶元时婉之后,便开始逐渐感受到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比以前困难了许多倍,以前他下的命令很快就会有人准确又讯速地去执行,完全不用他操、心;可是现在,即使给他办事的那是那些人,速度慢了不说,还办得十分不妥当,一问就是遇到许多困难,再问就是被人刁难、寻求帮助无果……
因此自从成亲之后,他在公事上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为此脾气都暴躁了许多,回王府会后也没什么心事去哄自己的小娇妻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经过娴贵妃一顿斥骂之后,才恍然大悟,于是他便沉默了。
但他并没有沉默多久,就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听从他母妃的话——纳妾联姻,巩固些自己与那些从臣们的关系,不能再让他们左右摇摆了。
这个时候他倒是不执着于跟元时婉一生一世人的追求了,男人都非常现实,当利益与爱情相冲突的时候,被放弃的绝大多数都是虚无缥缈的爱情,更何况是经历了现实一番毒打的三皇子,那可是皇位的诱、惑,谁能拒绝得了?这个时候真爱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当然,他还是很喜欢元时婉的,因此在找上元时婉,委婉地提了过段时间会有几个女人进府之后,便深情款款地对元时婉道:“婉婉,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就算那些女人进府了,我也不会碰她们,她们只是做个样子的而已。”
然而元时婉听见他说要迎娶其他女人之后,已经恍如晴天霹雳,被这个噩耗噼得如同五雷轰顶了,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跟没有把他最后那句话听见去。
她浑身都颤抖起来,眼眶红通通,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置信地问姬炘白:“夫君,你说什么?你要娶别人了?”
她眼里的泪水瞬间如同滚珠般掉落在地,死死地盯着姬炘白,眼看着以前笑容灿烂、活泼又可爱的小娇妻变成如今这幅梨花带雨的痛苦模样,姬炘白心里也很难受,但再难受,有些事情决定就一定要做的,毕竟在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他的心中大业。
因此他似乎不忍看见妻子痛苦的模样,移开了视线,不敢正视她,但嘴里却很不容分说地解释道:“婉婉,我知道现在是让你受委屈了,但我是有苦衷的,也是身不由己……我一天没有登上大位,就一天要受很多事情掣肘,我的大业要跟很多人结盟,联姻是结盟的一种最高效手段……婉婉,我现在还没有强大到有能力拒绝这一切,但你放心,等我登上大位,我就立马解散那些女人,跟你相依相守,你要相信我……”
“一定要娶吗?”元时婉的双眼哭得都红肿了,怀着最后一丝期望询问姬炘白,姬炘白即使不忍心,却还是点头道,“一定要。”
元时婉泣不成声地又问:“你真的能不碰她们?以后还会把她们送走?”
“真的!你一定要信我,我最爱的是你啊,那些庸脂俗粉怎么比得上你?”姬炘白连忙表明自己的心迹,他觉得自己已经牺牲那么大,把她们娶进来了,那些女人就该好好安分地待在后宅里,怎么还能贪婪地期盼自己去宠幸她们?真是太得寸进尺了!
然而他却没有想过,那些女人自己有选择不进入他后院的权利吗?没有!但姬炘白他自己却有,可他却一方面贪心这些女人的家族会带给他的利益,一方面却鄙夷、忽视这些女人,让她们在后院虚度人生、守活寡,他这不是又当又立吗?他要是真的这么有骨气,就不要利用别人啊。
姬炘白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元时婉,果然私底下便开始寻求同盟了。
很快,他的一个侧妃人选就选出来了,是护国大将军的嫡孙女程淑香,虽然是娶侧妃,却也要大办的,毕竟人家是大将军的孙女,怎么能委屈她?所以婚事流程很快就热热闹闹地开始走起来了。
而元时婉看着府里上上下下为纳侧妃而闹出来的巨大动静,痛彻心扉,心中仿佛有火焰在不停地灼烧,让她无法安宁,就是姬炘白跟她保证过不会碰其他女人,但娶进来了,就是她丈夫名正言顺的女人,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府里因为这场亲事而热闹,但元时婉院子里却诡异地寂静,元时婉短短几天就憔悴了许多,大家都知道她内心难过,但也无法安慰她。
倒是她的奶嬷嬷关嬷嬷,非常担心她,劝她道:“王妃,您要想开些,天底下哪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三皇子已经很好了,他答应您不会碰其他女人,可见您在他心里是最重要的,所以您大可不必担心他会喜新厌旧。”
元时婉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开怀起来,依旧一副伤心的模样,摇了摇头,说:“嬷嬷,你不懂,他现在已经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人的了,以前他明明承诺过只会娶我一个人,但现在还不是要娶其他女人了?他又跟我承诺说绝不会碰其他女人,但我却没办法真的相信他了,谁知道哪天其他女人突然就有他的孩子了呢?”
“不会的!三皇子不会这么做的,您想多了。”关嬷嬷心中一沉,她自然知道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但现在她却并不能如实说,否则主子会更伤心,于是只能例举以前三皇子与元时婉相处时的种种表现来证明三皇子对她真的情深意重。
元时婉终于被她的话哄劝得没那么伤心了,关嬷嬷顿时趁机转移她的注意力,说:“主子,您要是不想在府里看见不想见的事,不如去外面散散心?”
元时婉顿时被她这个提议引起了兴趣:“去哪里?”
“去护国寺上香、回娘家、逛街……都可以啊。”关嬷嬷说道。
元时婉心中一动,不知怎么的,却突然想起比她早半个月出嫁的大姐来,自己如今都不得不面对丈夫纳妾的现实了,不知道大姐姐成亲之后会不会也要面对丈夫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