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点困难
秦军营帐内如帐外乱飞的雪花,闹闹哄哄,有退兵以养蓄锐的,有言联合郡县之兵的,更有言避其锋芒者。
赵贲没有言语,但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似水,一双眼眸如可吞噬人心的墨潭。
这些闹闹哄哄的将领忽然发觉不对,稀稀拉拉的停止言语。
等到军帐内死寂一片,只闻帐外风声,赵贲才缓缓站起,“众将听令,随本帅上阵杀贼,立功获爵!”
帐内诸将齐声道,“诺!”
当前线溃败,一军侯,一将皆被斩,赵贲是愤怒的,定是二人大意,大秦勇士岂会如此轻易战败。
赵贲希望得到帐下战将一致对外,可是诸将之言让他嘴角抽搐,恨不能皆拖出去砍了。
打仗除却计谋便是锐气,如此涨他军威风,损耗自己斗气者,赵贲觉得着实可恨。
杀可制止此种泄气行为,可赵贲知晓还需要他们上战场杀敌,强忍怒意,命其出战。
靳歙、郦商正在追击败兵,忽闻左右两侧擂鼓大作,楚卒震恐,幸靳歙、郦商二将临危不乱,有效阻击两侧秦兵。
狼狈逃窜秦兵见援兵助,回身杀来,靳歙与郦商默契配合,靳歙攻回军之秦,郦商杀两翼。
即便靳歙、郦商勇猛异常,一枪一刀倒是枪枪要命,刀刀可下敌将。
可令人头疼的事情却是秦兵数量太多,若以一敌五终究令人吃力,靳歙道,“秦兵越积越多,当突围求存。”
郦商回应道,“商战两翼,将军可突围。”
靳歙至此知晓这位骁将乃广野君之弟郦商,沛公帐下新得战将。
靳歙一杆墨蛇长枪左刺右挑,倒是所向无敌,可秦将亦不弱,以一当二他难以突围,心下焦灼。
靳歙的每一枪皆能精妙的算准秦将要害与破绽,十几回合下来,围住靳歙的只剩下两将,任他如何变换枪法却均被化解。
便在焦灼之际左右两侧忽各杀出一彪军,见旗帜正是樊哙、傅宽。
正面又杀出一将,乃奚涓,三将合力,秦军大乱,重重包围被撕破一缺口,靳歙、郦商见机立刻引兵突围。
高高的巢车上站着一人,见到楚军即将突围眉头紧皱,拔出长剑向前挥动,发出指令。
只见令旗摆动,秦军步兵结阵欲合拢重新包围,但依旧被突围。
赵贲怒,命秦骑兵追击,务必将歼灭楚贼部分兵力,裨将再谏勿追。
赵贲道,“贼兵已是强弩之末,岂能不追,放虎归山?”
裨将劝道,“楚贼虽退,然解围之将骁勇异常,不仅败退毫无散乱之形,楚贼主力尚未动,敌不动,吾不动。”
赵贲不解道,“秦军数倍楚贼,若是畏惧不前,瞻前忽后岂不有损大秦军威,有负陛下所托。无需多言!”
赵贲从巢车下来,大军已追击贼寇而去,秦军节节胜利,打得楚贼无还手之力,赵贲着实开心,然裨将却越发担忧。
赵贲熟读兵法自然知晓骄兵必败的道理,命秦军再接再厉直到俘虏贼首前不可放松。
很快便传来一则消息,秦骑兵遭遇战车阵围剿,居然死伤过半,赵贲大怒,“战车机动性远逊于骑兵,且兵器甲胄精良,为何会陷战车阵?”
赵贲思虑定是骑将无能或者贪生怕死,故而竟被战车阵困住…
风小雪停,大地上的雪不厚不薄,按常理而言不太适合车战,至少赵贲这么认为的,可是夏侯婴却不是如此想法。
夏侯婴引一支车骑兵军在雪地上摆好阵势,刘季本想亲身杀敌,被周苛劝阻,理由自然是三军主帅不可贸然涉险,一旦危机将会酿成大祸。
实则诸将以为刘季年事已高,虽身子骨还硬朗,然终究不比少年,恐骑战马时间长顶不住,故坚决阻止其乘战车,为其准备营帐,但刘季拒绝。
刘季最终还是登上战车,但诸军吏的条件便是万不可亲自冲锋,但刘季的性格却总是充满意外。其弟刘交庆幸有卢绾陪在刘季身边可以谏言其行为。
秦兵在不断向楚逼近,奔跑在最前面的骑兵迅疾,眼看越来越近战车阵,夏侯婴一直未动,如武将周聚、沛嘉、陈仓则有些按耐不住,纷纷问夏侯婴是否可以冲锋。
刘季本不打算问,但问的多了便就有此一问,尤其周緤亦来找夏侯婴商榷交谈。
夏侯婴则道,“车阵不同骑士,更有别于材官,距离太近无法迅疾,距离太远马匹后劲不足…”
夏侯婴后面还欲解释,刘季制止,赞夏侯婴乃天生轻车将,将增援之战前线之权全部给予夏侯婴。
夏侯婴不是兵事天才,更非将相之家,可是夏侯婴有一个特点,做每一份差事总欲做到完美,倒有一颗匠心,养马时将马养的膘肥体壮,对马的了解虽比不上伯乐,然亦是一位选马好手。
等到成为厩御,那便每日苦练驾车之术,每次接送完总愿向刘季所在亭长处拐一拐,一则练驾驭之术,二来找刘季聊天。
最后虽被选拔为县中小吏,然驾驭之术没有丢,不同车型,无论二匹还是三匹四匹皆能熟练驾驭,慢慢从这驱赶驾驭之中悟出一套自己独有的一套战法。
轻车与骑士相结合,将敌军看作途中的风景与障碍,驾驭飞驰的途中将敌军如同驱逐羊群一般,为保证每次出猎能最大规模的猎杀,需要懂得舍弃,即便有几个漏网之鱼,无须放在心上…
赵贲亲自督战在后,前军节节胜利,不断追杀楚贼,这令赵贲自信骤长,大有让那些否定言语随风去的境界,他相信自己是大秦未来的名将,能和新起之秀章邯媲美。
可白日梦还没滚轴展开,突然一道令赵贲郁闷的消息传来,大军遭遇车骑阻击,竟然损失过半。
秦骑兵折损,弓弩手和材官(步兵)立刻补上,刘季见夏侯婴初战居然斩杀如此多骑兵,遏止楚军溃败,大喜,命樊哙、奚涓、傅宽、靳歙等诸将发起反攻。
战场瞬息万变,楚军以少于秦军的兵力居然压着秦打,打的不断倒退,直到赵贲亲至前军督率,秦与楚才僵持下来。
在白色的大地上,红黄色与黑色相对峙,犹如白色帛书上出现一幅对比强烈的围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破赵贲
双方暂且罢兵休战,赵贲登上巢车以观敌情,不看倒也罢,观后气不从一处来。
赵贲放眼望去,其兵力当三倍于楚,却偏偏打成平手,双方处于僵持阶段,虽然在几次小战中损耗不少兵力,然总兵力依旧高于楚贼。
憋屈,恼怒,羞耻…
一系列复杂情绪令赵贲有些眩晕,他召集裨将、仅有的一名骑千人将以及诸多中下级将领,在帐内商榷如何尽快拿下这支楚贼好尽快东征。
左右两翼共两名骑千人将,被靳歙斩杀一名后,另一名便只剩下胆寒,在赵贲眼里那更是怕死。
这位骑千人将和裨将的意思一致,“吾等粮草辎重皆在大营,若大军全聚在前,若敌贼攻营烧寨,秦军危矣。”
赵贲摆摆手,“非也,楚贼皆被吾大军遏制在前方雪路,贼焉有兵力可焚吾大营。”
这位裨将面露忧色,“万一劫营,后果不堪设想。”
赵贲一双虎目滴溜溜转,虽言楚贼皆被自己堵在雪林之前,然若有其他贼寇趁火打劫亦是大大麻烦,尤其赵贲比较忌惮魏贼。
徘徊片刻赵贲终究无法将属将输入自己大脑的想法排除。此想法如同入耳的音乐,入耳却留心间。
脑海里不断闪现大营,赵贲便对裨将道,“既恐吾军后方空虚之时遭遇突袭,将军引兵留守大营如何?”
裨将倒是很爽快的答应道,“末将愿守大营。”
裨将此言让赵贲内心有些不快,“贪生怕死,大营何来敌贼?前线不敢留,一味后撤。”
…
一个时辰。
二个时辰。
赵贲再亦按耐不住,亲自擂鼓出战,秦楚再次交战,由于兵力的逊色楚在龟缩,在挨打。
战场上不是汝死,便是吾亡,没有高低贵贱,唯有是否冲在前面,是否能活下来。
战之前或许会思虑一番,战之时便只剩下战,樊哙等诸将奋力死战,那一刻没那么多思绪,只有一个念头活着。
刘季此刻却想楚兵如何伤亡再少点,探马所报不断在告诉他楚军伤亡人数在增加。
慢慢刘季的心在颤抖,西进的家底在一点点变少,即便获胜,若是惨胜还拿什么西进。
刘季曾向郦食其问计如何方能以最少的代价定开封,进而打开西进的大门,郦食其的回答则是打,此战需要打的赵贲知道疼,再去招降亦给后面的郡县守军一个警钟。
一边打,另一边还要从赵贲内部着手,此乃邦交与武力并用。
郦食其准备妥当便乘车向开封进发,刚走出三箭之地,刘季忽然传达命令暂停出使,要狠狠的打秦军。
郦食其感到刘季有点奇怪,和往常那种坦然自若不太相同,甚至可以用方寸已乱来形容。
好奇心骤起,郦食其亦隐隐觉得将有事情发生,便回帐询问发生何事。
途中,还未回到刘季军帐便看到非常奇怪的一幕,原本还在与秦军对峙的楚军不见矣,就连秦军亦消失无踪。
郦食其手抓一名打扫战场之人问道,“此间发生何事?为何…”
看着眼前的战场,郦食其心生感慨,他是一名游走于各路诸侯的使臣,自认为纵横家,很少亲临战场。
眼前的白雪覆盖之地遍见流血满地,战车还在燃烧,旗帜一个个残破不全。
尤其是看到血,郦食其差点没立住,感叹,“慈不掌兵,果是如此。”
那打扫战场之人道,“沛公亲自上阵杀敌,手持丈二金蛇矛,楚卒忽然变的很亢奋,那厮杀简直…”
说到这里,那人一脸的震惊,“杀声震天地,秦军居然真的在缓缓后退,沛公似乎失去什么东西,一直在战场上寻找。便是在此时原本缓缓被逼退的秦军突然快速撤退,居然眨眼间消失了,其他吾便不知。”
听完那人言毕,郦食其虽不断定刘季为何突然发兵,亦不知在寻常何物,却早已知晓秦兵突然撤并肯定是后方大乱,当下便命厩夫驽车赶过去。
顺着大军的脚印一路前行,郦食其竟惊喜的发现沛公军在逐渐压倒秦军,不仅秦军死伤人数在上升,竟然开始有秦兵丢弃旗帜。
这说明什么,说明后来秦军失去抵抗意识在溃败,逃散。
就在郦食其离开的高岗土坡处,有一道星星散散的血迹,从坡上一直在向下延伸,白雪之上因红色血滴如一张红梅画卷。
雪上有一物下滑形成的痕迹,在这道痕迹尽头有一人,胸口中一箭,身旁有一柄双刃斧,躺在雪地里不知是生是死,冰凉的威风吹拂着此人俄发梢。
此人发梢上残存着血迹,嘴唇有些发白,像是被冻僵之人。
此人紧闭双眼,忽然他的眼珠子动了动,忽快忽慢,像是在经历着一场大梦,只是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眼珠子慢慢停下,眼皮开始跳动,主人像是费尽力气想睁开,不知多了多久,睫毛开始动了动,终于分成两缕打开,眼皮微张。
又过片刻,眼皮总算勉强打开,露出一双眼眸,那双眸竟如皓月,身似松柏般在雪地中缓缓爬起,虽然看起来疲惫至极,然眉宇之间依旧透着一股煞气,令人不敢直视。
“战斗结束没?”此人醒来第一个反应便是这句话,他抬头看了看还好此坡不是很高,“吾樊哙怎么躺在这?”
没错,此人正是樊哙,樊哙努力的回想着发生了何事,他为何会躺在这。
樊哙直觉头很沉,很痛,亦有些晕,他弯下腰用双手捧起白色的雪,直接往嘴里塞,接连塞了许多次才心满意足的停止动作。
几捧雪水下肚,他感觉舒坦许多,嘴唇亦恢复些红润,樊哙揉揉眼睛,摸摸脑门努力的回想着这场大战。
樊哙脑海里不断闪现一些模糊的画面,那是他与诸将一同与秦兵作战的场景。
搏斗异常惨烈,忽然有一双眼睛瞄上了樊哙,他弯弓拉箭射向樊哙,只记得此人体形高大,一双恶虎目令人生畏。
其实那双眼睛樊哙是根本看不到的,或许樊哙那一刻脑海里浮现出这双要取其性命的恶虎目。
接着樊哙便感觉胸口一凉,接着便是一抹红开始出现,但樊哙并未在意,或者说根本无法让人在意。
在战场上他举着双斧继续砍杀秦兵,忽然他发现一个怪现象。
第三百四十七章 穷追猛打
这个现象便是原本和他们拼死的秦军忽然向后急速撤退,樊哙凭借敏锐的嗅觉,他觉察出秦军肯定是遇到更大的麻烦。
这些秦军在向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撤退。
刘季见秦军撤退,立刻命诸将对秦军穷追猛打,
当时刘季的第一反应此乃诱敌深入,但转念一想,秦军倾囊而出,谈何诱敌深入,刘季用鼻子长吸一口,再用鼻子缓缓吐出。
果断决定追!
一路打一路追,楚卒们有夸刘季杀伐果断且英明睿智,亦有言刘季是在泄私愤。
原来是樊哙在与秦浴血奋战时被敌将用硬弓射中,跌落战马,滚入雪坡之下,寻之不见,以为战死,刘季大怒。
那些人说刘季大怒之下追击,认为此乃兵家大忌,只有萧何、刘交等重要文官认为并非刘季盛怒之下的冲动行为。
苍茫大地上出现怪现象,兵力少于秦军的楚卒追着打。
秦兵在撤退中被楚卒追着打,心中憋屈,窝火。
这些秦兵上阵杀敌可获爵,然在荣耀上感觉比大秦一统天下时差很多,觉得那时何等威风,可现在却被追着打,窝火。
当心中憋屈之秦兵看到大营火光冲天时,他们皆愣在那里,他们休息较演的地方居然被焚。
更震惊的是赵贲,他自发兵至此并未觉察出楚贼还有兵员,不明白楚贼哪来的援军。这支军居然还敢烧杀劫营。
赵贲很愤怒,怒喊,“围杀放火贼,杀敌立功。”
裨将则力劝赵贲回开封养精蓄锐,言粮草辎重被焚,士卒已无心恋战。
赵贲则道,“正是因为皆被焚毁,无所顾虑而全力杀敌,秦剑已出鞘,必以血煨制。”
裨将力劝,“不可!”
赵贲喝斥道,“休得胡言!”
言毕,赵贲命仅剩的一位骑千人将引兵阻杀纵火者,此骑千人将喊杀阵阵的冲进营寨,营寨内此处噼啪作响,火光冲天。
此命骑千人将纵马挺矛左右冲杀,忽显一将截住去路,只见此将广额阔面,虎目自威,眸如云月,隐则无息,出则炯然,虎体熊腰,稳如磐石。
一杆乌黑发亮的长抢在黑夜中如飘影一般瞬间刺向这名骑千人将,他大吃一惊,横矛阻挡,不料这枪尖的轨迹匪夷所思,居然瞬间由面门刺向喉咙。
就是这飘忽的一枪直接刺这名骑千人将落马,一命呜呼,此一幕恰好被紧跟而来的裨将和赵贲。
此将正是回军援助刘季的曹参,不仅裨将发愣,赵贲亦是发愣。
深深的震惊,居然一枪便刺将落马,惊的二人勒住马头,便在这愣神之际曹参引骑士杀向四散的秦兵。
直到曹参拨转马头,赵贲才反应过来,提雪豹长刀阻击曹参战至十回合赵贲暗叹对方武艺超群为何协助贼寇。
曹参徐晃一枪抽身而出,不与赵贲恋战,旨在消灭秦军有生力量。
想走!
赵贲的怒火难以遏制,若不斩杀纵火者似乎难消心头之恨,正欲追击忽又闪出一将。
只见这将形似坚木,豹头猿臂,眸如清泉,清澈但不见底,瞄上一眼,或一股去暑凉意,或一股冰凉寒意。
手里一柄锤,名曰怒天锤,正是周勃挡住赵贲的追击之路。
赵贲雪豹长刀斩雪断金,但砍在那乌色锤体上除火花四溅外没有其他反应。
两人大战,赵贲震惊于周勃的战斗力,“居然不亚于那贼将的武艺。”
斗不片刻,赵贲发现自己被缠住,无法及时追击那曹参,和周勃打的难解难分。
此时周围忽响起擂鼓之争,赵贲心惧,知晓乃追兵赶到。起初他不惧怕这刘贼,得知刘贼原先为一小小泗水亭长,较为蔑视。
如今赵贲只有一个字,撤,原本他想在刘季追上前,将纵火贼一众歼灭,不料纵火贼并不是普通纵火贼。
当看到纵火贼的旗帜才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伙的大喊,“中计了,快撤。”
中计,其实没什么计策,刘季并没有安排兵卒待秦军倾囊而出时攻入。
这一切看似巧合却又不是巧合。
赵贲调转马头引兵向辕门而去,欲冲杀出去忽然又杀出一将,此将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顶盔贯甲,手里提着一杆长枪,名曰蚕丝。
正是刘季帐下灌婴是也。
赵贲不信连遇三将皆为能战之勇士,遂舞动长刀,如同雪豹一样在灰暗下的长空游走。
两马相交,刀与枪交锋,如同铁木碰刀剑,虽未折但表面已是刀痕密集。
未交几个回合赵贲便知眼前这位勇将与适才那两位不相上下,甚至更加难对付。
裨将很敏锐,纵马持枪来助赵贲,将大喊,“将军,快走!”
赵贲很不舍的瞥向身后一眼,大营熊熊烈火,远处旗帜飘动,追兵已经压来。
裨将与灌婴斗的正酣,瞥眼见赵贲还在发愣,厉声喊道,“将军快走,为吾诛贼复仇…”
裨将后面那句没机会道出,腹部便被一杆长枪刺中,落下战马。
赵贲看着裨将被刺落马,看着身后燃烧的大营,厮杀声,他第一次感到害怕,这种深入骨髓的怕不只是来自刘季之军,还有来自关中。
虽然关中的二世陛下因为自己的身世不会杀他赵贲,一些责罚肯定免不了,若是再被奸臣搞一下恐怕结果难以分身。
赵贲不怕死,怕的是日后被贬的寂寞。赵贲引兵一路向开封逃去暂且不提,单言刘季。
刘季引兵一路追击赵贲,见到其大营大乱方知内情,原来极速撤兵是因为大营被烧,粮草被焚。
刘季率兵杀近辕门时却遇曹参、周勃、灌婴等所引的一支军,这支军算是他刘季起事以来经过磨砺的老牌军。
着实惊喜,惊喜之外,刘季立刻命大军继续追击赵贲,大军在开封城池南驻扎。
在与赵贲激战不利情况下,曹参等杀回并突袭秦军大营本地,焚烧其辎重粮草致使秦军回救,进而让他刘季才大破赵贲,结果刘季是应该很开心的。
可是刘季脸上似乎没有多少喜丝爬过,没有喜悦的痕迹。
众军吏非常了解他们这位沛公,是个爱笑之人,是个满脸如阳光般笑容之人,是和谐可亲的长者。
不过阳光之笑终究和打胜仗身心愉悦之笑不一样。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不善水战
曹参一眼便看出刘季心情不是很舒畅,小心翼翼的询问萧何,“沛公不悦,可知为何?”
萧何叹息,想了又想还是没说,把曹参急的想打人,过去萧何是曹参的上级,如今依旧是,心急也只好忍着,苦笑道,“萧丞别打趣吾这个老粗儿!”
萧何指了指卢绾,“可问卢绾。”
言毕显得有些打不起精神,说是失落不像,说是哀伤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曹参隐隐觉得有事情。
曹参便走向卢绾,卢绾看到曹参走了,脸上是一副笑容,是敬佩的笑,卢绾对曹参那是真的配合,用兵打仗那绝对是刘季一把好手。
在卢绾心里,他论才能不及目前的萧何、曹参等,但卢绾知道有一条只好和刘季做好朋友,保持儿时的关系,该有的肯定会有。
看到曹参走来,卢绾主动迎了上去。
曹参低声在卢绾耳旁问道,“沛公为何心烦?”
卢绾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道,“樊哙中箭,跌落马下,至今未找到,或许已经……”
曹参神色亦暗淡下来,他默默走回自己所战力之地,周勃、灌婴问起,他亦全盘托出。
诸军吏皆沉默,片刻肩披红袍、身穿软甲的刘季走进大帐,脸上依旧是令人如浴日光般的笑容,但曹参、周勃从中可以看出夹带一丝忧伤。
刘季安坐之后,诸军吏皆落座,帐外虽然雪已停,然风时不时还会造访,帐内只闻风声,沉默许久,刘季开口道,“吾欲先拔开封,再迎吕将军南下,诸公以为如何?”
帐内一阵一片寂静,曹参正欲开口忽听外面响起疾声马蹄。
刘季警惕的走向帐口,只见一匹黑色的战马疾驰而来,马尾后扬起片片雪花。
天空渐暗,火把燃起,借助跳动的火光刘季隐约看清来者,神色中满是震惊。
来者跳下战马,手里拎着一把双刃斧,呵呵直笑,“哙,来迟乎?”
刘季顿觉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滑落,伸手拍着樊哙道,“好小子,士卒道出搜寻皆不得,到哪贪酒矣……”
话音未落,刘季呵呵直笑,拉起樊哙的手转身入帐,见曹参、萧何等皆在帐外,默默注视着樊哙和刘季。
看到樊哙平安归来,皆露出欣慰的神情,众将皆走进军帐,樊哙略微讲述经过,刘季才明白怎么回事,幸甚有惊无险。
最为惊险的当属樊哙胸口的那支箭,樊哙想起至今冷汗直流,“幸皮革甲胄内还有一层软铜甲片,否则再亦无法见到刘兄,无法见到众兄弟。”
重新回到军帐,刘季便重新提出攻城之事,令诸军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共商破城之计。
楚军以少胜多,击败赵贲所引秦军,让刘季看到由他所领的第一次与秦廷中央派遣出的大将对决的胜利曙光。
刘季自彭城封侯将砀郡兵与东郡尉军大战,取得大捷,那是他独立征战获得可以激励将士的战役,然终究是郡县之兵,和这种中央派遣大将,将隶属于秦廷的兵作战还是第一次。
萧何道,“开封不同其他郡县,其城池固防,积粟蓄存皆强于陈留,当先通于内,从城内突破。”
话音一落,刘季便将目光看向郦食其,意思是这能否从内部争取一些资源还是要靠广野君。
郦食其道,“赵贲不同寻常县令,此为关中所遣之将,尚需兵临城下实以威压,吾好从中周旋,汲取反秦之士。”
郦食其之言引得一些武将心中一阵畅快,那些武将心里不太师傅,拼死打杀获得的军功还不如一人口舌之争,如今听闻郦食其之言,皆以为是胆小怕事,陈留可劝得,开封城便不敢进。
沛嘉便欲开口讥讽几句,但见郦商在旁不敢太放肆,便道,“广野君一舌千军,沛公欲拔开封,吾等粗人只会拼杀,不知有谋,愿广野君多多赐教。”
郦食其笑道,“郦生此口只话可言之城,开封城池还要仰仗诸位将军。非需郦生游说,尚需楼船逼近方可。”
刘季立刻从对话中听出武将对被封广野君的郦食其有些牢骚,知晓此事需要给诸军吏一个合理的出口,否则心中郁结下去便不太好。
刘季道,“攻城略地,以功封爵,无论是上阵杀敌还是游说招降,无区别。吾刘邦再重申一次,吾不是任人唯亲者,一切全凭自家能力。”
刘季话音已落,帐内再次陷入宁静,刘季将目光看向曹参,“建成君,可有良策?”
曹参道,“已与沛公合军,虽兵力大增,然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倍则攻之,沛公军兵力尚不足强攻开封城,当分兵以成虚实,虚则引秦,实则击秦,方可破之。”
刘季看向周勃、灌婴二人,尤其是灌婴他多日未见,发觉灌婴此刻变得更加威武异常,两眼炯炯有神,像是此次随曹参、周勃追北受到不小的磨砺。
刘季道,“汝二人以为如何?”
周勃道,“开封城有天险,三面环水,唯有一面却有重兵驻防,非打造一支强大的楼船军不可拔之。”
楼船军,刘季闻之有些头疼,建立楼船军刘季其实未特别重视,毕竟他的目的是西进入关,走的多是路上,水上并不是刘季的首先。
刘季叹息道,“打造楼船军谈何容易,况,吾等兵力不易再分。”
刘季之言却为事实,故而大帐内又是一片寂静,开封城自魏国大梁迁都后,这座城池便受到大梁的影响,亦是城固池深,且水上交错纵横,非善水战者难以攻克。
樊哙则道,“攻开封何须重新打造楼船军,陈留城内尚有一支楼船队,虽然船只破损多年未用,然不过稍加修缮而已。”
樊哙之言不仅让刘季愁容一扫耳光,更让郦食其眼睛一亮,道,“陈留西临江河,东靠淮水,乃河水环绕之城,城中楼船军一直未有荒废,臣可操办协助。”
刘季喜,“有劳广野君。”
樊哙身旁的奚涓几次欲言又止,刘季看在眼里,对奚涓道,“可有良策?”
奚涓道,“组建楼船军关键在人,船只不易带,然可训练一支水路皆可战之士,靠江水之处必有船只,随时征调即可。”
刘季大喜,“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合围开封
开封城北,长戈整齐,黑白色的秦军在快速展开。
城上有一将默默看着城下秦军的布防,此人正是被刘季大破逃进开封城的赵贲,他看着下方的布防,满意的点点头,转向南面箭楼时有县尉询问为何将兵布防在开封城北。
赵贲道,“开封三面环水,唯有东面,料定贼军断然不会从东面进攻。”
赵贲身旁站着的便是一位县尉,他有些不明白,“此是为何?”
赵贲道,“如若是吾等攻城,皆是从薄弱处开口,那贼首麾下多有能征善战之将,定早已熟知东面已有重兵把守。”
县尉点头,但同时亦有疑问,“可末将得知贼兵多材官,没有楼船兵,三面环水只能从东面进攻。”
赵贲缓缓踱步,眼神中那饿虎之意消失,变得清澈明亮,“斥候来报,陈留城内尚有楼船,若是有善水战之将训练之,开封城仍有危。”
县尉若有所思,看着东南方向安营扎寨的楚军。
刘季命奚涓从陈留城中选拔人手训练水路皆能战的勇士,修缮楼船,载刘季、刘交、曹参等人渡淮河安营扎债后,奚涓便继续训练楼船兵。
军帐内,灯火摇曳,刘季与诸军吏商议攻城之事。
天寒地冻,众人却无睡意,此次攻城的大将曹参正在与诸将商议具体攻城方略,刘季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曹参道,“樊将军可令一支军从开封城北司机而动,南面交予周将军,城西则由灌公伺机而动,如何?”
周勃道,“天寒城高,幸淮水未僵,若能引得淮水淹之,城可不攻自破。”
樊哙和灌婴皆点头,看向刘季,刘季则摇摇头,“秦之暴,民有何错?再议。”
樊哙绞尽脑汁,“吾樊哙非智囊,知显得粗线道理,不懂什么兵法,吾只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直接攻,攻着攻着,或许就有妙计。”
樊哙一番言语说的倒是慷慨激昂,听得刘季笑道,“如同庖丁解牛,若是不寻其理如何解牛,岂非砍坏菜刀亦不能如愿,且听诸将智慧。”
刘季看向灌婴,见灌婴稳坐如磐石,两眼盯着前方,似乎陷入沉沉的思虑中,轻声问道,“婴将军可有良策?”
听闻刘季之言,灌婴回过神道,“沛公,开封城固胜过昌邑,应诱敌出城,不易强行攻城。”
刘季来了兴趣,道,“如何诱敌?”
灌婴道,“狼群遇虎定不会出,若羊群至,狼岂有不出之理?”
刘季笑道,“此言恰当,善。”
樊哙听闻反对,“沛公,哙反对喂狼之举,秦乃狡狼是难以喂饱。”
樊哙和灌婴两人意见向左,请刘季定夺,刘季则看向曹参,对曹参道,“攻城之事交予建成君。”
樊哙和灌婴便向曹参各抒其词,曹参听其陈述完毕后,作为攻城统将曹参果断作出一个部署,命樊哙从背面与秦军交战,激战乍败,但要做足乍败的样子。
秦兵好战很大一部分是奖励军功,可获爵,故只需樊哙给狼一两只羊必然可以诱狼出城。
命灌婴从城南正面进攻,周勃则从西边水上用火箭攻之。
曹参部署完毕向刘季请命,刘季则道,“建成君善用兵,攻城之事交予汝来办,邦为将军征兵增量,吾之曹将军只管用兵。”
城上的赵贲看到楚军分兵包围开封,呵呵阴笑,“草莽终究是草莽,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分兵围城岂不是自取灭亡。”
身旁的县尉亦是呵呵直笑,“如此,将军可伺机将其逐个击破。”
赵贲正欲开口吩咐县尉引兵出城会会贼军,忽闻士卒飞身来报,言贼军在城北出现,欲从城北攻城。
县尉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向赵贲,“将军妙算,贼军果然择他处攻城。”
赵贲道,“城北一战乃吾等固守城池的第一战,务必打胜。”
县尉领命,“定不负将军重托。”
赵贲乃秦廷所派,爵位远高于这位县尉
县尉对赵贲亦是颇为敬重,一个靠自己能力走到大将位置,深受关中陛下的器重。
县尉提长矛出城北引领秦军抵抗楚军,县尉询问百夫长,“贼军何人为将?”
百夫长道,“乃楚贼刘邦麾下战将樊哙,出身屠夫,为五大麒麟将之一。”
闻言县尉露出轻蔑的笑容,“贼军是无将乎?一个屠夫能成为将?何况麒麟将!”
百夫长见县尉神色,颇为担心,便谏曰:“此贼将曾斩杀军侯,不可小觑。”
县尉惊讶,“什么?斩军侯!”
百夫长点头,“据斥候言,此贼将神勇异常,需谨慎应对。”
百夫长之言令县尉轻蔑之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
秦军列阵,县尉登巢车观望楚军,见楚军亦是严阵以待更加凝重,眉宇间流露出面对劲敌的神情。
县尉决定主动叫战,提长矛欲杀楚军。樊哙拎双刃斧迎战,双方大战,十几回合下樊哙一斧将县尉头颅砍下,引兵冲击秦军。
楚军中有郎将提醒樊哙道,“吾军宜败不宜胜,当停止冲杀。”
樊哙回应,“秦军岂会如此不经杀,待吾杀个痛快再行诈败。”
在说话间,樊哙那把双刃斧如一道清水,似一道寒光,寒光过去秦兵卒摔倒一片,跨下战马左冲右突竟无人能挡。
县尉被杀,秦军由千夫长率领,见贼军势大,贼将左冲右突难以抵挡,无心恋战,引兵退回城中。
楚军大帐内刘季非常生气,“军令如何言?”
樊哙低头,“只须败,不须胜。”
刘季很气,最气的便是军令不听,如果此风气一开还将如何治军,“既知军令,何故违令,自领一百军棍。”
曹参劝道,“沛公莫急,且听有何言辞再罚不迟。”
刘季一脸威严,“若言辞不当,定不轻饶。”
樊哙感觉到刘季这次真的很气,便不敢乱言,直道缘由,“哙欲冲杀几次,给秦军以残胜之感,未曾想那县尉如此不经打,十几回合便杀于马下,冲击几次秦军便仓皇回逃,吾始料未及。”
听樊哙一番言语,刘季威严的神情稍缓,道,“即便如此亦是有过,为汝铭记之过,依旧要罚,领五十军棍。”
第三百五十章 强攻开封
远方天空透着鲸鱼白,风夹带着丝丝江水之凉,将天空洗的明亮如镜。
开封城上滚石圆木如雨下,雪地已经被踩实,地上躺满甲士,鲜血染红这片土地。
在一波又一波的冲锋中,有一将脸色越来越难看,正是樊哙,为将功赎罪他请命对开封城展开强攻。
樊哙看着攻城士卒损失惨重方知此城远比昌邑难打,他脸色不善,几次冲击皆被城上滚石圆木压制。
思虑再三,樊哙道,“鸣金收兵。”
樊哙脸有些发烫,他不怕战斗,不怕流血,自跟着刘季开始反秦便有战死沙场的准备,可他不愿见兄弟们白白流血。
撤兵后欲回帐复命,脚步在帐外驻足,只听帐内议论热烈。
听声音是曹参,“开封久攻不下,若退守在曲遇的秦军趁机出兵,前后夹击危矣。”
只萧何道,“吾军兵力外战可以,攻城兵力略显不足,伤亡惨重不宜再攻。”
周勃亦道,“正面从南面进攻亦是受阻,秦军的弓弩似乎皆聚在南门。”
樊哙听到帐内的不利消息心直往下沉,他快步走至帐前早有士卒迎其入内。
刘季见樊哙的神情便知亦不利,见大家皆垂头丧气,开口道,“无须灰心,赵贲亦算被吾等打的逃进开封城而不敢出,飞马来报吕将军渡河击赵地已初步完成任务,可至白马迎接其南下,两军合在一处再谋攻略。”
傅宽惊讶道,“吕将军已准备南下?”
刘季点点头,“可惜未能拔开封,定砀东。”
萧何道,“合军后,沛公是否依旧攻开封?”
刘季陷入深思,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想了许久,道,“不宜在砀郡耽搁太久,合军后当西征,早日入关。”
周勃面露忧色,“若西进,前有秦兵,后有赵贲,前后夹击,如何是好?”
刘季道,“赵贲不足为虑,士卒不怕野战,就怕赵贲缩在城中不出。”
丢了面子的樊哙昂声道,“然也,赵孙子赶出城,定将其脑袋砍下来蹴鞠。”
刘季道,“分兵迎吕将军,秦军必生疑,若以有利可图出兵,设伏兵击之。”
言至此,刘季道周勃和傅宽道,“汝二将引兵至白马扫除障碍,迎吕将军南下。”
周勃和傅宽领命立刻出帐,“诺!”
刘季道,“其余诸将随吾监视赵贲,防曲遇军来袭。”
诸军吏皆知西进的第一道关卡除赵贲便是现驻扎在曲遇的杨熊军。刘季更是敏锐的觉察到久攻开封不下,若再分兵北上,杨熊军定会按耐不住。
如何化解潜在的危机,刘季与诸军吏自夜晚开始直至月明星系,再到天空微白众人这才休息。
天空微白,冷气冰凉如丝悄无声息钻入人体内,城上的赵贲忍不住打一个寒颤,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深怕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传至深远的地方,更怕在攻城的刘季等人听到。
县尉战死让赵贲心中第一次对刘季军产生恐惧,第一次正视他口中的“贼军”,绝非乌合之众。
一败再败,身边战将一个个被斩,赵贲即心生恐惧,又愤怒异常。曾经傲视山东六国的秦军为何会败给贼寇。
可转念一想,赵贲觉得这不是普通贼寇,乃楚复国后建立的一支楚军。
赵贲对身旁的百夫长道,“当真看到一支军绕行向北而去?”
百夫长点头,“末将亲眼所见,中途为掩人耳目撤掉旗帜,恰好被吾瞧见,若非月明险些逃过耳目。”
赵贲疑惑,“为何分兵?莫非是去办救兵?不怕吾引兵攻击?”
赵贲的三连问亦是百夫长心中疑云,据百夫长了解开封之郊并未有反贼之旗,究竟去向何处,是不是有诈。
赵贲现在失去往日的睿智果敢,有些犹豫,“其中是否有诈?”
言毕,赵贲看百夫长的眼神中有一丝疑惑,百夫长很生气,“莫非将军怀疑末将!”
百夫长的怒气令赵贲瞬间清醒,“吾之百夫长多虑矣,只是吾想不出贼军有何阴谋…”
赵贲开始犹豫,是不是该出城击贼,他拿不定注意,出城可能会成为军侯、骑千人将、县尉等人,不出城二世陛下那里如何交代。
百夫长已经连劝三次,他劝赵贲趁贼军分兵之计发起突然袭击,贼可破,可是赵贲犹豫不决。
思来想去百夫长觉得此机会不可失,便建议道,“杨将军此刻驻扎在曲遇,可邀其出兵,共分军功。”
赵贲一脸迷茫的眼神忽然发亮,笑着对百夫长道,“然也,紧急时刻,吾既然忘矣,吾西边还有一老朋。”
赵贲对百夫长道,“速派人前去告知,约其共建大功。”
百夫长很高兴,“诺!”
曲遇城内有一座三进小院,在三进的政事堂内,有一将面露沉思状,只见其生的面如雪,星辉目,蚕丝眉,身材修长,那双目忽明忽暗,令人不愿直视。
此人便是秦虎将之一杨熊,自与刘季麾下周勃、曹参较量以来他的自信心亦开始崩塌,曾以为楚地除项氏外其他不足为虑,等到项梁被章邯所灭后,他很自信认为楚地的盗贼便不足为虑。
赵贲当时亦是如此,基于赵贲、杨熊的两大虎将的自信,章邯亦认为楚地不足为虑,进而才渡河北上击赵。
曾经的不足为虑变为如今的不得不虑,杨熊看着赵贲亲笔刻字的书简,思绪很重。
从多日的交手中杨熊记住贼首的名字,刘邦,被复国的楚王封为武安侯,这可是一路诸侯,非寻常贼寇可视之。
杨熊曾只和曹参、周勃交过手,以为不足为虑,护涉间渡河后便返回,不料途中遇曹参、周勃。
杠里军被刘季打败时,杨熊并未将刘季放在眼里以为乃杠里战斗力问题,等到涉间被赶回赵地,赵贲被打的缩在城内不敢出,杨熊重新审视刘季重新审视楚地。
楚地的危险并未随项梁的战死而消失,魏地亦同样未随魏咎的自杀而平息。
杨熊便向关中请增兵,结果被二世大骂无能,几个猫贼亦无法平息,要尔等何用,让杨熊倍感恐惧,亦倍感委屈。
战若败难逃一罚,不战亦难逃怠战之罪,杨熊一想此事便头疼。
第三百五十一章 开始西征
杨熊无眠,立刻遣人召秦司马和御史来府商议。
秦司马和御史在天未亮接到杨熊的邀请,知晓情况紧急,非寻常之事。
两辆车驾在青石路上相遇,辚辚隆隆,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士卒出征的声音,已是寅时,天空即将放亮。
车驾内的秦司马和御史已经睡意全无,同时找两人谈话,他们心中皆知又有贼患,估计贼患不小。
两辆车驾在一座三进小院前停下,走下车驾,两人拱手互礼后便匆匆向二进的兵事堂走去。
黝黑的夜里,兵事堂内灯火摇曳,走进后只见燎炉炭盆烧的正旺,屋内暖洋洋。
杨熊将事情大致叙述一遍,秦司马与御史二人立刻陷入沉思。
秦司马道,“刘贼势头正盛,恐非一己之力可剿,可与赵将军合力剿之。”
御史看着燎炉,走近后感觉一股股暖意袭来,他知道他与秦司马的仕途完全绑在杨熊的身上。
杨熊杀贼立功他们会跟着升迁,杨熊失利他们好不到哪去,虽不象国人那样受连坐之刑罚,恐怕难逃削爵免管。
御史道,“可行,败则分责,胜则分功,甚至独占主功亦未尝不可。”
见两人皆主战,杨熊内心便安定下来,与二人共同商榷如何击贼。
开封城外楚军开始拔营,刘季在遣周勃、付款北迎吕泽后便欲弃开封不攻而渡河向西。
隐藏在箭楼里的赵贲相当高兴,“刘邦终于退军,与将士门复仇的时机到矣。”
既然决定给刘季一痛击,百夫长非常兴奋,他不仅可以给自己的兄弟骑千人将复仇,亦可立功进爵。
天下大乱,本是苦日子即来临,生命变得如草芥般,可有仗可打,百夫长却心中没来由的兴奋,如他这般兴奋的不在少数,要立功,要获爵。
百夫长心里很兴奋,可他却不知赵贲的心情,赵贲本是关中贵族,爵位不低,进爵的空间有限,本有不错的生活,若参加剿贼,如果小命丢掉岂不大亏。
赵贲惜命不惜晋爵,百夫长渴望沙场建功,即便战死亦可给后人留下舒适的生活环境和尊严。
故百夫长焦急的询问赵贲,“将军,贼军即将全部撤离,是否立刻出城击之。”
赵贲却不是很着急,在百夫长提议他与杨熊联手击贼时,他首先考虑的不是如何击贼,而是是亲征还是运筹帷幄。
运筹帷幄失败不过是损兵折将,亲征一旦失败就有性命之忧,若是被俘恐造羞辱。
经过他快速的思虑,赵贲很英明的决定运筹帷幄,不再出城亲战。
那么摆在赵贲眼前的便是支出多少兵力追击楚贼,多若败必受重罚,少则羊入虎口。
赵贲很认真的对百夫长道,“若给汝三千人马出城奇袭,袭中便撤,可有信心。若成吾当上表为百夫长表功。”
百夫长一听便知其意,这是让他单独涉险,然听赵贲言此功全归他这位百夫长,他立刻斩钉截铁道,“百夫长定不辱将军威名,誓要杀贼而还。”
赵贲拍拍百夫长的肩膀,鼓励道,“擢汝为千夫长,引三千马步军趁贼军后撤防备松懈之际,奇袭之。”
新晋千夫长脸上的兴奋之情难以掩饰,一千铁甲骑士外加二千重甲步卒,这种兵力的配备,这位“千夫长”还是第一次引领。
怀着兴奋与忐忑引兵悄然出城,空气中凉丝丝的,可这位千夫长浑身热血沸腾。
天空微白,但大地上还是处于灰色之中,这“千夫长”隐约看见前方有无数的火把在慢慢渡河。
有百将询问是否趁贼军渡河之时袭击,军在渡河之时防备最弱,既不能快速结阵又不能进行拼杀,若遭遇弓弩射击危矣。
这名立功心切的“千夫长”立刻下令发动攻击,他自己则犹豫片刻终究没有纵马向前,而是令一千铁骑和五百弓弩手奔向河边的贼军伏击。
这千夫长本能的后缩,思虑若立功总要有命享受才可,他这个想法倒救其性命。
在铁骑和弓弩手欲近距离攻击渡河的刘季军时,两侧山岗处忽然雨点般射来箭矢,杀的秦军措手不及,仓皇回撤。
此千夫长立刻组织反击,庆幸自己没有身先士卒否则功未建身先死。
见楚贼锐不可当便萌生退意,司机再找机会,因为作为千夫长能引三千兵马这很明显是赵贲给的特权,如果此战无果他不仅跌回百夫长,可能还被问罪斩杀。
故此新晋千夫长欲保留战力,少受损失,司机再战,只要结果对,他不在乎狼狈逃窜,不料回时路已被一将拦截。
此将手持长枪,名曰墨蛇,正是刘季麾下战将靳歙。在诸将多以为赵贲被怕龟缩在开封城中不敢出,只有刘季和曹参觉察到赵贲趁自己撤退时会突袭。周勃已北上迎吕泽,若在的话,刘季推测周勃亦会有独特见解。
曹参凭借长期杀伐锻炼出来的经验之感,兵事之感觉察而出,刘季则由长时间初步磨练出的政治与军事的敏锐嗅觉。
刘季的这个嗅觉建立在他阅人无数的心理分析,在心思缜密中不断揣摩着人的行为与心理的奇妙关系,以此作为他做抉择的基础。
刘季分析这赵贲身袭爵位,手握重兵,麾下不乏战将,被他打得龟缩在城中,肯定憋屈,肯定愤怒,亦有恐惧,亦有羞耻感,定会寻机以泻愤怒,偷袭定是他的首选。
刘季亦推测赵贲不敢亲率兵马出城,定会遣将悄然出城,故刘季因靳歙斩杀骑千人将,斩获五十七首级,俘虏七十三人,便赐爵封临平君,命其设伏断后。
靳歙便与麒麟将之首曹参商榷,思虑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若是杨熊与赵贲密谋,合力来犯将如何打法,商榷之后靳歙便设伏断后。曹参则命灌婴先渡河开路,刘季领将引兵在中,曹参自己引兵最后渡河。
如刘季、萧何、曹参、刘交、郦食其等核心人物所料那般,向西渡河开始便发生战斗。
前有阻击,后有袭扰,前有灌婴开路,后有靳歙断后倒是顺利渡河西进。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有口辨士
刘季领将引兵围攻开封,久攻不下,赵贲更是被打的龟缩不出,便将兵渡河西进,欲在曲遇与吕泽回军,共同西征。
未曾会军,刘季便遭到强有力的阻击,黑压压秦军旗帜阻挡住刘季前进的步伐。
刘季立刻下令就地结营扎寨,诸军吏聚集帐内议事。
帐外战鼓雷鸣喊杀阵阵,厮杀每隔一段时间便响彻天地。
帐内刘季节与诸军吏正在商议,五大麒麟将除夏侯婴、曹参外皆在外,周勃北迎吕泽,另外两名皆在战场与杨雄军厮杀。
夏侯婴惊讶道,“未曾想杨熊居然有如此战力。”
曹参沉吟道,“这才是杨熊全部的战力,恐杨熊已将曲遇、阳武兵力全部集中在此,此乃意欲沛公止步于此。”
刘季笑道,“那看杨熊是否有此本领耳。”
言毕刘季捋着胡须,笑容尽散变得一脸严肃,“仅杨熊军吾不足为虑,吾军勇士各个骁勇,吾有五大麒麟将,更有众多勇将,定能如杀赵贲军般,令其龟缩进城,唯恐与杨熊军缠斗时赵贲军突然出城偷袭,前后夹击…”
言至此刘季眉头紧缩,那一双眼眸如日月般变换,忽明忽暗,逐字道,“可否分兵防后?”
话音落地,无人立刻回应,帐内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片刻曹参道,“无多余兵力可抵赵贲,目前仅为小股兵力无忧,若其倾巢而出,难以抵挡。”
刘季眉头一皱,随即道,“此小股兵力如蝇蚊一般,若不除去,它会挠,会咬,着实可恶。”
夏侯婴甚至这后方骚扰的可恶性,令靳歙引兵在后方不断与秦军兜圈子。
赵贲所遣之将似乎知晓靳歙不与正面交战,不断的奔逃,若靳歙弃之不顾,渡河与刘季会合他又接着袭扰。
夏侯婴开口道,“沛公,给婴一千勇士,吾渡河协助靳将灭这只蚊虫。”
刘季毫无犹豫的摆摆手,“吾信靳歙可以将其摆平。”
刘季话音刚落便听到帐外一阵的聒噪,吵吵闹闹,刘季眉头一皱,笑容里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何事喧哗?”
……
话说靳歙本在开封城西,河流之东进行阻击秦军,令秦军无法对渡河的沛公大军造成影响。
眼看沛公军已经完全渡过去,正准备追赶却突然发现听闻擂鼓大作,这鼓声简直响彻天地,听声音来自河流对岸,心中暗叫不妙,“前方果然有秦军伏击。”
不过靳歙并不担心前方秦军的阻击,因为那里有诸多战将,还有曹参这样的大将在,令让意料不到的是后方的秦军亦开始变得很躁动,似乎是听闻前方的战鼓声,这些秦军亦像是受到召唤一样,变得非常的不可理喻。
明知战力不行,还偏偏来纠缠靳歙,靳歙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前方如果秦军的战况有利,那么赵贲很可能倾巢而出,为此靳歙决定不再和其进行捉迷藏,而是进行蚕食。
只要抓到这支秦军的尾巴,必然让其脱层皮,一点点将其食掉,不能给其不断骚扰的机会。
一次激烈的厮杀,靳歙斩首三十五首级,斩三个百夫长,靳歙站在将旗下将长枪插在大地上,扶枪休息,迷迷糊糊,有些打盹,忽然被一种轰吵声惊醒,浑身打一个机灵。
靳歙睁开眼,道,“何事?”
有士卒报,“抓到一个奸细。”
靳歙立刻来了精神,“奸细?带上来。”
片刻便有一个身穿蓝色长衫,胡须飘然,眸如星火,身如青松的男子被压了上来。
此男子虽然消瘦,但唇红齿白,靳歙观其相貌不凡,立刻道,“快松绑,休得对士子无礼。”
松绑之后,靳歙向其赔罪,“靳歙向先生赔罪,不知先生去向何方,为何出现在此?”
这位男子却道,“将军可是沛公麾下效力?”
靳歙震惊,“先生何处知晓?”
男子道,“烦劳将军替陆贾转言,在下欲见沛公,有良言相劝。”
靳歙警惕的看着此人,此人口称要见沛公,心中即敬又慎,他睁大眼睛很想看透此人。
靳歙很清楚此人若是通过他介绍进见沛公,若是一良才自当是皆大欢喜,他为沛公荐才亦算是立一大功,可若此人心术不正,进见后闯出什么祸事可就不得了。
当下靳歙便问道,“沛公正忙于击秦,先生有什么良言不妨先告知在下,在下代为转告。”
陆贾道,“此言只与沛公言。”
靳歙旗下的闪出一将非常生气,“此人不过一城芥狂生,将军不必大礼待之,轰走便可,若不走便是奸细。”
靳歙道,“公孙耳不得无礼。”
公孙耳长叹一声,颇为不爽,觉得对这么一个非常可疑之人就一个办法,打,如果不说实话就揍,揍的他突出真相。
靳歙见陆贾一表人才,谈吐不凡且执意要见沛公才言,便心中快速思虑,这是一场赌,如果荐才成功自己不仅大功一个,还能博得美名,最后心下大定,道,“千夫长公孙耳。”
公孙耳道,“在。”
靳歙道,“护送先生渡河进沛公大营。”
公孙耳不太情愿,“将军,此乃欺人儒生,沛公最讨厌儒生,若沛公因此迁怒将军,实在……”
靳歙道,“休得多言,护送先生渡河。”
公孙耳道,“诺!”
公孙耳护送陆贾渡河入沛公大营,至辕门前公孙耳思虑再三便停在辕门不前,他思虑护送任务已完成,太过积极在他人眼里显得别有所图,若荐人真的不当,恐引火烧身。
当下公孙耳便只让陆贾一人进营地,未至中军大帐便与士卒发生语言上的冲突,引得刘季出帐查看。
刘季见陆贾心里咯噔一下,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刘季有些恍惚,眼前的陆贾虽一身书卷气息且透着一股难以言表的英武之气,阳刚之气,既有儒家之质,又有法家气度,更有道家之风。
陆贾让刘季想到一个人,一个令他刘季几乎日思夜想的人,只是刘季一直未曾与他人道,那便是一别多日的张良,其气质颇为像张良。
看到陆贾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如此刘季便欲和陆贾聊上一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善用伐交
刘季迎陆贾上座,陆贾自吾介绍乃楚人,自称略通儒、道、法三家,郦食其见其人大为赞赏。
刘季诧异,“莫非广野君结识此贤士。”
郦食其点头,“陆贾之才,吾早有耳闻,其才与吾如同日月差异,郦生自叹不如。”
听完郦食其所言,刘季心喜,对陆贾更为尊敬,道,“请先生教吾。”
陆贾道,“沛公需要臣拖住赵贲几日?”
刘季大喜,“先生有妙计可拖住赵贲军?”
陆贾点点头,“赵贲乃优柔寡断之人,只要略使小计便可。”
刘季,“来人,上酒。”
陆贾向刘季行礼,“待臣归来,再饮不迟。”
刘季笑着拉住陆贾的手,“有劳先生,若有变立刻返回,勿要涉险。”
言至此,刘季欲派遣一员武将护送陆贾,陆贾拒辞,刘季坚持,陆贾最终接受,刘季对曹参眼神示意,曹参便派遣魏选保卫陆贾。
魏选护卫陆贾先乘船,后骑马入开封城。
开封与曲遇东西相对,距离不是很远,此刻曲遇东,大梁之南旌旗满天,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一片霞光洒向旗帜。
黑底白字的旗帜被染上一层红润,绵延几箭之地的士卒阵型如黑龙一般自北向南蜿蜒而去。
中军大帐内杨熊非常的窝火,“如此良机,催促几次,为何不出兵?”
秦司马无奈道,“赵贲连败,或许太过谨慎。”
杨熊怒道,“胆小如鼠。”
御史道,“将军勿言,将军勿言……”
杨熊对御史这种状态非常不乐意,他知道这是御史又在劝说自己忍耐,不要和赵贲比,赵贲在关中是有根基的,意思是人家打败仗没事,如果他杨熊打败仗就要麻烦。
杨熊深刻的感觉到与贵族之间还是有差别,虽说自商鞅变法后军中一切以立功封爵,不管是新自由民还是平民亦或是贵族,皆是一样,但是那是在中级将领一下,高级将领还是有身份的限制,虽说亦有白身平民做到过大良造,可那终究是少数。
杨熊越想越生气,明明他已经将刘季军拖住,只要赵贲出城,前后夹击便能将楚贼歼灭。
杨熊不解,“赵贲还在等什么?”
秦司马嘴角抖动,接着便是眉毛,再是眨眼睛,最后对杨熊道,“看来需要吾亲自走一趟。”
杨熊摇头,“不可,与贼军厮杀惨烈,若是途中被贼军捉去性命危矣。”
御史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若被拦截便以使者身份自居。”
杨熊依旧不同意,“太过危险,不可。”
秦司马道,“若赵贲始终不出兵,将军有把握击溃刘贼吗?”
杨熊摇摇头,一脸无奈。
秦司马和御史异口同声,“将军勿言。”
言毕,两人便准备离开,前往开封游说赵贲出兵。
秦司马与御史离开后,杨熊呆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忽然他自言自语道,“不可,不可让两位兄弟涉嫌。”
杨熊出帐欲追秦司马与御史,便在此时营寨内呜呜的号角声。
有敌情,贼军竟然恰好发起攻击。
杨熊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秦司马和御史的安全,立刻派出一支百人敢死队前去护卫秦司马和御史。
杨熊口中的贼军,刘季之军,楚军发起一轮非常猛烈的攻击,这次由曹参、夏侯婴、樊哙三位麒麟将分三路向杨熊发起攻击。
灌婴则引各将护卫刘季,随时准备截杀逃跑之军。
这次攻击分左中右三军,曹参为中军,夏侯婴、樊哙为左右,三军主将亲身上阵,故而楚军士气大振,奋勇冲杀,直接打的杨熊军有些招架不住。
杨熊见此情况立刻提杨氏矛跨上战马冲入楚军阵营打杀,在杨熊这种亲自纵马杀伐的情况下,秦军亦受到鼓舞,由于秦军兵力多于刘季军,故而曹参等三军开始溃败。
此时的刘季在高岗处看着三军与秦军大战,飞马来报请求增兵,灌婴跃跃欲试,刘季道,“继续坚持,务必再坚持两个时辰,若不敌便逃。”
灌婴不解,“逃?岂不是助长秦军气焰。”
刘季神秘一笑道,“若秦军气焰不高怎么能引火烧身呢?”
灌婴恍然大悟,“引蛇出洞?”
刘季点头,“灌将军好悟性,但愿陆贾之计能做到。传令曹参,命其坚持到陆贾归。”
言毕少顷,便闻飞马来报陆贾已从开封城归,刘季大喜,出迎陆贾。
刘季询问道,“先生,赵贲军能拖几时?”
陆贾先谢过魏选的一路护卫,后向刘季行礼道,“沛公,臣幸不辱命,可令赵贲半日不能出兵,半日后赵贲可能有变。”
刘季欣喜,道,“凭借口舌便能令千军万马不能轻举妄动,先生真乃有口辨士。”
陆贾笑道,“沛公谬赞,诚惶诚恐。”
刘季道,“先生不必过谦。半日足够,即便他发现不妥为时晚矣。”
陆贾利用赵贲的优柔寡断,令其不敢轻言用兵,大意是令赵贲坐山观虎斗,他可坐收渔翁之利,独占军功。
赵贲鉴于前几次的失败亦不好向秦二世胡亥交代,最终他开始动摇。
直到见杨熊将刘季军打的节节败退,他觉察出异样的味道来,大怒道,“陆贾定乃杨熊之人,替主欺骗于吾!立刻出兵!”
实则杨熊是比较矛盾的,若是杨熊不能压着刘季打,不能占据绝对优势,赵贲是不敢出兵,有杨熊的优势在,他出兵便会大胆很多,以赵贲的爵位和关中地位是略高于杨熊,即便和杨熊非上下牵制关系,然其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若是杨熊在与刘季军大战,毫无优势而言,已接连战败的赵贲是不会出城的。
如今见杨熊占据优势,即将击败贼军,他又开始着急,决定出兵,如果再玩一点那么他赵贲便成为真正的壁上观,大秦是靠斩首来获得军功,获得爵位。
再不出兵,那么就真的没赵贲之事,将功赎罪的机会将消失。
赵贲欲出兵,校尉劝谏,认为这是贼军之计,那陆贾定是贼军之人,不可轻信。
校尉的理由很简单,那便是新晋千夫长出城击楚贼,结果被刘季麾下战将靳歙蚕食,以此足见楚贼战力。
第三百五十四章 始料未及
开封城门前一位顶盔贯甲之将,武职乃校尉,跪在城门前,拉着一支大军的去路。
被拦截之人乃赵贲,此刻赵贲引军欲出城与杨熊合击刘季,却被一将拦住,校尉劝道,“末将探知有一支人马已从白马南下,可能是刘邦贼团另一支军。”
赵贲笑道,“是否凡与刘贼有瓜葛者皆为其军,荒谬。速速离开!”
对于这个传言,陆贾的解释为赵地贼军皆刘季之名在壮大声势,若为其军为何北上,解释不通。
赵地有另一支楚军在,这南下之兵多为流贼。
赵贲见其不走,道,“拖走,不,架走。”
此校尉被两三名秦卒直接架走,赵贲引兵出城。
渡河之时未曾受到一丝阻击,赵贲心喜,可见杨熊已经完全吸引住刘季之军。
赵贲手提雪豹长刀,放眼望去见一面红色旗帜飘扬,大大的刘字迎风波动,正是楚贼统帅刘季所在之处。赵贲鼓励道,“擒住贼军主帅,结束战斗,立功获爵。”
三军主将较为重要,尤其是中军还有贼首刘季,若能擒住刘季,此战便以胜利告终。
在战国后期三军主将若被俘,其设身边的将士皆受到惩罚,即便有立功者亦会夺爵一级,主将何其重要,赵贲一杀来便遇贼首,颇为振奋。
在赵贲看来若杨熊牵制住贼军大将,将主帅这个肥肉留给自己,真是云气太佳。
赵贲长刀第一次充分使用,甚至不顾自己是否身处险境,麾下五位虎将随其冲杀,倒是直接令灌婴军败退。
刘季所在军不断被压向杨熊,与曹参等麒麟将靠近,曹参发觉后立刻组织大军变换阵型。
三大战将成方阵,刘季所在中军成圆形,灌婴为阻止赵贲从背后直刺,持蚕丝枪与赵贲交锋。
由于赵贲所引乃七千铁骑,故而步军为主的刘季中军便被其不断刺出缺口,几次皆欲刺破,距离主帅台较近。
奚涓、周緤二将向刘季进谏,主张调夏侯婴回军防守,阻止赵贲的袭击,他们认为仅灌婴无法独立应对赵贲军。
刘季的回应是若不如此无法布置更大的围困场,并坚信灌婴的能力即便不能击退敌军,亦能撑住这个局势。
杨熊见赵贲军终于倾巢出动,知晓决战的时刻已到,立刻命令左右两翼主动出击抵御曹参、樊哙、夏侯婴三路军。
夏侯婴引领的是战车兵,与曹参、樊哙的马步军战力上略逊,机动性亦差,然在冲击上占有较大的优势,可以杀出一条条血路。
杨熊令左右两翼阻挡三路军,他自己引军欲擒杀刘季,冲向刘季所在之军,曹参立刻意识到危险来临,这左右两翼发疯一般的挡住夏侯婴、樊哙和曹参,可谓冒着伤亡惨重的代价阻止他们。
曹参见杨熊如同一杆锐利的长矛刺破一切阻挡直冲向刘季所在之军,曹参心惊,命樊哙、夏侯婴拖住左右两翼秦军,他去援助刘季。
曹参引军离开主战场从小路迂回,两旁的树林苍黄泛青,树枝上的雪已经化为雪水滋润大地,曹参引军衔枚而走,欲给杨熊一个奇袭。
这条小路上还有几匹战马,一辆招车,上面坐着秦司马和御史,此刻两人正赶往开封城,并未知晓已经发生的事情,突然听闻后方有马蹄声,大惊回头一望,脸色面如死灰。
曹参见前方几人黑色的旗帜飘扬,白色的大秦字鼓动,便知已猜知大半,道,“活捉二人。”
护卫秦司马和御史的秦军乃大秦勇士,是杨熊特意甄选的,可这勇字始终是相对的。
大秦的勇士遇到曹参训练出来的铁甲武士,如顽石遇利器,坚石虽顽固但终究被斩为两截。
秦司马和御史看着身旁的勇士一个个被铁甲武士杀死,心中一片冰凉,原本已是寒冬,此刻更如涉入极寒之地。
秦司马和御史看到来将后,心中大寒,知晓再无逃脱的可能,只见曹参眼如星辰,眸如皓月,光非耀眼却直透玄机,窥探沧海桑田。广额阔面,虎体熊腰。
曹参擒住二人后未敢耽搁,沿小路直奔刘季所在要地。
曹参一马当先,提飘影枪又名锁魂,翻越高岗欲协助刘季,单手搭凉棚却惊喜不已。
只见势如破竹的杨熊遇到强有力的阻击,不是灌婴,亦不是奚涓等武将,乃是一员身如青松,面如荞麦,星目生辉的战将。
正是傅宽,持一杆魏武戟打的杨熊竟然进退不得。
魏武戟与杨氏矛交锋,戟如蛟,矛如蟒,两者打的难解难分,杨熊便无法突入刘季所在核心位置。
杨熊心下骇然,暗叫不妙,“中计矣。”
杨熊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刘季居然真的还有后手,而且看战力一点不亚于与之交手的樊哙、灌婴、夏侯婴等,杨熊心中叫苦,萌生撤退之意。
同样正打的灌婴节节败退的赵贲面色更加难看,眼看灌婴独立难支,就要生擒刘季,可是灌婴偏偏苦苦支撑不给他让出建功立业的道路。
赵贲为鼓励将士尽快替自己立功,便道,“擒贼首者封侯。”
这句话果然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秦军士卒更加的勇猛,即将突破之际左前方忽然杀来一将,勇猛异常锐不可当,直接杀的赵贲军左翼溃散,只见此将形似崖松,眸似狼目,像一匹饿狼杀入羊群。
此将正是吕泽麾下战将陈豨。曹参看到此将便心下大定,知晓吕泽已从白马津南下,成功与刘季会军。
有吕泽这路大军,他曹参便不用再着急。
赵贲心乱如麻之下忽见右翼又受到激烈的冲击,已然不成队形,皆因受到一将的猛烈厮杀,只见此将体如劲松,眸如云雾,自含杀气,寻常人皆避之,不喜与之攀谈。
此将持一柄赵地长刀,杀入赵贲军竟然如入无人之境,杀的赵贲心惊胆寒。
赵贲道,“撤,鸣金收兵。”
在陈豨与使赵地长刀之将的阻杀下,赵贲仅引千余残兵逃回开封,途中赵贲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等上吊桥,入城门,终于喉头一甜,喷出一股液体出来。
憋屈,愤怒,赵贲感觉再一次上当,这次损失更惨。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破杨熊
突入起来的一将,杨熊完全不知道这一将从何处杀来,事先完全没有一点蛛丝马迹暴露。
杨熊不断派出斥候,几乎将刘季的人马以及主要倚重的战将自认已经了如指掌,可千算万算还是弄不明白这些人马从何处杀来。
即将擒住贼首却功败垂成,杨熊无法斩杀傅宽,看着那将旗飘扬的傅字,杨熊记住这位战将,时候欲打听一番,实则他自己亦不知为何要去打探,或许是为下次的相遇做准备。
杨熊的长矛如蟒,傅宽的魏武戟如蛟,两人从马上打到马下,又从马下战到马上,两人从卯时一直战到巳时,两人各有胜负。
就在两人战的焦灼时,杨熊忽见一将更是了不得,本持一杆长槊杀的秦军无法靠近,此将突然却放弃用槊而是改用背后长剑。
不见其手腕如何动,直见此长剑光华一闪便有一卒落马,长剑没有多余的动作,皆是直直的向前刺,只是刺的角度非常不同。
此人在马上用剑几乎没有砍、斩、劈、扫,每一剑皆是刺,而且每一刺必定一击必中,不论是秦骑士还是秦步卒,甚至是步卒中的重甲兵皆应刺而倒。
最令杨熊震惊的是那一瞥不见此将向回拔剑,刺落一人后剑尖居然会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角度接着刺向另一人。
在战场上出现这样一种情景,只见无数个剑尖刺向众士卒,不见此将多余的动作,甚至怀疑此将同时刺出的是两三把剑。
此将正是吕泽帐下蛊逢,又名虫达,最擅长剑术,是一位剑术精湛的剑客,可称之为剑侠,算是吕泽帐下的“剑神”。
这下杨熊斩下的战将有些惧怕,尤其是那些千夫长各个退避三舍,因为无论穿多厚的战甲,皆被一剑刺死,那剑似乎无物不穿,一般步卒三层,骑士两层。
杨熊左右两翼受到蛊逢、傅宽的冲击,开始溃散,左军和右军又受到樊哙与夏侯婴的勇猛奋杀,终于抵挡不住,开始溃散。
杨熊见大势已去,不可挽回,便不再恋战欲摆脱蛊逢、傅宽的纠缠,便引残兵后退,曹参见杨熊军欲走,便半路掩杀。
曹参追击,杀的杨熊军丢盔弃甲,抄小路向北而逃,曹参欲追听闻鸣金之声,便回军与大军回合。
曲遇之东,大梁之西,此刻当真是旌旗遮天蔽日,军马蔓延几十里,里自商鞅变法后由长宽各三百步的面积单位变成距离三百步的长度单位,直到隋唐才三百六十步。
击退杨熊、赵贲后,刘季召集诸将,曲遇的东北方向最终才扬起一阵尘土,在烟尘中飘出两面将旗,一面上书大大的“吕”字,一面则是上书“周”字。
正是吕泽和周勃,当萧何询问为何才至,是否途中遭遇阻击,吕泽言途中遇到逃奔的一路秦军,周勃大杀一番斩首数十首级,杀的秦军一路向西逃这才引军继续南来,故而迟些。
萧何道,“可是杨熊?”
周勃回忆道,“将旗上似有杨字。”
萧何和刘交皆大笑,刘交道,“杨熊这次大败,秦二世定不饶恕其败退。”
刘交道,“请两位将军进账,沛公定是等的焦急。”
周勃、吕泽快步向中军大帐内走去。
走入大帐,只见刘季正在和周苛等文吏核对战将的功劳,完毕后,刘季又特地走到二将面前,道,“此次能够杀退赵贲,进而大败杨熊,二将军功不可没,二将面生,谁人可否介绍下两位英雄。”
刘季与陈豨有过一面之缘,在陈豨随吕泽战薛地时曾留意过,然未曾做过多了解,此刻对二将来了兴趣。
陈豨正要开口,忽闻帐门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豨乃一员虎将,乃泽在宛朐结识,可谓相见恨晚,曾为任侠。”
提到任侠二字,刘季眼睛发亮,不知为何刘季对游侠、任侠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
刘季回头见吕泽身穿甲胄,肩披红袍向刘季走来,同样手指向另一位,“此乃泽在赵地游击秦兵时得遇良将,丁复,原为赵将,真乃一员虎豹之将,沛公定会喜欢此二人。”
在与赵贲军作战时,刘季特别留意此二将,各个勇猛不弱于灌婴,当真乃虎豹之将,刘季后退半步,看着陈豨、丁复,眼神中满是欣赏,“少年英豪,有如此良将相助,何愁西进险阻。”
刘季见周勃身上有血,震惊不已,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勃弟何时受伤乎?”
周勃看着甲胄的血渍恍然大悟,心中升起一股股暖流,“此乃秦军之血,非勃之血。”
周勃便将迎接吕泽南下的途中偶遇赵贲,大杀一阵,杀的赵贲只好向西而逃之事简略的给刘季叙述一遍。
刘季心中非常舒畅,脸上依旧是和蔼可亲的笑容,看不出他又多喜,但今日大破赵贲、杨熊,真的很开心,最开心的是与吕泽会军可以开始西征矣。
大帐之内,立刻奏乐,摆酒宴,一为庆祝合军,二为庆祝大败杨熊、赵贲,尤其是打的赵贲一度畏缩在城中不敢出。
萧何、刘交为首的文吏开始整理诸将之功,准备赐爵,这一点刘季是非常重视的,故而他命萧何、刘交一方面严禁记录各战将的军功,二是只要时机成熟立刻晋爵,绝不吝啬,亦绝不拖延。
刘季曾一度不明白,大秦已经摇摇欲坠,天下皆叛秦,为何秦还能短时间拉出一支军队来,而且由章邯率领打的天下诸侯胆寒,叛秦复仇之火一度要灭,他一路攻城略地深刻体会到秦兵依旧还很有战斗力,不填明白为何如此。
既然天下苦秦久矣,欲叛秦,尤其是山东六国之地的秦军多少并不是老秦人,为何?
经过萧何大致讲述秦军制度后,刘季恍然大悟,原来是在军功爵制度上,杀敌立功便可获爵,不分高低贵贱。
刘季清楚自己帐下战将各种身份皆有,有出自豪门大族,亦有布衣贫农,甚至是刑徒徭役等,那么移秦之军功爵在他刘季军中便显得很重要,为此刘季命萧何整理出适合他们现阶段的爵位等级,每隔一段时间便论功晋爵。
第三百五十六章 军功爵制
萧何和刘交等文吏的研究,大致推演出以后大汉的军功爵等级制度,公士、上造、簪袅、不更、大夫、官大夫、公大夫,然后是第八级公乘,接下来是五大夫,左庶长,右庶长,左更,中更,右更,少上造,大上造,驷车庶长、大庶长、关内侯,最后是二十级的彻侯。
在萧何整理军功时,刘季和吕泽轻声议论着。
刘季比较担心赵地有其他诸侯与自己抢入关之功,“可曾扫除隐患?”
吕泽道,“基本扫除,较便宜的渡河之口皆绝断,一些不具实力的别将皆收归麾下,或灭之。”
刘季听得明白,不惧实力的自然是不足为虑的,然就是那些颇具实力的才是危险,便道,“有实力者意欲渡河者可探知何人?”
吕泽道,“目前尚需堤防的乃赵别将司马卬。”
司马卬,此命进入刘季的名单之列。
吕泽还将丁复与司马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联大致讲述一遍,原来丁复和司马卬皆为赵之将,曾为武臣手下,当时的丁复还是司马卬麾下。
后因为种种原因,加上司马卬嫉贤妒能,常不用其计,甚至排挤丁复,丁复便一气之下离开河内郡,离开司马卬,最后机缘巧合加入到吕泽帐下。
听闻吕泽之言,刘季若有所思,便情不自禁的看向丁复,恰好看到萧何走来。
萧何欲将书简拿给刘季看,请示是否妥当,“沛公,此乃诸将战功,是否妥当?”
刘季摆摆手,“若非有难决者,皆由萧丞与御史定夺。”
萧何于是开始宣读诸战将晋爵,“曹参战杨熊,虏秦司马及御史各一人,迁为执珪,樊哙,击破赵贲军,以卻敌先登,斩候一人,首六十八级,捕虏二十七人,赐爵卿。
灌婴,从攻秦军亳南、开封、曲遇,战疾力,特赐爵执帛,号为宣陵君…傅宽,赐爵卿……”
靳歙因击秦军亳南、开封东北,斩骑千人将一人,首五十七级,捕虏七十三人,赐爵封号临平君。
其余诸将皆因功封赏,等到萧何的话音最终落地,大帐内响起一片欢腾笑语,皆言沛公引领有方。
刘季在大帐内为诸将伦功晋爵,那么率残兵逃奔的杨熊却没那么幸运。
杨熊本欲逃入阳武,奈何在途中遇到周勃,被周勃阻断去路,厮杀一番后又损失一部分,杨熊的心再次变得冰凉,便引军向西逃。
杨熊心里隐隐有不妙的感觉,若是周勃一路追赶再遇到其他起事之军,危矣,故而专捡秦军把守之路走,凡是秦军城池未丢之处,他便向那里退却。
一路狂奔,杨熊逃入荥阳。
荥阳的一座三进院落内,杨熊狼狈不堪,“上茶,不,上酒。”
杨熊心里非常的害怕,战败一次并不算什么,甚至战败两三次罪不至死,毕竟他这里不是主战场,秦军主力皆在赵地,正与诸侯军对峙。可是等到王离战败的消息传至杨熊知晓后,他对这次的战败惩罚没有低,最害怕的是秦司马和御史被虏,这罪责就大。
杨熊饮完一爵,情绪稍缓,才注意到身旁的校尉欲言又止,便道,“何事?”
校尉道,“将军,关中使者恰在荥阳,此时前来见将军。”
杨熊心中咯噔一下,不妙,怎么如此倒霉,与贼战败,如今退至此地又恰好使者在此。
其实秦二世早派遣使者前来问杨熊、赵贲,赵贲战败的消息早快马加鞭传至咸阳,使者恰至荥阳。
杨熊道,“随吾见使者。”
校尉欲言又止,杨熊示意他尽管说。
校尉道,“将军战败并不可虑,然司马和御史被俘虏,恐使者会责难将军,不如不见。”
杨熊不解,“不见?”
校尉点头,“以赵高嫉贤妒能之心,若被使者知晓司马和御史被俘,定会寻机加罪于将军,不如不见。”
杨熊无奈道,“如何能一直躲着?”
校尉道,“若要见,身旁必定带着勇士们,若使者敢用强,杀之反秦。”
一听,杨熊脸色阴沉,训斥校尉,“身为大秦将士,如何能道出大逆不道之言,万不可再言。”
言毕,杨熊执意要只身去见使者,校尉无奈,“将军不可,吾等在前方拼死战贼,那赵高根本不容吾等解释,阉贼只看结果。”
杨熊变得有些拿捏不准,陷入犹豫,他深知赵高之人,嫉贤妒能,陷害忠良,致使二世陛下面前皆为溜须拍马之人,忠言逆耳之人无法在陛下面前出现。
杨熊无奈,君让臣死,又能抗命呢。以大秦律,只要他立功便能获得高位,深知超过那阉贼,可又有功高震主之言,他亦明了,瞬间他脑海里一片慌乱,不知该仕途该向何处去。
若是带着兄弟们反秦,杨熊一族恐遭屠戮,若是接受赵高的问罪亦难逃一死,但或许能保住家族不被灭,最后杨熊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杨熊最后看着校尉道,“此次战败,那阉贼不会放过打压吾等机会,定会蛊惑陛下知罪吾等,此罪吾杨熊一人承担,若果吾有不测,让兄弟们各自散去,当今天下已无宁土,自去寻找出路,定好过与秦再卖命。”
言至最后校尉两眼朦胧,眼睛湿润,哽咽道,“将军……”
杨熊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若吾有不测,兄弟们另谋出路,天下之大尚有容身之地,实在不行可寻其他诸侯。”
言毕,杨熊不再言语,径直欲向政事堂走去,那里有二世的使者在等候,不知为何在杨熊走出房间的刹那,他看到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遮天。
这乌云突兀的出现,杨熊一脸苦笑,似乎这天象亦预示着他杨熊的命运,他不比赵贲在关中有人,那赵贲甚至和赵高亦能递上话,可他杨熊不同。
抬头看天,杨熊默默注视片刻,最后大步向政事堂走去,每走一步便回想这一生的戎马荣辱,每走一步在思虑生前身后,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戎马疆场,建功立业,出相入将不如老死家乡,不如与心仪之人在田间,在山脚下过恬淡日子。
可转念杨熊又笑,彼时普天之下莫非秦土,何处有田园之地。
第三百五十七章 王离归宿
杨熊默默走向政事堂,想想此刻的战败,他不自觉的想起赵地战场的崩盘,不知道大秦的最后支柱章邯能否挺得住……
钜鹿的天空由雨慢慢变成雪粒,似乎天公要变天,让辕门外的各路诸侯瞬间感受到不一样的寒冷,可谓侵皮刺骨。
辕门外的各路本在议论纷纷,等到三位将领的带来,才大破举步不前的僵局,走在最前面的是赵将陈馀,其后是燕将藏荼,而后是齐将田都。
三人的步伐大破僵局,让各路诸侯将领终于迈开脚步向辕门内走去。
帐内忽然走出一人,此人形如冠柳,仪表堂堂,长相俊美,眸如彗星,忽明忽暗。
此人看着诸将冻的哆哆嗦嗦而不敢大步向前,着实感慨,亦回想起他初投项羽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项羽还未有如此威严,此人正是果断弃魏王咎的陈平。等到三将入账后,陈平终于开口向还未入帐的将领提醒,“诸将作壁上观,项将军很愤怒,愿诸公见项将军时谨言慎行…”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后面的诸侯将领有一人不知是脚下太滑,还是何种原因,具体噗通一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这位将领的一跪令后面的众将皆震惊,这位将领双腿已经在发软,不知是害怕还是真的一不小心滑到,最后将领们感到不解的是他居然膝行而前。
看服饰像是一位韩地将领,他如此膝行而前,让后面的将领亦双腿发软,多日来对秦的恐惧,对楚的敬畏,对作壁上观的愧疚,全部发作,他们皆学前面那位,膝行而前。
陈平震惊,看着一个个膝行而前的将领,内心溢出一股无奈之音,“如此毫无血性之将,如何破秦?殊不知还有二十万大军在棘原。”
忽然有人轻叹一声,陈平寻声望去,见是一执戟郎发出,忍不住多望几眼。
执戟郎似乎感应到陈平的目光,回望过去,见陈平投来的目光与众不同,此执戟郎正是一直不受项氏重用的韩信,他料想投来的目光必定是责备、训斥之类的眼神。
不料韩信望去却是一种欣赏的眼神,二人对望一眼随即移开,韩信继续目视前方,任由雪粒洒在身上一动不动。
陈平则望向那些膝行而前的将领身上,发现他们表情非常难看,一阵青一阵红,眼神不敢向前看,皆低着头,陈平纳闷向后望去。
不知何时大帐幕布已经撩开,坐在高高上将台上的项羽正目视着他们。
目运双瞳,着实威严,寻常望之皆畏,何况心中有愧之将。
令陈平惊讶的是这些将领居然连抬眼瞥一下亦不敢,再看项羽居然没有丝毫觉得不妥,目运双瞳,眼神凌厉。
陈平从项羽的眼神中看出一股傲气,一种蔑视,还有一种不屑,那股怒意倒是慢慢消散。
对于诸侯将领膝行而前,项羽觉得这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是他该拥有的威严,是对将领该有的惩罚。
等待这些将领皆入帐后,范增感觉不妥,似乎让各路将领膝行终究会对项羽名声不好,故而范增开口提醒项羽,“既然各路将领已到可进行商议矣。”
范增的话果然令项羽回过神,项羽便请各路将领站列一旁,“王离乃王翦后裔,当年王翦当年攻打山东诸国,屠杀多少将相后裔,世族大家,如何处置王离,诸公有何之见?”
有将言,当杀之,此人家族乃山东六国世族的仇敌,不共戴天。
有言不仅要杀,还要王离向山东六国贵族、世家大族道歉,认错。
有人觉得只是杀王离还不解恨,要诛杀王离的家族,诛灭其族,方解此恨。
最为一致的处置是要杀王离祭旗,以震慑秦军,要以此血来祭莫抗秦中死去的弟兄。
项羽的眼神充满杀气,他对王离的态度亦如这些将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翦曾率军破楚杀死项燕,最恨王离家族的莫过于项羽,莫过于项氏。
范增见情况不对,居然一直认为要杀死王离泄愤,如今大敌当前,尚有二十万秦军在棘原,此时杀秦军主将可是会激起秦兵亢奋,激起他们的复仇之火。
如此愚蠢而冲动的行为怎会发生在各路反秦诸侯中,不是无故增添反秦难度嘛。
范增很无奈,便提醒项羽,“素军尤强,现若杀秦军主将,易于激起秦军同仇敌,若章邯以此做文章,鼓励士卒为主将复仇,与战不利,不妥”
燕将藏茶却不这么认为,“非也,虽言哀兵必胜,然在于势也,如今楚强秦弱,又有各路诸侯相助,势在楚,当杀之以壮军威。”
藏茶之言立刻得到齐将田都、田安的赞成,随后赵将陈馀亦表示赞成,如此齐、燕、赵皆表态,其余将领便随波逐流表示当杀王离以壮军威。
杀!杀王离以壮军威!以壮军威!
满帐之内皆言杀王离,此声音如同一道锐不可当的剑气刺破幕僚之帷幔,直接刺向被看压在一顶灰色营帐之内的王离耳旁。
王离满脸通红,显然非常的愤怒。
被骗了,居然被骗!王离愤怒,他受辱被俘,不过是为一种尊严,为家族的尊严。
如今居然被杀,还要被祭旗。
范增见加此形势,知晓难以力缆狂澜,只是心中一股莫名的京伤,一代名将之久,二代为将皆有大功,在他这里居然败落至此。
项羽见此便欲下令斩王离以祭旗,在下令前他习惯性的望一眼范增,实则项羽极其不愿望此一眼,然项羽已答应拟父拜其为亚父,叔父之命不得不从,便是这一望又生出许多枝节来。
项羽看到范增正在给他使眼神。
看到这种眼神,项羽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转瞬即逝,项羽知晓杀王离前不和范增商榷一下,是难以下令的。
项羽便暂辞各路诸侯将领,至屏风之后,与范增单独聊。
范增直截了当询向项羽为何非要杀王离,如果不杀以此来要挟章邯军,可让秦军投鼠忌器,便可以让楚军对战军占有主动优势。
项羽笑道,“亚父,大丈夫当用阳谋,此等要挟之计,羽儿不屑,羽儿不日便率领诸侯联军败章邯,入关灭秦。”
第三百五十八章 张耳出城
范增心中一阵心酸,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殊不知上善伐谋,有的时候一计安天下,胜过百万雄师。
这些理念范增打算慢慢传授给项羽,让项羽成为一个智勇双全的君王,可惜此刻时间紧追不容他慢慢感化项羽。
范增无奈道,“当真要杀?”
项羽说的斩钉截铁,“暴秦鹰犬,必杀。此等鹰犬毁灭多少宗庙,多少人国破家亡。”
范增发觉这种思想已经深入项羽内心,非一朝一夕可改变,“不过各为其主而已。”
……
楚军营寨校验场内,甲士持长矛森然而立,一片肃杀之气,在校验场中央有一处高台,这里曾是三军主将或者上将视察校验的地方,或是下动员命令的地方,如今却围成一个圈。
场中有一人面色平静,默默的看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
雪粒已变成雪花,面色平静之人正是王离,此刻他一言不发,黑默注视天空,不愿多言一句,有人想从中套出秦军的秘密,被王离吐一脸口水。
在王离即将引颈就戮之时有一队从钜鹿城奔驰而出,马蹄声震,披风飘荡,由马匹带出的阵阵劲风卷着雪花乱飞。
为首的两匹战马齐头并进,其中一人饰华贵长叹一声,“未曾想还有出城一日。”
另一人则年龄偏大,灰色的头发上已有不少白发,不知道是愁的还是操劳过度,“此乃楚军存赵也,自当君臣同为拜谢。”
略显苍老之人话音醇厚,带着一丝人世间的沧桑,正是劫后余生的张耳,与其齐头并进的便是目前赵地的主人,赵歇。
死里逃生的赵歇赞成张耳的提议,钜鹿解围之后亲自到项羽营帐拜谢,毕竟若没有楚军的悍不畏死,不断拼杀,恐怕各路诸侯就真的看着钜鹿城破,他赵王歇如同魏王咎一样被逼的自杀。
赵王不想自杀,他想如同当年的赵武灵王一样,来一个类似于胡服骑射的改革重振赵国,如今能保住性命,全杖楚军上将军项羽,他自当拜谢。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一段小插曲,当时各路诸侯名为来救赵,实则没有一将愿意进军,当听闻楚军停留在安阳不动,原本还对楚军抱有幻想,这样一下子失望之极,那个时候他对宋义竟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憎恶,觉得这样的人如何成为楚国上将军,还自称懂兵事如此看来不过是歪打正着而已。
直到有一天一道消息不胫而走,楚军开始向北继续进军,赵王歇又燃起希望,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是楚军发生巨变,上将军变成项羽,宋义被斩。
谁为上将军,赵王并不在乎,能援助他赵国,解救他于水火之中即可。
疾风缓和下来,然雪依旧急急的下,两骑在前,一支兵马疾风一般向楚军营地驶来。
战马在辕门外嘶鸣,得到楚军大将龙且的护卫后才进得营地,实则是在龙且的首肯后才入得楚军大营。
赵王与张耳进入营帐恰巧看到校验场人群散开,张耳不明,多望几眼,“大雪之时依旧演练,难怪楚军如此锐不可当。”
龙且笑道,“赵相虐赞,此乃斩杀秦将王离,以告慰死去的将士,故观其被斩,以壮军威。”
言毕,张耳微微一惊,赵王歇则是微微一愣。
赵王歇道,“杀的痛快,妄图灭寡人新赵,幸有楚军上将,否则岂能安在?”
张耳则是心中即惊又憾,秦军大将多有气节,虏尚且不易,岂能轻易杀之,况又是名将之后,若劝其反秦,影响必甚,可大大推进反秦进程,即便不能亦可令秦军投鼠忌。
这些念头在短瞬间经过张耳脑海,他可不敢乱言,“大破秦戍边之军,斩其主将,真乃楚军大胜,天下诸侯联军之幸,断暴秦一臂,章邯之军定孤掌难鸣,入关灭秦,不远矣。”
此言一出不仅龙且喜笑颜开,远处即将走入大帐的项羽亦向这厢看来。
锐利的眼神立刻看到赵王歇,项羽见赵王歇亲自而来,便迈步迎上前去,虽然项羽此刻将目前天下诸王并不放在心上,可毕竟是王,眼里还是要有的。
赵王歇见项羽迎来,便大步向前,向项羽施礼如同故友相见一般,“上将军,赵歌在次拜谢楚军雪中送碳,若无上将军援手,新赵休矣。”
言毕,赵王歇抹眼泪,甚为悲切,一副被人欺辱的神情。
此刻范增看到这一幕颇为担忧,这是一个王在向一位上将军行礼,这是有违周礼的,深怕项羽直接接下,故而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项羽和赵王奔来,“羽儿快迎赵王入帐。”
可惜这道声音淹没在风雪中,项羽和赵王歇仿佛皆未听到,项羽已经接下赵王之礼。
赵王微微躬身,心里一愣,“好大的架子,上将军,居然真的接下寡人此礼。汝不过楚王一臣子。”
项羽则面容严肃,心里冷笑,“天下诸侯将皆臣服于吾,待吾项籍灭秦后,整个天下将臣服于吾,一个小小的赵王不过是提前朝拜吾项籍而已。”
项羽笑道,“存赵非楚一力之功,更非吾项籍一己之功,赵王谬赞。”
赵王则摇头,“非也,各路诸侯军皆惧秦不敢前,不过作壁上观耳,若非上将军力排众议,坚持渡河独立击秦,赵歇无命在此。”
说着赵王歇便哭诉各路诸侯见死不救,让诸多将领脸色难看,有的甚至羞愧的低下头,不敢看赵王歇,更不敢看项羽。
项羽道,“赵王莫悲,劲敌尚在,还需谋划击秦之计。”
赵王歇停止哭泣,擦拭眼泪,“上将军言之有理,赵歇有愧为王,竟不能保境安民。”
张耳恐两人尴尬,便道,“上将军,吾王,请帐内叙话,站外风雪无眼,容易受寒。”
范增自然亦发觉两样的气氛不太和谐,他心中是向着项羽的,毕竟是项羽主战,毕竟是楚国存赵,此赵王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怪异之味,着实亦令范增不悦,
进得大帐,威严的甲士林立,有别于赵廷的军戎让赵王歇心中微微发寒,看着那冰凉的长矛、戈,赵王能感觉到那股寒意,刺入身体后的凉意。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南下铺路
在这一刻赵王歇的气焰开始内敛,他不敢再言一句令项羽不悦的话,看着这些甲士心中不免生起寒意,一旦甲士出动,他便会身首异处。
赵王默然,张耳的神情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一些怨色,非怨项羽之色,那眼神分明在看向一个人。
此人正与藏荼、田都并列而坐,此人一身儒雅,看那一双虎目却不怒自威,即便是夜幕降临,那虎目之中依然会有星辉闪烁。
真是令张耳爱恨交加的陈馀,陈馀自始至终没有看张耳,仿佛张耳没有进帐一般,张耳默默注视陈馀许久,项羽在言何皆未注意。直到赵王喊他才回过神,“相国,计从何起?”
张耳这才向项羽行礼,落座后开始言灭秦大计,“耳思虑不够周全,望诸公扶正。窃以为王离战死,钜鹿解围,败章邯军而入关灭秦指日可待,为早日入关灭秦,可遣一支军率先南下,荡平障碍,为南渡河水而入关铺路。”
项羽听闻,内心喜,欲开口却被范增抢先,“相国深谋远虑,与老夫所虑契合,愿闻其详。”
张耳见范增支持,便房开胆子在帐内大谈灭秦之计,“张耳不才,愿为将军计南下之路为先锋,遣一将南下渡河水,进入三川郡,平定洛阳、尸乡等地,开西进入关之落脚处。”
范增听闻默默点头,张耳见范增初步接受自己的建议,便继续解说此中计策,“然此计能否顺利进行,需仰仗上将军之威,方可顺利进行,且大大缩短时间。”
项羽见范增没有及时接话,便开口接过,“项籍能做何事?”
张耳非常恭敬的向项羽行礼,缓缓解说,“昔日司马卬曾受旧王武臣之令攻略朝歌,定河内,直至今日尚未归顺新王,令不达河内,然将军之威名早已远播提天下。将军若下一道诏书,令司马卬为南下之将通行,那么便可长驱直入,数日便可抵达河雍、平阴等地,南下入三川之日将大大缩短。”
张耳之言,范增听闻后便不再那么淡然,亦不再那么坐视不管,任由其再言下去,范增心中感叹,“张耳不愧是天下有美名的贤者,思虑真是好周全,处处为项羽计,实则为赵王计,三言两语便将不愿臣服赵王歇的司马卬交予项羽摆平,为项羽树敌之时却为赵王增添版图。”
思虑至此范增却发现项羽则一副乐意帮助的样子,心中一阵酸痛,“吾的羽儿,太过善良单纯,岂知张耳这贼精之人的计谋,竟然一脸的兴奋之色。”
不过项羽这种真性情却又是范增较为欣赏的,否则亦不会甘愿为其谋划,辅佐,即便有项梁之言在先,他范增亦可拒绝。
范增心想不能让张耳之计全部利赵国而损楚国,“既谋败章邯之事,自当与各路诸侯共谋大事,只需各司其职必定能加速秦之灭亡。司马卬既为赵别将,当以赵王名义和楚国共谋南下之路,若赵王能遣一虎将南下,司马卬当不会有阻挡之理,楚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司马卬定会代楚率先南下渡河,亦未尝不可。”
张耳见范增三言两语将各自利益竟做调配,颇为赞赏,暗叹,“不愧是楚国第一谋士。”
鉴于范增之言,张耳正在思虑如何应对,便听闻赵王歇之言,“此次存赵多仗楚军之力,楚国实力当为天下诸侯盟主,上将军自当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焉。”
赵王之言刚落地,范增便暗叫不妙,“好厉害的赵王,好有心计的赵王歇。”
果然见为首的赵将陈馀、燕将藏荼、齐将田都皆附和赞成赵王歇之提议,尊奉项羽为诸侯上将军,如此以来一些难以啃下的骨头让这个上将军解决,他们可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
范增欲开口阻止此事发生,却见项羽脸露喜色,已然率先开口,“既然各路诸侯皆认吾项籍,项籍便义不容辞率领联军早日入关灭秦。”
范增还没有机会言语之时,项羽便已经入圈套,在范增看来这便是圈套,是各路诸侯联合起来在欺楚,进击王离解钜鹿之围时他们作壁上观,等待楚军浴血拼杀击退寝具时,他们立刻嗅到利益的味道,疾速的发起对王离的围攻,至使王离溃散提前来临。
各路诸侯的心思竟是如此缜密,或者说如此唯利是图,如今又让项羽做诸侯上将军,等于将人放在火炉上烧烤。话虽如此,不过范增还是少算一条,那就是项羽非一般将领,未来更非一般的君王,岂能是一般火炉便能烧烤的。
木已成舟,范增亦不好言语,便只好道,“以赵相之言,南下之路由楚、赵去铺即可,不知燕、齐有何看法?”
范增话音落地,片刻后,一直在冷眼旁观的藏荼和田都才回过神。
藏荼道,“燕愿随上将军击败章邯,死不旋踵。”
藏荼之言直接用上墨家之言,项羽闻之大为赞赏,对于高举天下正义之旗,兼爱非攻的墨家,项羽心中还是颇为肯定,亦心有向往。
墨家的诛暴政,诛恶,为天下伸正义,其实为项羽内心的一根准绳,此刻藏荼之言正中下怀,令项羽颇为赞赏,“燕军多善战勇士,有燕军加入,破章邯多添一臂。”
齐将田都见藏荼倒向项羽,亦表情立场,“齐亦随上将军共破章邯,不破章邯绝不会还。”
齐、燕的表态让范增始料未及,本想借助齐、燕来转移视线,不料又突增楚军麻烦。
项羽已经被各路诸侯恭维之辞燃起喜悦之火,范增很清楚,如果硬是扑灭其火,必然会惹怒项羽,君臣一旦有嫌隙那么不利于灭秦大业。
范增便转移话题,欲尽快将可落定之事办妥,“不知赵相派遣何人南下渡河?”
赵国遣将南下欲迎不久之后项羽南下,此事终究于楚国有利,自然比较关注,然派遣何人前住至关重要,若是遣些无关痛痒之人南下,不过走一个形式,对楚军没有任何实际上的益处。
不得不慎重,不得不思虑,范增要看到赵国的诚意,南下这部棋至关重要,走得好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