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 东攻砀萧之地
有卢绾此句,郦商自然明白,于是只带数日干粮便向昌邑、胡陵之间全速而来。
途中郦商下令千人以下不得问粮草之事,跟帐下老将亦不敢言粮草,皆以为粮草队在后方。
郦商一路前来其实一直在思考粮草之事,就地解决,该快速怎么解决,还好他有一些作为别将攻略汉中、北地、上郡的经验。
刘邦入关前,郦商曾为别将攻旬关定汉中,那是他便拥有自筹粮草的能力,不可能关外的刘邦来送粮草。
能成为一路别将,除出色的将兵能力外,便是拥有自筹粮草、自扩兵源等诸多的能力。
可郦商明白,那个时候没有遇到真正的强者,多数能力都和郦商差着等级。
如今如果面对龙且、项羽这样的强者,兵力如果不占据优势,那么必然是挨打的份。
想在与他们对决的时候自取粮草可就难矣,之前在北地、上郡单独行动时临走时可是带着一大批粮草的。
最主要的是三秦大地归汉已是大趋势,北地那是当做汉地盘来做攻略的,拿下城池后,立刻就有汉将占据,栎阳更是会派遣官吏来接受管理,有时候也根本不用派遣,雍军败退后,城池中的大小主动归汉,便拿着各种牛羊美酒来犒劳汉军。
在攻略三秦大地时,那自筹粮草还是较为容易的。
如今在东郡和楚骁将斗,自备粮草让郦商倍感压力,可曹参这句粮草必然不济,可从军中调拨一些的话,如同雪中送炭。
郦商拱手谢过曹参,便将一份军令交给曹参,最后清点粮草率军沿泗水向西而去暂且不提。
济水和泗水在定陶之东汇聚,也可以说是济水过定陶后,一分为二,一路向北穿过济北郡、临淄郡流入大海,另一路向东再向南,变成泗水。
刘邦遣郦商而来,在曹参看来算是解决后顾之忧,可以沿泗水一路南下于彭城之北驻扎,修筑壁垒,准备进攻彭城。
可看到刘邦的军令后,曹参有些迷惑,军令中则是命其南下,向萧县而来,目的是牵制住驻扎在萧县的一支主力军,如果能击败更好,为汉军中路破砀县楚军进行掩护。
砀、萧驻扎着守卫彭城的主力军,如果砀是第一道防线,萧就是第二道。
在防御中存在着一个怪圈,那就是第一道防线特别难突破,一旦第一道被突破,往往后面就是势如破竹,甚至一路横扫,所向无敌。
刘邦当时在攻入关中时就是如此,在三川洛阳附近没有讨得便宜,找到机会,改道南阳,准备入武关,武关相当难打,最后靠着张良之计才勉强突破,付出不小的代价。
可等到第二道防线,峣关则比第一道容易很多,同样是张良出计策,郦食其、陆贾出马立刻就从上善伐谋中取得成功,攻心成功,进而一举大破峣关守军。
待到第三道防线似乎更加不堪一击,连夜作战居然没费多大劲就突破蓝田,进入咸阳。
三道防线,刘邦停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最长的自然是武关,这个关头本身就易守难攻。
如今的情景,刘邦觉得和当年入关情景类似,只是略有不同,至少突破第一道防线后,有彭越相助,在梁地不断骚扰,第一道防线反而不用费太大力,得益于白捡一个统帅三万余人的大将。
有如此大将收拾第一道防线的残局,汉军的压力小很多,但第二道防线就只能凭借自身实力来突破。
刘邦相信第二道防线即砀县楚军一旦大败,那么第三道防线便不足为虑,进入彭城指日可待。
可现在居然停留十日,居然又是止步不前。
先前栗县受阻,河南王申阳亲率兵马无法突破,最后由柴武都尉出马,才击破楚军,大军再次开拔,在砀西稳稳扎营。
由于柴武在栗县立下大功,刘邦迁其为将军,命其为先锋继续向砀县进发……
“柱国,不可,项柱国,万万不可。”
“柱国当坐镇彭城,不可亲临前线,太过危险。”
“然也,定陶之战,柱国不顾及个人安危,亲临定陶,以步将统领楚军与龙大司马共击汉军,可定陶寡不敌众,险些被虏,此险绝不可重演。”
原来项它、魏咎作为睢水一线的防御主帅,见定陶龙且、项襄军面对十余万大军,兵力悬殊,便引兵去助龙且。
不料还是败给曹参军,龙且兵败,项襄投降,项它逃回彭城。
项襄投降汉军的事情很快传遍京都彭城,项氏战将中成为俘虏投降者,项襄是第一人,很多项氏子弟眼眸中流露出鄙夷的神色,也只有项它知晓一个项氏战将甘愿被俘而不自杀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仅要忍受来自家族的鄙夷,甚至驱逐出族,从此家族谱中不再有项襄此人,还要面对汉军那边的各种非议。
被俘、投降所要忍受的要比战败多的多,甚至比战胜还要付出很多,承认自己战败,而且甘愿被俘,这里面掺杂的事情很多。
俗语说死后一了百了,可见死有的时候是一种解脱,不是死就能解决问题,活着反而是一种责任。
投降,项襄一定是付出很大的勇气,项它能够理解,有人偷偷议论说是因为项它和项襄是好友,这才如此看。
不过虽然项氏子弟一片嘲弄之声,但有项它和项伯的庇护,项襄的家人倒是安然无恙,没有受尽白眼和奚落。
等到项它回到彭城,坐镇彭城的曹咎便将汉军已经行至栗县的消息告诉项它,汉军即将逼近砀萧之地。
得知此消息,项它甚为担心,再次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亲临前线压阵。
群臣诸将皆阻止,皆规劝,就连项伯也觉得有些不妥,无奈拗不过其性子,而且项羽临走前已经宣布曹咎和项它乃睢水沿线的防御主帅,项伯只好答应。
曹咎也认为相它不宜再冒险,但项它说服曹咎道,“如今汉王率各路诸侯王已经逼近砀、萧,汉王尚且亲征,如今项王不在,吾等不应代项王镇守前线乎……”
寥寥数语,说的曹咎竟无言以对,默然良久后,曹咎开口道,“既如此,曹咎亦当亲临前线。”
第九百零一章 我不只是会耍剑
项它点头,二人一合计,决定分头行事,曹咎以大司马身份亲临萧县,项它(一作项他)亲临第二道防线,砀县。
这第二道防线乃由楚军三四万精锐驻守,不仅城高池深,而且城外修筑非常坚固的壁垒,和砀城池形成浑然一体。
虽不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要塞,但挡住十余万兵马还是不成问题的,如果再有非常出色的将领镇守,那么即便是二十万兵马想一举突破也不可能,非丢一层皮,少一块肉,才有那个可能。
因为有这支精锐在,故而项羽在城阳发齐时才有先破齐后击汉的底气。
此支兵马在芒、砀之间,经常实地操练,兵强马壮,战斗力极强。芒、砀山对于刘邦而言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里曾是刘邦发迹之地,亦是避难之地。
如今再次滞留于芒、砀之间刘邦感慨万千,起初在柴武突破栗县之后,刘邦便命其为先锋之将,先行试探砀县。
不料一试就是十日。
“柴将军,此等楚军战力甚为彪悍,非栗县之军可比,是否向汉王请兵增援?”
一名战袍染血的战将向一将军进言,此战将身如韧槐,大有劲风不能动其根之势,眸光似火。
对面的那位将军则形如岩松,神如猛虎,眸似碧潭,乃一勇谋兼备之将,自然就是刘邦此刻的先锋将柴武。
柴武见战将唐厉血染战袍,便能猜到前方的战场到底有多激烈,可柴武不甘心,才由都尉升为将军,并由刘邦亲自授予将印,岂能在砀县无功而挫,不甘心。
此刻刘邦非常倚重的豹将靳歙自突破第一道防线以来,刘邦一直没有让他在出手,柴武心里很清楚,这是在藏拙,在磨砺这把利刃,在蓄势待发。
一旦靳歙出马,砀县之功恐和他柴武无缘。如今新升为将,刘邦又给予那么好的机会,柴武不想放弃,他能敏锐的判断出如此砀县由他柴武领衔拿下,必定可以跻身十八豹将之列。
这唐厉由刘邦增调给柴武,战力不弱,几次冲杀都是他一马当先,杀的力怯时才退回指挥阵地。
前线打的苦,汉军一直被阻挡在护城池外,连真正的城下都没有逼近。
不过虽然苦,唐厉也算是条汉子,努力拼杀,不愿去向柴武要求增兵,因为按照他的推算,再坚持一下就可以突破,从而兵临城下。
可未曾想,原本已经快坚持不住的楚军,不知怎么回事,战力忽然又进行飙升,实在无法突破,而且险些被一战将击杀。
此楚将甚为勇猛,一把加长之剑居然削铁如泥,剑法刚猛又不失空灵,或劈,或斩,或刺,每击出一剑,必然有人倒地。
如那长剑击中的是骑士,骑士咽喉只有一点红,连声音都发不出,便随着一条血柱倒下。
如砍中长矛,必然落下一地矛头,再催马击出,竟如一道小旋风一般,必然有十数汉卒倒下。
或收剑在腰间,换一杆楚戟,与汉军中竟入无人之地,唐厉望之,心生怒意,怎能让一楚将挡住立下盖世之功的机会。
持铍一路杀向那楚将,二人大战十余回合,居然不分胜负。
铍法精妙,静如龟息,动如脱兔,杀意似风,风过无痕,轻轻来到,待觉知有风时为时已晚。
再看那楚将,一杆长戟蛇走蟒吞,静如寒冰,不动却自发寒意,动如猛虎,不出则已,出虎爪岂能落空?
老虎狩猎前总是会寻找一击必中的机会,如出那虎爪自然不愿落空,可惜这戟法虽然厉害,但那铍法也不差。
唐厉早年曾随刘邦游历,后遇奇人传一铍法,奇人说这铍法可助唐厉建功立业,走向封侯拜相的人生巅峰。
归来后,唐厉自诩乃将相封侯之人,当多加自勉,众人皆耻笑,认为这孩子和那刘季(刘邦未起事时的称呼)一样疯疯癫癫,说的好听乃任侠,说的不好听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可唐厉一点不气馁,更不生气,依然默默修炼那铍法,继续与刘邦交往,一直等到秦末大乱,刘邦起事后,他立刻以舍人身份加入刘邦。
一路靠着那奇人传授的铍法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一名都尉,距离封侯拜相已经不远。
一个乃号称楚国第一剑客,一个乃奇人传授铍法。铍,就是一种将短剑装在长柄之上的兵器,它的改进版叫枪。
枪的盛行让铍渐渐退去,枪法盛行于秦末乱世,铍法几乎很少见,因为这归根结底有点类似乎剑法,只是将剑加一个很长的柄。
与其说乃铍法,不如说它很像长柄之剑的剑法。
这名楚将久战不下,发现这人使用的兵器居然不是枪,而是少见的铍,心生敬才之意,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对方先开口。
唐厉开口道,“楚将何人,报上名来,吾不杀无名之卒。”
这名楚将冷冷的看着唐厉,眼眸中还带着一丝孤傲,“大楚之将项庄是也,来将何人?”
项庄?唐厉的眼神立刻变得很郑重,并非因为项庄很厉害,而是这个名字太有知名度。
鸿门宴上要杀刘邦,汉军中无人不对那“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感到耳熟能详。
如此一个人物,别管其用兵能力如何,岂剑法必定不一般,需要尽全力应对,如果死在这里,那就他不划算,封侯拜相之路不能就此断绝,唐厉愈加的重视对手。
唐厉开口道,“汉将唐厉,今日我二人相遇,必要见个高低。”
得知来将乃汉将唐厉,其铍法令人称道,不论别的,单言这铍法修炼已经非常不易,项庄知道今日遇上对手。
项庄精通剑道,剑意内敛为最高剑法,道法自然,如风卷残叶,那才是剑之道,他从对方的铍法上早已看出对方亦通剑道。
项庄知晓铍法不同枪法,犹如长柄剑法。
剑意对剑道,二人皆对方不好对付。
项庄暗道,“必须拿下此将,吾项庄绝非只会舞剑,必须要向亚父证明庄亦能将兵取胜,更向项王证明吾不只精通剑道,亦懂兵法,更要向亲临砀县之项它证明。”
唐厉自然不知为何砀之楚军明明将破,偏偏又起死回生,战力暴涨,就是因为项它的亲临前线。
第九百零二章 南下会师
项它不仅亲临前线,还带来一员勇猛之将,就是剑道高手项庄。
项它的到来不仅鼓舞士气,还带来一员战将,再高超的计策和兵略,如果没有好的战将去执行,终究是雨泡。
楚军本已在苦苦支撑,如随时即将破裂的雨中水泡,项庄的到来,使得这水泡又增加一层防护,看起来即将破裂的迹象完全消失。
项庄和唐厉的厮杀,像是一种博弈,项庄武艺的高超,也带动楚卒的战意,使得楚军各个奋力拼杀。
项庄将剑道应用在戟上,在与唐厉的厮杀中终究是技高一筹,唐厉渐渐觉得已达到自己的极限,不敢再隐瞒下去。
唐厉立刻抽身战场,向先锋之将柴武禀报战况,这次柴武能为攻打砀县楚军的先锋非常不易,这种机会不是每个战将可以获得,纵使与刘邦关系有亲的刘贾将军欲请为攻砀先锋,刘邦都没有应允,而是将机会给于栗县立功的柴武。
此种难得机遇,唐厉自然知晓,也不愿托其后退,该报不报,该守未能守,该破未能破,此为将之大忌。
柴武听闻默然许久,他知道唐厉的厉害,不仅武艺了得,还是名都尉,一名都尉愿为他新晋之将所调遣,可见此人的心性也是了得。
不只是汉王之令在其作用,唐厉是在真的帮助他柴武,而且是真正卖力的厮杀,如此心性之将在前方尚且打的如此辛苦,楚军中必定有变故。
柴武道,“可知与唐都尉对战者,何人?”
唐厉道,“鸿门宴舞剑者,项庄。”
柴武闻言,心中微惊,“竟是此人。”
项庄既然来砀县,那么此刻坐镇砀县的必然是楚军中较为有威望之人,柴武道,“刺探一下,砀城中究竟何人在坐镇?”
唐厉领命,“诺。”
唐厉离开后,柴武的眉头不自觉的紧皱起来,情况不太妙,是否要向汉王请援,如果长时间不能克下,其实不用他请兵,刘邦必定会遣将来助攻,到时必定会比较被动,柴武觉得的确已到极限,虽然很想证明自己可以为不亚于周勃、灌婴、夏侯婴、郦商等将,但现在感觉还是差一点,或许是差在兵力上。
刘邦给柴武的先锋军不是很多,万余,可见刘邦对他柴武的信重还无法与郦商等将相比。
就在柴武思虑间忽闻唐厉的声音,“将军······此刻坐镇砀县者乃楚柱国项它。”
柴武闻言,恍然大悟,难怪楚军战力猛然提升,据先前所收集的军情,这时濉水沿线的防御主将乃曹咎、项它。
不过柴武发现异样,那就是唐厉眼眸中居然没有担忧之色,唐厉看出柴武的疑惑,立刻解释道,“幸有汉军来助,砀城指日可下。”
果然,汉王果然还是等不及派遣汉将来助,心中有一抹淡淡的失望,不过更多的是兴奋,至少可以合力拔城,分得一部分功。
为柴武能全力攻城,周围小城和要道早有诸侯军解决。
柴武点点头,“何位战将?”
唐厉道,“中渴者,灌婴。”
柴武诧异,“灌将军一直在北路纵队,何以在此?莫非……北路军已南下?”
唐厉点头,“听灌将军言,曹将军已在攻打萧县,特命灌婴来助砀。”
柴武心中哑然,不曾想那名动楚国的大将龙且竟然没有抵挡多长时间,就让汉军突破,一路南下。
听闻此言,柴武没有感到汉将之间的竞争压力,而是有一丝宽慰,暗道,“无足够楚军精锐,纵为楚国虎将又能如何。”
思虑至此,柴武昂首道,“传令全军,立刻随吾全力进击楚军,与灌将军共拔城。”
柴武决定不再有所保留,要全力出击,不愿落后于灌婴,他是知道灌婴的勇猛迅疾。
残阳西下,砀城内蒙上一层淡淡的红润,花儿更红,更艳,绿色的草木上也晕染一层害羞之色,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城中的萧杀之气以及逐渐走向低落的士气。
“项柱国,城外汉军兵力陡增,即将抵挡不住,还是趁早从偏门离开。”
“此非弃城而走,项柱国乃濉水沿线主帅,不容有失。”
劝项它弃城而走的声音此起彼伏,这让项它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最近他感到很憋屈。
率兵去助龙且结果战败而走,回到彭城,如今又亲临前线督战,不料还是逃的份,这让项它很没面子,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在治政上为一把好手但在将兵能力上,他不如项声,甚至不如项悍。
项它道,“城外战况如何?”
一位裨将说道,“城外汉军中那灌字将旗到来后,吾军一直被压制,几次交锋之下,胜少败多,兵力折损,项庄将军负伤一次……”
项它惊讶,“负伤?”
能将项庄打伤的人绝对不简单,项它立刻意识到砀城的危险。
连年征战,城外的田地有些荒芜,在春发的季节,荒草疯长,即便是经过碾压依旧还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荒草之上两种颜色对峙在绿色之中,一种是红色为主色调的汉军,另一方则是黑色为主色调的楚军。
萧城之门缓缓打开,一骑飞速而出,后面跟着百余骑向楚军阵营中奔去。
楚军大帐内,一将脸色凝重,“那汉将曹参何须人也?”
“禀……大司马,此人曾乃沛县狱缘曹参,现为汉王麾下大将。”
狱缘,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吏职,曹咎曾为狱缘,为此得以与栎阳狱缘司马欣写信保项梁出来,至此成为项氏非常信重之人,项梁时期已经为大司马,如今也得到项羽的信重,命其与项它等人镇守楚国之都彭城。
曹咎听闻率军杀来的乃汉将曹参,略感惊讶,一是惊讶于汉军居然突破龙且军南下而来,二是惊讶于此将居然也是曹氏,立刻遣人刺探,看是否能够找出一些可以利用的关系,如果他曹咎和曹参有些关系,必然可以动用关系将这场彭城危机化解,纵使不能完全化解,至少为项羽回军争取时间。
曹咎思虑许久忽然抬起头,“今汉军兵力强盛,诸将以为如何克敌?”
无人回答,许久之后,曹咎的嘴角有些抖动,似乎在进行着很艰难的衡量,“敌众吾寡,胜算几何?”
第九百零三章 彭城如丢何以见项王
曹咎直接道出一个所有人都比较关心的问题。
萧县兵力还没有砀县的多,而城外的曹参军除却发兵助攻砀县的灌婴军,还有八九万兵马,直接将萧县围困起来。
这次曹参没有采取攻心之术,直接来硬的,上来就打。
城外的一场斯杀暂时结束,但萧县城内的阴霾不比砀县淡薄,曹咎为鼓舞士气,亲自入城外军中坐镇。
曹咎问出那句话后,场面一度有些安静,许久后,有将颤颤巍巍开口道,“大司马,敌我兵力太过悬殊,难以抵挡,战必亡,不如降……”
话音一落,曹咎没有立刻回应,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眼睛扫过诸将脸上,想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他们的战意有多少……
有那投降之言,接下来稀稀拉拉有三四名楚将表示不如弃城而走,投降和逃走在他们看来还是有着区别。
不过在曹咎看来,结果结果都一样。
曹咎还是没说话,直到无人再言,便挥挥手,立刻有数名精壮的武士冲进大帐。
曹咎淡淡道,“言降者,动摇军心,皆斩之……”
话音很轻,击在几人心田如同千钧,如同雷击。
随后帐外才响起求饶声,临死前的呼喊声,最后变成咒骂声。
曹咎道,“何人愿出战,项王曾有言,赐爵赏金。”
曹咎这波操作很快让军心稳定,但却是死气沉沉,楚军将士自击败秦军获得的信心在一点点褪色。
龙且没有挡住北路汉军,这给他们的打击不小,而且大部分精锐被项王带到齐地,他们心里没有底气。
下至屯长、什长、伍长之吏,上到百将,五百主、千人等将,各个都是一脸凝重,他们已经做好与汉军斯杀的准备,但眼眸中的自信却淡很多。
曹咎话音落地后,片刻才有楚将请战。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曹咎稳稳的坐在帐内,没有言语,因为曹咎的沉默,整个帐内很安静。
隐隐可听见外面的厮杀声,曹咎走到一沙盘前,上面插满小旗帜,根据斥候带来的消息随时改变着沙盘的图形。
不仅有萧县的诸乡地形,还有附近砀县的粗略情况,双方的战将各个都是通观全局的能手,哪一个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此时的曹咎看着沙盘,没有做出任何吩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等,等待这次的突袭结果。
这次楚军出击,没有大张旗鼓,而是悄悄的向斥候刺探的汉军薄弱之处进发,等到临近汉军时这才战鼓雷鸣,发起猛烈的攻击,希望可以给汉军一个打击。
如果能杀掉一将校,那将是极为成功的。
惊讶,曹咎很惊讶,不久帐外终于响起马蹄声,可惜斥候回报的消息居然是先尝军皆覆没。
曹咎不信汉军战力如此彪悍,又派出两名楚将,结果一样,皆被汉军斩杀。
“大司马,不可战,汉军锐气不可挫。”一道道劝其勿战的声音响起,面对接连受挫,这次不赞成的声音比之前大很多。
在曹咎犹豫之间,汉军在曹参麾下之将齐受的指挥下,发起猛攻,楚军壁垒已经有被突破的地方。
“螳臂当车,如何是好?”
“汉军将猛兵众,彭城危矣。”
“如彭城丢失,待项王归,不知将如何处置吾等。”
焦急,无奈,忧虑,不安等等复杂的情绪凝聚成恐惧,开始在军中弥散。
令人有些胸口发闷的情绪让曹咎果断作出决定,曹咎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既然不可战,唯有坚守,下令全军撤回萧县城内,严加防守。
楚军在曹咎的命令下,纷纷逃向城内,只是令曹咎感到惊讶的是这齐受作战太过迅猛,一路猛追穷打,损失不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兵力的不足,曹参非常果断的转换策略,由主动出击改为被动攻击,同时遣数匹快马,向两个方向传递消息,一个是城阳,一个是砀县。
萧县被围成三匝,曹咎亲自坐镇箭楼上,准备迎接一场猛烈的厮杀,甚至想过可能会与城池共存亡,萧城如丢,彭城为孤城,危卵耳,彭城如丢何以见项王。
可项羽曾言如果汉军来攻,打不过,务必尽量保存楚军实力,其实就是学习彭越的那一招,打不过跑,然后不断骚扰,牵制汉军,直到项羽归来。
可没有等到汉军攻城,曹参居然采取一个比较令人捉摸不透的举动,切断水源,阻隔一切物资进入,也包括人,只能进,不能出,并开始遣人宣扬无法阻挡汉军步伐的思想。
这个思想总结起来,就是汉王宽厚,不杀降卒,伐楚大军已经三路会合,五十六万曹参直接说成是六十万大军逼近彭城,如果阻挡就是螳臂当车,如果从汉还能立功。
不管是兵将,还是布衣之民,这下萧县城开始出现异常现象,城中之民开始偷偷的遛出城,未过几日萧县城显得有点空空荡荡。
“大司马,当抓回来斩杀,以儆效尤。”
“如此逃下去,此城岂不成为空城。”
“流言动军心,如此下去,不战自溃,如何是好……”
曹咎大怒,下令封锁城池不准出,但很快他意识到已中曹参之计,等于是自己承认楚军必败无疑。
这是在逼着他曹咎引兵出击,很生气,但又不知该如何做。
出战不敌,守城自内部开始自溃,而且汉军围困,似乎这是一个死局,该如何做……
不过至今,曹咎尚未想过弃城而逃,还有着坚守的信念,直到一道军情随着一匹战马快速入城,曹咎的守城信念开始瓦解。
信念的崩塌中还带着一丝的疑惑,这怎么可能,曹参何时出现在砀县城外,他可是一直在萧县城外驻扎,那和自己一样的曹字大旗每天都在飘扬。
曹参军虽然没有立刻采取攻城,但曹咎每日都在和汉军打交道,派出密探乔装成汉卒混入其中,大大小小的讯息都能得到,如果曹参不在军中,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到。
“大司马,既然汉军之将曹参不在军中,此乃突围好时机,不可坐以待毙。”
“与其成为瓮之物,不如趁早破围而去,另寻战机。”
诸多声音开始劝曹咎弃城,避免做困兽之斗和垂死挣扎。
曹咎还在犹豫,但是随着又一个残阳没入山林,他接到砀军大败的消息。
第九百零四章 两曹相遇
突然消失于萧县城外的曹参居然率军出现在砀军之后,与灌婴、柴武等前后夹击将砀军打的大败,项庄受伤而走,项它险些被俘,二人一路欲逃入彭城,无奈后追前堵,一直无法向彭城的方向逃。
曹咎得知此消息,忽然感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缓缓升起,立刻道,“随吾突围,接应项柱国。”
夜漆黑如墨,好在繁星点点,借着星辉可隐约看见,一偏门缓缓打开,移动的火光之点忽然出现在城墙一角,密密麻麻如同相约而出的萤火虫。
杀!
杀声忽然响彻萧县城下。
戈矛相交,杀声阵阵,那密密麻麻的移动火点像是流动的岩浆,向着汉军的封锁圈冲去……
精疲力尽,奔跑的精疲力竭,马疲人困,曹咎率军突围后,一路向东逃,欲回彭城。
“大司马,情况不太妙。”一骑将说道。
曹咎不解,“何意?”
骑将道,“突围是否太容易,竟没有追兵……”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曹咎已然明白,“若之言,可指彭城之路上有埋伏?”
那骑将点头,“正是。”
曹咎陷入沉思,既无追兵,必有拦截,这是诸多身经百战的老将所固有的思维,或许战争的残酷让他们容不得一点马虎。
要说汉军会放过他们,没人会相信,如果没有追兵,必定前有埋伏。曹咎心中在盘算,在思考曹参的心里部署,他们皆曾为狱缘,有着下意识本能的相同动作。
狱掾相当于现在的典狱长,经常负责抓捕要犯,那么对于要犯的行踪有着敏锐的嗅觉。
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此为二人在经常抓捕犯人中常常忽略的地方,想到这里,曹咎忽然呵呵直笑,他似乎想到什么,曹参不在军中,但汉军的各项部署皆很严密,突围的时候已经感觉到,险些出不来,付出极大的代价才突围。
或许曹参本就在军中,只是故意释放的迷雾而已。
曹咎道,“后无追兵,前更无埋伏,此乃汉将曹参欲驱赶吾等于彭城,一网打尽,大可将计就计!”
言至于此,诸将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甚至有的还是一副崇拜的样子,唯有那骑将还是一脸的隐忧。
“别瞎想,若能与大司马相比否?”
“大司马可曾立过大功,岂能比呼?”
“大司马判断不会有错,勿再狐疑”
“大司马决断英明,事不宜迟。”
“彭城城高池深,纵有数十万大军,欲破之,必令其损失惨重,定可坚守至大王归来,毫无悬念。”
曹咎听着那此起彼伏的拥护声音,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即刻向彭城全速前进。”
曹咎纵马行走在中间,非常警惕的紧盯着四周,为护卫大司马的安全,自然是前后簇拥着,保护其安全。
暮春的夜空很静,静的可以听见来自很远地方的虫叫,叽叽咕咕的叫着,一湾水泊旁还有青蛙在叫。
丛林深处偶尔还会传出狼虫虎豹打鼾的声音,这是一个很寂静的夜,静的让人有些感到不真实。
越向东走,曹咎愈加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但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安,转过一个山角,山道两旁忽然战鼓雷鸣,密密麻麻的箭雨如煌虫般蜂拥而来。
这怎么可能,不该有埋伏,如果是普通之将必定会设伏,可曹参不是一般之将,是和曹咎有着同样职业经历的人,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现在曹咎有些看不清同样为曹氏的曹参。
不合常理的用兵,在曹咎看来是的,实则不过是他想的太复杂而已。
既有埋伏,曹咎也不优柔寡断,立刻决定改道,前军立刻变成后军,后军立刻变成改道的前军,左右军立即如展翅的羽翼护住中军。
传令者纵马在前军和中军之间飞奔,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曹咎率军从小路向西北而去,汉军似乎已经料定萧县楚军欲逃的路线,再次遇到阻击。
不过楚军求生的本能和意外出现的另一支楚军,让汉军的封锁失效。
出现的另一支军居然是项它、项庄所引楚军。
两军在此相遇,皆感到意外。
“多亏项柱国到来及时……”
“未曾想竟在此遇见曹司马,如此萧城已丢,投奔无望。”项它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
砀军的战败,曹咎第一时间得知,那个时候他想着突围去接应砀军。可砀军战败后,曹咎又改变主意,过去也是羊入虎口,不如回彭城,于彭城会合。
只是不曾想汉军各处拦截,曹咎心中料定彭城已是危在旦夕,并不乐观,他心中又有新的方向。
项它在阻挡汉军逼近彭城的最后两道屏障即砀、萧全部被汉军突破后,他的心头被阴云笼罩。
彭城的存亡时刻,楚国的存亡时刻已经迫在眉睫,项它一时间心神有些慌乱。
在星空之下,项它、项庄、曹咎三人在非常紧急时刻商榷该如何化解彭城危机。
“如今项王远在齐地,远水无法解近渴……”项它非常忧虑的说道。
曹咎则道,“彭城已危,此事必须快马飞报项王,彭城防御需再加强,如当年巨鹿之战,不必坚守月余,十数天项王必归。”
月明星稀,三人经过短暂的商榷,做出决定,由曹咎试着引开并牵制一部分汉军,项它、项庄二人率军绕道回彭城,将彭城之南的竹邑、取虑的地方军和彭城之东的下邳军都遣人调过来,加强彭城的防御。
“梁地兵马是否调回,共同拱卫彭城?有济阳之项悍军和菑城邢说军必可阻汉军于城外。”项庄在与曹咎分开前又追问一句。
曹咎思虑片刻,摇头,“不可,外黄尚有汉军驻守,贼将彭越又在梁地不断挑衅,如抽调而回必会给项王增加压力……”
原来在彭越于外黄归汉后,刘邦即命汉将王武、程处二人率军驻守外黄,牵制邢说军,协助彭越略定梁地。
星辉变淡,东方的天空仿佛有一条大鱼飞过,只能看到它肚腹的一隅,不知到底是什么力量,忽然有一道浅色红瑞的光线划破鱼肚白。
红润渐渐晕染这片天空,如同遮蔽不住的少女春光。
砀城之西炊烟袅袅,阵阵饭香在营寨内弥散,小鸟在枝头叽叽喳喳,士卒三五一组聚在一起食饭,有酒有肉。
第九百零五章 彭城到底有多少财宝
“汉王赏赐全军酒肉,莫非前线又有捷报?”
“还不知否?砀、萧间楚军已完全溃败,大王准备拔营逼近彭城。”
“然也,彭城在数十万诸侯军前,不过江海中一片落叶耳。”
“以卵击石也不足以形容彭城之弱。”
“兄弟,吾可曾打诳语……为兄言中兮,此次东出,必定可沾福气,日后可与子孙吹嘘。”
“哈哈……”几名汉卒一边进餐一边畅快的聊着,还一边憧憬着进入彭城后的场景。
彭城已经今非昔比,乃是所谓天下共主,楚国国度,更令他们向往的是项羽曾经从秦都咸阳那里携掠过来的各种奇珍异宝。
当年他们跟着汉王进关中,作为汉卒是没有机会进入的。
诸多汉卒只能从带领他们的百将或者千人那里零零散散的得知一些信息。
汇聚零散的消息,咸阳的富有已远超他们的想象,聚集六国的财富,到底是何模样,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想象到的,可是这些和他们有缘的不多,只有初入关中时从其百将或者千人那里得到过一点好处,后来刘邦封府库,还军霸上,就再也没有好处向军中流去。
再后来士卒听闻项羽至关中,到咸阳,把一些美女、金玉货宝装车拉走,车辆排成长队,远的望不到边,这一幕士卒大多看到过,那个时候这些士卒心里除羡慕楚军外,内心还有一种不满,甚至是愤怒,凭什么这些货宝都归楚?
走就走,还放一把火将咸阳宫给焚烧掉,连捡漏的机会都不给予,那实在是令人愤怒。
即将到手的财宝化为飞灰,怎能不愤怒!
士卒没有什么高超的情操,他们要切切实实的好处。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对楚就没有好感,那些关中之卒对楚更没有好感,曾经的家园也连带着被烧,甚至还有一些亲人被掳走。
如今这些汉卒成分较为复杂,有来自山东的,也有来自关中的,但不管来自哪里,对楚皆没有好感。
汉王被左迁入巴蜀,这些士卒除却逃跑的,那些即便没有逃走的,心中的怨恨多半又剑指楚国。
“楚当年带走如此多货宝,该吐出些许也……”
忽然一名百将拿着一块肉走向聊天的士卒,非常兴奋的加入到士卒的聊天当中。
“萧百将,可当真?”一名士卒一脸期待的询问那百将。
“那是自然,吾从一军侯那里听闻,当年项羽从咸阳掳掠无数金玉货宝……”说到这里,那萧百将压低声音,示意他们都靠近些,“吾听一都尉言,汉王欲收彭城金玉货宝分予三军将士。”
什么?分货宝?这个消息直接让汉卒兴奋的两眼放光,酒意都醒几分,浑身的战意不自觉的从身上弥散开来。
这种喜悦、兴奋、期待的复杂气氛先从汉营中开始酝酿,炸开,如那一缕旭日之光一样瞬间弥散在河南军、西魏军、韩军、恒山军、殷军等诸侯军中。
等到复杂而玄妙的气氛蔓延至各路诸侯军时,已是艳阳高照,诸侯军已经开始拔营,前军已经开拔。
可中军大帐依旧是纹丝不动,里面话语莺莺,偶尔有爵卮交错的声音。
“今砀县初定,仍有砀残军在外,如有河南军来镇守,寡人放心,纵有楚军卷土重来,寡人何惧?”刘邦看着河南王申阳举杯道。
汉王此意何为,让河南军来镇守,莫非让吾申阳滞留在砀县,待诸王进驻彭城,奇珍异宝皆收入囊中,再由吾申阳入城?
如此是否太过欺吾申阳之弱,吾河南王并非软柿子,这个王爵乃吾……
申阳的脸色一白,但很快恢复酒红,不过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悦,像是饮下一碗馊水,还装作很美味的样子,“申阳……会遣得力干将死守砀县!”
虽不情愿,但申阳还是选择顺从,不过也给自己留后手,仅遣将从。
申阳不知道刘邦会不会再追击一句,亲自驻守之类的,但令人比较意外的是刘邦一口答应,并没有多余的话。
刘邦还言与诸王进入王宫后,在王宫内举行庆功宴。
此言话音未落,刘邦的那含笑的眼神又看向魏豹,魏豹下意识里咯噔一下,不过他对自己的底气有充分的认识,故而心跳加快片刻又恢复平常。
魏豹看一眼身旁之人,只见此人长须飘飘,鹤骨竹筋,眼如星海,眸似星辰,望之深不可测,又慧谋无边。
张良和陈平皆注意到此人,观之当真是如星海一样深不可测又慧谋无边,如此将来魏与汉为敌,此人如为将必为劲敌。
此人会意魏豹之眸光,淡然道,“汉王,砀、萧楚军已破,项羽得知必急回救,入驻彭城时机不可错,当速围,萧县由周叔驻守即可。”
刘邦的眸光从魏豹身上移到周叔身上,望之,心生敬重,但眼眸中有着疑惑,不知此乃何人。
魏豹道,“周叔乃吾西魏智将,善守之将,由其率军镇守犹胜豹也。”
这个时候魏无知走至刘邦身侧,小声道,“此人乃周市之从弟,善守兼攻,此人才能堪比其兄,因其出身未能接掌魏军,魏王咎自烧杀,其退居山林。”
如此一番言语,刘邦心中对周叔有一大致的描绘,对于此人留守萧县颇为放心。
刘邦道,“周先生所言甚得寡人之心,萧地就有劳周先生,诸王即刻随寡人围彭城。”
大帐内的声音总算停止,诸王将相陆陆续续走出,数十名汉卒非常麻利的去拔营帐。
不知是彭城内的财宝在召唤,还是真的人多好办事,一盏茶的功夫,大帐已经拆解完毕,装在独特的辎重车上。
这辆辎重车乃汉王特用,上面全是汉王所用的衣物、营帐、饮食等等,由周緤亲自押送。
数十万大军分批出发,穿过砀地时一部分河南军留守,同时刘邦命刘贾、柴武继续追击砀、萧残军。
大军继续向萧县进发,周叔率二万人留在萧县,其余兵马浩浩荡荡沿着谷水逼近彭城,那场面甭提有多壮观。
如果这数十万大军每人丢一衣物扔进谷水,那么谷水就会断流,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谷水的颜色因各色旗帜变成彩色,在艳阳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第九百零六章 彭城大战一
小标题:背楚投汉之人何以在此
彭城,艳阳之下流光溢彩,繁花似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彭城的山水之间。
这是一个充斥着香车宝马的地方,街道上依旧是热闹非凡,但这番热闹之下已有暗流涌动,无法压制的沉闷气息在蔓延。
“吾听闻汉军已击破砀萧之军,指日便可抵达彭城,是否逃之?”
“为何要逃,柱国和令尹皆言彭城固若金汤,欲破城岂非容易,待霸王归,汉军必鼠窜。”
“可诸侯军可号称六十万,彭城只有老弱病残如何抵挡?”
“怕个鸟,汉王一直有长者之名,难道入彭城还能烧杀抢掠不成,倒霉者唯有王宫内耳。”
“然也,彭城守住与否,与吾等布衣有何干系。”
“此言倒也非虚,城破与否亦与吾等商贾无关,无论今后彭城归属何人,生意还是生意,不过换一伙伴。”
国人和商贾各自在他们的酒馆内议论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彭城大战。
在他么看来或许,彭城根本不会发生大战,守城者估计会直接献城投降。
与这份繁华热闹极为不对称的便是那王宫内外的窒息和安静,甚至还带着扭曲的滑稽。
此时的王宫已经没有载歌载舞,更没有欢声笑语,有的是窃窃私语,有的是不安的气氛。
后宫内一个极为丰满的美人一脸不信的说道,“不可能,汉王蜗居巴蜀,怎能打到彭城?”
“可汉军已破砀萧,正向彭城而来。”一个偏瘦但极为秀丽的美姬说道。
“吾闻汉王好美姬,如城破,吾等岂不……”
此言一出,众美人皆是一脸的恐慌。
“项王英伟神武,可乃汉王,吾闻乃不过一牙齿松动一身老气之长者……”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按照现在的推断就是认为项羽乃神武雄壮的英俊青年,而刘邦不过一个年过五十的糟老头。
与其跟一个糟老头在,自然没有日日与英伟之男相伴好。
“哎……”一美人长叹一口气,“虞姬真好命,伴项王身边,免于此难。”
项羽再次击齐,攻打田横时带上虞姬,令虞姬随军,不知是项羽预料到什么,还是习惯虞姬伴驾。
“故而令尹欲护送吾等出彭城躲难。”那偏瘦但极为秀丽的美姬说道。
“可众姊妹又能去何处,城外恐更乱,犹不如城内……”言至于此,那丰满的美人又是一脸的迷惑,“令尹既护送吾等安全出彭城,为何迟迟不见来人。”
这句话让众美人又面面相觑。
这些美人并非项羽所爱,是项羽接受亚父范增的提醒,为维护与西楚各大势力而做出的让步,与西楚中的强大家族进行联姻。
如今令尹项伯传来紧急消息,说汉王率各路诸侯已向彭城逼近,命她们随一支精锐军悄然转移出彭城,可迟迟没有动静。
“六十万大军,彭城老弱病残,如何抵挡?”令尹项伯一脸忧郁。
“诸侯兵马虽号称六十万,然各路诸侯不过受汉王劫掠,其实各有心思,并非一心,愿战者唯汉军耳,彭城修筑深沟高垒,必可坚守十数日。”上柱国陈婴坚持己见,认为当坚守待援。
绕道回到彭城的项它、项庄,便将调集而来的地方楚军聚集在彭城之西,时刻准备迎敌。
项它作为柱国本与陈婴这位上柱国乃上下级关系,上柱国虽是掌管军政的最大官职,但在项梁时期,有点像是一个名誉之职。
彼时陈婴为上柱国,共敖、项它皆为柱国,等于将陈婴的实际权力三分,陈婴的实际权力并没有多少,兵权完全在项梁手里。
项梁曾经由召平矫称陈胜之命任项梁为楚王上柱国,他也做过上柱国,当时陈婴率数万人归他项梁,觉得这个职位当给陈婴。
等到项梁死后,兵权一度回到怀王熊心手里,后拜宋义为上将军,兵权看似转移到宋义手里,陈婴依旧是个名义上的军政最高长官。
宋义被项羽斩杀,兵权回到项氏手里,等到项羽自封西楚霸王,陈婴依旧为上柱国,并封侯,但兵权实际上则完全在项羽手里。
项羽为避免一手抓所带来的繁琐压力,便欲将兵权下方一部分,除大司马曹咎、龙且外,便将兵权也分给柱国项它。
对于上柱国这个职位,项羽为霸王后心中有所顾忌,这个职位在战国时代楚、赵设置,相当于大司马,当掌兵权,但项羽对非项氏(除亚父外)不是很放心,故而欲拜范增为上柱国。
范增辞谢,范增很明白,不能在西楚政权刚建立时就发生内讧,故而后来辞去,项羽尊奉为国老。
项羽较为倚重的范增尚且尊奉为国老,尚且为一荣誉虚职,陈婴自不能再有什么,这是项羽所想,也是范增所希望的。
故而陈婴一直为上柱国,名义上的西楚军政长官。项它见满朝的群臣诸将中,陈婴是为数不多的一个坚守派,面对汉军逼城的压力,依旧能保持立场,项它非常的敬重。
项它已经领略过汉军的厉害,对于目前的防御,能抵挡多久,未可知。
项它道,询问陈婴,“上柱国以为目前彭城防御能抵挡多久?”
项伯亦看向陈婴,眼神中同样是此问。
陈婴脸色微微一红,竟一时间说不出话,不知该说什么,“婴非将兵之才,不敢妄语。”
见陈婴不说,项伯道,“以伯推测,不过数日耳。”
项伯这言语的确是实话,在项它看来现在所有能调集的兵马不过五六万而已,能抵挡号称六十万诸侯军数日已经很不错。
可此言一落,项它没想到陈婴会道出一句令二人都很惊讶的话。
一向信谨之人,居然敢道出如此大胆之言,“令尹曾于鸿门宴以身蔽汉王救之,又助汉王得汉中,如今汉王不知图恩,反伐楚,令尹何以如此厚待汉王?”
此言一出,厅内群臣诸将皆是一惊,不自觉的看项伯的反应。
闻言,项伯的耳朵有些微红,眼眸中闪过一丝愧意,不知是有点愧对项王,还是心中有着难以言语的隐秘。
项它脸色有些尬,不知陈婴如何提此事,却没想到陈婴并没有停止,“私与汉王约为姻亲者,不宜共守彭城。”
第九百零七章 彭城大战二
小标题:此举算是报恩吗
此言一出,项它微微一愣,本以为项伯会大怒,但项伯没有,不但没有,还选择离开,“既如此,彭城事宜暂有上柱国负责。”
陈婴的确对西楚很忠诚,对项羽所建立的西楚国很围护,忠诚的让项伯甘愿退出。
项伯自知也知道曾经和汉王有往来的他的确该避嫌,否则楚将心中有疑,彭城更危。
项伯退出大殿后,看着已经被残阳烧红的天,心情如这火烧云一样,多姿多彩,但只是有点云不开,叹息一声,他决定到西门箭楼上看一看。
在勇士的护卫下,项伯拖着疲惫的身子向轺车走去,他心有些疲倦使得精神上看着有些颓。
或许是一直在忧心彭城安危使得他心力交瘁,如今又遇到这种事情,他的脸上已经浮现难以掩盖的疲惫。
走到轺车前,项伯忽然驻足,没有立刻登上轺车,“备马。”
其御手(司机)有些发愣,不知为何令尹突然不坐轺车,自己骑马。
项伯跨上战马,似乎想重回一下曾经起事的岁月。
随从看着令尹不坐香车该骑骏马,有些诧异,在他们的记忆当中令尹项伯很少再骑战马。
一匹马自然比车驾跑的快,随从已经感知到项伯的迫切心情。
“令尹,慢走……”一道银铃般的声音响起。
项伯回头看去,乃一宫女此刻正向这里驶来,能乘坐一辆轻巧的漂亮轺车,也只有后宫的那几位。
此宫女直接将那位除虞姬之外最得宠的美姬欲请项伯移步。
不用宫女再多言,项伯便知道叫他为何,便淡淡道,“待伯巡查而归,自会前往安排诸事。”
宫女回去复命暂且不提,单言项伯登上箭楼,向西望去,心中一阵震惊,汉军已经兵临城下,别的不言,只看那连绵不绝的旗帜,项伯便知道彭城防守乃如脆弱的蛋壳一般。
项伯不知道殿内的议事进行的如何,他只觉得必须要为彭城做些事情,否则只有破灭的结果,甚至不敢想象汉军进入王宫是什么结果。
忽然脑海里闪现一个人,张良。
张良从汉的时候他早已得知,在项羽杀韩王成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在韩地的张良必定会投奔汉。
没错,或许只有张良才能帮助自己。
“令尹,此刻朝堂皆言公与汉王有婚约,不宜再与汉臣有往。”一人建议项伯不要再冒险,此人眸光似剑,身材不高,但蕴含韧力。
观之,乃具战将之资。
项伯道,“公杲,若能不知,缠虽曾与汉王有姻约,但缠知……不过汉王以表忠项王之意,缠入汉营乃为报恩救子房而已……”
项伯,名缠。
言至于此,那名为公杲之人还是不太赞成,“杲知令尹爱楚,可群臣不知,避嫌为妙。”
项伯无奈,“诸侯军围彭城数匝,危在旦夕,缠岂能弃彭城安危于不顾,自怜羽翼否?”
公杲面有惭色,“令尹所言甚是,公杲自惭,杲愿为楚使入汉,求见张良。”
项伯微微躬身,“彭城万千之民安慰拜托公。”
汉军围彭城数匝,刘邦寻一近山,登高望远,彭城轮廓尽收眼底。
望着繁华的彭城,心中感慨,如果战火起,繁华就会不复存在,心中有一丝惋惜,恰好陪在身边的郦食其看出这一点。
郦食其道,“大王,郦生愿入彭城为使,令楚献彭城。”
刘邦心喜,笑道,“广野君深知寡人。”
于是刘邦命郦食其为汉使,入彭城劝降彭城,刘邦相信携五十六万诸侯军而来,除却各地驻守和逐北者,仍有数十万困彭城,下彭城指日可待,不过探囊取物耳。
郦食其领命离开,此刻拱卫在刘邦身侧的乃卢绾、靳强、周緤等人,准备下山回营。
刘邦回身见一身青衣的张良拿着一根登山杖向上走来,刘邦素知张良一身病体,但张良好养生,身子骨倒是有些好转。
刘邦急忙迎上去,“子房,登山,活动筋骨乎?”
从张良的神色中没有看出一缕焦急之色,如非焦急之事,何劳张良拖病体前来。
张良哑然一笑,“非也,大王,可是牵广野君劝降彭城乎?”
刘邦点头,“然也。”
张良道,“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刘邦眼眸中溢出一缕疑色,“可有不妥乎?”
张良示意刘邦可否近言,刘邦会意,二人至一树下密谈,靳强、周緤等将远远的护卫着。
张良道,“关中之时,项伯曾夜入汉军救臣,今彭城有难,臣欲报项伯救命之恩……”
言至于此,刘邦虽然神色淡然,但眼眸中掠过一丝异样,“子房,真乃钟义之人也。”
张良自然注意到刘邦的变化,没有给刘邦继续想象的空间,接着道,“臣已归汉,自为汉臣,不会因恩而通报于楚,实则诸侯兵至,彭城亦是囊中物,臣有一策,可减少折损而下彭城,且能许臣报恩。”
刘邦大喜,“既能圆报恩之念,又能下彭城,如此甚好,愿闻其详……”
残阳如血,如同血洗彭城,那弥散的恐惧气息如同血腥味一样令人作呕。
箭楼内的休息室内,项伯心神不定,不断的在房间内踱步,片刻门外响起报号,“令尹,有人求见。”
听闻此声,项伯脸上喜色一闪,“可是公杲?”
门外的随从道,“并非公杲,乃项庄将军。”
项伯听闻乃项庄,乃速请其入内。
项伯知道项庄和项羽的关系,乃兄弟,关系还不错,(推测可能为亲兄弟,因为项伯和项庄曾一起舞剑,估测可能非父子,再排除项梁之子的可能,而项燕只有三个儿子,长子项渠,还有说名项荣、项超,次子项梁,三子项伯。)
项羽留项庄与项它等共守彭城,是急于厚望的,的确是一员战将。
项庄进来,开门见山,言朝堂所出结果乃出战试诸侯军,结果楚军见汉军兵众,竟一战而四散溃逃。
项庄道,“吾闻季父有通汉之道,是否有缓兵之计。”
原来是陈婴主坚守,命人试探诸侯军,不料楚军与诸侯战,见兵众且精竟然溃逃,项庄这才想起找项伯,欲借助项伯曾有恩于张良,而寻缓兵之计。
项伯道,“吾已命公杲入汉张良,可至今未归。”
第九百零八章 彭城大战三
小标题:总是差一步
项伯已命人入汉张良,此举让项庄看到缓兵之计的可能,但至今未归,心中又极为忐忑。
忽闻公杲求见,二人脸上皆浮现喜色。
公杲入室,迎面带来的气息却是沮丧,看得出他虽然在强颜欢笑,可那眼神已经告诉项伯,此次出使汉军,已经失败。
项伯难以置信道,“张良不愿献计?”
项伯遣公杲入汉,其实是为能够取得一个与张良私下见面的机会,让张良替自己想出一个缓兵之计。
这种要求项伯觉得对方不答应也很正常,必定汉楚有别。
公杲却摇头,“非也,吾不曾见到张良,倒是听闻汉使郦生已如彭城……”
话音一落,项伯和项庄面面相觑,这对曾在鸿门宴上舞剑的二人,此刻倒是同仇敌忾,希望可以化解彭城危机。
汉使郦食其,二人皆有所耳闻,他入彭城那么必然是来劝降,以现在诸侯兵强的状态下,不会有别的可能。
项伯道,“可知来者有何说辞?”
公杲道,“柱国尚未召见汉使。”
不见汉使,此举为何,等于是向城外的数十万汉军宣战,纵使意气风发不过以卵击石,又有何用。
项伯心中在想,欲见张良不过是想借助其人想一个缓兵之计,如今既然见不到,不如去见见那郦食其。
项伯哪里知晓并非张良不愿见他,而是公杲入汉恰逢张良去拜见刘邦。
公杲留下,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张良,后才听闻张良已离开汉营,究竟去向何方,他不知晓,汉军更不可能将一位兵师的去向告诉敌方。
待公杲从南门入城,恰逢听闻汉使郦食其入彭城,这才急急的奔西门而来,向项伯回报。
项伯道,“备马,去见见汉使。”
彭城内夕阳平静柔美,街上的行人仿佛知道将有大事发生,纷纷收摊回家,这里的繁华即便是入夜还是人来人往。
直到一更(五更古时流传下来的一种夜晚计时制度,相当于晚八点左右)之时,才会安静下来。
洁净而绿意的青石街道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
秦末汉处,砖石之路并不多,只有比较重要的官署和商贾街区才有,大部分乃夯实的土路。
在商贾街道的尽处,接壤官署区的地方有一座二楼酒肆,这里环境优雅,开窗可见垂柳和池水,但此刻站在窗前的人没有心情赏景。
身后的长案上摆放着酒香扑鼻的美酒,但这一头灰发,一身酒气而醉态龙钟的人却没有心思再饮一爵。
“汉使,请速速离去,再多待亦是无用。”耳旁不断传来请他离开的甲士声音。
这个人自然是汉使郦食其,那亮如星光的眸子里不禁有疑惑之色溢出,他为汉使常游走于诸侯之间。
此次出使彭城,欲见楚国柱国项它,郦食其相信凭借他的一张嘴和城外的数十万大军,拿下彭城不在话下。
不料郦食其入城,柱国项它并未见他,这让郦食其有点纳闷,两国交战虽不斩来使,但不见来使的也很少。
郦食其信心满满不见未见到项它,等到夕阳落下后,得到的休息是拒绝,拒绝投诚。
疑惑,不可能不疑惑,如今兵临城外,任何人都不怀疑彭城是守不住的,可为何负责守卫彭城的柱国却不相信。
在郦食其看来不见他,就是相信彭城还能守。
郦食其对这个结果表示质疑,起初他对来者道,“楚不听汉使之言,悔之晚矣,请再转告柱国,汉使郦生为救彭城而来,为彭城万千之命而来,不见岂非……”
郦食其大费口舌,每次都用尽方法以足以勾起柱国兴趣的理由,可惜还是失败。
郦食其摇摇头,准备连夜回营,算是劝说失败的一次。
其实郦食其根本不知道每次过来与他传递消息的其实就是项它的谒者,项它就在二层。
项它和郦食其通过这名谒者传达消息,虽然没有见面实则已经交锋数次,可惜没有让项它下定决心愿意将彭城献出去的理由。
项羽将彭城交予项它、项伯、项庄、曹咎、陈婴等,其中颇受项羽信赖的就是曹咎、项它。
在楚国的威望上陈婴不亚于魏咎,但二人中项羽选择魏咎,毕竟魏咎和项氏有渊源。
于项它、项伯、项庄中,项羽比较依赖的是项它,项它的才能可为相国,但由于各种复杂的关系,只能委任为柱国。
项伯因为辈分和资历升为令尹(相当于相国),项庄乃是一员战将,故而在范增看来,彭城有将相(项庄、项它)坐镇,开拓不足但固守有余。
故而范增同意项羽这样的安排,同时他对项羽这样任人唯亲的举动,心中有着淡淡的隐忧。
虽言举贤不避亲,但重要位置皆为项氏,范增总觉得这会局限楚国的格局。
陈婴和曹咎是为数不多的非项氏为要位者,曹咎为大司马,但在范增看来又不如龙且、项声,但算是一个能战之将。
有二人辅助,彭城至少不惧汉王来袭,范增这才放心随项羽北伐田横。
项它算是项羽将彭城托付者之一,献出彭城,此事太大,项它自不会轻易答应。
不过既然汉使郦食其前来,不进行一番交涉,又觉不妥,因为不知道是否里面隐藏着缓兵之计。
时间紧迫,现在对彭城而言时间是最重要的,在汉军大举进攻前只要能拖到项羽南下来援即可。
作为柱国与上柱国的项它和陈婴二位皆达成一致,拖,一定要拖住汉军,让汉王不要那么着急的发动攻城。
项它秘密至此,却始终没有见汉使,其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因为汉使的目的,他很清楚,必然是招降。
降,非项它所愿,但他有惧怕见到郦食其,惧怕在对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中将城池拱手相让。
直到郦食其离开的那一刻,项它站在楼梯前始终举步不前。
一阵车马的声响后,这家酒肆归于平静,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静的让项它喘不过气来。
项它有些无助的抱头蹲下来,喃喃自语,“镇国家,抚百姓,给粮草,不绝粮道,吾所长,然攻守杀伐之道终非吾所长……”
言至于此,忽然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钻入项它的耳中,令其微微一震。
“又差一步,为何总是一步,彭城之危无解乎?”
第九百零九章 彭城大战四
小标题:欲得天下,伐楚不过初步耳
声音虽然不大,但话语中所隐含的忧虑,还有熟悉的音调,项它听得出那是令尹项伯的声音。
繁星点点,那眨眼睛的星辰似乎要对项伯说些什么。
项伯抬头看凝视星空,只听公杲说道,“令尹,接下来如何做?末将可引兵去追。”
将眼神从星空中抽回,“回西箭楼。”
回到箭楼时,项伯心情比较低落,心头蒙上如同忽然遮月的乌云。
乌云遮月,但月还在,令人着迷的夜并非月夜,而是乌云散去的皓月之夜。
回到箭楼,项伯居然接到张良欲见他的消息,地点自然不会在箭楼之上。
西城门外的一处茅屋旁,项伯非常意外的见到张良。
二人十数月后再见,心中各有感慨,竟一时间无言以对,短暂的沉默后,张良率先打破沉默,“彭城将破,为当年救命之恩,良特来相告,望速速离去。”
张良没有言其从汉,更没多余的话,只是表达此乃报答当年救命之恩。
项伯心中微暖,“吾昔年杀人幸子房收留,霸上入营相助,不过报恩万分之一耳,何谈救命之恩,子房言重……”
客气话,项伯没有办法再说下去,话锋陡转,“吾为楚令尹,逃之不义,为之奈何,可有计教吾?”
张良道,“彭城守兵可当数十万诸侯兵否?”
项伯非常诚实的摇头,“不抵……”
张良又道,“昔日,汉王兵弱且无背项王之意,尚且请罪于鸿门,如今项王不在彭城无法及时请罪,况且今则不同,汉王以项王放杀义帝之贼命讨伐,此为义兵伐楚,各路诸侯响应,城不破,项王不自罪于天下,诸侯岂肯退兵……”
项伯听出张良之意,此次刘邦伐楚并非报鸿门之私怨,乃伐项王放杀义帝之罪,如此之说,止兵绝无可能,但缓兵之计尚可思虑。
项伯直接开口道,“项王并未杀义帝,乃义帝之为太过损楚,欲联赵、齐灭西楚而分其地,此乃灭国之谋,项王岂会坐以待毙,故而命昔日大将警示下义帝,为帝着当镇抚各路诸侯,而非因偏见而灭人国,不料警示超出预料……”
说到这里项伯尽量为项羽找一个很好的洗白言辞,殊不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反而再承认项羽不义之举。
项伯想传达的意思是义帝不义在前,而非项羽不仁,此谋划灭国之人即便为义帝,岂能纵容。
张良明白项伯之意,也是直击要塞,“既有误会,当使楚汉二王面解也,如能做足诚意,以待二王和解,彭城之危或可解。”
“诚意?”项伯不是很明白,眼眸中尽是疑惑,还在等待张良再说下去。
张良却道,“良已为汉臣,只能言至于此。”
临走时,张良又拿出一竹筒,并示意看完焚烧。
看着张良等人消失在黑夜中,独留项伯一人呆呆战在那里好久,不远处的甲士远远的看着。
那脸上同样有厌战情绪,似乎这场战斗会夺其他们幸福的生活。
走在黑夜中的张良其实也不猜不透这楚汉之争的结局。
张良对项羽没好感,有怨,甚至有恨,恨其杀韩成,毁其复韩之梦,故韩王成一死,他立刻入关从汉,心中有着一念,即为助汉伐楚,以告慰韩王成在天之灵。
然伐楚的结局到底如何,是真的破城后毁其宫殿,灭楚社稷,张良不知道,但他知道刘邦乃能容纳之人,灭秦而不杀子婴即是此证。
此次伐楚是令楚臣服于汉,如同西魏、殷、河南、韩那样臣服而国存,还是灭楚分其地。
其中玄机,张良并非未看透,乃不忍直视那残酷的结局。
韩王成死时,张良的确怨恨项羽,恨不能提刀攻打项羽,然真的看到各路诸侯兵临彭城下,张良又有些恍惚。
汉与楚是否能并存,一山不容二虎,张良自是明白,昔日项羽不仁杀刘邦,封其为汉王,大封天下,无非是想共享灭秦果实。
如果昔日项羽真如那句“彼可取而代也”一样,做皇帝,而非回到诸王并存的时代,那么刘邦必定会除之。
从项羽的种种行为,张良分析而知项羽只为霸王,与立功之人共享天下,而非称帝以致楚行天下。
秦灭六国而一统天下,项羽则灭秦再造诸国,此乃反秦始皇而为之,故而不忍杀刘邦,纵使败杀田荣后,也非想并其地,首先想的还是立田都为齐王。
可与汉王刘邦的交流中,张良隐隐探知刘邦心中之抱负,乃愿继始皇之业,一统天下,开万世太平。
二人有着不同的抱负。
项羽只为霸王,而刘邦志为一帝。
不过张良知道刘邦心中志在为皇为帝,但帝皇之路并不容易,三河之地皆存留王,除却殷地乃攻打而虏司马卬外,设立郡县,其余二地,河南和西魏皆依旧保持诸侯国的形式。
这并未如当年秦出函谷关,逐渐蚕食六国之举,秦当年是打的六国一个个覆灭,但如今除三秦大地外,各国还在,并非灭国之举,纵使塞王、翟王依旧未杀,没有还手之力,但终究还是保留着王爵,并没有彻底灭掉。
故而在张良入关后,刘邦与之彻夜交谈,最终确定总方略,乃近降远攻,对于近距离的要尽量招降,令其加入到汉军阵营中,集中各路力量伐楚。
意思就是能成为与汉王争天下者为楚霸王项羽,目标就是击项羽,其余的能招降拉拢,就尽量不采取灭国。
刘邦询问为何,既然吾欲得天下,自当灭国设立郡县。
张良只说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天下反秦纷纷自立,诸侯联合才败秦于赵地,诸侯之力不可小觑,如今项羽封各路诸侯王,一旦表现出要灭人之国吞其地,必定会惹众怒,人人为自保而群起而攻之。
欲得天下,败强楚方为第一步,待到实现灭楚的第二步,阻挡的大树已拔,第三步才是风卷残叶。
刘邦对此总方略较为认同,萧何掌握的那些秦书籍,他曾命人每日抽半个时辰读一读,对秦的过往还是较为了解。
秦出函谷灭六国的艰难,刘邦甚为了解,如今山东可不止六国,欲最终一统天下,欲在有生之岁完成秦皇未尽之业,必须用不同于秦的一统之略。
故而首选的是降下西魏,令魏从汉,不得已才攻之,幸好西魏王豹从汉击楚。
第九百一十章 彭城大战五
小标题:还有什么可依靠
起初号召各路诸侯的理由不太充分,总是伪装的再好,别人也知道汉王欲与楚霸王争天下,得天下的主宰权。
让诸侯甘愿从汉击楚,击楚之后有什么好处这就很难拿捏。
没有一个非做不可的理由,那么利益就很重要,如何让各路诸侯王甘愿从汉击楚,那么击楚的好处如何分,就至关重要。
故而在渡临晋,欲令西魏王豹从汉,便以协助其拿回梁地为利益交换,当初刘邦初出关,降下河南王时理由就很简单,日后汉与楚必有一战,河南之地乃翘板,如从汉共享伐楚之利,如不从,即刻攻打灭之。
没有多余的回旋余地,河南王自知不敌汉军,又为河南国民着想,选择从汉。
只有殷王司马卬在刘邦二出关时选择不从,故而攻击而俘虏司马卬,强行将殷兵并入汉军中。
直到刘邦由殷地入洛阳,遇到董公,这才拥有一个很好的理由,一个诸侯不太容易拒绝的理由。
至此,刘邦不用再调兵到各地去一个个威逼利用拉入阵营内,一卷檄文便抵数十万大军将各地诸侯收入阵营内,不仅使得西魏豹亲自将兵从,各路诸侯更增发兵。
既然只是讨伐项羽之罪,那么下彭城后该当如何,张良一时间看不清后面的局势。
或许刘邦心中已经清晰的结果,张良如此想着回到汉营。
彭城外篝火如星辰般散落在周围,如同众星捧月般。
汉营内,一处中军大帐上映着数道人影,光影舞动,晚风吹动,仿佛有一股股杀气自帐内溢出。
郦食其有些失落的向刘邦回报入城后的情况,虽然掌握彭城守卫军的柱国项它没有给予明显的投诚的信号,但郦食其还是敏锐的查出城内目前三方势力的各自态度。
令尹项伯倾向于不战,悬殊太大,坚守无益;上柱国陈婴主张坚守以待项羽归,认为当年赵国面对王离、章邯四十万大军,钜鹿尚能坚守,灭秦之强楚何惧汉也。
郦食其言至于此时,刘邦豪迈道,“寡人举义兵伐楚,彭城之战岂非钜鹿之战,坚守以待诸侯来援,如今各路诸侯王皆伐楚,坚守无援,项羽可调之兵有几何;秦虽强,却有赵高之奸佞,二世之昏愚,岂可同日而语……”
柱国项它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之危不亚于赵国之钜鹿,所能依靠的兵力极其有限,北面有齐国,现在西面有诸侯联军,所能依靠的只有项王破齐而归,没有任何同盟。
曾经由楚分封的王,曾经看似的盟友一个个皆倒向汉,还能依靠什么。
汉军的威力项它已经亲临前线感受过,虽然说龙且战败一部分原因在于兵力少,但如果真的兵力相当,龙且一定可以战胜汉将曹参吗,项它心里没底。
龙且和黥布相比,项它还是倾向于黥布的将兵能力,甚是认为项声逐渐表现出来的将兵能力可与之并列。
打不过,投降献城又不甘,也觉得对不起项羽。
听完郦食其的汇报后,刘邦道,“既如此,翌日晨,发起进攻,寡人不愿彭城遭受战火,无奈贼臣不醒……”
刘邦依旧保持统一的口号,放杀义帝的贼名不能放过。
任何一个机会,刘邦都不愿错过,昔日的羞辱,昔日的忍辱皆为今日,如今师出有名,自当大作文章。
省事省力之事,自当多做。
此夜注定无眠,项伯无眠,因为张良的报恩之言,项它无眠,因为不知道彭城何时遭到夜袭,必须打起精神。
项庄更无眠,他每时每刻都在计算着城上每个地方需要部署多少兵力,放多少滚木礌石,思考如何能将现有兵力发挥到极致,如同他的剑术一样。
攻其不得不防,而自己不用再防,但如今已经没有攻击的能力,只能死守各处。
项庄非常紧张的巡视四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但再坚强的人也躲不过困意的来袭。
项庄真的不愿入睡,但他的眼皮不听使唤,如千斤重一样的眼皮缓缓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眼前一亮,项庄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下一刻他的身子就僵住。
项庄看到一支军队竟然已经兵临城下,项庄下意识的命令士卒赶快向下推滚木,但很快发现异样,这支青绿色旗帜的军队没有通过云梯来攀墙,竟然是大摇大摆的走进城内,随后的是红色潮水般的汉军。
项庄震惊,“为何如此?”
裨将脸色黯然道,“令尹和柱国再三思虑,决定开城投降。”
什么?这个结果令项庄有些眩晕,险些晕倒。
项庄立刻冲下箭楼,骑上战马向王宫内行驶而去。
火红的旭日驱散浓雾,驱散清晨的微凉,但却驱不散城阳城外一人的愁容,更无法驱散众人心里的浓雾,令人看不清前路的浓雾。
一人目运双瞳,神色冰冷,没有一脸的怒意,但眸子里的杀意仿佛令空气结冰。
此人自然是一直滞留在城阳的项羽,“可恶,刘邦老儿,待寡人杀回去,加倍奉还。”
曹咎战败后,知道情况不妙,便火速向城阳报信,见到曹咎的那一刻,项羽感到浑身冰凉,难以置信,“刘邦已入彭城?”
曹咎在前往城阳的路上,便已听闻汉王刘邦入彭城的消息。
钟离昧感到惊讶,“怎会如此之快,大王已做防御部署,怎会?”
不仅钟离昧等将吃惊,范增更吃惊,没想到各要塞的防御居然没有抵挡住汉军,最令范增感到意外的就是龙且、项它、项襄三人居然没能拦住曹参军。
项羽脸色已经恢复平静,在初听刘邦攻入彭城的消息,他的怒意也仅仅一闪,接着便是恢复冷静,他知道此刻必须要冷静,冷静才能解决这次灭国的危机。
如今面对的是两个强敌,一个是齐,一个是汉,最可恶的是汉,居然联合各路诸侯趁彭城空虚袭击西楚国都。
齐本已平定,但现在却成为回救彭城的芒刺,不得不防,数万齐军如果趁自己回救彭城,来个夹击,腹背受敌,当真危险。
项羽道,“亚父,彭城失守,不得不回救,当如何,可有对策?”
范增自听到彭城失守的消息后变的很冷静,和平时的范增不太一样,那眼眸里带着一丝丝的倔强,兴奋的倔强,仿佛一匹狼嗅到猎物一样。
第九百一十一章 彭城大战六
小标题:死局中找出路
范增当然知道西楚已到生死存亡的时刻,彭城那边刘邦已得手,身边还有张良、陈平二位谋士,城阳这里不仅有难缠的田横,还有齐国不断增援的兵马。
于死局中赵出路,这种挑战让年过半百的范增感到一丝丝倔强的兴奋。
当初没能为项羽除掉刘邦,如今项羽必定已下定决心除掉刘邦,他要将这盘死局走活。
其实在范增得知彭城陷落后,便开始遣人默默做着准备工作,直到项羽和诸将实在想不出完全之策的时候,项羽才想起亚父不在身边,即可遣人去找,并没有找到,范增却自己乘车回到军营内。
彭城失陷的消息让整个楚军营寨蒙上一层寒霜,明明是春暖花开,但却感觉提前进入寒冬,诸将的心情难以镇定,忐忑,无措,甚至恐惧弥漫他们的内心。
彭城中有他们的妻子,不知道诸侯军进入后会怎么样。
可是范增却很镇定,仿佛彭城失守和他无关一样,听到项羽询问,范增凝视沙盘许久,以手作画,画出目前的形势图,“据项冠所言,薛郡之地,汉将樊绘率军已攻下薛、邹,此刻正与项冠交锋于鲁、瑕丘之间,城池几经易手,彭城之北已渐由汉军掌控,从北面进攻极为困难,刘邦定会继续增加防备……”
言至于此,范增的手又画向西边,那中间有一个简易的木屋代表彭城,“彭城之西,必有汉军主力驻扎,过成武,经单父、留县,直抵彭城之西,路最短,然防守最严,不宜正面进攻,大王回救所引兵马少,则不敌,所率兵众,齐地难以压制,后患无穷,如此唯有出奇兵,方能有一战。”
诸将面对如此不利局势,心多有绝望,认为难以战胜齐汉两大强敌,心里甚至认为不应战,应讲和,但皆不敢表露,可看项羽则战意满满,誓要狠狠给汉王一击。
当年钜鹿之战,项羽身上那种破釜沉舟,无畏无惧,不击破强秦誓不还的战意和信念又在身上出现,这种战神般的感染力让诸将心头的雾霾消去不少,如今再听范增分析形势,提出用奇兵的策略后,诸将心里的惧意开始消散。
心有期待,期待着与霸王再创战争奇迹。
诸将只听项羽道,“羽儿亦有此忧,亚父,愿闻其详。”
范增道,“放眼天下诸侯王,唯西楚铁骑可纵横天下,以车步兵与汉军正面碰撞,难以取胜,兵力悬殊太大,如以楚铁骑为奇兵,数百里长途奔袭,二三个时辰必可速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可大破汉军,后续兵力再跟进,调集彭城周边兵马,对汉军再进行最终清算。”
闻言,项羽立刻点头赞成,事到如此,情况紧急,彭城如不能及时解决,后援必断,又陷入齐地,当真灭顶之灾。
唯有出其不意,打迅疾之战,这点项羽早已想到,“不瞒亚父,羽儿亦有此意,以三万铁骑迅速回救,然所走路线,羽儿心中有疑,最短线路必有汉军把守,欲避开其耳目,极为不易,一旦刘邦有所察觉,速增兵阻挡,翻越难矣;如绕道而行,必可避开耳目,悄然前行,但行程遥远,迟矣,待汉军一切布置妥当,为时已晚。”
用奇兵最大的特点就是出其不意,如果让汉军觉察出迹象,严加防范必然失去奇兵之效。
现在刘邦初攻入城,一切尚未站稳脚跟,待到其布置妥当,再向北伐,与齐南北夹击,极危矣。
暮春之阳暖暖的,阳光明媚,鸟儿在枝头欢快的叽叽喳喳,似乎在好奇彭城外为何会来如此之多的人。
一将纵马而来,“大王,下榻之处已安排妥当,可移驾。”
此人正是率先进城的战将之一,靳强,他和孔聚一起先进城,扫除潜在的隐患,确保所住之地无安全隐患,做好兵马部署后,这才出城迎刘邦进城。
原来是刘邦决定翌日进攻,然在曹参部署完首轮进攻事宜,战鼓擂响之时,却看到那城门缓缓打开。
彭城最终不攻自破,项伯、项它、陈婴等人选择投诚。
待靳强言可入城,诸将已经按耐不住,皆以为刘邦一定可以一马当先,冲进王宫,直奔项羽的珍宝美人之处,不料刘邦却没有急着入彭城,先是下达一条令张良都感觉微惊的命令。
那就是立刻命人快马回关中调吕泽出关,不仅增兵至下邑令其驻守,还调傅宽去协助。
因为在彭城开城门的那一刻,刘邦总觉得哪里还有疏漏,思来想去,觉得那种不安来自西北方向的项羽。
为能安然进驻彭城,西北防线必须加强,在下邑驻军,如果项羽从成武向东南而来,必可阻挡。
西边有砀、萧为屏障,北面薛郡有樊哙阻挡,西北方向下邑再有重兵把守,那么彭城就真稳如自家后院,将有一个完美的弧度来拱卫彭城,项羽不可能绕过齐地从东面打过来。
北面,西北,西面都有重兵驻守,项羽想回救彭城,那就难。
虽不能处处设防,但又三处钉子在,刘邦这才安心的进入彭城。
汉王入彭城,有人欢喜有人忧。
门是开着的,却被故意撞的咯吱吱响,“为何不战而降,彭城拱手相让,有何面目见项王。”
话说项庄自箭楼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汉军入彭城,惊的一身冷汗,但得知彭城已降,立刻纵马向王宫而来。
此刻坐镇王宫的乃令尹项伯和柱国项它,但他们皆知这里不久将换主人,至于换多久,能不能再变回原来的主人不知,西楚命运如何,二人面面相觑,就在此时项庄闯进来。
令尹项伯则厉声道,“各路诸侯王数十万大军压来,彭城能挡否,心里有数否?”
项庄心里很明白,不可能挡住,螳臂当车而已,纵使有奇迹,但他知道这个奇迹不是他所能创造的。
项伯接着道,“既不可阻挡,不如开城迎之,汉王贪于财货,好美姬,以此啗汉王,使其昏懒,怠其军,令其不欲立刻北上夹击项王,必可为项王回救争取绝佳时机……”
一番言语说的不紧不慢,项庄发热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否则一旦打起来,彭城会变成何种模样,真无法预测。
项它道,“可避免血流成河,令尹不愿留下残垣断壁予项王,此乃以退为进,以美人财货削汉军锐气,待项王猛烈杀回,必是砍瓜切菜耳。”
第九百一十二章 彭城大战七
小标题:置酒高会
项它一席话,使得气氛变得很怪异,明明是投降,如今却有一种即将打胜仗的感觉,如同汉王已进入他们编制好的陷阱。
项庄此刻才知道不是所有问题都需要用剑才能解决好。
忽闻一声,“报……”
走进来一人,见是战将公杲,“令尹,柱国,汉王已至宫门。”
项伯道,“好快,随吾出迎。”
暖阳洒落,照在一张娟帛地图上,一个须发皆白的人伸出褶皱的手在地图上游走,尤其在成武、单父、丰邑、下邑、萧县、彭城之间游走。
这须发的老人星目月额,远观有股仙风道骨的样子,在楚军中除范增有此风骨别无他人。
默然许久范增道,“此条线路,单父、丰邑、下邑皆是障碍,尤其在刘邦未入彭城时,吾已遣人探查过,此处有汉军兵马增援迹象,定为彭城西北方向汉军重点布置之障,如此走,距离短,但阻隔大,耗时长,难以达到出奇效果。”
范增的手又在地图上游走,手指由北向南划过成武、虞县,至栗县,由西向东出萧县至彭城,“此线路,虞县还好,但绕路,且蒙、栗二县皆有汉军驻守,能否隐秘绕过虞县尚有问题。”
项羽道,“蒙、栗二县可知有何人驻守?”
范增抬头道,“据菑县邢说回报,外黄与蒙县皆有汉军牵制,外黄乃王武为首,蒙县乃刘贾为首,欲夹击菑县,王武不足为虑,此人素骄贵爱财货,可以封侯厚利啗之,唯蒙县刘贾难以利动之,此人乃刘邦属疏,乃同杆也。”
项羽喃喃道,“蒙、栗、萧三县聚兵而阻,必为刘邦所知,难以用奇兵。”
言毕,范增又盯向地图,耳旁响起项羽的声音,“亚父,羽儿欲东破鲁县,南出胡陵,直击萧县汉军,亚父以为如何?”
话音一落,范增眸光一闪,但随即眉头紧皱,“此路倒是较短,胡陵、沛县、留县,据探,目前倒无汉军重兵把守,但鲁地有汉将樊哙,此乃汉王猛将,如在此耽搁,汉军发兵沛、留,将不妙,下邑如再得知,速至沛、留拦截...太过冒险。”
范增觉得这条路太过冒险,但如果能迅速通过鲁县,不恋战,不给汉军反映的机会,倒是可迅速抵达萧县。
范增也清楚,如今抵达彭城只有三条路可走,一路绕行,一路从西北直接斜插,一路则是从北面而来。
不过北面是刘邦比较重点防御的,遣大将樊哙在攻略,从北面出还是有打草惊蛇的危险。
项羽则道,“樊哙,可乃鸿门闯帐勇士乎……”
见范增点头,项羽默然许久,“无论从何路,皆有风险,事不宜迟,刘邦正于各处要塞布防,如亚父所言现汉军尚未完成严密布防,需速战,待其防御严密,将为时已晚。”
范增无奈点头,“从鲁地出胡陵,至萧乃直线之路,的确乃行奇兵之绝佳路,可佯攻城阳,以作破齐再回救彭城之相,可掩护羽儿奇袭鲁地,顺利南下。”
项羽眼眸中杀意隐显,“速命龙且入鲁地,与项冠牵制鲁地,钟离昧、季布率诸将随寡人杀回彭城。”
诸将领命,皆曰:“诺!”
抬头见云卷云舒,刘邦有些羡慕的看着天上的云朵,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像云一样自由自在,每个人都有枷锁,如今刘邦心中的咖锁打开一把,如同那云朵一样在舒展。
项伯、项它率西楚群臣武将迎接汉王到来。
毕恭毕敬,所有楚臣皆毕恭毕敬。
不可一世的项羽,自封西楚霸王主宰天下的项羽,如今他的老巢被自己拿下,刘邦心中顿生一股傲然之气。
率各路诸侯王数十万大军讨伐西楚,这等功业何等大也,由不得刘邦心生豪迈,如今进得彭城,见到楚臣一个个对自己毕恭毕敬,刘邦的豪气升到巅峰。
在项伯、项它、陈婴等楚臣的引领下,来到西楚王宫大殿。
进入大殿内的诸将眼睛多发直,皆惊叹不已。
秦王宫富丽堂皇,二世又将其发挥到极致,可看现在的西楚王宫似乎不比秦王宫差。
片刻间唏嘘声响起,诸汉将小声的议论着,皆言从秦王宫掳掠来的货宝果然不同,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刘邦内心亦是震撼不已,他没想到项羽会从秦咸阳搜刮这么多,这可大有比他还贪于货宝。
入咸阳所能拿的谁也不比谁少。
财宝晃人眼,所以刘邦入住楚王宫首先做的就是旅行之前的诺言,收货宝分之,分予各路诸侯之将。
其次刘邦决定当晚留宿,这个时候刘邦才发现项羽的后宫内美人比他的还多,还水灵。
各路诸侯之将熙熙攘攘分财宝,刘邦则很大方的与各诸侯王分美人,算是共享东伐西楚的战利品。
在货宝和美人方面,刘邦真的很惊讶,惊讶于项伯、项它为首的楚臣所作的行为,他们居然不留余力的将货宝美人献给刘邦,把一些隐藏的货宝也拿出来。
盛大的胜利自然是要盛大的庆祝。
置酒高会,王宫内外靡靡之音响起,香裙飘起,折腰舞起。
有忙着饮酒寒暄的,有互相祝贺的,还有窃窃私语想谋取一二的,还有想着趁庆贺之时到彭城的柳柔之地放松一下,但大多并没有探索的嗜好,他们皆想好好的食一餐,到平时不舍得去的地方享受一下。
如今有这么一笔财富,自然是找最好的酒肆,食最好的美味,找最漂亮的侍女服侍,反正彭城内的侍女是西楚的,再多叫一个又何妨。
酒能壮人胆,也能挖掘人的欲望,歌舞赏心悦目,亦能消磨人的心志,其至迷失在莺歌燕舞中,一颦一笑,一舞一唱,直到深夜,舞才停,歌才歇。
歌舞的停歇让王宫显得很静,静的即便是窃窃私语也有大声喧哗的感觉。
几个谒者和郎官在为今日的收获窃窃私语,满脸的兴奋,满眼的火热,每个人的眼眸都射出那种有些贪婪的眸光,恨不能将对方的据为己有。
这货宝实在太诱人,他们从没见过,从没想过会得到。
世上有很多东西从来不敢想,但真的来到面前所带来的往往是狂热。
明明今日的高会已结束,该去休息,他们可以花掉一小部分就可以有个舒适的夜晚,可他们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第九百一十三章 彭城大战八
小标题:不急不急
由窃窃私语变成小声的讨论。
“休得在此低语,速速退去。”一道声调不大但却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人见石奋向这里走来,立刻收起货宝离开。
石奋摇头叹息,走出大殿,准备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却见一人匆匆忙忙,无奈一笑,“看来今夜来进言者不止一人,吾还是稍后再就寝。”
这人长的比较肥美,尤其是那双眼睛,眸如替星,一闪之后就是长久的墨色,如果对视就会发现似乎有一种令人畏惧的力量在西酿。
不知道那眼睛里究竟藏些什么,令人微微有些不安。
这是一个令人敬畏的人,所以石奋立刻向其施礼,“陈参乘,二更时分还来谒见大王,可有急事?”
这夜未入寝还跑到后宫来打扰的正是陈平,目前刘邦极为看重的一个谋士。
陈平笑道,“心念汉军安危,不吐不眠。”
准备睡个好觉却被打扰,没人会乐呵呵的,但今日刘邦似乎心情特别好,没有一点责怪打扰其就寝的意思。
陈平见刘邦已经换上宽松的衣物,知道不能耽搁太久,便直奔主题道,“大王,臣有一言不吐难以入眠。”
刘邦笑道,“单言无妨。”
陈平道,“大王,汉军虽已入彭城,然北患未除,臣曾侍项羽,其用兵颇有谋略,不可不防,如今正陷入齐地,如连齐共击之,必可大破楚军。”
言毕,刘邦神色如常,但嘴角有一抹神秘的笑,“陈都尉之言,竟与子房异曲同工之妙。”陈平心中惊讶,看刘邦的神情似乎和张良已经有过一番交谈,或许已经告知刘邦该如何与齐共破项羽。
陈平道,“既成信侯已为大王献策,臣便不再多言,愿大王及时发兵,一战定天下。”
刘邦宽慰一笑,“众将士披坚执锐,冒死至彭城,当置酒高会搞劳三日,三日之后大举北进。”
三日?听闻三日,陈平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转念一想三日耳,以如今的防御,纵使项羽回救彭城,三日绝无可能打回彭城,沿途已有拦截。
刘邦的意思是不急,项羽回援正中下怀,三日之后必可大破项羽。
如此想着,陈平带着一丝疑虑回到房间,暂且不提,单说刘邦。
刘邦准备入住寝宫,先后有两人拜访,一位是张良,张良建议趁热打铁,既不费力,又不反弹,只要一锤下去稍凉便能定型,要彻底击败项羽方能得天下,拔下彭城只是绝佳战机的序幕。
按照张良的意思,东伐彭城可理解为围魏救赵,只是这次救的是齐,拔彭城使其不得不回援,如当年孙膑伏击彭娟一样,给项羽来一次灭顶的伏击。
对此,张良分析项羽可能回救的几条路线,甚至采取驱与诱的手段将项羽引入埋伏点,彻底击残楚。
既然争天下就争到底,如今已攻入彭城,楚汉相争已是一山二虎之势,不是楚灭就是汉亡。
张良本想说在没有彻底击败项羽前,置酒高会不妥,但这种胜利带来的喜悦不只是刘邦一人的,乃各路诸侯将相,不太方便说,但他必须要警示刘邦,告诉刘邦强敌尚未消灭,拔下彭城只是第一步。
能否夺得天下,接下来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一步错可能就是深渊,刘邦对张良的分析和提醒非常的赞成,给张良的回应是今已部署樊哙略薛地,调吕泽驻守下邑,萧、砀更有重兵把守,安然庆祝三日没问题。
三日的搞劳将士,必可为三日后的北击项羽提供强大的战力。
张良走后,现在陈平又来提出隐忧,此二人当真是得天下的助手,二人皆走后,刘邦则陷入沉思。
刘邦内心感到有些恍惚、犹豫、不忍、迷惑,诸多复杂的情绪在心头涌现。
进入彭城,胜利似乎来得太快,有些恍惚,从还定三秦到如今住在彭城王宫,实在是有点恍惚,但现在心中又有些疑惑。
鸿门宴时项羽想杀他,那个时候楚汉就已经走向对立,虽然项羽那时候并没有下定决心杀他,但就是这个没有杀他的决心,使得让刘邦有些犹豫。
如今彭城已经攻克,接下来要怎么做,刘邦疑惑,是真的北上与齐合击项羽于齐地?
击败项羽之后又当如何,杀之否?
刘邦心中又有一丝不忍。
没有人是杀人狂,无人愿意天生就爱杀人为乐,当初项羽欲击他于霸上,估计只是不满于他欲为关中王,令项羽颜面有损,已封章邯为雍王,怎么可能再让刘邦为关中王,面子上可过不去,况彼时已计划三分关中三秦王。
此三分关中,不只是关乎项羽的面子,还关乎着他要废除怀王之约,废除怀王权利的象征,故而一怒而击,多半是想让他刘邦服软,服从项羽的领导,尊奉项羽的霸主地位,并非真的要杀死刘邦。
因为有这个心里根基,这才最终没有进击霸上,同意刘邦鸿门谢罪。
鸿门宴上范增明明伺机杀他,但项羽不予理踩,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项羽并没有下定决心要杀他刘邦。
昔日曾并肩作战,是兄弟,毕竟又是刘邦先入关,杀之的确有不义之名,又滥杀功臣之嫌。
范增是个老江湖,他知道一山不容二虎,必有一死之理,可项羽还年轻,没看透这些。
项羽不忍杀之,刘邦何尝愿与项羽来个生死选择。
刘邦犹豫、不忍而迷惑,他现已住进项羽的寝宫,内心却有些不知该如何最终面对项羽,真的要杀死项羽才能拿天下吗。
还是像对待河南王、西魏王那样处理项羽。
东出以来,有降从者,又不从者,不从者如能灭之,自当灭国设立郡县,这是刘邦比较愿意看到的结果。
灭国归入汉郡县,逐渐建立大汉帝国,重续秦始皇的帝国大业,但刘邦多年的军旅生涯,加上为王的经历,他已明白一个道理。
秦始皇一统天下,但很快分崩离析,虽有二世昏庸和奸佞赵高当道之因,但归根结底乃六国不甘被灭,一有时机便卷土重来,兴复国大业。
如今项羽分封各路诸侯王,有强有弱,弱者灭就灭之,但强者不宜灭之,否则会走秦一统大业的老路。
第九百一十四章 彭城大战九
小标题:重走始皇之路
故而如西魏王、赵王、代王、河南王等,尤其是西魏王,刘邦首先采取的就是令其降从。
一旦灭国不成,反有各路诸侯合纵之危。
如今从汉者,刘邦暂且不予考虑,今仍有赵、代、燕、齐、临江、衡山、九江并未从汉,皆一一灭之还是如对河南、西魏、韩王一样迫从之?
刘邦在心里默默思虑着。
这天下诸侯公认最强者乃西楚,当如何处理,是令其臣服而威压于天下诸王,还是走始皇之路。
秦始皇之路在刘邦内心是首先,但现在天下诸侯各自盘踞,此路一旦走不好就会有步秦覆灭之后尘。
如将西楚灭掉,天下再无可与汉争天下者,各路诸侯王必来朝见,可花无百日红,王国强不过三代。
昔日魏国强盛,然三代而衰,最后被秦所灭。
思虑至此,刘邦眉头紧皱,这不是他所希望的,他不希望自己一手创建的大汉三代而衰。
灭楚之后,汉今日之强可令天下诸侯王臣服,然数代之后呢,未可知。
秦尚且二世而亡,汉又会如何……
思虑至此,刘邦的眼神变得坚定,眼眸如日月变换,千秋万代,每一户人家吾大汉日月当普照之。
灭天下诸侯王,建立大汉帝国,秦始皇未曾完成的伟业,吾刘邦踏歌而行。
胸中雄略既定,刘邦心头迷雾消散,眼眸如皓月明亮,不过眼下要做的还是要联合各路诸侯的力量,才能灭楚。
灭楚之后才是逐渐蚕食各路诸侯王。
怀着这种伟业之思,刘邦在美人怀抱里入睡。
繁星点点,晚风送来香风阵阵,不知何时又送来阵阵血腥味。
血腥味在薛郡大地上弥漫,一匹战马披星戴月向邹县地界的营寨内飞奔而去。
战马是匹好战马,可惜一到辕门就马失前提,轰然倒下,那甲衣带血的战士直接从马背上飞出去,跌落在地上。
“何人?”一声训斥响起,辕门前瞭望台上的甲士立刻发现有人欲闯入营寨。
星辉朦胧,看不清来人。
辕门内立刻冲出数名持戟之士,将那人团团围住。
那人用力抬起头,想开口说话,此时才有人借助微弱的火光看清。
“革郎将?”持戟之士惊讶的发现从马上跌落的竟是郎将革朱(一说棘朱)。
见是革朱郎将,持戟之士放下戟,将其搀扶进大帐。
干涩的嘴唇饮下一口水后,才缓过气,开口道,“樊将军,鲁城失守……楚军突袭……太快,速度太快……”
“楚军?何来楚军?”奚涓惊讶。
不只是奚涓惊讶,樊哙也觉得不可思议。
薛地所有的楚军本已在樊哙的掌握之中,此时鲁、瑕丘已拔城。
是在项冠尚未来得及将鲁、瑕丘、邹、薛等地兵马集合在一起时,已破鲁、瑕丘二城。
项冠先是猛战樊哙不敌,败于鲁,退守瑕丘,汇合瑕丘兵马复振,然而依旧被樊哙、奚涓合力击败。
项冠战败后没有向西逃,而是向南走,紧急调集邹、薛二地的兵马,楚军又复振,樊哙命革朱、陈夫乞驻守鲁县,他与奚涓继续追击项冠。
项冠再次复振,樊哙、奚涓与之战,未能胜,两军僵持,交锋数次各有胜败。
楚军不能南下援助,汉军不能尽定鲁地,但樊哙可以确定的是项冠已无多余薛郡兵马可调动。
在鲁地,除薛、邹二城的兵马外,项冠不可能再有兵马,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支楚军,而且还能将革朱、陈夫乞打败。
革朱的能力,樊哙是非常清楚的,这位勇士以越人连敖起于丰,勇武善战,但却因为参与雍齿的叛丰行为而前程受阻。
自入汉为郎将后,他人不是都尉就是将军,多已位列九卿,甚至三公,可他还是一个小小的郎将,不得不说一步错就步步错。
丰邑时跟着雍齿混,倒霉,被吕泽救下后,编入曹无伤帐下,在霸上时又偏偏赶上曹无伤叛刘邦,时运的确够差的。
曹无伤如果不叛刘邦,以其功绝对可以封侯,成为一位将军,那么他革朱亦能为一都尉。
曹无伤被诛杀后,吕泽怜其才华,向刘邦进言而幸免于难,在入汉时军队大量被削减,当时十万军队中诸将开始各种周旋而各奔前程,不愿前往那人极罕见的巴蜀之地。
未出发之时已走近半,入汉中途中又是走的走,逃的逃,革朱这次总算做出正确的决定,没有站错队,在他人逃亡甚至拉着他一起逃的时候,选择坚定的入汉。
刘邦无奈见诸将多逃亡,又是用人之际,于是选拔一批丰邑子弟补缺,其中革朱被任命为郎将。
在还定三秦时,汉军阵营中战将越来越多,刘邦也就将革朱给忘记,没有单独任将,而是继续待在樊哙帐下。
当时的樊哙职位并不高,后来在还定三秦中屡立战功这才升迁为将军,樊哙见革朱作战勇猛,又颇具谋略,向刘邦举荐为都尉,不过刘邦一直没回应,既不说同意,又未曾言拒绝。
很多士卒为革朱的过往影响仕途感到惋惜,但革朱却看得开,乐的轻松,他觉得能在两次叛变中存活下来已是万幸,入汉还能为郎将算是汉王大恩。
革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跟着樊哙东出伐楚作战更加勇猛,在攻打煮枣时立下战功,可惜其曲下(部曲制,一部一校,校尉,一曲一侯,军侯)没能约束好,一个士卒强要一个女子,诱发煮枣的动乱。
这才导致樊哙一怒而屠城。
屠城不是无缘无故的,但樊哙只看到煮枣城民相聚袭击汉军,致使樊哙有此一举,奚涓规劝没能拦截。
樊哙屠城事关重大,当时负责北路纵队的曹参不敢处理,便遣其至刘邦帐前谢罪。
刘邦得知大怒,责罚后令其戴罪立功,但刘邦限制其所能调动的兵马,为此樊哙回到军中,所能调动的兵力减半,看似在薛地只能牵制楚军不能略定。
然万余的兵马在樊哙的手里倒是超出预料,尤其是在奚涓、革朱、陈夫乞的协助下,居然攻下鲁、瑕丘,重挫项冠军,一路追至邹县。
樊哙和项冠于邹县正在对峙,突闻鲁县复失,革朱、陈夫乞被楚军大败,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