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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来不及先生     汉室风云录txt下载     汉室风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章 个性殷王

    司马卬这才回过头看着一身甲胄的诸将,眼神中带着赞许,带着自信,司马卬一直都很自信。

    自信使得司马卬很个性,在风云变幻的日子里总会做出惊人的举动。看着英姿勃发的司马氏将领,他昂首挺胸道,“向三军传令……”

    话音刚出,便听到贲郝热切道,“臣,亦去通晓楼船军……”

    司马卬没有再讲下去,目光迥然有神的盯着贲郝,让贲郝有些发懵,“大王,臣……末将有误王令乎?”

    贲郝一脸的茫然,他觉得没错,是要准备渡河助河南王,自然要通晓楼船军的,可看司马卬的眼神知道不太对。

    司马卬轻斥道,“依然那么毛躁,何时可改……”

    见贲郝一脸孩童犯错的样子,司马卬才继续道,“传令殷国上下,撤掉督护楚旗,寡人欲竖起反楚大旗!”

    话音未落,瞠目结舌,群臣诸将无不将眼睛瞪的滚圆,眼神里有迷惑,震惊,不解,甚至一丝丝的讥讽。

    此殷王太过个性,这个主子太令人心跳,在想什么,为何做出如此令人费解之事?

    群臣议论纷纷,这一幕司马卬早就预料到,令他吃惊的是诸将,居然保持沉默,没有如之前的那般举动,仿佛这已见怪不怪。

    或许无人再去质疑这位王所做的事情,毕竟这位王太过标新立异,只有贲郝开口问道,“大王,反楚?”

    司马卬点点头,或许怕诸将尚未听明白,又重复一句,“寡人欲反楚,立刻坚起反楚大旗。”

    贲郝不解,“大王,本乃楚霸王项羽所封,楚不曾用兵于殷国,汉此次东出定与楚争天下霸权,或会危及殷国,王不抑汉,为何反楚?”

    贲郝言毕,诸将纷纷点头,虽然他们没有胆量直接询问司马卬,但他们忠臣还是要做的,贲郝之言正合他们意,纷纷点头示意,甚至有的战将已经握紧腰间长剑,表示只要大王一声令下,立刻严防殷国边界,甚至南下渡河去援助河南国。

    司马卬没有解释,在群臣诸将皆等待一个答案时,他没有给予解释,贲郝默默的等待,等的有些冷汗直流。

    残阳照在司马卬脸上,红红的,仿佛是怒气所致,让群臣诸将不敢直视,残阳照在贲郝脸上,身上,尤其是眼睛上,那双锐利的战将眼眸此刻却如同燃烧着恐惧的火焰,这火焰无法让贲郝感到一丝暖和,但偏偏冷汉直流。

    残阳下的西风甚紧,司马卬紧紧貂皮斗蓬,大步走出大殿,没有解答贲郝之疑惑,便悄然离开,留下面面相觑的群臣和诸将。

    残阳夕照是那么的美丽,近黄昏又如何,美丽向来皆是短暂的。

    残阳下的陕县开始骚动起来。

    收获的季节已过,乡里的村民本忙着在整理稻谷,小孩子在跑来跑去,打打闹闹,忽然有一老者走来。

    这位老者正是陕县的三老,是位乡三老亲自前来,百姓立刻骚动起来。

    陕县城内的国人同样的骚动,因为县三老出现在城内的几个密集之地,这里住着国人、商贾、吏属等,这里不是寻常人会来的,只有县令、县丞、县尉以及县三老才会到这里。

    一般县令、县尉很少来,偶尔县丞会到这里来,那么常来这里负责教化的便是县三老。

    可自从秦灭后,这里的归属出现问题。

    或为塞国边界,或为河南国边界,或为西魏边界,总之是个摇摆不定,日子较为苦的县。

    陕县三老刚到这里来,国人的脸上的愁容显现,开始向县三老诉苦,这位掌教化的县三老亦颜为头疼。

    “秦已灭,为何秦法不减反增,望三老向县令传达。”

    县三老亦是一脸的无奈,那神情带着悲天悯人,对子民受苦似乎有着无法言语的同情,“起初陕县不知归属,或西魏,或塞,或河南国,致使法令不畅,赋税混乱,农忙失节,民生愁苦,老夫……”

    “为何会如此,秦已灭,日子当蒸蒸日上……”

    “三老不忍明言,此为县令之故也。”有人直击要害,明言此为县令之故。

    很快有民开始响应,“然也,此县令反复无常,致使陕民之苦……”

    仅仅片刻间三老已经发觉国人对陕县令的愤怒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陕县令没有骨气,一味讨好三国,不能守节,三国使者无论何国,皆是一味的讨好。

    两鬓斑白的三老缓缓道,“县令摇摆不定,老夫需知众父老、子弟愿入何国?”

    话音未落,立刻有国人对西方之国表示排斥,“吾闻塞王曾为秦将,未曾有过变化,如秦复生,吾不愿入塞国。”

    “西魏乃魏后,大有复魏之风,不如入魏。”

    “非也,河南国初立,新王为立国稳三川,定会轻赋徭。”

    “吾不赞成,河南国虽新立,然其行动至今犹未如故周。”

    说话的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那双眸子却明亮的很,没有一点浑浊的感觉,清澈明亮,这双眸子似乎可以看穿世事,那双眸子里已经映出晚霞,仿佛在回忆过去。

    这老人仿佛经历过西周灭亡的时代,像是一个已过上百岁的人。西周的政策似乎比现在的境况还要让老人回味。

    “勿吵吵,吾等且听三老有何高见?”忽然一位亭长开口,让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县三老那微闭的眼睛才慢慢睁开,开口道,“塞国已灭,现汉王为关中王。”

    “可是与秦民约法三章之沛公乎?”有位青壮年抢开口道,看样子从过军,因为他少一只腿,靠着另杖在支撑着平衡,支撑着身体。

    “然也,正乃沛公,如今之汉王,关中已为汉国所有。”

    聊到这里这位壮年的眼眸忽然发亮,不知为何他直接非常肯定的说道,“兄弟姊妹,当入汉国”

    话音未落,有人发出质疑'之声,这位青壮年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答复,他竟然说不出原因,只挤出一句话,“....吾之直觉......”

    三老见青壮年憋的满脸通红,笑道,“吾闻沛公曾与民约法三章,关中之民恐其不为关中王,此人乃一忠厚长者,其国有萧丞相在制定策略……河南王曾为张耳宠臣,西魏乃魏王咎之后,其政策,老夫不知细。”

第七百二十一章 镇抚关外

    在动乱年代,在初创的年代,一个人的名声往往代表一个国,一个君主常决定一个国家的盛衰,尤其是初创之时。

    刘邦的名声让他优越于河南王、西魏等诸侯,未曾三老言语,陕县城民纷纷表示愿归汉王。

    “请三老向县令言命,愿为汉民。”说话的人竟然是一名文无害,此职位乃一小吏,仿佛对划归汉国颇为向往。

    三老笑道,“不妨直接向汉王言名。”

    “汉王?吾乃一小小吏,怎能见得上汉王,即便入关,亦无引荐之人。”

    三老又笑道,“何须入关,汉王已至陕城外。”

    汉王已到陕县?再次引起国人的骚动。

    残阳忽然隐没在流云后,晚霞变幻莫测,但美丽异常。

    绚丽的苍穹下红色巨龙已经盘聚在一起,红色的旗帜迎风招展,大大的汉字随着旗帜在飘动。

    刘邦出函谷关没有引着兵马直接向洛阳进军,而是直接来到陕县城外,汉王引着数万大军亲自到来,小小陕县令立刻匍匐道旁来迎接。

    这位曾经拿着陕县之民的赋税来讨好三国使者的人,现在见到一王亲自到来,简直无法表达对王者的憧憬。

    在这片绚丽的苍穹下除刘邦这支如赤龙盘居的汉军外,还有一支轻骑在飞驰,向着洛阳城进发。

    轻骑中有两辆青铜轺车,其中一辆轺车上坐着一人,拿着一个酒葫芦,行驶在笔直的大道上,此人有些混混欲睡,但手却一直紧紧抓着酒葫芦。

    如果遇到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此人即便被颠簸的即将被甩出去,但手里的酒葫芦如同粘在身上一般甩亦甩不掉,而且还能稳稳的饮酒。

    酒不离嘴,手不离葫芦,此人除高阳酒徒还能有谁,此人正是与张耳等人一同前往劝降河南王申阳的郦食其。

    轺车内的郦食其仿佛依旧在醉意中,不知是被一路上的美景醉倒,还是人早已在醉梦中已开始对河南王的劝降。

    轺车上另一人则是张耳,晚霞中的西风很紧,很冷,但张耳鼻尖上还是渗出冷汗。

    为何会出汗?张耳心里发紧,他的确有些紧张,自上次和申阳于关中分开后,至今已有六七个月未见,曾经的臣属关系已经并列为王。

    如今一个依旧为王,一个已经是亡国之人,见到后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申阳,是否该质问在他恒山国有难时为何不来相救,可此时他又忍不住问自己,甚至在替申阳回答,恒山国名为恒山实为赵国,强大如恒山国尚且不敌陈馀和齐的联攻,河南国兵少将寡,最原始的兵马还是从钜鹿解围之后所率的一支赵军而已。

    三川大地经过大战之后,很难在数月举起一支彪悍而数量可观的河南军,三川大地经过秦的征招以及与诸侯的作战,已经十户中有五户没有青壮男丁。

    如此怎么援助他张耳。

    是不是张耳该拿自己的境况劝说申阳,避免落得与其一样的悲凉,降虽为亡,总比国破人亡要好。

    晚霞行万里,疾风摇青竹。

    陕县令领众吏小心翼翼的向汉王刘邦传达问候,向刘邦献媚。

    汉军暂停在城外一片空旷的原野上,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向着远方的村落延伸而去。

    那星星点点的村落如同镶嵌在彩色细带上的宝石,此刻乌压压的人群被游徼带领县卒挡住。

    泥土沾着他们的衣襟,深深的褶皱雕刻着他们的岁月,此刻他们的脸上隐现怒意,可还是有一丝畏惧,畏惧映在他们眼眸中的剑、刀。

    “汉国之王,岂能任由泥土野民所靠近,痴心妄想。”

    这些求盗卒手中的长剑让他们未敢轻易迈出一步,然这些相对国人而言的野人,即隶农、自由民、猎农等脸上的怒意已经无法自控的溢出。

    掌头握的咯咯作响,牙银几乎咬出血来!

    这些求盗卒冷眼看着他们。

    乡三老看不下去,走向前说道,“若等当去缉盗,为何阻拦百姓拜见汉王?”

    作为乡三老还是颇有地位的,从等级上来看是平级的,乡设三老,有秩、畜夫,游徼,但实际上三老的地位较高,掌管教化并可推荐优秀子弟为郡县吏,有时啬夫,游徼皆为三老所推荐。

    对于引路之人,何人没有感激之情,何人没有敬畏之意,可此刻言毕,游徼并没有让他们向前走,而是冷汗看着这位三老虽然县三老比乡三老地位尚高,可三老毕竟是三老,此刻几个小卒居然一点不给三老面子,直接一推一带,竟然将这位三老推倒在地……

    陕县城内之民此刻正聚集在城门之处,几乎要与县尉起冲实。

    “吾等欲谒见汉王。”

    “汉王非庶民所能接近,县令大人自有安排……”这位想稳住庶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一股温热的液体已经自胸口晕染开来。

    风起,沙走,小路旁的青草与黄叶变成红色。

    不知是残阳欲与血比红,还是血液被最后的一抹残阳晕染。

    因为是边界,陕县城中有少量兵马驻守,这些县兵此刻手持戈矛阻挡陕县子弟。

    陕县的子弟手里皆拿着农具,不少人身上还残留着红色的血迹,仿佛残阳的尾巴扫到他们身上。

    “吾闻汉王至陕县,乃慰抚关外父老子弟,此县令派兵以血阻扰,此非陕县之令所为!岂为陕县令乎?”

    陕县兵辛脸上的冰冷慢慢变成一股愧疚,这些兵卒中有不少和面前那些拿着农具之人有连襟,不是其兄,便是其父,故而兵卒虽有武器却一步步向后退。

    那名县尉非常的愤怒,这名县尉很自傲,按照旧秦制度,县尉只是负责治安和缉捕之事,并不掌兵。大县驻兵常由县丞和县令掌兵。

    可陕县一度归属不明,此处这位县尉又和县令关系不错,居然能调动一定的兵卒来维持治安,此刻将这些庶民围在一起,欲将他们驱赶,总之他现在所做的便是尽一切能力阻止这些刁民去见汉王。

    只要还能保证县令位置不变,继续可以享乐一方,最后三不管,三方皆能给点好处。

    县尉忽然拔出长剑斩杀一名闹事者,冲突本该再次升级,但却夏然而止,因为不知何时数支箭矢向这些兵卒疾射而来。

    不再是单纯的兵民冲突。

第七百二十二章 孰不留恋

    嗖嗖嗖数声,兵卒大乱,陕县尉死在箭下,而且还是死在第一箭。

    残阳不在,为何地上还是那么鲜红,流动的鲜红。

    颤栗的人,颤抖的人,颤栗的是陕县令,县丞,颤抖的是陕县父老子弟,因愤怒而颤抖。

    愤怒陕县令阻止父老向汉王诉苦,愤怒县令以增赋税讨好三国使者,愤怒县令未将秦法废除。

    陕县令、县丞颤栗的站在刘邦面前……

    扑通……扑通,二人直接吓的扑倒在地,直接来个匍匐求饶。

    刘邦没有愤怒,心里却如同松一口气,他至陕县是来镇抚陕县父老,说直白点就是给陕县之民带点好处的,或减税,或轻徭役,久苦思甜,哪怕一点点,此刻县民与县令的冲突明显给刘邦一个很好的机会。

    一个安抚关外之民的机会,不只是陕县之民。

    不怒反笑,刘邦的笑本是醉人的,那迷人的酒窝便是醉人的源泉,可看在陕县令眼里却是恐怖至极。

    恐怖的极致便只有两种反映,一个是出奇的宁静,仿佛顿悟生死一般,另一种反映便是突然的暴躁。县令是出奇的平静,他知道必死无疑,只是静静的看着刘邦。

    县丞则立刻吹起口哨,“死士何在?”

    高亢的声音落下,没有回应,再喊一声,声音已经变成颤抖,接着便是无声的沙哑,只听得噗嗤一声金属刺入身体的声音,一把利剑刺入县丞的身躯,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胸口流出,身体扭曲挣扎几下,使彻底没有知觉。

    那些所谓的死士早已倒在发黄的草地上,青青的草身,黄黄的草尖,此刻已全部变成艳红色,数十名雄壮的死士已经永远的倒在血泊中。

    刘邦那迷人的酒窝已经消失,但脸上还是挂着笑,“群雄并起,各路诸侯共击秦,方诛暴,废酷法,还民休息,陕县令变本加厉,岂不叛离天下请侯,陕县令欲与天下之民为敌否?”

    刘邦的话说的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怒意,但却令人不寒而栗,况且现在西北风呼啸,令陕县令身体僵硬,连笑亦变得僵硬,“汉王宽怨,愿汉王饶怨吾妻子宗属”

    陕县令的请求并未减少陕县百姓那憎恨的眼神,一分不曾减,那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仿佛对此陕县的言语已经百毒不侵,左耳进,右耳出。

    刘邦的目光转向陕县之民,尤其是那些亲人死在其命令下的人,眼神依旧那么的愤恨,刘邦知道陕县令是必死无疑,“陕县令悔过,其父母妻子,陕县父老子弟可愿放过乎?”

    陕县百姓脸上的怒意已经消散,但眸子里的恨意一点不减,但望向汉王时眸子里充满期待,亦溢满感激之情。

    县三老率先开口道,“望汉王废除陕县秦法,选有德之士为陕县立千秋之福泽。”

    刘邦笑道,“寡人拜谢陕县父老厚爱,定为陕县择一个爱民县令……”

    此言彻底宣告陕县令的死刑,陕县令面如死灰……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夜幕如镶嵌钻石的墨玉。

    一支轻骑停在洛阳王城前的一片空地上,夜色撩人,酒香醉人,郦食其还在饮酒,张耳神色有些紧张火把如游龙一般迅速从王城内冲出,尚未看到人便听到那爽快的笑声,“张君,数月不见,不料吾等相遇在皓月之下.....”

    笑声唤醒郦食其,睁开醉眼看向这位笑声的主人,和为赵将时不同,与关中封王前亦大不相同,说不上什么,郦食其觉得这位河南王的眼眸如烈阳燃烧即便在黑夜里居然亦能发亮,闪闪发光,一观便知此人比较注重养生,没有沉醉于酒色之中。

    在张耳的眼中,申阳有些发福,或许所有的诸侯王皆以为秦灭之后,天下便是战国时代那样群雄并立,发生弱肉强食当在数百年之后,每个诸侯王就国之后便开始修建宫室,享受从未尝过的王者贵族生活,直到叛乱一个接一个,这些诸侯王才惊醒。

    欲加强军队的组建,可惜终究晚一步,数月的征战,加上修建宫室消耗的人力物力,想再迅速拉出一支善战的军队没那么容易。

    张耳被陈馀联合齐兵赶出赵地后,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时就国立刻组织官吏大建防卫之军,恒山国绝不会数月而亡。

    眼前的申阳福而油光,面容红色,印堂发亮,眸光如烈火,可依旧无法将眉上的愁容燃尽,那笑容虽挂在脸上,但眼眸里的忧虑之意已经越来越浓。

    申阳的笑声在扫过郦食其时便夏然而止,“此位……”

    张耳道,“此乃汉王使者,广野君郦食其是也。”

    话音未落,申阳的笑容彻底消失,眼眸里的忧虑更浓。

    申阳在接到边报汉王东出函谷关时便已料到一些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在外人面前申阳不愿以冷面对人,尤其还是汉王使者,“寡人眼拙,竟未看出足下乃高阳贤士,惭愧至极,请,快请……”

    “贤士不敢当,酒徒一个。”

    黑暗令人畏俱,月色朦胧的夜晚更令人恐惧,真的什么看不到反而心里平静,最怕那种朦扰,似有似无,最令人畏惧。

    月色朦胧中,申阳看着那醉眼的郦食其,心中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他已经知道汉王东出第一个要解决的便是河南王,三川大地是汉东出争天下的第一个拦路石,亦是垫脚石,郦食其的到来预示着汉王刘邦准备伐交,劝降他河南王申阳。

    是否接受,还是奋起一搏与汉交战,此时申阳内心颇为没底,内心七上八下……

    与三川接壤的颖川郡此刻亦有一支军队在前进,与三川大地上不同的是这支军队除却红色的旗帜外还有许多旗帜是青绿色的,这支军队的的青绿色旗帜逐渐在韩地上增多,如今已有十数城头上插满青绿色旗帜。

    这支军队在征战韩地时越打越多,令韩地的楚军感到非常的头疼,引领此军的战将正是韩太尉姬信。

    根据张良的谋划在东出之前又给项羽写一份书简,大意是汉王如约便止,纵使有东出之意,其忙于定关中尚需数月,彼时大王已定齐而归,吾张良不过助韩王之孙拿回本属于韩氏之地而已。

第七百二十三章 今日为王

    在此信飞至项羽手中时,韩太尉姬信已拿下第一座城池,将城池上的黑色旗帜撤换成青绿色,并向韩地传檄,言其乃韩王后裔当为韩王,愿降者赐爵封赏,距韩兵投楚者皆处死。

    在此之前,汉王的劝降书简先兵马而至,郑昌不听,做一个项羽所封的王自然比什么皆好,做王的感觉比县令好太多,刘邦欲拿一份书简就要他摘掉王冠,岂能愿意?

    此给姬信早就想凑郑昌的一个大机会。自己祖辈所在之地,岂容他人进入,于是随着项羽已经北上的步伐,在项羽初入薛郡时,韩地数十城闻风而降,将每个城池中尚能战之士收编入韩军,投降者逐渐加入,这使得项羽所封的郑昌有些措手不及,感到巨大的压力。

    婚信与张良将兵不同,曾经的韩兵聚集在韩成与张良帐下,即便城池未曾打下,即便有人犯惜,张良和韩成绝不忍心责罚士卒,更不会斩杀他们。

    招兵买马不宜,训练他们更不易,精通剑法之人,务必精通铸剑之法,张良与姬信便是如此。

    在当时的张良和韩王成看来,士卒在为他们卖命攻城略地,怎么再能斩杀?

    张良有很高的谋略,却没有作为将领的体魄与冷血,还有那沙场上对兵卒的感染力以及绝妙的战术蓄藏。

    谋略与战术还是多有不同,谋略多在思考中,战术更偏重于作战中提炼,姬信将兵却有不同,纪律森严……

    在汉的庇护下连克十余城后,姬信与郑昌于阳城外对峙。

    残月高挂,北风呼啸,雪未至却比下雪更冷,漆黑的大地上迅速多出堆堆篝火,数顶军帐竖起。

    任何人皆知道此为姬信准备长期与郑昌对战的决定,韩地志在必得,不允许郑昌在此为王。

    姬信对王黄道,“安营扎寨后,立刻日夜操练新收编之兵,将阳城围困数匝。”

    言毕,姬信的目光看向王喜,“王喜设伏,如郑昌回城,立刻将其重重伏击,切记,时机如不到,静静等待。”

    姬信准备将郑昌一口吞下,言毕,却遭到曼丘臣的反对,不同的意见令姬信瞳孔微缩。

    曼丘臣道,“韩太尉,汉王已至河南,已遣郦食其前去劝降河南王,如其凭借口舌便拿下三川大地,以汉王之意,那么郦食其并入颍川,如其将郑昌劝降,太尉何以居韩地为王?”

    曼丘臣言至于此,只见姬信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眼眸中透着深思。

    姬信喊住王黄,挥手示意已经迈出几步的王黄回来。

    姬信又示意曼丘臣继续讲下去,只听曼丘臣道,“太尉将兵略地不过十余城,郦食其如劝降郑昌,其功孰大?汉王何以封太尉为王?”

    “汉王已许信为韩王矣。”

    “此一时彼一时也,汉王兵抵河南,郑昌必有压力,压力之下,其心易溃。”

    姬信若有所思,伸手擦去额上的冷汗,“王黄,王喜,立刻引兵分左右向郑昌包围,曼丘臣随信正面推进。”

    王黄、曼丘臣、王喜齐声道。“诺!”

    夜深,苍穹很高,星空下的横栅栏将人围在中间,形成营寨,无论是姬信所引韩军,还是郑昌驻扎在阳城外用来对抗姬信的楚军,亦或是那用砖石硬木堆砌的王城……

    不知为何人总是喜欢将自己围起来才安全,包括心里。

    王城内没有风,却有朦胧之月,月下的梅花本该傲立在枝头,此刻却一片片掉落,大雪纷飞之际,梅花依旧能傲立枝头,此刻为何却悄然落下呢。

    是风太急,还是别的原因?

    梅院内有酒,有美酒,有美人,更有雅士。

    进得王宫,申阳在此招待郦食其和张耳等人。

    在此,申阳先以旧日的臣属关系拜见张耳,最后二人平起平坐,东向坐,倒是汉使郦食其反而是南向坐,而刘邦派遣保护二人的周緤只能北向坐,其余的壮士只能西向侍。

    张耳笑道,“耳如今只为一介布衣而已,怎能与河南王共坐……”

    申阳饮一口酒,那眼眸很亮,泪水仿佛可以洗清眼睛,不管是开心的眼泪,还是伤心的眼泪,千万种眼泪,似手皆可以让眼睛交得很亮。

    申阳心中一酸,不知为何竟然有滚烫的液体在眼眶内打转,“非也,今日为王,明日或许阶下囚,何人能料到准……”

    此言本该张耳言,他此刻的心境恐与此刻最应景。

    道出此言的反而是依旧为河南王的申阳,此刻的申阳依旧为王,一声令下依旧有成千上万的士辛为其战斗,为其流血,一怒而可杀死现场的任何人,包括汉使郦食其,一声令下便可让其身首异处。

    为何会有此感,申阳究竟经历什么?

    张耳还想再劝慰几句,然看到郦食其在旁,忽然清醒的意识到他至此的目的,于是又将话咽下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申阳看出张耳心中的无奈,便道,“恒山王不方直言,寡人心里有数。”

    张耳还是没及时开口,不过已有人开口,只听郦食其道,“汉王乃宽仁长者,如翟王、塞王降而不诛,皆以厚待,恒山王亡入汉,汉王厚遇之。河南王如从汉东出,只有功,岂有患乎?”

    郦食其言毕,申阳的眼眸已经很亮,他没有说话,那神情仿佛在哀怜他身旁的梅花。

    张耳接话道,“大王,若自度其兵强将广与三秦王如何?”

    直切主题,张耳直击申阳的痛楚,申阳脸上没有笑容,但眼眸却有一丝的倔强之意。

    大有一日为王,不为世袭之臣之意。

    张耳之言话音一落,郦食其眉头微皱,一下子眼眸里的七分醉意,还剩下三分,脸上的醉意依旧是十分,给人能随时睡着的感觉。

    郦食其心里苦笑道,“恒山王……张君,郦生不知君在劝降,或在劝战……”

    申阳那眼眸里的倔强变成战意,这是郦食其非常不愿意看到的,一旦激起其死战守城的气节,可就大大不妙。

    果然听申阳道,“寡人虽未曾与秦将章邯交锋,然亦为矩鹿保卫战一员,与章邯战,寡人不知输赢,与董翳、司马欣战,果如何虽未知,然寡人以数千人马可拿下河南县及方圆数里城池,皆为入关之要塞,其守将之能绝不亚于三秦之将……”

第七百二十四章 识时务者

    话音落地,张耳面有尬色,即便是如春风般的笑容亦无法掩盖深秋的冷,初冬的寒。

    张耳忽然意识到他犯一个错,大错特错,现在的申阳还是当初自己的那个宾客嘛。

    无从问起,更用不着回答,现在的申阳不再是他的宾客,更非他的宠臣,即便昔日无话不谈,推心置腹的挚友,如今已今非昔比。

    忽然他感到很陌生。

    眼神里的申阳很陌生,让他想起最不愿记起的一个人陈馀,即便曾经为刎颈之交又如何,这点推心置腹算得什么。

    申阳已是王,一国之王,王有王的尊严。

    在任何时候一定不能当众道人短处,尤其是数月未见的故人!

    这些当众之人大多为河南国的重臣,权臣,能够陪伴在王身边之人各个不简单。

    众口铄金。

    张耳即便将尴尬掩藏的再好,本不会让任何人能够看出,可还是有人能看得出,神情总是很难躲得过身边之人。

    郦食其自然已发现张耳的尴尬,这才知道张耳或为‘无心之举’。

    郦食其没有直接顺着二人的话说,既没有为张耳及时解围,又未继续打压申阳,而是言其他,“汉王并非对每个诸侯王皆温如水,如韩王郑昌,于汉王眼中韩成才为韩王,郑昌不降,韩王遣韩将姬信攻略韩地,已下十余城,此刻正与郑昌对对战阳城。待其击杀郑昌,北上与汉王回兵,三川大地不过探囊取物耳。”

    话音一落,申阳眼眸里的战意消散,只剩下缕缕倔强之色还在眼眶内游走,始终不肯离开。

    脸上的那股傲色亦消失。

    只听郦食其继续说道,“从汉王东进,依旧为河南王,不从者轻则俘虏,重则击杀,荣华富贵虽过眼烟云,总好过身死道消。”

    月色朦胧,琴声悠悠,这琴声很优美,不知谁家在奏琴。

    申阳脸上的那一缕傲气被琴声驱散,琴声如深秋之风,如初冬之寒露,虽然优美,却是一股萧瑟之意。

    申阳明亮的眼眸忽然暗淡下来。

    “好美的琴声!”郦食其那醉眼虽朦胧,却早已发觉此琴声对申阳的影响,似乎猜到什么,补上这一句。

    此时张耳的尬色才慢慢淡去,在与郦食其四目相交的瞬间,他立刻明白该说些什么,“可为琴姬抚琴乎?”

    申阳点点头,“乃帚箕与小女抚琴。”

    张耳的问话很简单,不过是很简单的问话,但后面的一声长长的叹息却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将申阳无尽的深渊拉去。

    这毫无语言的一声叹息,又轻又柔,本是世上最柔和的声音,此刻却如重锤一般砸向申阳的心田。

    申阳身体忍不住打一个寒颤,或许夜凉如水,他忍不住又端其温酒饮下一爵。

    温酒下肚,并没有暖意,身上的寒气竟然愈来愈多。

    郦食其道,“可惜自顾战俘……”后面的话郦食其未来得及说,其实已用不着说,战俘的结果还能是什么。

    申阳很清晰,直接打断郦食其的话,“寡人如降,汉王果真留吾王冠否?”

    笑,很甜蜜的笑,醉眼朦胧的郦食其的笑第一次那么的甜蜜,如同情人的笑,这让张耳望之心生感慨,让申阳从中看到答案。

    笑容终究是令人不厌烦的,除非那是皮笑肉不笑,是尴尬的笑。

    郦食其没有直接向申阳保证降汉后的结果,可汉王至的那一瞬间,他才知道做出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月色很淡,淡入东方的曙白中,星辰早已不见踪迹。

    如朝霞一样的红向洛阳城飘来,那速度很快,数百名精锐骑士率先来到洛阳城外。

    郦食其还是那副甜蜜的笑容,申阳神色有些紧张,他不是第一次见刘邦,但以降王见汉王的身份还是头一次。

    为首的那名骑士手持蚕丝枪,阔面重颐,浓眉大眼,那双眸子如深潭一样深邃,清却不见底,浑身散发的战意令人不敢直视。

    正是刘邦麾下的大将灌婴,其身旁的战将各个勇武,各个令人不敢小觑,正是戴野、丁礼、李必、骆甲、王翳、杨喜等战将。

    看到这些人后,申阳只觉嘴唇发干,直咽唾沫,如此的骑将,如此的骑士,身后的那些轻车骑哪一个不是两眼炯炯有神。

    这些骑将看河南国群臣诸将仿佛在看待追的猎物,申阳倒吸一口凉气,如此的汉军,他怎么能抵抗。

    忽然骑士齐刷刷的让出一条道,刘邦缓辔而来,左右跟着靳强、夏侯婴,身后跟着卢绾。

    申阳第一次仔细的观察到夏侯婴,只见其身如玄松,眸如碧珠,方脸剑眉,英气逼人,再看那靳强,身如粗桐,眸如烈火,明明已入冬,却穿又短又窄的箭袖,合裆长裤,可看到其手臂上的肌筋如藤蔓。

    这种窄袖短衣,合裆长裤,正是胡服骑射的穿着,看到这样的士卒,申阳自觉其军不如,于是主动上前去迎刘邦。

    汉卒见申阳欲上前靠近刘邦,立刻交戟阻止,刘邦挥手示意不得阻拦,立刻亦跳下战马,迎着申阳走去。

    此一幕让申阳心里比较舒服,要知道一般王者对待降者多有不下马受降者,那股傲慢之气常常令投诚者颇为受辱。

    战胜者常常依靠这种羞辱来发泄心中的仇恨与怨气,或者对战死兄弟的缅怀。

    刘邦没有这么做,而是远远的跳下战马迎上去,这种礼节让申阳很舒服。

    秦末大乱,虽然礼乐崩坏,然礼节已经深入骨髓,对于不懂礼者皆呼之为蛮夷。

    纵使力量强大,已然看不起不懂礼节者。

    申阳数月为王的身份已经让他骨子里产生一股傲气,区别于常人的傲气,这股傲气建立于礼节之上。

    因为深受周礼的影响,申阳更不愿河南国生灵涂炭,才选择投降,这是申阳给自己的安慰。

    刘邦的下马礼让申阳很舒服。申阳开口道,“罪臣申阳拜见汉王。”

    刘邦呵呵直笑,“河南王何罪之有,无需繁琐礼节,河南王投诚以免三川大地生灵涂炭,此高风亮节,非常人可比,寡人替河南之民谢过。”

    言毕,刘邦居然微微躬身,惊的申阳急忙上前扶起,“汉王宽仁,高节,阳感佩之极。”

第七百二十五章 封王觉悟

    申阳心里很舒服,他早闻汉王刘邦慢而侮人,乃一惫赖之人,心中想着如果刘邦当场辱骂自己,便令埋伏的数百勇士起而攻之,愿与之同归于尽。

    未曾想,刘邦轻轻几句话便令申阳心中舒坦,一点没有感觉到自己是降臣,仿佛是即将比肩作战的王者。

    只听刘邦道,“河南王愿从汉制暴,此乃千秋之功,当为天下表率,吾与若皆为王,当如兄弟耳。”

    申阳听在耳中,心里渐渐放宽心,眼眸中的那点倔强之意已经没有,只剩下都未来的向往。

    申阳斜眼看向张耳,发现张耳已经和贯高、赵午等人畅快的聊天,那感觉很像是流浪之子见到家人。

    现在的张耳哪有一点逃难的样子,分明汉军中就是他的家,他的仅剩的恒山军不仅完全的得到保存,旗帜依旧飘荡着恒字旗,除却旗帜不同,装备和汉军没什么两样。

    看样子恒山军在汉王的麾下得到与汉军同等的待遇,如此而言,那么河南军定会得到与汉军一样的待遇。

    汉军东进必与楚争天下,此举毫无疑问,曾经焚烧栈道示项羽无还心,如今不仅还定三秦,还东出函谷关,再明显不过。

    申阳看到张耳的恒山军在汉军中的地位,便知道河南军亦会同等待遇。

    耳听虽非虚,人却宁愿相信眼见,申阳眼见张耳与恒山军的待遇,亦仿佛看到自己的待遇。

    申阳立刻朗声道,“阳愿引河南军随汉王东进诛暴。”

    言毕,刘邦脸上浮现两个迷人的酒窝。一轮红日东升,唤醒三川大地,照亮洛阳城。

    霞光照在刘邦的脸上,暖暖的很舒服,那酒窝如绽放的花朵,霞光照在申阳脸上,其脸上亦出现笑容,眼眸中溢出宽慰的笑意。

    二人笑的那么融洽。

    刘邦赞叹申阳的识时务,“河南王与吾东进诛暴……如此朝阳,此乃天赐祥瑞,当畅饮一番。”

    酒在喜与忧时皆少不得,喜的时候更需要饮酒。

    洛阳城外,空旷的一片草地上,星星点点的花还在努力的喷散着最后一缕清香。

    红色的旗帜高高的迎风招展,比之较低的是红色镶边的青绿色旗帜。旗帜下比花香还醉人的是酒香。

    酒已经摆上案,帐内刘邦、张良东向坐,张耳、申阳南向坐,刘交、灌婴等北向坐,其余诸将没有西向侍,按照刘邦的意思全部围坐在一起。

    中间是蒸汽缭绕的燎炉,任由帐外狂风呼啸,帐内温暖如春。酒过三巡,由战将刘贾提出可立刻南下入韩,趁早平定韩地,如此汉之所辖范围可直接与楚接壤,与梁地接壤。

    梁地彭越本在反楚,如此汉与彭越可直接逼近楚。

    刘邦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但依旧不动声色,先向灌婴征求意见,灌婴表示可速南下,再回合王陵、王吸、薛欧之兵速定韩地、陈郡,将兵锋抵至砀郡。

    诸将皆以为如此,可速南下击郑昌。刘邦的面容依旧很寻常,看不出什么兴奋之色,对诸将的反应似乎早已料到。

    刘邦的沉静让诸将的热情稍稍下降。

    刘邦的眸光看向身旁的张良,韩地对于张良意义重大,张良对韩地倾注太多心血,故而他非常在意张良的感受。

    张良入汉,刘邦封其为成信侯并为韩相,与韩太尉姬信共略韩地,将韩地从楚中夺回来。

    用人在于揽才,张良入汉乃刘邦入关以来最开心之事,亦是最苦恼之事,那便是如何留住张良之心。

    经历诸般事后,刘邦知道某些人当将心比心,比如张良,封侯赐爵未必能留住他,但揣摩其心便能知道,张良最关心的还是相韩,助其略韩地,得其王佐之才,可谓舍韩地而得天下。

    故而刘邦立刻封侯之时又拜其为韩相,一为制约姬信,二是留张良之心。

    令刘邦惊讶的是韩王成死后,张良心灰意冷,并不愿再相韩,故而只留其名,反而建议刘邦所降下韩地者因以予之,拜韩太尉为王。

    此言令刘邦更加的钦佩张良,与汉中对后许诺姬信为韩王非常的吻合,让刘邦更加的放心。

    刘邦与姬信于汉中一场对策谈话后,刘邦虽许诺其为韩王,先拜其韩太尉,将兵略韩地,亦只是制太尉印绶,未曾真的找人制韩王印。

    内心并非真的愿意将韩地交予姬信,韩地较为重要,是东进与楚争天下的翘板,他需要好好考察下姬信。

    此举不过是刘邦在入汉时诸将卒逃跑时思索所得,那时他在思考为何有些将逃离他而去,仅仅是因为思乡,不愿客居他乡乎。

    那个时候刘邦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关键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诸将为何跟其西征,为何跟其入咸阳。

    为封侯拜相,为爵位,为自己,但到头来仅仅是自己为王,其余不过是一个口头侯爵而已。

    如果将攻略之地给予所降下者,那么诸将是何感觉,乃为自己攻城略地,为自己打天下,岂能不卖力。

    至此刘邦才萌生欲分王的念头,起初的刘邦仅仅欲得一个关中王,偏偏遇到不遵守怀王之约的项羽,求封不得,不得不屈就汉王。

    入汉之后,刘邦的思想发生质变,如萌芽破土而出。

    由求封到分封他人,项羽能大封诸侯王,他刘邦为何不可以,然此念头仅仅萌生而已,并没有形成成熟的策略。

    能分封诸王之人自然为王,甚至高于王,然如何避免项羽这种分封后的乱局,刘邦还是一头雾水。

    故而刘邦仅仅是许诺姬信为王,并未真正的制印,封其为王,彼时他想起马公书院时读到周平王赐秦之地的故事。

    周幽王被西戎犬戎与申侯杀掉后,因秦襄公求周有功,且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故撂下一句话,“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

    看似口头空文,秦却拿其当真,一代又一代的秦君讨伐西戎,直到秦穆公霸西戎。

    这句空文,在其他诸侯将笑其蠢笨、傻、固执时,秦靠着它一步步立国,最后有强大之秦。

    小小的空文能有如此之大的力量,刘邦思虑,他自己为何不用之,否则书岂非白读。

    故而刘邦亦学周平王先给姬信一个空口之文,令其略韩地。

第七百二十六章 意外之雪

    如今张良亦劝刘邦开此先例,给予诸将足够的自主力量,但张良再三给予刘邦一个告诫,那便是不可大封诸侯王,不可学项羽。

    封他人为王,不过是搭桥铺路,非为自己树立屏障,非栽植遮木之树。

    因为许姬信定韩地王之,这给其他诸将以活跃的心思,刘贾出奇的活跃。

    刘贾和申阳同时道出欲请为先锋,南下定韩地。

    风接连吹数日,一天比一天寒,军帐内的刘邦有些为难,诸将皆支持刘贾为汉军先锋南下攻略韩地。

    这点毫无意外,但刘邦心里却不那么认为,他心中有另一种想法,张良不会时时在其身边。

    刘邦亦需要时时展现王权的时候,看着帐外的天,天是灰色的,灰色的青绿色旗帜那么的鲜艳,简直比红色还令人赏心悦目。

    申阳投诚后,刘邦什么亦没做,但却令刘邦很满意,因为河南王的军队自觉的归入汉军中,申阳愿作为一路大将跟随,刘邦不得不满意。

    灰色的天空忽然变得发亮,眼睛发亮的人会发现苍穹不知何时飘下雪花,天愈加寒冷。

    天冷的时候,人需要温暖,需要衣被来给予温暖,三川之民受河南王的指示送来加厚的衣被。

    刘邦感到很温暖,自然亦需回馈给河南王一些礼物,刘邦的眸光变亮,他下定决心给河南王以心的温暖,给予充分的支持和信任。

    令河南王申阳率河南军为汉军先锋,给予其冲锋陷阵的机会,冒着其攻占韩地后占领韩地的风险。

    诸将对刘邦的命令有些意外,就如天空中的飘雪来的那么意外。

    雪花飘落在大地上,隐于万物之中,许久才有白茫茫一片,阳城外的一处战场上,黑色与红色、绿色点缀在绿草间,渐渐被白色覆盖。

    黑色的楚军士卒,永远的倒在大地上,红色、绿色的是姬心所引的部分汉军与韩军。

    夜袭,在曼丘臣的谋划下,姬信命王黄和王喜突袭郑昌的大营。说是突袭,那是以绿色为掩护色的袭击。

    在朦胧的月色下,这种颜色不太令人发觉,而且行军的速度较慢,一点点靠近。

    郑昌所引的楚军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直到一个如厕之人发现,未来得及呼喊就被一支冰冷的箭矢刺穿喉咙。

    非常精准的射击,说明韩军距离已经很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但已经无法再警告同伴。

    此命楚卒仰天栽倒,他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微笑,天突然下起雪,他在临死前看到这一幕。

    雪总是会令人很安静,无论死人还是活人。

    楚军中的士卒发现同伴一直未归,知道情况不妙,这才有机会仓促迎战。

    一场战斗并无什么奇迹,并无什么诡异变换的预兆,就是一场很简单的开始,开始之后就变得很激烈。

    楚军与韩军的拼杀很激烈,如两个剑客在对阵,一招得手那便是致命的,没有多余的会还余地。

    郑昌只好率军向阳城内逃,逃进城池坚守不出。

    等待第二日的旭日东升,郑昌才发现阳城外的那片营地已经一片狼藉,只是很快淹没在白雪之下。

    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来的那么及时。杂乱的战场落得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

    雪的到来,意味着战局的变换,郑昌很清楚一场大雪抵得上十万大军,大雪会掩盖一切,包括护城池,包括事先构造的陷阱。

    天寒地冻更会加大攻城的难度,郑昌相信只要坚守数日,韩军必会因衣被尚未得到补给,士兵挨冻会死人,甚至会死很多人,战局会有逆转,为保存实力,必然会撤退。

    郑昌如此相信,他亦相信姬信如此相信。

    可他却忘记一点,郑昌至韩地不过半月有余,一月不足,和生长在韩地的姬信还是有很大的不同。

    姬信和他的士卒大多皆生长在韩地,又有韩地士卒的补充,他们与楚军相比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更有所攻克下的城池给予军粮和衣被的支持,姬信和他这支军早已发生蜕变,不再是汉王派遣攻略韩地的一路别将,不再那么简单。

    不再需要汉军后方给予军粮和辎重的支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姬信已经是一支非常独立的军队。

    此举可非一般的意义,甚至有别于攻略陇西、北地等诸郡的汉将,这场大雪的确带来机会。

    带来非常可观的机遇,郑昌有所麻痹,姬信的士卒并没有一丝的退缩,反而在静静的等待,如一条雪原上的饿狼在死死盯着猎物,等待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只要那一刻到来,士卒会立刻冲上去,死死的扣住他们的猎物,直接一击毙命。

    姬信告诉韩军将士,“过冬的衣被已在路上,经受不住者可就近取加厚之衣被。”

    “就近?在何处?”王黄有些发懵,韩军士卒和王黄有着一样的感觉,懵,他们看不到就近取是如何取。

    王喜看着有些发懵的王黄大笑,指着前方的阳城,“喏……就在这道城墙后……”

    王喜话音一落,诸将士皆望向姬信,姬信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点头。

    韩军士卒的眼眸中皆发亮,如同雪原上的一处篝火,发亮,发热。

    那眸光似刀仿佛可直接洞穿城墙,刺向室内的衣被,眼睛散发着灼热的战意。

    城墙之后,大门之后,是温暖,温暖的衣被和床榻,还有可以暖身的女人,士卒的眼眸中再亦一丝惧意。

    大雪之下,明明天寒地冻,韩军士卒却浑身散发着热气,欲火的热气,渴望到城内取取暖的欲火。

    城内的郑昌坐在燎炉旁,伸出双手在燎炉上取暖,脸上那凝结的愁容随着传遍全身的暖意渐渐冰融。

    愁容初融,并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沉重而疾,令郑昌不自觉地又皱起眉。

    此种脚步声,郑昌不用听来将所言,便知非好事,又有情况。

    可郑昌实在想不起,大雪掩盖之下,还有何令人焦躁之事,雪下得越大,天越寒,那么阳城便更安全,更何况阳城本身就是一个要塞之城,非常适合防守。

    此城在建造之时便是为戍边准备,它北接三川大地,如今的三川郡西部彼时还属于韩,东迁之周被韩魏围在洛阳附近。

第七百二十七章 寄于关内

    韩为日后方便吞掉东周,在阳翟的北部沿颍水建造一座城池,阳城,向西北可进攻洛阳。

    可脚步声不会骗人,即便言语上闪烁不定,但脚步声已经说出它的心声。

    郑昌抬头看到一将走进大殿,一身的甲胄,正是楚将董緤,此人曾为秦嘉之将。

    说起秦嘉,此人还是蛮有头脑和野心,不听从陈胜的号令,杀武平君畔,自立为大司马,立景驹为楚王,独揽大权。

    秦嘉成为第一个立楚王后裔之人的大司马,亦是刘邦亦去投靠的对象,进而在路上结识张良。

    秦嘉此举后被范增套用,进谏项梁立楚王后裔号令楚国,如此方能不步陈胜其后尘。

    在范增看来陈胜不立楚后而自立,此乃其势不长之因,楚蜂午之将皆争相归附项梁,乃项氏世世为楚将,能复立楚后也。

    这套劝说之言,项梁听从,可惜秦嘉和景驹被杀掉,再找楚后较难,只好苦寻民间,于是才有牧羊娃楚怀王,才有怀王之约,给项羽带来极大的隐患。

    秦嘉死后,董緤归附项梁,项梁战死后,他成为项羽麾下的一员战将,屡立战功。

    在项羽大封诸侯王时,董緤因率军归附项梁被封侯,颇为重视此人的才能,立郑昌为韩王时,特择楚将董緤为韩国大将军。

    郑昌与董緤的组合让项羽非常的放心,纵使河南王不行,只要有二人守韩地足以距汉王。

    董緤亦认为韩地不足为虑,除一个善谋略而不善将兵的张良,韩地无人可惧,对付不善将兵的张良,他自信可将张良擒杀,除非他早早的逃跑。

    在董緤率楚军入韩地之后不久,他便听闻张良逃跑,还不敢走大路,从小道逃入关中,入汉。

    闻之,董緤哈哈大笑。这一笑当真很痛快,跟着项羽南征北战虽然受到赏识,但终究不如自己独立一方,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潇洒的很。

    董緤在想如果当初秦嘉和景驹不死,那么他现在肯定亦是封侯拜相卬,可能会比现在更好,但比起秦嘉身死道消还是好很多。

    懂得知足,所以董緤活下来,而且活的还不错,如今张良闻其入韩便逃,让他找回当年起事的感觉。

    自信而又将才的董緤此刻却是眉头紧皱,脚步声疾而重,“緤小瞧此韩王庶孙矣……”

    这个时候董緤才意识到姬信的厉害,这位庶出的韩国王孙的将兵才能超乎他的想象。

    这位王孙,姬姓,韩氏,为区分汉大将军韩信,称其姓为姬信。

    董緤本该称其为韩信,然心中对其有一股莫名的火气,“大王,姬信之军于大雪之下,必数日而退,然……”

    郑昌很不喜欢话吞吞吐吐,便道,“然何也……直讲……”

    此时郑昌已起身,手里拿着爵,慢慢的品酒,饮下一口后在嘴里慢慢的品,始终未下咽,在等待董緤下面的话。

    只听董緤道,“汉王东出函谷,已降下河南王,此刻率军南下向阳城而来……”

    话戛然而止,因为董緤看到郑昌一口酒喷散出来,直接喷在他的脸上,他眼眸中的怒意,一闪而逝。

    郑昌一口酒水喷散而出后,他直接跌倒,酒爵落地,周围的侍女立刻上前扶起,口吐香兰,纷纷关怀其是否摔伤。

    看到郑昌脸色有些苍白,董緤心下发亮,眼眸中射出一丝讥讽之色,心中道,“无能之人,项羽竟然选其为韩王,如本将为韩王,姬信那小子休想踏入韩地半步。”

    “大将军,阳城尚能坚守月余否?”

    不料郑昌忽然道出此言,倒令董緤有些意外,董緤认为郑昌听闻汉王率军而来,便要投降,彼时他便可以楚霸王项羽的坚守韩地以距汉王之令,将其斩杀,自立为韩王。

    可结果还是出乎其料,他便摇摇头。

    郑昌脸色阵白阵青,“半月可否?”

    董緤无奈道,“坚守并非不可,无奈城中之粮仅供时日耳,此刻姬信率军围困数匝,粮草无法得到补给。”

    想到粮草,郑昌的愁容更浓,反问道,“那当如何?”

    董緤道,“坚守不可,唯有一战,突围而出,方有一线生机……”

    郑昌直接打断董緤之言,“不可……不可……,此举万万不可,姬信军士气高昂,楚军疲惫,况寡人与雍王有约,只需吸引汉王滞留关外,其必于关中响应,坚守以待关中响应,此举方为稳妥。”

    董緤则无奈道,“大王,如不突围,待汉王率军至,城必破,再欲逃而不可得矣。”

    郑昌很执拗,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关中雍王密探已至韩,言十数日必会起于关中,彼时汉王必忙于回兵自求,不战而屈人之兵,此上兵伐谋,将军不知兵法乎?”

    怒意自眼眸中射出,眸光似刀一样斩向郑昌,令郑昌内心一惊,他从未见董緤如此眼神。

    自入韩,攻城略地,很快定下韩地,几乎战无不胜,直到汉王所遣姬信到来,未至一月,便丢掉十余城,始料未及。

    即便如此,董緤脸上从未有过忧色,眼眸中从未射出过如此骇人的眸光。

    责弹琴者不懂琴,批将军不识并兵法,皆不可为。

    郑昌不知道此问当真惹怒董緤,董緤自秦嘉死后自认为乃楚之大司马,竟然被言不懂兵法,怒,岂能不怒。

    董緤的眸光渐渐变得柔和,他知道此刻尚不能与郑昌翻脸,与其翻脸等于与项羽撕破脸,那没好处。

    项羽与郑昌的关系绝对超过项羽对其的信任,董緤有自知之明。

    董緤正欲再劝,忽闻响亮的报号响起,只见一骑士纵马而来,进入院落居然不下马,可见情况的紧急程度。

    为应对城外的战况,董緤特地下令如有十万火急之军报,不比下马,快马来报。董緤一般是与韩王郑昌在一起,近日由于城外之军进攻甚急,故而他时常前往箭楼督战。

    董緤站在箭楼上向北一望,便看见一片旗帜向韩地而来,而且是绿色和红色的旗帜向阳城而来。

    知晓大事不妙,故而董緤特飞马来报郑昌,告知郑昌需尽快突围,不料郑昌不愿突围,只愿坚守阳城以待关中雍王内应。

    无奈之下的董緤内心暗暗决定,他决定自己率军突围,不再去官这位新任的‘韩王’郑昌。

第七百二十八章 急击郑昌

    可惜脚步尚未踏出大殿,他便听到马蹄声,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一起。

    快马飞报,“报……城外韩军攻城甚急,已攻克外郭。”

    虽然郑昌已是韩王,是项羽亲自所封,印绶齐全,可郑昌与董緤所率之军乃楚军,而且精锐之军正是董緤所部军队,乃秦嘉、朱鸡石死后由其统率的旧部,常常充作项羽军的先锋。

    除却薄将军、黥布常为项羽先锋外,便是董緤、召平。一个是秦嘉旧部,一个是陈胜旧部。

    故而士卒依旧习惯性称己军为楚军,而非韩军,这让身为韩王的郑昌有些尴尬,多次萌生招募韩地勇士组建韩军,可惜他一直未曾有机会。

    闻言,董緤脸色苍白,眼眸反而变得很冷酷,像是一把利剑,如果此刻郑昌看到恐会两腿发软。

    杀敌者亦被人杀,杀敌多者身上有一股戾气,就连眸光亦带着冰寒之意。

    此刻那溢出冰寒之意的眸子中还透着一丝疑惑,董緤的确有些不太明白,汉军已经按下,按理姬信当继续围而不攻。

    应当改变围师必阙的方略,直接完全围困起来,防止郑昌逃走,以待汉军至,合击阳城,必破,郑昌可擒,甚至斩杀。

    可令董緤不解的是姬信没有等着汉军至,而是攻击比之前更甚急。

    城外的姬信眸光如刀的盯着内城上的黑色旗帜,那是楚军的旗帜,看来郑昌尚未来得及更换自己的旗帜。

    催促姬信继续发起猛攻的是王黄,此刻他似乎比姬信还着急,“大王,需当急攻!事不宜迟!”

    “信幸听曼丘臣之言,汉军果然南下……”

    “不只汉军,还有河南军未先锋,臣听闻申阳善将兵,若其攻略韩地,与太尉合击降郑昌,此功如何分?”说话的是曼丘臣,他与王黄、王喜建议韩军不做休整,摧枯拉朽般继续推进。

    姬信挥挥手,“立刻攻内城。”

    “报……城外韩军攻城甚急,已攻克外郭。”

    这句报号声还停留在郑昌的耳边,郑昌的眼眸还盯着殿门之处,那里董緤的身影刚刚从此消失。

    殿门外大雪飘飞,青石砖上已经白雪皑皑,影壁前的那株寒梅傲立风雪之中,飘来淡淡的清香。

    如无意外,枝头上的寒梅会一直傲立雪中,为这座园子带来花香。

    百花开放,花香四溢,这本在春节才有美景,或许上天不愿赏花之人,便留下人间一株梅花,即便在寒雪纷飞之际,依然可以花香四溢。

    突然梅花纷纷飘落,如血雨,如红色的雪花飘落,只见一侍中奔跑不慎,于影壁前滑到,撞向这株梅花,梅花纷纷飘落。

    雪花溅起一身,与飘落的红色梅花相呼应。

    郑昌眉头一皱,这才从赏梅的失神中走出。

    郑昌道,“何事,慌慌张张?”

    这名侍中乃郑昌做吴县令时的属吏,主吏掾,二人关系不错,郑昌被封为韩王后,他败其为侍中,承诺待定韩地后,封其为侯,令其为相。

    可郑昌入韩为王后,始终未曾提起封侯拜相之事,反而是对董緤百般的信重,不仅迁董緤做韩太尉,还封其为侯。

    其实这位侍中并不知道,对某人太好,往往会有企图,郑昌在韩地还要依靠董緤的本部人马,郑昌希望在韩地稳定后,立刻着手扩军,到那时便命这位吴县主吏掾为韩相统领韩军,与董緤制衡。

    此想法郑昌自然不敢外露,毕竟此刻韩地并不太平。

    侍中道,“姬信军已……已攻破内城……”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雪花与梅花一起窜入此侍中的口中,令其更加上气不接下气。

    郑昌紧紧衣服,他突然感觉这阵风好冷,可将身体冻僵。

    风冷还是雪寒,郑昌已经分不清,听闻姬信已经打入内城,他不太相信,“董緤将近何在?内城怎会破?”

    言至于此,此名侍中即吴县主吏掾有些咬牙切齿,“董緤叛贼,已率军出城,向东而逃……”

    话未说话,便听得噗通一声,郑昌居然已经软瘫在地,侍中急忙奔向郑昌,欲将其扶起。

    郑昌拜拜手,示意其勿上前,“未曾料到吾郑昌跟随霸王南征北战,今日居然欲客死他乡。”

    郑昌作为吴县令,当初随项梁起事,手下亦有几千子弟兵,但这些兵后皆被编入项梁、项羽所引的那八千子弟兵。

    后来项羽引八千江东子弟兵东征西讨,逐渐定吴中,平定江东,更率领其向西渡江击秦,此一路上郑昌皆为这八千子弟兵的副将,随着项羽厮杀,战砀郡,北上救赵,西入关中,直到西楚的建立。

    楚霸王项羽命其为韩王,但这支楚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即八千子弟兵自然不可能让郑昌带走。

    项羽只是遣董緤引本部人马随郑昌入韩地为王,这一招自然是范增所计。

    为控制韩地,以防万一,自然不能让诸侯王掌兵,一旦真正掌握韩地,未来是否还听从楚霸王,则未可知。

    这个计策项羽本反对,认为郑昌与自己关系莫逆,不会背楚降汉,可不久便发生一件令项羽有些恼火之事。

    那便是项羽欲北伐田齐,向九江王黥布征兵,结果黥布称病不往,仅遣将将数千人而行。

    范增立刻拿黥布与张耳、陈馀之事做例子,告诫项羽人心难测,一旦郑昌真的掌控韩地,未来可愿听楚,未可知。

    项羽这才背脊发寒,选将与郑昌前往,虽封郑昌为韩王,却命董緤掌兵,乃一制衡。

    如今董緤引军突围而走,只留下郑昌孤身守城,如何守得住?

    侍中声音有些发颤,“董緤将兵突围而逃,大王,如今仅剩千余人,如何抵挡韩军?”

    郑昌道,“自无法抵挡,无需再挡。”

    无需再抵挡,侍中听得明白,这是要投降,“大王……”

    郑昌道,“立刻竖起白旗,投降。”

    “大王……”

    “快去!”

    侍中哽咽道,“诺!”

    这一声诺字道的很心酸,自此他的封侯拜相彻底没戏,他真的很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的封侯拜相之梦就此终结,故而他极不情愿的领诺而去。

    白色的旗帜迎着雪花飘扬,呼呼作响,如同飘在空中的巨大雪花,姬信看着白色降旗,脸上终于露出放松的神情。

第七百二十九章 当王韩地

    郑昌投降,姬信将其置于军中,立刻遣快马向汉王刘邦回报。

    雪没有停,依旧将天地化为白茫茫一片,一支人马行走在风雪中,一匹快马深一脚浅一脚的正向他们奔来。

    这支人马的旗帜是红色镶边的青绿色,在快马渐渐融入这支河南军后,河南军忽然停下来。

    军队暂停,快马依旧在狂奔,一路向北,迎着风雪而上。

    洛阳城南,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有一片红色在快速的集结着,如游龙一般离开营寨。

    红色的旗帜上写着大大的汉字,这支汉军在河南军开拔不久,亦开始向南行进欲进入韩地。

    在大军进入轘辕地界时忽然停止前进。

    行驶在中间的是一辆驷马的车驾,左右皆有战将护卫,左边是靳强,右边是陈贺,大军行驶在前面是孔聚,行走在后面的是将军刘贾。

    驾车的夏侯婴跳下车,迎上前去,早看到行驶在前面的战将孔聚纵马而来,卷起一片雪花。

    战马人立,孔聚正欲从战马上跃下,夏侯婴示意他不必下马,“大军为何停下?”

    未等孔聚言,夏侯婴身后传出一道声音,“韩太尉可已击降郑昌?”

    不知何时刘邦已经下车,站在夏侯婴的身后,早已看到孔聚脸上的兴奋之色,便已猜到必有喜报。

    孔聚道,“韩太尉已击降郑昌,韩地已定。”

    酒窝,刘邦那醉人的酒窝再次出现,“善。”

    韩地、三产地皆定,如此汉的势力直接和楚可接壤,加上梁地的彭越,现在汉手里已经握着一把抵着楚后腰的长剑。

    夏侯婴亦很兴奋,刘交亦走上来,“大王,还入韩地否?”

    刘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身旁的张良,他从张良的眼眸中看到对再游故土的渴望,毫不犹豫道,“继续前行,与韩太尉信会师。”

    继续射前行,红色的游龙再次游动,穿过轘辕继续向东南而来。

    大雪还在飘飞,雪花在空中飘舞,随着风狂舞,雪花似乎在为韩地大定在欢喜,可呼呼的狂风似乎在为人哭诉,为死去的人哭诉。

    阳城上的黑色旗帜早已变换颜色,黑色的乌云变成红色的流云,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天边忽然出现朝霞,或许更像晚霞。

    城上一人豪情万丈,看着白茫花大地,很想作诗一首,忽然一人目光闪烁的走向此人,“太尉,汉军并未停止步伐。”

    话音一落,那原本兴奋的神色渐渐消融,但眼眸中的光芒没有一丝暗淡,正是击降郑昌的姬信。

    姬信眼眸中浮现一层疑感之色,但渐渐消散。说话的人正是姬信麾下的儒将曼丘臣,他擅长谋划,与善将兵的王黄相得益影,再加上智勇双全的王喜,使得姬信攻略韩地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曼丘臣见姬信的面上浮现一层忧虑,若隐若现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捕提到,“太尉,汉军不停,是否派将守关?”

    “太慰,信兄……城池得来不易……”

    不远处迎着风雪又走来王黄,一身的甲胄,映着雪花闪闪发光,手里始终握着腰间的长剑。

    王黄建议姬信直接遣将守关,阻止汉王入韩地,姬信默然片刻后对王黄道,“此举今后不不可再言。

    王喜亦走来,出神的看着远方的天际线,此刻已经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皆是白茫花一片,他眼神炯炯有神,“三秦王尚且不敌汉王,河南王已降,正急切立功,吾等何人能抵汉军?兵未强时需听信兄所言,不可造次。”

    王喜言毕,姬信将目光从远处收回,那远处的群山中似乎能看到汉军似的。

    王喜接着道,“岂忘鸿门宴起因乎?”

    王黄不再言语,姬信却道,“汉王已至何处?”

    曼丘臣立刻道,“距离阳城不足三箭之地。”

    决定,姬信立刻做出决定,“立刻率军出迎于一箭之地。”

    雪已停,风已止,天还是灰色的,更能突出那一抹绿和一片红。

    刘邦走下车驾,没有多余的赞美之言,直接拉着姬信同乘。

    婚信面上浮现一缕不知所措之色,但眼眸中的感动自主的溢出。

    刘邦道,“韩太尉定韩地,乃有功之臣,当寡人亲至军营裹奖,何劳韩太尉迎之一箭之地……”

    姬信拜谢,“信靠汉王信重方才将兵定韩地,如无汉军之强大,信怎能因势而定韩地……”

    两个人皆是聪明之人,客套话不再言,车驾辚辚隆隆的向阳城之北的营寨行驶而去。

    营寨还是那个营寨,只是营寨里的韩军已经换成汉军,大帐前的旗积亦是红色的旗帜,绿色的旗帜已经撤下,营寨内外酒香四溢。

    酒,庆祝的时候自然少不得酒,韩地大捷,刘邦下令犒劳将士,营寨内外到处飘着酒香,加上空中散发的寒雪气味,没有人能形容喜悦的兴奋,将士们能饱餐一顿已不容易,此刻居然可以饮酒食肉,还有什么比这更令士卒动心的。

    大帐内窃窃私语,在酒香和欢声笑语中,这种声音本难听见,但刘邦却看见。

    窃窃私语之声或许听不见,但私语的模样还是能看到的。

    刘邦看到王黄和曼丘臣在窃窃私语,接着曼丘臣又借着斟酒的机会向姬信窃窃私语。

    雪地上营寨内几乎全部被酒香弥漫,很难闻到别的气味。

    营寨内的一个角落里,枝头上的梅花苞忽然缓缓绽放,一缕梅香随着寒风轻轻送进帐内。

    大帐之内忽然飘来一阵寒香,这让姬信轻微蹙眉后又缓缓展开。

    曼丘臣的那番窃窃私语,虽然仅仅四五个字,却让姬信饮酒的动作变得迟缓,甚至有些不自然。

    刘邦的目光在饮酒时会变得更明睿,这点小小反应已经说明问题。

    姬信再看刘邦的眼神中仿佛多出一缕雾,还有一股欲言又止的感觉。

    在闻到那股寒香后,刘邦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刘邦深深吸一口气,道,“酷寒尚有梅香来,韩太尉不惧风雪定韩地,如今当是梅香酷来来”

    言至于此,刘邦看向一侧的张良,张良会意,立刻便招来卢缩将一印绶拿来。

    看到印绶,姬信的眼眸一亮,只听刘邦道,“寡人与韩太尉有约,今既定韩地,当如约,信当为韩王……”

第七百三十章 关中有急

    言毕,刘邦拿着印绶已走至姬信面前。

    王,在战乱年代能为王乃每个有血气男人的理想,出世的终级目的,无人不对王冠动心,除非他已是个死人,不是每个人的心境皆是修行者。

    居然未曾颤抖,姬信接韩王印缓的手没有抖,仿佛自始至终王就是他的,没有波澜,面上很镇静。

    姬信很淡然,可有人的眼眸中无法遮住喜悦,王黄、王喜、曼丘臣满面红光,不知是酒力在发作,还是兴奋过度。

    姬信为王,意味着他们三人将会有更好的前程,更诱人的富贵。

    不过三人兴奋的神色很快被姬信之严冻结,如同雪地里又来一记冰水。

    姬信道,“信,拜谢汉王,信亦如约,将韩兵从汉王定天下”

    姬信为王,他们三人封侯拜相,一起治理韩地,虽不说一定能将韩国治理成强国,恢复成劲韩之风,至少他们可以过上富贵安定的生活,这是王黄等人的所想。

    可听姬信所言,似乎不太乐观。

    夜幕降临,风雪又至,白日饮下的那股酒热之气已经满然无存,已经躺卧下来的刘邦喘着酒气,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眼眸中射出一道寒光,立刻喊道,“靳强,夏侯婴……”

    或许是因躺在皮毯上耳朵贴地,骤急马蹄声听起来便如雷鸣,惊的刘邦一身的冷汗。

    经历诸般危险后的刘邦对潜在的危及极为的敏感,尤其是马蹄声。

    此时不只是夏侯婴还是靳强守护在帐外,但此刻却冲进两个人影,帐内立刻点燃燎炉,火光中刘邦手里握着那把赤霄剑,眼眸如刀盯向冲进来的人,待看清来人,才放松下来。

    夏侯婴道,“大王,可做噩梦乎?”

    靳强则非常警惕的注意着四周,他仿佛觉查到一些,故而眼神一直盯着西北方向。

    刘邦摇摇头,“非梦也,寡人听见马蹄声,私有数百骑向此而来……”

    话未道完,但已不必言,夏侯婴已明白刘邦之言。

    此处乃韩地,又初封姬信为王,有韩王必有韩臣,韩臣会做何事,未知。

    此处乃汉王所居之处,已经言令方圆几里不准擅自闯入。

    此刻却听到马蹄声,刘邦的心思夏侯婴立刻能明白。

    夏侯婴对靳强道,“吾带骑士前去巡逻,靳强守护汉王。”

    靳强点头,刘邦却道,“不必,寡人亲自巡视……”

    言未必,便听得帐外有甲士报号,“刘将军谒见。”

    刘邦已经坐起,披上衣服,“快请……”

    听到此报号,夏侯婴和靳强二人皆脸色微变,刘将军进帐必有要事。

    此刻在韩地有两人不知心腹,一人乃河南王申阳,一人乃姬信,姬信反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是汉王所封,姬信无心其臣未必,申阳更不一定,如果其于背后突袭,如再劝姬信保持中立,后果还是满可怕的。

    此时刘邦所引并非全部汉军兵力。

    因为可怕,所有刘邦表面轻松愉悦,连降河南、韩二地,可他的警惕并没有放松,笑容虽在面,眸光未散,刘邦斜躺在皮毯上,手却放在距离长剑最近的地方。

    刘贾走进大帐,“大王,关中有急!”

    六个字,仅仅六个字,字字如刀,直接砍向刘邦的心底。

    原本坐起的刘邦,直接一跃而起。

    刘邦,“立刻召集诸将。”

    关中有急,毫无意外,定是章邯在闹事,幸此时韩地已定,河南王已降,其实刘邦很明白,不管二地是否定,刘邦皆要回关中,而且需要速回关中。

    曹参将兵,刘邦非常安心,尤其在坚守景陵二十余日,让刘邦彻底放心曹参留守关中,看着废丘的章邯,为此还调遣樊哙来助曹参,如今曹参来告急,说明关中的确有些棘手。

    大雪不止,夜居然有些白的刺眼,仿佛雪花吸收白日的光线,夜晚在散光,像是白色的水晶。

    不只是韩地下雪,关中亦是大雪不止。

    废丘城外的白色雪地上一处黑压压,一处片片红,黑色如墨,红色如血,如同在白色的雪地上做画。此为汉与雍的战场,此时的汉军兵力与城外的雍军兵力居然旗鼓相当,甚至比汉军还要占据优势。

    红色与黑色在白色的雪地上对峙,中间的战场上横七坚八的倒着许多兵辛,有雍士卒,也有汉士卒,还有倒地的战马。

    红色军中有一人眼眶的欲裂,怒气冲冲,“未曾预料,章邯城中新征如此多兵力,更未料会有楚军骑士从背后突袭,可恶!”

    汉军的统帅曹参脸色平静,双眸似水,“此举章邯早有预谋,汉王东出函谷,章邯因汉王滞于关外故而与楚秘联。”

    “可樊哙不明?”

    “何处不明?”

    “为何汉王一出函谷不久,楚军便至,为何如此之快?”

    樊哙有些不明白,但眼眸中的疑惑之色,始终被怒意掩盖。

    曹参则若有所思道,“此楚军非彭城之楚军,非项羽特所增援。”

    言毕,樊哙神色更加的疑惑,“何意?”

    曹参反问“汉王此次东出函谷,意在何处?”

    樊哙略加思索,仿佛在思考肉几斤几两,道,“三川郡、韩地......莫非韩王郑昌所引楚兵?”

    曹参点头,“章邯定是知晓项羽封郑昌为韩王以距汉,故而与郑昌有谋约,待汉军滞留于二地时立刻出击。”

    樊哙怒道,“好阴险之章邯,当引水灌之,吾不信,其仍不降乎?”

    曹参非常斩钉截铁的反对,“不可,水淹会伤及城中之民,此举有损汉之名,需大王回关再做定夺。”

    樊哙无奈一笑,又建议道,“既如此,是否立刻向周将军求援?”

    曹参依旧摇头“陇西之战已至关键时刻,不可功亏一篑,只需坚持十日,汉王必回关中。”

    雪仍在下,大片大片的落,这本是卧在绒被里的时刻,或者与人在燎炉旁饮酒食肉的时刻,下雪的时候适合饮酒,可这个冬天注定无法平静的度过。

    十一月的天,寒风呼啸,雪花迷人眼,一眼望去分不清东西,找不到南北。

    “大王何处去?”声音里充满关切和焦急,说话的是曼丘臣,目前已被姬信任命为韩相。

    姬信道,“自当去点兵随汉王入关。”

    姬信说的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曼丘臣的一脸焦急,眼眸中闪过不解之色。

第七百三十一章 关中对峙

    曼丘臣则道,“韩地初定,仍有变数,关中之急定为雍王所为,雍王必与韩王郑昌有约,此时如去,韩地一旦有变,得而复失也,如楚再来助雍,其祸福未知……大王当以韩地初定为名,留韩,坐观天下局势。雍王善战,如拖住汉,甚至反败为胜,日后楚来责问,当如何应之?”

    姬信的神色中流出不太赞成之色,“吾已击降郑昌,已与楚相悖,何以虑楚?”

    曼丘臣依旧觉得不妥,“望大王三思,此乃韩独立之机,大王可愿一直从汉王之命乎?”

    姬信面有不悦之色,但并无斥责曼丘臣之意,开口却是比较柔和而坚定的声音,“寡人乃韩王,新韩开国之君,岂能长久居于人之下……韩兵未强,天下未定前,不可再言此语。”

    灌婴、陈贺、孔聚等战将迅速向中军大帐奔去,向刘邦的大帐内汇聚。

    诸将风速般赶进刘邦的大帐内,并没有见到方寸大乱的刘邦,而是气定神闲,镇定自若。

    只是那脸上的笑容不见,更看不到脸颊的酒窝。

    刘邦很少有不笑的时候除却他在说话的时候,不言时,总会感觉他在笑,此人似乎不会有哀愁似的。

    可此刻刘邦的笑已不见,虽然气定神闲,但已知道刘邦内心是多么的焦急。

    灌婴今夜出帐稍迟,他今夜饮下不少酒,头有些胀,他饮那么多酒,刘邦是允许的,甚至还劝其饮下一爵。

    或许三川、韩地已定,暂时不会有大战,至少今夜不会有,所以灌婴饮下许多酒。

    灌婴用雪水使得自己变得清醒些,刚至大帐,尚未迈进大帐,灌婴便不得不又改变方向,刘邦的命令已经下达,在他刚要入帐时,已命灌婴为先锋引军疾行回关中。

    关中的雪依旧在下,此乃灌婴第一次由函谷关进入关中,虽然是第二次进关中,但却是由函谷关进入乃第一次。

    雪在下,天空之色由花白色变成曙白色,仿佛曙光即将透出一样。淹没在大雪之下的咸阳别有一番风味,看不见昔日的大火焚烧的痕迹。

    如果是第一次见咸阳,并没有看到过大火留下的痕迹,已然会觉得咸阳很美。

    项羽的这把火并没有完全将秦咸阳宫尽数焚毁,那些依旧矗立在风雪中的宫殿当真如雪中寒梅。

    灌婴看得不禁有些痴迷,大雪下的咸阳在马背上匆匆掠过,让人有些留恋,但灌婴知道他此刻可不是回来赏雪景。

    夜色退去,天地依旧白茫茫,白的刺眼,废丘城外的对峙终于打破僵局。曹参与章邯在此对持数日,再一次发动攻击,进攻的一方并非汉军,而是雍军。

    在城中休整数月的章邯似乎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刘邦不在关中,汉都又在南郑,并没有丞相在关中坐镇。

    留守的多为武将,他起初认为汉军无法在关中长期与其对峙,可慢慢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曹参这位大将,不仅有征伐的将才,又颇具丞相之才,不仅将废丘周围的城池控制的固若金汤,还将他们变成就近的粮仓。

    颇为难对付,如果不是刘邦出关带走大部分兵力,留下的兵力不足以发动猛烈的攻城,章邯觉得不会有充足的时间休整。

    仅仅月余的时间,章邯便从废丘城内征募兵丁两三千,并进行严格的训练,秘密的进行训练,不敢发出声响。

    章邯看出刘邦的心思,认为他章邯只剩下一座孤城,很难翻起什么大浪,故而只留下兵力围城,困而不攻,困其粮尽而不攻自破。

    抓住不进攻的机会,章邯一边在城内训练新兵,一边命王周秘密与郑昌联络,向其借兵,相约攻汉。

    忍耐,等待,隐而不发,即便是汉王已出函谷,他依旧没有动,直到听闻刘邦降下河南王时,其将有些着急,建议立刻采取行动,否则一旦刘邦胜利而归就麻烦。

    可章邯非常相信韩王郑昌,只要能拖住汉军,便立刻发动反击。

    军的确被困在韩地,处于焦灼状态,如陷入泥潭,但章邯没有想到的是此时引汉军在韩地征战的乃姬信,虽为汉将却实为韩太尉,他所引的的确是汉的名号,却已经慢慢转变成韩军。

    章邯知道刘邦被滞留于关外,却不知那不过是刘邦的一路别将而已。

    天空的雪变小,风亦似乎停止。黑色的不断向红色的汉军挤压。

    章邯不断变换令旗的方向和形势,王周持一杆义云枪左冲右刺,那双眸子在雪花中如同眸如猫眼发亮,恨不能一枪刺穿万千雪花,直接取曹参之首级。

    曹参稳坐于中军,樊哙几次欲提着冷月双刃斧杀出去和王周杀个痛快,来个若死吾活之战,皆被曹参拦下。

    樊哙心急,看着雍军一步步向汉军挤压而来,他眼睛怒意慢慢,眼眸有些发红,自汉军还战关中,何时遭受如此之挫。

    雍军居然依靠其兵力较多,居然欲将曹参军全歼,依靠持大盾长矛的步卒形成盾墙,一步步向他们碾压而来。

    脚下的雪是热的,被血染热。

    一次次试探冲击,没有突破,每次皆会遭到强烈的封锁,于是雪地上多出数十具长眠的士卒。

    生前他们为敌,着不同色的衣服,但死后他们的血是一样的,一样的鲜红,一样的温热。

    樊哙愤怒的浑身在颤抖,唯独那握斧的手很稳定,“敬伯兄,让哙杀出一条血路。”

    曹参依旧很镇静,丝毫不惧渐渐缩小的圈子,忽然曹参眉毛跳动。

    一战将纵马向汉军驶来,能从汉军唯一后方奔来的必为汉将。

    此将持乌蛇矛纵马而来,速度奇快,眨眼便到曹参身前,飞身下马,此将阔面鹰鼻,眸如繁里,身如劲松,正是时常跟在樊哙帐下的奚涓,是樊哙的得力助手,更是刘邦身边的四大护卫之一,奚涓在曹参身边嘀咕几句,曹参眸子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狂风突起,雪花乱舞,正是突围撤退的好时机,樊绘为首向北杀出,一副要退向好畤的模样。

    汉军撤退的模样有些狼狈,丢胄弃甲,看到这一幕王周立刻欲纵马去追,章邯欲阻止道,“不可追击。”

    “大王,时机不可错过……”

第七百三十二章 雍王反击

    章邯无奈道,“与曹参交手,何曾见其军如此慌乱,必有诈……”

    可惜后面的话王周并没有听见、人与马已经淹没在风雪之中。

    一支黑色的骑士很快淹没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章邯眉头紧皱,眼眸中还留有一丝无奈之色,他知道王周憋在城中数月已经无法忍受,好不容易有机会在郑昌那里借到一两千士卒,初战大胜,岂能收手。

    败而气馁,胜而骄,不乏能忍辱负重者,然能胜而收心者少之又少,自陈仓大败后,雍军一直被汉王碾压,这让王周很不舒服,这次借兵走小道而归,突袭成功,总算出一口恶气,王周再亦无法刹住教训汉军的心,引雍骑士纵马而追。

    站在章邯身旁的其余将询问,“大王,是否追击?”

    章邯斩钉截铁,毫无犹豫,“立刻回守废丘。”

    “可王将军……”语言中充满对王周的关切之情。

    章邯道,“曹参善将兵,其败退之状有诈,恐汉王已回关中。”

    “岂会如此之快兮!”

    章邯道,“汉王尚未至,可其先锋军未必也。”

    风更大,雪花更大,飘落在身上长久不融,一支黑色的骑兵放缓速度,目视前方一片白茫茫,早已不见汉军的踪影。

    风如寒冰,额头上却不知何时已渗出汗珠,哪来的汗珠?

    王周伸手擦掉汗珠,额头立刻凉飕飕的,居然看不到汉军的踪影。

    迷路,王周的直觉告诉自己,他已迷路。

    可这不太可能,王周是秦将,虽然在秦始皇时他不能到处在关中游走,但废丘附近他还是非常了解的,因为他曾为废丘之吏,此乃章邯为何选择王周为守废丘大将的原因之一。

    即便对此没有非常的熟悉,但总比曹参等汉将要熟悉,可现在迷路的偏偏是王周与其骑兵。

    莫非汉军故意为之,就是要引诱他引兵追击而迷路?

    王周忽然有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

    雪花,满地的雪花居然猛然暴起,雪花居然向上窜起,白花茫的雪地上突然间冒出诸多汉兵,红色的战服使得白茫茫大地上仿佛出现诸多红色的梅花。

    一将从雪地上一跃而起,他居然藏在雪下,不知蜗在雪地上有多久,放眼望去很难发现雪下有人。

    一杆青矛如一条青蛇一样闪电般向王周刺来。

    王周大惊,急忙躲闪,不科这一枪并未刺向王周本身,而是刺向其胯下战马,马惊如人立,王周直接摔下战马,雪花飞溅,噌的一声,长枪着地,借助长枪的反震之力,王周未曾摔倒在雪地上,而是稳稳的落在雪地上,汉卒迅速向其围拢而来。

    此大雪,下的王周吃惊而意外,却下的眼前的汉将有意外的惊喜。

    一直猫在雪地中准备伏击的汉将正是灌婴帐下的戴野,受命灌婴隐于此地既为汉军撤退做掩护,更为伏击雍军,给雍兵一个毁灭性的打击,故而这支伏击兵的数量在一千五左右,再多容易暴露目标。

    一千五百人亦不少,各个如雪原上的狼,偏强而不孤单,冷酷而不绝情的藏在雪中,他们皆爬在荒草上,任由积雪将他们覆盖,自他们至此处时便一直未动,直到适才发动进攻之时才一跃而起。

    戴野的眸子里如野火一般在燃烧,欲将这黑色的骑士烧成灰烬,重新融进这白茫茫的大地。

    在戴野引兵至此的时候,所有人皆认为这里不可能做伏兵,不占据地利,根本无法掩藏,可戴野的眸子如野火燃烧,居然如现在一般有些微微发红,只道出一个字,“雪。”

    雪可以为他们做掩护,接着戴野率先伏在雪地里,让雪逐渐掩盖自己。

    数名汉卒向王周围杀而来,黑色的骑士立刻与汉兵斯杀起来,一方救人心切,一方杀敌有方。

    两方厮杀,王周的一杆长枪如蟒游走,汉卒持戈矛居然无法拦住,但戴野静静的看着一点不着急。

    黑色骑士连渐在减少,红色的汉兵占据绝对的优势,那红色的汉兵仿佛是跳动的火苗将黑色的骑士一个个燃尽,永远的失去生命,如果无人去为他们收尸,可能永远会埋葬在这里。

    红色的汉军在慢慢吞噬黑色,可始终有数十名黑色雍兵无法被抹掉,护着王周向废丘城的方向逃去,戴野见王周即将逃走,没有急着去追,而是隐去旗帜,再追击而去。

    那眼眸里流出一股失望之意,仿佛可伏击的雍兵数量少些。

    废丘城还是那么的威严,甲士林立,黑色的旗帜迎风鼓动。

    风雪之下,没有飘扬的旗帜短时间很难分清敌友,城上的章邯静静的看着远处的雪雾,那是战马在雪地里奔腾的结果。

    “大王,王将军归来,吾亲自开城门……”

    城门二字直接被章邯的话打掉,“不可,再近些……”

    马蹄声越来越近,亦越来越响,章邯看着下方雪花中的一支骑兵,那双眼眸忽然变得鹰眼一般盯着下方,仿佛可以穿越层层风雪看清骑士的面孔,章邯瞳孔微缩,“放进百余骑,立刻放下吊桥。”

    诸将虽不知为何如此做,但他们知道不是每个人能公然违抗雍王之令,他们不是王周,所以只有服从。

    “大王…臣……罪臣该死,请大王责罚!”

    城门短暂开合之后,王周总算侥幸逃回一条命,向章邯请罚。

    一入废丘,王周立刻意识到那真的是汉军的陷井,更难以置信,汉军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回到关中,王周相信绝无可能,而且他和章邯谋划很久。

    在做出此举之前,他特地密令陇西的盗巴一定要拖住周勃等汉将,令他们无法回援,章邯更亲笔书写一封简书传于北地郡的章平。

    不仅王周相信,章邯亦相信依靠陇西、北地二郡可以将汉军留在关内的兵马来个各个击破,彻底来个大翻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夺函谷关,将汉王距之关外。

    可未曾想到结果竟是如此,王周静静的看着章邯,但章邯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连看亦未看王周一眼,既没有责备,更没有一句安慰,而是让王周就这么站在风雪之下,王周看着章邯离去,心里发寒。

    雪不冻人,人自寒,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许没有人能形容。

第七百三十三章 断枝之梅

    虽然心寒,但王周的眼神里却无半缕的幽怨,反而是一丝丝的愧疚。

    王周知道雍王最后的反击之战失败,而且绝再无机会,彻底失去夺回关中的可能。

    数月的精心计划已付诸东流,这个打击设让雍王怒而杀人,已经是很不错。

    风雪中的章邯不知何时已经驻足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眸盯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一株梅花。

    枝头上的梅花那么的坚韧,风狂吹依然在,寒雪飘落,它依旧傲立,花色鲜红,没有一丝冻伤的迹象。

    风雪洗礼,它依然傲立,仿佛风雪赋予它很独特的美与香,可现在令章邯想不到的是风雪未曾动其骨,积雪却压断梅枝。

    花朵虽然依旧在绽放,依旧寒香飘飞,可它已经失去根基,枯萎掉落必定不会随心而落。

    雪花虽轻,积雪可断枝。

    枝上虽能续梅花之命,可还能支撑多久……

    章邯驻立良久,才迈开步伐,慢慢向那断枝走去。

    断枝上的梅香如故,章邯眼眸中的那股傲气彻底消散,但倔强不服之气犹在。

    为何梅花总是在风雪中绽放的更令人沉醉?这是刘邦问出的话,其身旁群臣和诸将言不在意,没有一个令刘邦眼前一亮的答案。

    进入关中,刘邦没有直接坐在栎阳的宫殿上,而是直接来到废丘城外,既然关中之急源于废丘,刘邦不放心安坐在栎阳,坐等诸将的战报。

    至废丘城外,刘邦的目光直接落在一株幼梅,枝丫很嫩,并非老枝生新梅,或许缺少老梅枝的稳固,这株幼梅在风中似乎要被吹折,故而刘邦欲为其做遮挡。

    刘交则说道,“红梅自有御寒道,大王不必为此忧……”

    闻言刘邦哈哈大笑,“交弟所言甚是,寡人自顾不暇,竟担心其梅花,其梅花或无此忧,不过人忧耳。”

    言至于此,刘邦话锋一转又回到先前的话题,“风雪摧百花,为何独留梅花寒香来?”

    此问难住刘交,他自认博览群书可回答其兄这个问题,不料他搜刮所读之书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作答。

    刘交越加觉得其兄刘邦不简单,读书不多,但悟性极高。

    群臣诸将不知道为何刘邦一定要问这个问题,刘邦道,“唯有子房为寡人解疑答惑兮……”

    张良天生多病,体质不壮,因得黄石公授书,常研习之,既有太公兵法又有养生之学,无奈身体改善非一日之功。

    天寒大雪,易受风寒,故而刘邦特择一车驾,命一御缓载其回关,故而刘邦纵马回关中,张良缓随其后,然张良忧关中之急,故而已为刘邦详细画策。

    虽妙策随刘邦入关,然张良依旧不太放心。

    “再快些……”

    “如再快,恐先生身子骨难以支撑。”

    “有积雪铺路,良可以,尽可加快。”

    风雪不懂人心,越加的狂暴,然刘邦和张良还是提前相见,并非车马加快,而乃刘邦亲自回迎。

    再至废丘城外,刘邦又重复那句,群臣诸将的目光皆聚焦在张良的身上,皆竖耳倾听,欲知张良所言为何。

    只听张良却道,“寒梅虽傲然风雪,却有独享之嫌,不争而争,莫与之争,此潜藏之危最也。梅花已有傲骨,自不屑与百花相争……”

    张良一番言语,刘邦的神情变换不定,但眸子里溢满深思之色,显然对这个答案还是比较满意的。

    群臣诸将哪里知晓此刻的章邯对于刘邦而言,就如这枝上的梅花,二王已降,唯有他傲立雪中。

    傲骨之梅不愿与百花相争,自不愿与百花共享,这是张良给刘邦的建议,劝刘邦彻底放弃劝降章邯的念头。

    如章邯愿降汉,早已投降,如今关中已大定,独守一座孤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乃梅花之傲骨,他是不会投降的。

    宁可被寒风吹,被冰雪覆盖,亦不愿与百花共享春天。

    刘邦长叹一声,“一代名将,可惜!”

    刘邦拉住张良的手,“进帐再言。”

    刘邦引群臣诸将入汉军营寨,此塞乃曹参长期围困废丘所建造,已经比数月前完善的更加坚固,犹如一个小城池。

    梅香伴酒香,刘邦再次回到关中心情不同,喜忧参半,但关外的成果怎么亦无法抹去刘邦眼眸中的那丝丝缕缕的忧虑。

    “子房所言甚合寡人之意,废丘不拔,章邯未降,始终乃东进一绊脚石,甚是危险,即牵制吾一支汉军,更滞留吾一员大将……寡人在河南国,尚近,如远在赵地,楚地,当如何?”

    群臣诸将尚不明白张良所言是仅仅言梅,还是暗含其他之意,此不知,但皆听明白刘邦的意思。

    章邯的确是个难缠的对手,令在关外的刘邦火速返回,这可是大大的不妙,亦是令人大大的恼火。

    前方拼死拼活,后院起火,这可是灭顶之灾,虽然关中之急迅速得到解决,可这种情况如接二连三发生,可是要命,甚至可以令前方的一场胜利在望的战役变成惨败的结局。

    这点刘邦和项羽皆有体会,如果不是赵高在咸阳不断的搞后院失火,章邯岂能会难么容易的投降?

    章邯的战绩已经有目共睹,如果后园不扯肘,真的不好说。

    后院一次失火是失误,但绝不能再有第二次,否则那就是找死,只有一次比一次致命。

    不过刘邦并不愿意强攻,那样损失太大,很容易造成兵力的逆转。

    刘邦道,“寡人东进之策不变,更不宜推迟,天下战局瞬息万变,一旦错失将不可挽回,身死道消皆非危言耸听,然强攻不可取,诸公,当如何?”

    群臣诸将一时间沉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个后院的问题。

    欲使后院不起火,唯有去除火源,但去除火源哪有不损伤的。

    诸将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那就是攻城,拔城,击杀章邯,彻底铲除隐患,但此举肯定会有损失,兵力的损耗在多少,诸将无人敢言。

    刘邦的目光在诸将的面部中扫过,无人言,即便是在韩信的身上停留,韩信的回答依旧是攻,非拔城不足以消除……

    对于如何攻下此城,韩信倒是提出许多策略,倒是有以少制多,但太过大胆,未必对章邯有效,刘邦并不敢轻易试之。

第七百三十四章 关中之策

    灭掉章邯是必须的,不在今朝便在某日,而且越快越好,但三秦大地基本已定,刘邦不愿因一座小城而折损太过汉兵,甚至难得的战将。

    故而刘邦原本想的是困而不攻,一直困,断其粮,绝其水道,不信章邯不降,能撑几时。

    孰知章邯不仅能撑还能时不时来个反击,废丘城内居然提前挖掘蓄水池,还有储存好的粮草,果然是大将出身的王,完善都城时永远不会忘记行军最缺的两样东西,水和粮草。

    诸将或无言,或言不合意,刘邦的目光便聚集在张良的身上。

    张良一直处于深思的状态,此刻倒是准备谈一谈,见到刘邦的目光,便知其意,“大王,章邯尚有强襟外援,其弟章平非别将可比,其心必坚,不早除,如其与匈奴相约,后果不堪设想,虽上郡已定,然北地郡依旧为南下攻击咸阳的要道,纵使铲除章平,彻底断绝章邯复国念,然北方匈奴不可不防,关中汉军兵力终究短缺……”

    “此乃寡人之忧,当如何?”刘邦对于张良没有言强攻废丘感到比较满意。

    张良继续道,“关中当有一人,替大王安抚关内百姓,征收关中赋税以减免蜀汉民之劳苦,慰劳蜀汉再定其心,关中子弟勇武善战,当多加选用,以三秦子弟自保关中之安也……”

    言未毕,刘邦立刻想到萧何,“子房之言,可乃调萧丞相入关,迁都关中乎?”

    张良点头,“然也……由南郑迁都关中,秦灭,置三秦王,其士子不知心所属也,废秦社稷,立汉社稷,汉即生根,定贤才摇摆之心,有利招揽贤才。萧丞相坐镇关中,下可抚民,上可征发关中之兵,不出数月,关中心定。纵章邯有翻江倒海之能,无士民随行,断枝寒梅耳。”

    大妙,此乃刘邦对张良此举的平价,刘邦初定关中已数十日,竟不曾想起废除秦社稷,立汉社稷,更不曾想将汉国之都由南郑迁王关中。

    在刘邦的内心里对蜀汉是充满感激之情,如果迁都,不知是否会给蜀汉之民有影响,会不会不利汉在巴蜀之民心中扎根。

    这个顾虑刘邦自然亦道出,张良面带微笑道,“丞相数月治理巴蜀汉中,汉律法已置其心中,蜀汉民给军事不辞劳苦,心岂不定乎?大王赐封范目归乡,多几人如范目忠汉者,蜀汉何患之有……”

    刘邦脸颊的酒窝再次出现,刘邦真的很高兴,关中起后院之火的忧虑完全消除,摆在他目前的竟然是一副全新的图景。

    诸将如曹参、樊哙、灌婴、刘贾等无不对张良的谋略心生敬佩之意,这些事情其实他们心里皆懂,但就是想不起去提醒刘邦。

    如饮酒食饭一般,可他们就是不能很恰当的想起何时该饮何酒。

    刘邦眼眸放光道,“立刻传令,命萧何准备相关事宜,迁入关中……”

    此道命令下达后,刘邦见张良似乎仍然有言欲道,“子房,可有不妥处?”

    张良缓缓道,“关中之患,除章邯之弟章平,陇西亦需尽早定下,可收回一路别将,以作东出之资。”

    陇西有雪,纷纷大雪之下的西县城池如一匹孤独的野狼,矗立在一条江水之北。

    河面已经结冰,冰面上滞留着数只鸬鹚,长长尖尖的嘴凿出一簇簇的冰花,冰没有碎裂,出现一个圆形小孔。

    漂浮的鱼儿本在冬眠,毫无反应的被鸬鹚叼出冰面。

    忽然那些尚未凿出鱼儿的鸬鹚竟然扑棱棱全部飞走,冰面上不知何事流来红色的液体,片刻被冻成红冰。

    冻结的红冰蜿蜒白色的冰雪之上,目寻红色的源头,看到西县城外的护城池上不再是白色,而是晶莹的红色。

    横七竖八的叠躺着一些士卒,多为黑色的雍兵,很快便被白色的雪花一点点掩埋。

    风雪不止,城上的甲士哆哆嗦嗦,不只是冷,还是恐惧。

    随风袭来一阵阵腥味,不少士卒开始呕吐。大雪可以掩埋一切,仿佛城外不曾经历过厮杀,可风中为何还有血腥味。

    雪尚不能埋藏的唯有惨烈。腥味过后,便是酒香与肉香,甲士们只觉胃部搅动,又是一阵的呕吐。

    好饿,饥饿是甲士们头脑眩晕,冰冷使得他们身体僵硬,香味使得甲士脸上的怒容更盛。

    西县城内一片狼藉,仿佛这里经历一场浩劫,像水灾,冲垮这里的一切,因为没有灼烧的痕迹。

    可这里的房屋不知被什么拆的七零八落,到处是残垣断壁。

    在众多残破不全的房屋中有一处非常的显眼,因为那里的房屋完好如初。

    院落内飘着酒香和肉香,还有琴舞相伴。

    “为何援兵还未至,西县民已无圆木可拆,滚石亦用完。”说话的西县丞,他饮下一爵,眉头紧锁,一脸的焦急,眼眸中还有一股的怒意。

    “吾亦不知,以往,陇西都尉绝不会如此,兵该早至。”西县令亦感到意外,他心里开始犯嘀咕,难道雍王之令已不好使,否则以他与雍王的关系,即便盗巴乃陇西都尉,应当敬三分。

    想到这里县令那脸上的愁容消失,变成恐惧,甚至还有冷汗渗出。

    外面虽然冰天雪地,但屋内温暖如春,舞女腰肢如柳,香风阵阵,歌声清脆动听。

    可此时的县令早已无欣赏的心情,而是一股的冷汗直流,“陇西都尉,已反乎?”

    西县令想来想去觉得兵马未至,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盗巴已经不再听从雍王之令,而是以陇西都尉的身份在陇西称霸,在陇西为王,已反雍王。

    西县丞则摇头,“此非理由,如盗巴居陇西自立为王,当更加需要兵马来维持陇西,汉军已略定陇西,盯着上邽,虎视眈眈,其怎会放弃西县……”

    西县与上邽成犄角之势,盗巴即便称王,绝无放弃西县之理。

    此言才让西县令心情稍微放松,但一想到为守城,城中的房屋大多已拆除栋梁,砖石圆木已充作武器砸向城下。

    更无兵力再出城而战,如此下去不仅城内拆无可拆,城中粮草已将耗光。

    西县令道,“粮草将尽,水源冰冻,恐人吃人,当如何?

    西县丞叹息道,“万不可坐以待毙,如哗变,吾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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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室风云录介绍:
两汉数百年,除那些耳熟能详的人物,还有多少英雄故事淹没在历史长卷里,让我们一起挖掘出来,来不及先生感谢每个打开这本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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