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韩信的大将之心
小标题:法不明,纪不严,如何号令三军
这些议论声中不乏有羡慕之音。
“什么?竟抓获雍王家室?”
“可不,而且还是活捉,此真乃一大功劳。”
“这也……太便宜徐厉那竖子。”
在只言片语中这名斥候得知雍王家室竟然已经被汉军捕获,真乃一大好消息。
斥候不敢耽搁,立刻向帐内的韩信禀告樊哙私做主张,在挖沟水灌废丘的最后一道沟渠。
韩信闻之,大怒,“竟敢违抗军令,来人。”
话音未落,立刻有数名甲士紧张听候差遣。
韩信道,“传吾军令,立刻将樊将军抓捕而来。”
甲士领命,“诺!”
甲士正待转身离开,忽闻一道急切的声音,“大将军不可,樊哙乃大王连襟之人,如以军法处置,大大不妥。”
只见帐内一人率先出口阻止,此人尖嘴,冷眼,眉粗而重,正是韩信的长使,曾经的舍人栾说。
韩信不解,心说执行军法有何不可,“何为不妥,韩信受大王重托,重申军法,有法不依,岂不形同虚设,此为汉之不幸。”
栾说耐心解释,“大将军,军法乃死,人可活,不可贸然下令,既然樊哙违抗军令,不如交给大王定夺,大将军可避祸。”
栾说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韩信自然也听懂,他沉默,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将其他诸将退出帐外。
栾说欲秘密和韩信说此事,故而准备将诸将暂退帐外,被韩信制止。
韩信道,“法不容情,日后各个效樊将军行事,岂不军法如同虚设,吾韩信何以号令三军,怎能如臂驱使,攻伐天下。”
韩信言至于此,栾说已经听明白,敢情这是要拿刘邦的亲信来立威,大大不妙。
只听韩信道,“立刻抓捕樊哙。”
甲士唱一声诺,出帐传达命令,立刻有一将率兵纵马离去。
在韩信下达命令时,栾说见韩信不听,便出帐对一随从道,“大王距废丘尚有多远?”
随从道,“尚有十里。”
栾说心急如焚,“快,速向大王报信,樊将军有难。”
随从领命,欲吩咐甲士前去,栾说又道,“等等,子亲自前往。”
这名随从率数名劲装使者火急火燎离开营寨。
烟尘滚滚,旌旗弥漫,一支汉军在缓缓推进,在这支军队中还有一辆驷马拉的车驾,辚辚隆隆的行驶在凸凹不平的小道上。
突然车驾一歪,马匹受惊,车驾险些倾倒,但再亦无法行走。
车驾的事故立刻迎来一阵的关切之声,众谒者、侍郎、中涓纷纷下马问候。
只见刘邦从车驾中走出,倒是没有一脸的怒气,而是哈哈大笑,“寡人不喜坐车驾,此乃天意,寡人还是喜欢骑马。”
卢绾、周緤、枞公等皆劝刘邦换乘战车,待车驾修缮好,再换乘,毕竟大家觉得让汉王鞍马劳顿有些不妥。
刘邦哈哈大笑,“有何不妥,寡人最坐不得此车驾,石奋,快,给寡人牵一匹战马来。”
石奋立刻牵来一匹战马,非常恭敬的牵到刘邦面前。
刘邦正要上马,忽闻一匹战马狂奔而来,只见此人一身甲胄,身披红色战袍,但下马后才发现竟然是周昌。
周昌曾为泗水卒史,在刘邦大败泗水郡守、郡监后,从刘邦,任职志,管理旗帜的军吏,从此一路披荆斩棘,从刘邦入关破秦,刘邦立为汉王,其被任命为中尉。
也就是说周昌很早就是中尉,在刘邦拜曹参为中尉从临晋出关时,周昌被任为内史。
周昌亲自纵马而来,看来非有小事来禀告,待周昌将栾说禀报过来的紧急消息简要复述后,刘邦大惊,“大将军何为?”
周昌为人口吃,又很着急,磕磕巴巴,“要斩……樊……将军。”
刘邦不聋,亦不口吃,这下感觉不太妙,如果真被韩信斩杀樊哙,自此汉军军法当真是军令如山,军纪如铁,但必定会让妻妹怨恨,日后会有后患。
即刻对身边的枞公下令道,“枞公,快,立刻率十名铁骑,传寡人令,速速营场救人。”
枞公领命,“诺!”
一刻不敢耽搁,枞公率铁骑而去,而后这才对周昌道,“传寡人令,令恒山王张耳、御史大夫周苛全军立刻加快步伐,速速赶到废丘,不得迟缓。”
周昌唱一个诺字,立刻翻身上马,向军前传达快速前进的命令。
废丘城外的壁垒内,旌旗招展,一将被绑在法场,正是怒目而视的樊哙,樊哙本欲拒捕,然奚涓告诫说,违令事尚小,拒捕事大。
如果汉王在军法和亲属上做一选择,以汉王之雄才伟略,会选什么,这才让樊哙没有抵抗。
此刻樊哙被抓回,诸将有些着急,孔聚进言道,“大将军,念及樊将军初犯,需从轻发落。”
孔聚身旁还有陈贺,此人亦开口道,“大将军,初犯可从轻发落,令其戴罪立功。”
韩信不为所动,“汉王准信重申军法,法令不严,何以号令三军?”
孔聚、陈贺无言以对,眸光在一人身上不断徘徊,希望此人可以说几句,他们的眸光看的是恒山郡守张苍。
此时张苍也无法坐视不管,开口劝道,“大将军,樊将军非寻常之将,乃汉王连襟,纵使有错,当由汉王发落。”
张苍的话果然有分量,这位曾在张耳归汉拜为恒山郡守,成为恒山王张耳的左膀右臂,命为佐张耳,实则乃刘邦与张耳之间的桥梁。
虽然张耳和刘邦皆为王,然汉王蒸蒸日上,张耳乃亡国之君,不可同日而语,故而张苍这位恒山郡守乃恒山一带的实际掌控者,算是刘邦在日后张耳复国后的一个牵制。
刘邦虽然有远见,但亦无法完全预料日后之事,作为名义上的一郡之守,也算是两千石以上的高官。
张苍的话让韩信陷入沉默,良久没有下令。
沙漏中的沙子在一点点流逝,烈日高悬,韩信有些犹豫,他不得不犹豫,昔日韩信不得志时是何等落魄,在夏侯婴、萧何的连续推荐下,尤其是萧何的连续推荐下,才走上大将军之职。
汉王刘邦对他真的不错,以其车载信,以其衣衣信,以其食食信,简单说类似于同车同衣同食,同享汉王之福。
韩信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如果现在将樊哙斩杀,真的不知道会遗留什么后患?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军法之下妙救樊哙
小标题: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军法之下妙救樊哙
可如果不依法处置,那么今后他这个大将军将士空闲,何谈攻城略地,建功立业,将是一个笑话。
不行,绝不能有负汉王,不仅要打下废丘,消灭章邯,还要帮助汉王灭掉项羽,这才能报答其知遇之恩。
昔日虽为大将军,然无兵权,可这也难怪,毕竟那些枭将能听吾韩信的少之又少,只能以军师的名义辅佐刘邦还定三秦。
可现在不同,此时是他韩信大出之时,如果此时畏首畏尾,待天下大定,彻底无封侯拜相之机。
韩信思虑良久开口道,“吾既为大将军,又为攻城主将,汉军中自当军令如山,法不容私,汉王命信重申军法,信不严乃玩忽职守,不维护军法乃为不忠;汉王定不允许信视大汉军法于玩物。”
此言说的是孔聚、陈贺、张苍等人脸色大变,这韩信还真敢如此吗?
孔聚目光扫视全场,发现还有一人比较淡定,这种淡定非不关樊哙生死,乃是一种超然,似乎可以看透一些事情。
孔聚悄然询问陈豨,“陈都尉,为何不言,避祸乎?”
陈豨道,“大将军,此举乃以不避汉王亲属立军法,并非真杀樊将军,实为考验汉王是否真放权。”
闻之,孔聚肃然起敬,只听陈豨道,“且看汉王如何处置。”
只见韩信还是下令道,“验明正身,一个时辰后正刑!”
一个时辰什么概念,即二小时,十里之地,如果骑兵快速奔驰,根本用不上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陈贺道,“陈都尉所言有理,吾闻大王距离此地不足十里,半个时辰就能到。”
这明显是在等刘邦来,但在刘邦到来之前,先挫樊哙的锐气,以此再次树立军法的威严。
无时无刻不再告诉诸将,只要是在他韩信的麾下做事,必须要遵守军法,法不容私,连樊哙皆不例外。
陈豨揣测韩信有此之意,但樊哙却不知,樊哙先是哈哈大笑,死后开始辱骂韩信,“韩信,胯下小儿,竖子敢杀吾,单独带兵有几何,不知用何手段,竟偏取大将军印绶,吾樊哙乃汉之将军,披坚执锐,冲锋杀敌,若可曾杀过敌,吾之生死唯有大王能定。”
樊哙认为韩信是徒有其名,没有单独带兵打过仗,听闻至今也不过是在京索之间露过一手,这么一个人凭什么当大将军。
当时在汉中刘邦欲拜大将军,很多人皆以为是自己,结果却是韩信,诸将皆心中不平。
随着还定三秦,韩信制定的方略,还有提出的建议逐渐发挥作用,使得一些将领由衷钦佩,但还有很多将领不服,樊哙便是其中之一。
这也难怪,在韩信没有真正大出天下之前,樊哙和韩信的交际太少,并不知道韩信心中的那些谋略到底有啥用。
主营寨内气氛紧张,废丘城外的一处同样紧张,这里是另一处营寨,负责水淹废丘总工程的基地,樊哙将军的大帐之处。
革朱方寸已乱,“奚将军,如何是好?”
陈夫乞也担心道,“如果大将军真以军法斩樊将军,大王怪罪下来,吾等皆有罪。”
天下群雄并起的年代,如果能力不是足够强,多是寻找靠山依附,这些将领加入刘邦的团体后,也不是人人能直接归刘邦指挥,或者说直接由刘邦委以重任,大多皆是在某些将领下讨口饭吃。
刘邦麾下的将领有少部分已经可单独领兵,算是一支可以独立作战的军队,这些军队虽然皆是汉军,统一归刘邦领导,可他们之间多少还是有些差别,甚至在某些地方是竞争关系。
跟着樊哙的这几位,可以说他们的荣辱是和樊哙息息相关的,自然不愿看着樊哙就这么被斩,如果再寻一支军队投身,那可就大大的不妙。
革朱继续道,“然也,奚将军吾等该当如何,一切皆听奚将军吩咐。”
言毕,两人的眸光皆看向奚涓,眼眸中皆是期待,这种关乎身价利益,甚至关乎子孙后代的事情,他们不敢马虎。
一直沉思的奚涓突然道,“立刻水灌废丘。”
革朱和陈夫乞二人吃惊,“水灌废丘?”
奚涓道,“然,执行樊将军之令,立刻水灌废丘,或可以功赎过。”
革朱和陈夫乞二人皆投以赞同的目光。
常言炎热酷寒难度,可现在不知为何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时间将到,这下所有人的心皆提到嗓子眼。
张苍可是很着急,“为何还不到?”
张苍知道一旦刀斧落下,那就悔之晚矣,必须要再想法拖一拖,于是他主动找韩信,以聊军务名义支到一边。
孔聚额头的汗不停的出,不知是热还是心急,“不应该不到。”
陈贺亦道,“大将军脸色不太好。”
陈豨也有些动容,他和刘邦的关系比较特殊,算是另一种交友,他深知刘邦对樊哙的痛爱。
忽然马蹄声踏击在众人的心田,所有人的脸色皆起变化。
这马蹄声不大,甚至离这里还很远,可是敏锐的诸将第一时间捕捉到。
所有诸将皆看向辕门的方向,有的甚至踮起脚尖向那里张望。
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在烟尘滚滚中看到一将打马而来,后面跟着十名铁骑,各个威武,各个战甲在身。
只见那将身材修长,圆脸炭眉,虎背猿腰,那一双眼眸清澈似水,两眼含笑却不失威严。
孔聚喜道,“枞公,竟是枞公亲来。”
陈贺、陈豨等将皆知道这场令人惊心动魄的军法立威之事将有新的转机,即便如此其余诸将皆是心生寒意,他们自知没有樊哙这样的背景。
如果是他们违反军法,恐怕韩信早就将他们斩首。
正在和韩信聊天的张苍回身望去,见是枞公到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韩信见到枞公也急忙上前相迎,这个枞公深受刘邦信重,此次前来必定是为樊哙而来,算是刘邦的使者。
此种缘由,韩信略微一思便知,果然听枞公道,“拜见大将军……枞公代汉王传达诏令。”
韩信立刻躬身行礼,静静聆听。
枞公道,“寡人委任大将军全权处理废丘攻城之事,劳苦部署,本已不胜其烦,今樊哙不听号令,为大将军添乱,寡人甚怒,必当亲自训斥,望将军不必为此小事劳心。”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只闻将令不知有汉王?
小标题:后到未必输先来,人心不平看君王
枞公之言,乃刘邦之意,诸将听完心中惊讶,这汉王对韩信真客气。
如果汉王亦是此言,那么这军法铁定如此,今后恐怕要唯大将军号令行。
或许是有所羁绊,行军速度快很多,又是一天旭日东升时,营寨外马蹄声脆,旌旗梭梭作响。
一支军队悄然至营寨外,人不喊,马不叫,着实令人吃惊,这支军队的统帅自然是加速赶往废丘的刘邦。
不过更刘邦吃惊的是营寨内军纪严明,巡察人员早早发现刘邦的这支军队,立刻将他们挡在寨外。
瞭望台上的士卒传来一句令人咋舌的话,“来将何人,请速速退离,勿有大将军令不得靠近一箭之地,否则弓箭侍候。”
内史周昌喊道,“汉王驾到,速速打开辕门。”
那瞭望台上的士卒居然毫不犹豫道,“汉军只闻有将令,不闻有汉王。”
闻言,周昌大怒,“大胆,将令亦是汉王之将令,速速开辕门,否则……”
嗖!
一支箭射在周昌的面前,周昌浑身汗毛倒竖。
没想到,完全没想到,这甲士居然敢以弓箭射他,周昌怒道,“好个韩信,给吾等着。”
周昌大怒,拍马回报前军,张耳和周苛闻言震惊,不知何时这汉军居然连汉王之令皆不听,周苛骇然道,“岂不叛乱也?”
张耳摇头,“军中只闻将令倒非特有,昔日陈馀曾训练过一支奇兵,只闻将令,不闻君命,不如先禀告汉王。”
周昌笑道,“不必……好个不闻君命,吾倒要看看。”
周昌率数奇纵马至辕门前,“吾乃御史大夫周苛,大王就在不远处,速速打开辕门。”
士卒依旧还是那句话,“军中只有将令,无有御史大夫,恕末将恕难从命。”
周苛没曾想他这个三公之一居然被一兵卒阻挡,这韩信还真的敢如此治军。
周苛回去立刻与张耳商量,一致认为当立即报于汉王来处理。
张耳道,“不曾想,韩信治军如此严厉,张耳愿亲往一次。”
周苛劝道,“没用,还是待汉王来。”
张耳道,“不必汉王亲往,枞公能进,吾张耳亦能进,定请韩信辕门外迎接汉王。”
张耳再去营地,周苛立刻回报汉王。
群臣诸将闻言,震惊,一下人声鼎沸,最气愤的莫过于太尉卢绾。
卢绾是和汉王关系最特别的一个,他总是能有意无意的揣测到刘邦的心思,或许是太能了解刘邦。
卢绾是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胯下小儿,真可恶,大王,吾卢绾亲自去,吾为太尉,汉军不敢阻拦。
待吾将韩信抓到大王面前,听候发落。”
靳强补充道,“太尉所言极是,实在太猖狂。”
沛嘉亦道,“韩信昔日卑贱,今大王尊其为大将军,才打一场胜仗,废丘尚未攻克,竟然摆起大将军之威,有负大王之恩。”
汉将尹恢请命道,“然也,吾愿请兵捉拿韩信,听候大王发落。”
刘邦听闻韩信治军如此之言,眉头微微一皱,心神有些飘然,待回过神却听诸将在不断攻击韩信。
汉将军尹恢更是请命要捉拿韩信,刘邦嘿嘿一笑,“胡闹,寡人既已授权韩信重申军法,授大将印,岂是儿媳,即是如此,就依照军制行事,先行通报。”
卢绾依旧愤愤不平,“大王太宠溺韩信,当重重责罚,以示大王威严不可犯。”
刘邦脸色一沉,眸光一寒,卢绾立刻闭嘴不言。
军法不言难以如臂驱使打胜仗,兵法有云,君命有所不受,如果君不知兵事,横加干涉,那是灾难。
可军法太严,又是君王所不容,谁喜欢一个不听己言的部下,恐怕无人。
营寨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数命骑士,为首的这人自然是张耳,他含笑道,“吾乃汉王使者,汉王就在壁垒之外,速报韩将军。”
有的时候一句话可坏事,一句话可成事,张耳不再报自己乃恒山王,而是汉使,作为汉使,其兵卒不敢阻拦。
无论在何军中似乎皆有一个很特殊的现象,那就是使者,无论是传令使者,还是两国之间的往来使者,皆有先禀报后通行的道理。
如果拿朝中的官职来压士卒,那是愚蠢的行为,在军纪严明,军令如山的军中士卒只知有将令,岂知有百官。
张耳入营寨,韩信得知后立刻出营,以迎王的礼节拜见张耳。
张耳道,“大将军,汉王将到。”
韩信虽是大将,但对汉王还是非常敬重,立刻道,“不知汉王已到,罪过,信立刻去辕门迎侯。”
待刘邦率文武群臣入营寨,诸将看韩信的眸光极为不善,那眼神中有着一丝恼羞,恼这个胯下之子何德何能竟能获得汉王如此厚待。
成为汉将理应感恩戴德,如今却耍其大将军之威,连汉王之军亦敢拒之辕门外。
卢绾斜眼看韩信,周苛眉宇之间有怒气,周苛是御史大夫,他最看不得有人对汉王不敬。
夏侯婴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与怒,但他心里最是复杂,昔日他可是韩信的恩人,在韩信要斩首时被夏侯婴救下,随后推荐给汉王。
虽然首次只是拜为治粟都尉,但那终究是捡一条命,还有一个官职做,大小也是个都尉,比之前的连敖要好很多。
活着才有继续向前走的机会,夏侯婴将其推荐给丞相萧何,萧何三番五次举荐,甚至月下追韩信,这才有韩信拜将之日。
故而在汉,韩信对两个人那是不忘旧恩,先是夏侯婴,后是萧何,尤其是萧何。
现在诸将对韩信颇有微词,他这个初荐之人自然也心中微动,并非怕累及自己,而是心中有难言。
枞公和张耳站在一起,此二人先入营,早已知道韩信军中的严明,此刻是一言不发的守护在刘邦身侧。
在群臣诸将中只要一人一直云淡风轻,那就是张良,张良随从汉王一直是个若有若无的存在。
群臣诸将常不见张良,偶尔出现在刘邦身边就会有妙计献出,即便是唠家常,那言辞总也透着妙用无穷的哲理。
最令文臣欣喜的是听张良之言,慢慢从中悟出很多为臣之道,诸如举荐之道,对于有才能而又知恩之人,给予大力举荐,对于有才能不知恩者,仅仅给予引荐即可。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水灌废丘
小标题:运气可信否,运气真的存在
对于无能有德之人,给予知荐,令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对于无能无德之人坚决给予拒绝,免得损人害己。
对于那些有才能而品行不太好的人,要非常时期非常举荐。
在汉王之下为臣、为将,除却本事还需要人脉,一个上下流动的人脉,否则就是一潭死水,会发臭。
韩信见到刘邦倒是很恭敬,这让诸将的冷眼才渐渐变少。
刘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只闻有将令,不闻有汉王,是何意?”
韩信惶恐,不知道为什么,韩信自重申军法后,见到诸将从不战战栗栗,畏畏缩缩,即便是曹参、周勃等人,在他们面前也是不卑不亢。
可不知为何见到刘邦,仅仅那气场就让韩信心生敬畏,“大王,三军能战必胜、攻必克,乃军纪严明而可号令三军,如臂驱使,末将定此军法,实则乃杜绝敌军假冒汉王之令,袭营耳。
不动如山,令一切矫诏假令无法见缝插针,动如脱兔。”
刘邦一来,诸将建议先放樊哙,但刘邦没有这么做,他的意思是樊哙乃韩信以军法所抓,那么必须以军法所放,王权不能远远凌驾于军权之上,乃相辅相成。
刘邦又问道,“自五月至今,为何迟迟不攻城?”
韩信道,“大王,水灌废丘,时机尚不成熟。”
刘邦道,“寡人视察过废丘城外,如今水网灌废丘足以。”
这个的确是事实,在樊哙的指挥下,本该十天完成的,五六天就能完成,废丘城外的水网早就发生变化。
韩信至废丘城外,在得到刘邦之令可以采取水攻时,没有急着开沟壑、挖水渠改造水道,而是先彻底清除废丘城外的其他未降之城。
即便是心存疑惑之城也彻底的掌握,把废丘城外的小城池彻底扫清后,令城中之民迁移,这才对水网进行改造。
水网的改造非一日之功,自韩信准备水淹废丘至今近一月才将水网初步改成。
这种操作自然瞒不住城内的章邯,可章邯兵弱不敢出战,只有趁夜间数次派出奇兵去袭击水道,欲毁坏水道,水淹汉军。
不过韩信早有准备,出来的雍王奇兵不但没能成功,反而一点点被食掉,不是最终逃散,便是被收服。
如此对峙一段时间,城内的章邯越加心寒,看着城中逐渐变空,章邯不知该如何是好,后来苏驵给出注意倒是遏制士卒的逃亡,民虽然不断逃走,士卒却死守城中。
水网改造到如今,可以说完全可以水灌废丘,将此城攻克,擒杀章邯。
故而刘邦一问,在诸将看来合情合理。
韩信却道,“大王,水灌废丘确实足以,然善后不足,大水无情,请水容易,送水难,需打通回流,引大水再回入渭水,方可行水灌,否则,废丘城可毁,然会淹没千亩良田,水无法收回。
良田若毁,必会使饥民增多,民如生怨必有损大王之威……”
一番言辞说的是令刘邦后脊发寒,民如生怨会失民心,在刘邦遇到张良后他的旗帜便已转换,顺名得民心方是他心中大汉的基石,早将赤帝子的传言变成外衣。
外衣之下的骨干就是民心,得关中民心,最终使得关中王实至名归,再得关外民心,那就能得天下。
故而诸将对韩信的言论不置可否,可刘邦闻之,面色微变,惊叹道,“世人皆言,覆水难收,大将军今日之言令寡人茅塞顿开,覆水亦可收。”
“大王,既如此,请大王再给韩信宽限时日。”
“可。传寡人令,立刻停止做工,樊哙之举,寡人会……”
刘邦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他就被一句话给塞回,“大王,为时已晚,已经决堤,滔天之水已灌向废丘。”
就在刘邦与韩信谈论何时水灌废丘时,废丘城外的沟渠已经相通。
数十骑立在沟壑之上,怒斥声不断,“为何不停止作业?”
革朱道,“吾等没有樊将军之令,不敢停。”
冷耳道,“大王有令,立刻停。”
革朱无奈道,“已经晚矣,渭水已灌废丘,覆水难收。”
冷耳带着使命而来,如今却见有人敢先斩后奏,着实恼火,“大王有令,覆水亦可收,可惜……”
奚涓从远处而来,从怀里拿出一卷帛书,递给冷耳,冷耳看后无奈长叹。
常言水火无情,汹涌彭拜的渭水之水如银河倾倒。
守城的士卒浑浑噩噩,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是何声音?”
马蹄急如骤雨,齐声如雷。
烟尘中士卒看到黑色的雍军居然拼命的向城门奔跑。
“王将军,初出城,为何又返回。”
士卒不得不震惊,王周才受命出城欲突围,怎么回事,情况不填对。
不久前雍王宫内议论激烈。
周类建议章邯放弃废丘,“大王,当速速弃城,向北入北地,与胡人联合,定可再图关中。”
苏驵赞成周类的话,“如今出城打不过,固守乃坐以待毙,与其水淹死,不如北入胡,再谋大计。”
章邯担忧道,“秦世代与胡人厮杀,多有仇怨,岂能会相助?”
周类道,“此言差矣,大王乃雍王,非秦王,有何不可。”
章邯思虑片刻道,“诸公所言甚是,既如此,准备突围。”
众将唱诺,王周请命道,“王周愿做突围先锋。”
雍王章邯艰难做出决定后,王周率军出城,出去未过半个时辰就狼狈向回逃,城上的士卒震惊。
难道汉军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正在疑惑间,待城上的雍卒看清楚情况,才大惊失色,“水!大水来也!”
奔跑的黑色雍兵,慢一点的直接被白色浪涛吞没,骑着战马的狂奔如飞。
王周无法淡定,“速开城门。”
城门隆隆打开,只是打开一个缝隙,王周率先奔入城门,眼看大水越来越近,王周只好给出半炷香的时间。
后面的骑士、兵卒跑的满的直接被银色巨浪吞没。
城门虽然坚固,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王周立刻向宫中飞报,但他的速度终究赶不上大水的速度。
大水从四面八方向废丘涌灌而来。
原在还在街上行走的人,立刻乱蜂一样四窜,寻高处避水。
水不似火还要借风才能变大,水无孔不入,纵使武艺高超,力拔山兮气盖世,在大水之下亦不过一粒沙尘。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小标题:用好地形,可胜过千军万马
大水之下,各种东西开始漂浮起来……
水的威力是无法估量的,将所有在屋内的人都赶出啦,包括雍王宫内的章邯。
废丘城外的营寨内刘邦亲自驾临,在聆听韩信解释时忽闻紧急军情。
斥候道,“大王,章邯欲突围,遣王周出城而战。”
斥候一言令所有人感到吃惊,包括韩信,“雍兵出城,为何没有回报?”
那斥候道,“可雍兵未能走出一箭之地,又狼狈而回,死伤无数。”
刘邦道,“细细道来。”
那斥候缓口气道,“大王,幸樊将军及时命奚涓等人行水淹,雍军又缩回废丘城。”
刘邦心道,“樊哙小子运气还算不错。”
刘邦的眼神掠过卢绾,卢绾会意向韩信道,“大将军,汉军法中是否有戴罪立功条令。”
韩信知道这是给樊哙触犯军法找台阶,道,“有,触犯军法者可戴罪立功。”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邦立刻下令,“速传寡人之令,命樊哙戴罪立功,如不能拿下废丘,不必回见寡人。”
樊哙得令,心中大喜,纵使他曾杀人不眨眼,这次亦是额头渗汗。
樊哙得救后,饭不食,饮下几口水就赶往前线与奚涓等将会合。
见到樊哙回,奚涓、革朱、陈夫乞等将皆欣喜,心中的大石落下。
樊哙拍着奚涓的肩膀道,“大水之灌,甚是时机。”
奚涓道,“非常时期,涓临时决断,只开一堤,是否全部决堤,倒灌废丘。”
樊哙略微吃惊,他听到的是奚涓延续自己的命令已经全部打开闸门,看来还是有所保留,没有做的太绝。
樊哙道,“自当是全部打开,大王已同意,大将军已下令,立刻水攻废丘。”
樊哙带头,亲自拉开闸门,一时间大水才如满天之白云席卷废丘,最为关键的一步乃是向城墙下的地洞灌水。
水攻废丘最主要的目的不是水淹整座城,不是让整座城的人陪葬,而是冲垮城墙,为能尽快推倒城墙。
除水浸泡外,就是沿着城墙挖掘地道,向里面灌水,未过几日,城墙终于倒塌,而奚涓早已命战船待命。
城墙已塌,再无遮挡拦截大水,大水更加汹涌的向城内灌,废丘城内开始被水吞没,斥候的身影不断来往于雍王宫内。
令人恐慌的情绪快速蔓延,或言投降的人逐渐增加。
雍王宫内的章邯欲到城头去督战,王周拦住章邯,“大王,城郭已坏,大水无情,还是船上避避。”
王周道,“大王,城郭已坏,不久汉军必驾船而至,已无险可守,大王不如……”
章邯眼中怒意一闪,“如何……”
见章邯眸光生寒,王周试探性道,“不如……求和,以作缓兵之计,再图之。”
章邯脸色稍缓,或许是王周开一个好头,其他诸将开始纷纷向投降劝章邯。
章邯大怒,“再言投降者,斩!”
这句怒意余音绕梁,但章邯的怒意未消,又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斥候回报,“大王,大事不妙。”
章邯道,“慢慢讲来。”
斥候道,“周将军,已战死。”
章邯的心猛然一痛,“周类战死?吾左臂折矣。”
王周趁机规劝道,“大王,汉将太勇猛,已乘船杀入城中……”
章邯直接打断王周的话,“寡人战船调集如何?”
王周心中叹息,但依旧很精神的说道,“苏将军已完成集结,一切就绪,待大王下令。”
章邯道,“速传寡人令,不必待寡人,郭内战场全权由苏驵将军指挥。”
章邯临危不乱,依旧想着阻挡汉军,其实他现在心里也很乱,如果城郭已毁,不再是坚固的屏障,今后将去哪里。
就在章邯思虑时,又有一名甲士向王周悄悄禀报,王周的脸色大变。
回过神的章邯看到王周脸色不对,追问道,“何事?”
王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章邯催急,王周这才将章直等人护送雍太后出城被俘的事情道出。
闻言,章邯当场就晕倒。
章邯晕倒,但将汉军的进攻并未暂停,已经攻到内城。
雍军已无法阻挡。
一骑都尉道,“苏将军,周将军已战死,汉军来势汹汹,且早有准备,吾等无法阻挡汉军进入。”
直接说自己无法阻挡,已经很明显,苏驵目光发寒,“子欲劝吾苏驵投降乎?”
骑都尉继续劝道,“将军,废丘城已坏,雍王大势已去,吾等死亦无意。”
苏驵一脸寒意,“来人,将反叛者斩杀。”
骑都尉大惊,“将军,饶命,吾之言乃为将军好,将军……”
苏驵道,“且慢……周类战死何人之手?”
骑都尉心有余悸,“末将查闻杀死周类者,乃汉将孔聚、陈贺,然在此前周将军败于樊哙,今攻将军者是也。”
樊哙,苏驵快速在脑海的记忆里搜索此人,还真被他搜索到,“可乃鸿门闯帐之人乎?”
骑都尉道,“正是。”
苏驵道,“丰沛屠狗者,勿惧,待吾斩杀此人以壮军威。”
城外高处,韩信与刘邦等人观战。
见大水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一切在大水之下如此的不堪一击,心声感慨,“水火无情,千军万马不过一叶耳。”
张苍见汉军四面围拢,心中有疑,“大将军,兵法云围师必阙,如今为何全围。”
韩信道,“今城郭已坏,汉军可通畅无阻,然雍军亦是如此,绝不能亡走章邯,如不能一举歼灭,后患无穷,再行剿灭,非一日之功,必影响荥阳前线。”
话音未落,刘邦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张苍继续道,“如全围,雍卒必为生而战,殊死抵抗,水上之战非汉之长。”
听二人言,刘邦心中感叹,与楚争发现骑兵是弱项,于是组建骑兵,如今水灌废丘又发现水上之战非强项。
大汉立国,欲成为真正的强国与楚争天下,需要步军、骑兵、楼船兵齐聚方可。
打仗难免要渡河,船只仅仅作为一个运载工具,看来是不够的,但这些也只是在刘邦的脑海里想想,当务之急还是要抓到章邯。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刘邦对此次打废丘的唯一目的,章邯不除,纵使废丘夷为平地,雍国还会再现。
第一千零四十章 章邯的落幕
小标题:章邯的落幕,却没给刘邦带来多少喜庆
韩信道,“雍军兵卒数月间不曾降汉,皆为死士,留与不留,区别不大,时至今日,守城之心犹在,非一般威逼利诱所能动,唯有靠胜,全胜,方能击垮其军心。”
闻言,张苍还是不太赞成,“章邯坚守不出,又命苏驵、周类二将督战,其士卒无从亡走,只能拼死一战,外城已破,再攻,其士卒必四散溃逃,如留有一阙,雍军必定不战自溃。”
刘邦同意张苍的看法,“汉强雍弱,汉军入城,必将势如破竹,当是四散溃逃。”
韩信没有说话,忽见前方斥候回报,“报,樊将军大败周类,已抵进内城,孔聚、陈贺斩杀周类。”
又有一斥候前后脚跟来,“报,樊将军受阻内城,请求增援。”
接连数名身手矫健的斥候回报废丘城已破,然雍军拼死抵抗,没有丝毫溃散的迹象。
这下刘邦开始重新审视韩信,“大将军何以断定,雍卒斗志不减,章邯用兵竟能如此牢控军心。”
韩信道,“欲水攻废丘之前,臣曾以金试其将,以招降晓以利害,皆失败,臣知章邯用兵必有非常之道,探之方知其独特之处……”
韩信将章邯此刻守城之道简要道出,原来是令士卒皆为己战,不是杀敌者厚厚赏赐那么简单,而是杀敌可得地,可得爵,章邯将依附在废丘的城池土地皆分出去。
何人立功就直接分给谁,这下不仅制止逃兵,还让废丘城内的士卒同仇敌忾。
为己而战,骁勇异常,因为他们知道投降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刘邦感到不解,“明知与汉战要败,乃至死,为何要战,土地贵于命乎?”
韩信道,“厉害就在于章邯以预先授予土地爵位来激发斗志,再以杀敌数来具体兑现,可谓多退少补。”
等于先给证明,后兑现,这一下使得原本无心战意的士卒,心存侥幸,来博得一世无忧。
最令这些士卒动心的是即便是最终守不住,这些皆可折算成金钱,允许在撤走前将金钱宝物留下某处。
因金钱而近视的人很多,他们岂不知如果雍王被俘虏,或者被杀,雍国的一切将归汉,一切金钱货宝自然归汉。
那终究是个空头承诺,纵使有漏网之鱼,又能有几条。
韩信下令让高邑率兵去支援樊哙。
话说樊哙驾船亲自围杀雍军,樊哙骁勇,雍将苏驵不敌,不断向内城败退,然而就到内城,便不退却。
无论打的多么猛烈,雍卒居然拼死抵抗。
用兵在于用将,孰能将底牌藏的好,用的好,孰胜算就大。
攻城的伤亡远远大于野战,现在废丘城郭已坏,二十余日的准备就是靠水来摧毁城墙,以极少的损失攻入城。
城内之战就类似于野战,汉军对于雍军占有绝对的优势,不然章邯也不会固守。
虽然占据优势,韩信却要以极少的损失来结束这场战斗,故而在樊哙请求支援,才遣汉将高邑去支援。
“大王,请速走。”
“大王,汉军即将攻入宫中。”
“留有命在,定可东山再起。”
章邯脸色有些苍白,眼前的群臣诸将吏神色慌张,各个说着忠心的言语,规劝章邯赶紧逃。
各个神色中肯,说的极为诚恳,可听在章邯耳中,却很刺耳,很想狠狠抽他们一巴掌。
大雍国已完蛋,走,另寻他路,还是……
国已破,家人被俘虏,吾章邯时至今日竟一无所有。
即便走,还能去哪里,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府,没有为王的威风,也不会有今日的王者自尊。
尊严让章邯心很有挫败感和羞耻感。
章邯想到一旦离开这座王宫,等待他的就是浪迹天涯,就是寄人篱下,心里的落差不怕,怕的是心看不到希望。
章邯脸色更加苍白,眼神有些迷离,忽然询问王周,“适才所言,苏将军战况如何?”
提到苏驵,王周眼圈有些湿润,“大王,苏驵将军……已……战死。”
章邯若有所思,立刻下令道,“停止作战,发响钱,兄弟们想走,便走。”
隐隐有厮杀声传来,不知是错觉,还是杀声震天,已经真的逼近。
“大王,再不走,就无法走脱。”王周一脸的担忧,为章邯担忧。
章邯可以看得出王周的担忧,那么真挚,“寡人有令,命王将军率兵立刻离开王宫,不得有误。”
王周见章邯不愿走,长叹一声,“大王……”
章邯怒道,“快走,为令者斩。”
王周叹息一声,率禁军离开。
章邯愣愣的看着偌大的宫殿,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章邯苦笑起来,那声音有点像哭,笑出眼泪。
章邯又再次漫无目的的在大殿内走。
寝宫已经没有家人的身影,昔日欢声笑语还萦绕于耳,章邯不忍心在此逗留,又继续漫无目的的走。
走过所有常去的群殿,章邯又不知不觉回到大殿,这是他经常爱来的地方,无数个日夜皆是在这里度过的。
章邯又非常认真的环视一眼,然后缓缓的坐在王座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拔出瓶塞,仰头饮下去。
饮下之后,章邯眉头一皱,耳朵一动,他听到脚步声,非常多的脚步声。
该面对的终于到来,他抬头望去,只见成百上千的红色甲士向这里汇聚而来,为首的一人面孔,章邯很熟悉。
这人手里提着一把冷月双刃斧,正是樊哙,他的身旁则是高邑、奚涓等将。
樊哙环视一眼这豪华的宫殿,最后落在章邯的身上,此人他不是第一次见,却惊讶的发现章邯两鬓已生华发。
樊哙声如雷,“雍王,大势已去,速速放下兵刃,汉王会……”
樊哙的话夏然而止,因为他看到雍王的嘴角流出一丝暗红色的血,眼角还带着笑。
“竟选择自杀,雍王乃一善战之王,可惜。”这是章邯的尸身被运到刘邦面前后的一句惋惜之言。
“大王,章邯乃一代枭主,纵使投降,也必不愿为大王所用,不必为此惋惜。”卢绾见刘邦有些惋惜,宽慰道。
刘邦的欣喜自然高于惋惜,废丘已下,雍王已死,关中彻底平定,下令凡是停止抵抗者全部赦免。
善后的事自然交给萧何,只是令刘邦想不到的是下废丘之事还是超出预期。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饥荒乱人心
小标题:饥荒乱人心,它可大可小
事情的演变慢慢超出刘邦的预期,本来身心疲惫的刘邦,此刻更是一脸的惟悴。
六月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岁月。
风雨与烈日总是不喜欢随人意,该收割谷物时它狂风暴雨,没有男丁在家,女人们很苦,但终究还是慢很多,很多谷物被大雨浸泡,被风吹的不见踪影。
烈日又将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谷物晒成干草。
烈日烘烤着大地,烘烤着三秦大地上的人。
一个女人非常艰难的走在路上,灼热之光使其大汗淋漓,微黄的脸上嘴唇几近干裂,看着竹篮中的槐花和榆钱,她抿抿嘴,还是忍住不吃,休息片刻向那竹园茅屋走去。
柴门前早有一小孩在嗷嗷待哺,一见到女人竹篮里的那点槐花和榆钱就双手抓着吃。
吃完之后还吵着肚子饿,女人两眼流出泪珠。
女人抱着孩子轻轻的抽泣,心里念叨,“无粮,子之父不在,吾该怎么活矣。”
夕阳之下,院内的树枝上光秃秃的,那叶子已经被吃光,夕阳下仿佛提前进入深秋,呜呜的哭声在院内回荡。
女人怀里的孩子还在哭着说饿。
女人的眼泪似乎已流干,她起身走入火灶之屋,拿起菜刀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小片肉,然后生火煮水肉。
女人蜡黄的神色变的苍白,依旧面带笑容的喂孩子吃。
刘邦赶路恰好路过此院落,欲在此处讨口吃的,此女人只好无奈的摇摇头,表示旱涝无序,夫又不在家,田地里颗粒无收。
刘邦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放下一些金钱就离开。
可是金钱此刻又有什么用……
路上刘邦看到的比这家女人还要惨的,不忍再闻,刘邦忍不住流泪,“寡人之错矣。”
惟悴的刘邦连想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但那眸光还是很亮,“何来如此多饥民?”
卢绾上前回应,他也对这个夏日的收获感到吃惊,就算是征兵打仗,很多壮丁都去前线,但已经免去赋税,而且一家还是留有男人种地的,这点萧何还是做的很好。
卢绾道,“大王,水灌废丘,淹毁诸多良田。”
刘邦一听心中一惊,“韩信之言竟应验,不对,水灌废丘,即便水网不完善,不至于整个关中饥荒。”
刘邦道,“纵是废丘方圆十里良田被毁,还有关中各地,岂会如此?”
“大王,今年雨水较多,粮产不多,况将至收获季节,关外战败,壮丁多增发荣阳……”后面的话萧何没有说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收获的季节就那几天,如果错过,无人收割,加上连日下雨,那就会烂在田地里。
果然刘邦不再纠结为何会饥荒,归根结底跟东伐有关系。
东伐之时还好,因为萧何的征兵制度在这,不会全部抽走,会留下男丁开垦田地和收割,可兵败之后情况逆转,为挽救危机,萧何悉发关中老弱未傅诸荣阳,这带来的影响,刘邦略微一思索便明白。
故而刘邦转移话题,“开仓放粮,救济饥民。”
萧何立刻阻止,“不可,此粮乃运往敖仓军粮,不能开仓喂民。”
刘邦亦是一脸的为难之色,他何尝不知道军粮的重要性,“寡人得关中,皆因民心也,如今关中饥荒,岂能坐视不管。”
萧何看一眼韩信,韩信会意。
萧何就是让韩信从军事上来提醒刘邦,韩信道,“粮饷如有缺,荣阳军心不稳,致使汉再败于楚,大汉将危矣。”
刘邦思虑片刻道,“如寡人不与楚争,撤兵回守关中,赠粮与民、兵,可坚守数月否?”
韩信道,“如汉再撤,士卒皆恐,楚如乘胜追击,函谷恐数日难守。”
刘邦犯难,“饥民寡人不得不顾,粮仓又不得开,当如何?”
萧何开口道,“大王,勿急,吾大汉粮仓非关中,乃蜀汉也,可令民就食蜀汉。”
“此计甚好,为何不早言。”刘邦立刻赞成道。
萧何脸上的忧色未减,丝毫没有被采纳的喜悦,“大王,关中此刻已为大汉根基,关中之民皆迁入蜀汉,关中则十室九空,栎阳便成为独城,此其一;总有念乡之人,不愿背离,命人去蜀汉必引起蜀汉、关中两地恐慌,此其二,故而臣不敢做主。”
刘邦道,“活命要紧,饥民岂会考虑如此多乎,否则关中更会动乱,只需令蜀汉之官吏做好接受难民即可。”
……
令关中之民就食巴蜀后,反馈回来的果然没有出乎萧何的预料,这直接让正在陪如意的刘邦立刻召集群臣诸将商议。
萧何脸色有些白,“巴人有怨言,恐欲反叛。”
刘邦震惊,“消息可确切?”
萧何叹息,“饥民过多,出现哄抢,是否出兵镇压?”
刘邦沉思片刻,眸光看向张良,“子房,以为如何?”
张良道,“不可,万万不可发兵。”
“可如果巴蜀大乱,汉将难以支撑与楚之战”太尉卢绾担心道。
张良道,“饥民之乱,非兵祸,万不可以兵患视之。”
刘邦道,“那当如何?”
张良道,“大王可曾忘记巴人范目乎?”
刘邦恍然大悟,“范目……对,授予范目巴蜀军政大权,维护好蜀汉之安。”
卢绾阻止道,“大王,不可,巴蜀二郡乃大汉粮仓,如范目错判天下形势,反汉从楚,岂不大大不妙。”
卢绾的话得到一些将领的支持,也包括汉中从起的赵衍,“巴蜀乃大汉根基。”
刘邦眼角流出笑意,他很欣慰,欣慰这么多忠臣良将,他坚信汉的战败只是暂时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寡人虽不知其是否已变,然其为人刚直爱民,巴郡之民生,范目不会不顾,况有汉中制衡,如有异动,一日便可抵达,另选一文武之才,佐之。”
汉王已做决定,卢绾只好提醒道,“大王,所遣之人需慎之。”
刘邦道,“寡人自有安排,立刻拟诏令,命范目为郡守,辖制巴蜀之安。”
祸不单行,事不孤单,关中饥荒之事告一段落,刘邦的心没有放松下来,反而变得更紧,因为一件事情又悄然而至。
石奋悄悄走到刘邦身侧,声音不大,却很深沉,具有穿透力,“大王,陆贾归来。”
刘邦闻言,一惊,但随即眼眸里闪现一丝焦急,“陆贾?快,有请。”
陆贾迈着小碎步,很着急的上殿,“大王,情势不妙。”
刘邦镇定道,“慢慢讲来。”
兄弟姐妹们,在这里向所有汉室风云录的书友们,说声抱歉,来不及先生准备要发新书了,正在准备中,毕竟要挣口吃的,不过这本书是来不及先生的文学梦,也是一种非穿越的尝试,故而今后汉室风云录将变成单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下新书。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南阳之争
小标题:可怜天下父母心,甘愿血洒唤儿醒
陆贾担忧道,“王陵恐反。”
刘邦不太相信王陵会反,“已反乎?”
陆贾平复心情,“暂未反。”
刘邦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之意,“未反,勿妄下结论。”
陆贾道,“虽未反,但反势已具。”
刘邦有些惊讶,“何出此言?”
陆贾面有忧色,“项羽取王陵母置军中,欲以招陵从楚,王陵乃孝子也,其已心急如焚;臣未走之前,其人已方寸大乱,并厚待楚使。”
难以抉择就会心烦,心烦就会生乱,心乱的王陵已经无法冷静思考,本来在楚汉之间摇摆的心,渐渐倾向于楚。
陆贾的话让群臣诸将皆浮现担忧之色,南阳的位置太关键,这点没有比刘邦体会更深刻的。
刘邦就是从南阳的武关进入关中的,王陵可是占据着两关一城,岂能有失。
一旦被项羽拉拢过去,那关中就是门户大开。
可听到陆贾的话刘邦没有适才的变色,说道,“项羽取王陵母于军中?”
陆贾面有忧色道,“然也,臣闻项羽东乡尊之,此意乃招王陵也。”
刘邦则心中松一口气,“寡人无忧矣,然仍需有虑。”
陆贾有些吃惊,“不知大王何意?”
刘邦笑道,“寡人昔年曾侍王陵母,其母大义,明理,有主见。”
陆贾微微一愣,“大王竟与王陵之母有此缘,臣当如何相助。”
刘邦道,“再去一次。”
说完刘邦命石奋交给陆贾一卷帛书,带着礼物再次前往南阳。
这礼物非金非玉,金玉难以动其心,而是悄然进入西楚的领域,陆家人留在王陵处,礼物却悄然进入西楚疆域。
在西楚的疆域内,下邑是项羽一定要拿下的,如今由汉军占领,由吕释之率领诸将坚守城池。
下邑城外旌旗连绵,一处幕府内,此刻的气氛有些独特。
一位身躯有些佝偻,但神采奕奕的老媪被一俊朗青年引入东乡坐。
礼数非常周道,颇具周礼的样子,这俊朗青年竟然是项羽。
那老媪道,“老妾不过一乡村老妇耳,担不起大王如此对待。”
项羽彬彬有礼,恭恭敬敬,“伯母见外,羽甚为欣赏王陵兄,陵兄之母,乃羽之母也。”
这位老媪就是被项羽请进军中的王陵之母。
项羽听从范增的话,欲以王陵之母招王陵。
王陵母显得很严肃但一点不拘束,缓缓开口道,“老妾不过一庶民耳,大王过谦。”
项羽恭敬有加道,“非也,王陵兄将为南阳王,伯母已贵为太后,楚与南阳乃世代交好之邦国,岂是庶民耳。”
王陵母略显惊讶,拜谢项羽,“谢项王赐吾儿王爵。”
言毕,项羽又非常诚恳道,“还望伯母传言王陵兄,早日于彭城相见。”
此王陵之母是由项伯负责找寻,请入楚军当中。
王陵已为侯,曾请其母至南阳享受富贵,王陵之母只让使者回几句话,“天下纷争未平,不可大意,今日富贵或为明日祸患,当谨事汉王,老妾已习惯乡里,不愿背离家乡。”
使者还报,王陵心中不悦,“昔日吾为刘季兄,今却为其臣……”
长长的叹一口气,至此接母入南阳作罢。
直到后来项伯遣楚将找到王陵母,项伯亲自至家中请,王陵母本不愿行,但恐惹怒楚,只好随军行。
至军中,王陵母对于项羽的一切赏赐皆拒绝享用,项羽知道这老媪还没信任他。
在项伯的建议下,项羽派使者去南阳,使王陵使者入楚……
王陵母行礼拜谢道,“项王如此厚待吾儿,老妾感激不尽,请允许老妾交代使者几句。”
项羽闻言,大喜,“伯母,请。”
王陵母私送使者,泣曰:“为老妾语吾儿,谨事汉王。汉王,长者也,勿以老妾故,而持二心。速离去,还报吾儿,否则老妾必以死送使者。”
以死谏王陵事汉王,使者感到惊讶,使者不相信,不相信王陵母会如此做。
使者没有立刻离去,留歇,项羽命两名美丽的侍女侍候,再美酒佳肴侍候,其中就有糕点。
当使者得知这由黍制成的糕点只有项羽等项氏王族才能享用的,现在特地给王陵使者吃。
使者顿觉项王乃贵待于他,心里向项王,项伯又代项羽增金玉。
美酒美食美姬侍候,王陵使者竟不舍得立刻离开,王陵之母心忧。
如果使者再待下去,别说是替王陵母传达谨事汉王之话,恐怕已经忘记自己是使者,忘记因何入楚军。
果然没过多久,使者反而规劝王陵之母,以召王陵归楚。
王陵之母心中有气,怎么才两三天就大变样,觉得情况不太妙,王陵母左思右想决定要走出那一步。
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走向毁灭,走向一个不归路,在王陵母的眼中已经看到楚汉相争的结局。
王陵母对使者道,“老妾慎思,窃以为陵当归楚,请使者为老妾引见项王。”
王陵使者听闻大喜,立刻向项羽回报,项羽闻言大喜,立刻下令欲摆宴款待王陵之母。
王陵使者引王陵母至幕府前,王陵母让使者在幕府外等候,自己独身进去。
王陵母入得幕府,项羽亲自迎接,使其东乡坐,王陵母尚未坐,眸光瞄向墙上挂着一把宝剑。
项羽欲召王陵使者,王陵母道,“汉王乃长者,老妾不愿误吾儿。”
言毕,伏剑而死。
项羽楞在当场,王陵使者闻王陵母已死,立刻扭头离开,恐项羽怒而诛。
项羽怒道,“老妇诓寡人,以致寡人失信天下,此妇着实可恶,传寡人令烹之。”
王陵母已死,但项羽的怒意实在难平,唯有烹之,放消心头之恨。
范增得知,立刻进谏道,“王陵母虽使大王失信天下,然并非大王之故,应厚葬以示天下,乃王陵母负大王之恩。”
项羽闻之,思虑良久,不听依旧下令烹之。
王陵使者择小路回报,不敢走大路,恐项羽遣兵追杀。
使者回报,王陵闻其母死于楚军中,大怒,“项羽,吾王陵誓与楚为敌。”
汉使陆贾一直住在传舍,王陵避而不见,随即亲至传舍,以汉臣礼节拜见陆贾。
王陵道,“陵忙于防楚之事,疏忽汉使,王陵谢罪,请转告汉王,王陵乃汉臣,绝非楚将,汉王有令岂有不从之理,不必汉使亲至。”
王陵至传舍前,已知王陵母之死,本欲表示慰问以示节哀,尚未开口就闻王陵从汉的肺腑之言。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王陵心定南阳稳
小标题:项羽怒烹王陵母,王陵心定南阳稳
陆贾带着王陵的决心迅速回到关中,将王陵再无动摇的决心传达给刘邦。
刘邦闻言,忽然痛哭流涕,“伯母已去,痛杀我也……”
后面的话让群臣诸将感到惊讶,刘邦居然决定亲自去为王陵母吊唁。
首先出来反对的是卢绾,他认为现在关中刚刚稳定,又遭逢饥荒,当留在关内抚民。
这点周苛、刘交等文臣也赞成。
刘邦则说关中有萧何足矣,如今饥民已经就食蜀汉,且蜀汉、关中皆稳。
镇抚百姓有萧何即可,他刘邦接下来当需安抚一些枭将,尤其是可牵动一方的将相。
王陵在南阳盘踞,可谓是霸占一方的诸侯,这个时候王陵之母死在楚军,说句不敬的话,的确对汉有利而且最令刘邦感到意外的是项羽居然烹之。
死在楚军已经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现在又来个烹煮,这下会让王陵彻底恨上项羽,如果此时刘邦亲自去吊唁,王陵之心再无摇摆。
即便王陵本无意从汉,但自此南阳确无忧。
刘邦还是选择出武关,至南阳,亲自吊唁王陵之母。
在王陵母的灵位前,哭的跟泪人似的,不断回忆着王陵母对自己的关爱。
刘邦将少年轻狂的事全部在灵堂前哭着叙述,竟越说越伤心,哭泣不止,这让王陵有些感动。
尤其哭诉项羽的残忍,居然令王陵母尸骨无存。
纵使刘邦之哭泣在作秀,可看到刘邦付出那么多泪水的份上,王陵亲自扶起刘邦,并对刘邦道,“大王对臣母之哀悼,臣感念万分,请大王放心,南阳有吾王陵在,楚军休想染指。”
或许是刘邦的真诚真的在此刻感动王陵,王陵将获得的淮南消息也及时禀报刘邦。
吊唁之后,刘邦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南阳王陵的宫殿内召开一场紧急会议。
这次南下吊唁除中涓、谒者、参乘随从外,刘邦还带卢绾南下,这个时候太尉卢绾提出建议,“大王,是否发兵相助黥布?”
周緤难以相信,“黥布,楚之枭将,非龙且、项声之敌乎?”
“臣闻黥布并未亲自领兵,首战者乃其大将肥诛,其非龙且对手。”这次说话的竟然是石奋,原来他私下进一步打探一下南方的消息。
南阳与淮南只有一水之隔,由于往来的商人,不可避免的将南方的战事带到准水之北。
黥布被随何用计直接绝断后路,不得不杀楚使发兵畔(背叛)楚。
肥诛首战下城,准备继续北进,攻击符离城,结果遭遇项声的骑兵阻截,大败而退。
龙且和项声合兵再败肥诛于淮水之上,无奈肥诛只好退守寿春。
楚军没有围困寿春,而是继续南下直接向着九江国的都城六城进发。
黥布得知,立刻遣九江大司马率军应击,会合肥诛与龙且、项声战。
黥布则出城督战,西楚军与九江军僵持在六城之北。
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在淮南做生意的商人,非常巧合的传入南阳。
彼时盘踞南阳的王陵一直关注楚汉之争,对于已经从汉的黥布,自然多一份关注,南方战场可是关乎到楚汉的强弱转化。
如果黥布击败龙且,那么楚汉的形式会立刻发生变化,故而王陵命人留意着,如果楚真的变弱,他也不能盲目从楚。
就在这犹豫不决时听到令王陵很愤怒的消息,心再也不摇摆。
这个时候王陵向刘邦提议他可领兵南下助黥布击楚。
于是吊唁后的会议主题就是是否发兵助黥布,群臣诸将莫衷一是。
刘邦则道,“黥布曾为楚之枭将,即便不能击败龙且、项声,然牵制楚军数月还是可以,王兄保证南阳无忧即可。”
刘邦最终决定暂不发兵助黥布,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
如果不能牵制楚数月,那也不值得汉发兵南下相助,刘邦是这么认为的。
刘邦此刻忧虑的一个是荥阳战场,还有一个就是河东。
河东的王宫内一片喜庆,是魏豹在庆祝楚柱国项它成为魏相,协助西魏反汉,同时西魏王豹终于在柏直的苦口婆心下决定发兵关中,与章邯里应外合(此时魏豹与群臣尚不知章邯已自杀)。
项它在酒宴上也当仁不让,说作为魏相愿亲率步卒杀入关中。
魏豹很高兴,将西魏的全部步军交给项它,并授予柏直大将兵符,加拜冯敬为西魏骑将,择日出蒲坂,渡河过临晋击栎阳。
栎阳距离蒲坂很近,所以魏豹一点不着急,准备大摆宴席,为诸将壮行。
酒至半酣,魏豹脸红扑扑的,他真的很高兴,如果能一击败汉,那么距离成为天子又进一步。
西魏群臣诸将多是一片赞许,认为魏豹做出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反对声音只有一个,那就是周叔。
周叔这个人比较有意思,他一直念念不忘曾经刘邦所封的魏相彭越。
魏豹遣郎中奚意去连彭越,结果是空手而回,不过魏豹却没有失望的神色,倒是周叔感到很沮丧。
在魏豹得知楚柱国项它入河东为魏相,心中大喜,早忘记彭越这个魏相。
或许在外黄刘邦拜彭越为魏相时就不太乐意。
名义上是彭越在梁地下十数城,这些城池将会随着彭越一起归附魏豹,可魏豹心里明白这是刘邦的套路,是在制衡西魏。
可在周叔眼里却坚定认为彭越要比项它厉害,故而他更希望彭越能归附,这样可以牵制荥阳一带的汉军,在西入关中时能牵制一下,此为周叔反对入关的原因之一。
不过魏豹不在乎,就在魏豹准备再让侍女上酒时,一个消息无风自动的向平阳城传。
立刻使得魏豹将酒宴终止,口里喃喃道,“雍王已自杀?”
群臣诸将也是一愣,之前章邯还率兵进攻栎阳,打的凡在关中的诸侯之子已经穿上甲胄守护,这怎么说完蛋就完蛋。
“大王,还西入关中否?”冯敬问道。
魏豹只好道“再等等。”
柏直着急道,“大王,章邯虽灭,然西楚正强,可与楚并力击汉。”
大将柏直见魏豹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其至决定取消行动,他有些着急。
作为大将,这将是他柏直首次指挥西魏进攻汉军,是他展现大将风度,稳固大将身份的一战,怎么能还未战就烟消云散。
在西魏一直能威胁到柏直的就是周叔,他也一直觉得必须要靠一场大胜来稳固地位。
眼看着周叔想请彭越入魏,虽然周叔口称为西魏好,可柏直认为这是要拿彭越来制衡自己。
故而柏直强力建议魏豹勿改变王令。
可魏豹心中有些不安,顽强的章邯已自杀身亡,关中已经大定。
荥阳的汉军与楚对峙,暂无劣势而言,如此之时出兵尚无绝对把握。
周叔建议道,“大王,关中已定,再出兵为时已晚,当加强防御,以防汉兴兵问罪。”
“汉有能力兴兵问罪乎?是否夸大其词?”柏直质疑道。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一道将令的形成
小标题:下达将令很威风,背后牵涉万千命
闻言,周叔一声冷哼,对于柏直的能力,周叔是毫不避讳,鄙视就是鄙视,能力不行,绝不会赞美。
柏直的能力不足以成为西魏大将,为公周叔不喜魏豹所安排,为私,他不愿意和柏直有交往。
柏直曾仰慕周叔之材,倒是很恭敬的拜访过,愿与之结交,希望能够与之和睦相处,同朝为官。
可惜周叔不屑与柏直为伍,拒绝相见,这使得柏直自尊受损,心中怨恨,从此不再与之相交。
两人的火药味还是有点浓的。
周叔道,“臣闻韩信乃大将之才,此次汉王正式授权其领兵攻废丘,此水灌废丘未损兵力,守关已绰绰有余,怎无兵力进犯西魏?”
周叔和柏直的对话由是否进攻关中,转移到韩信是否能够构成威胁。
柏直道,“韩信于楚官不过郎中,位不过执戟,不过倍楚从汉之卒耳,何足道哉!”
对于柏直的盲目自信,让周叔很不爽,“叔闻为大将者,必以上兵伐谋,知己知彼,韩信此人乃国士无双,岂不知乎?楚西追汉,受阻于京索之间,若不知此乃拜韩信所赐乎?”
听着柏直和周叔的争论不休,魏豹头大,眉头紧锁,这两位皆是他倚重的,一个是大将,一个是丞相。
丞相是相国的副手,西魏的相国现在是项它,但项它终究是外人,是西楚之人,论亲属自然还是周叔。
自古将相和,则家国宁。
魏豹很希望将相和,在将相意见没有统一之前,魏豹还不打算行动。
在柏直为大将,冯敬为骑将,项它为步将的构建体系外还有一个人非常重要,那就是周叔。
周叔此人的确非常有才,可谓出将入相之人,出征可为大将,入朝可谓相国。
可现在大将被柏直占据,相国先是汉王所封彭越,后是项王所封项它。
总之这相国一直和周叔无缘。
不过好在周叔自己心里明白,相国的权利很大,一般国王不会设置,故而多是设置丞相。
如今的汉国设立丞相,萧何为丞相而非相国。
周叔此人对有能力者那是佩服的,对于能力不配位者,则是不屑与之交往,或许因为这种性格,魏豹才决定周叔为丞相,没拜其为大将。
在西魏除魏王外,其下就是大将,相并不常设,即便有也是他人所封。
先是彭越,后是项它。
故而大将在西魏的地位比较尊崇,周叔对能力不如自己的柏直为将,心中并不由衷赞成。
周叔和柏直两人一时半会难以拿出一个皆满意的方案,故而魏豹下令再议。
在西魏内廷不决时,下邑城的战场激烈异常。
城内的将军幕府内,吕释之与虎将丁复、冯无择等将正在紧急兵议。
气氛有点压抑,有点紧张。
汉将冯无择忧虑道,“将军,项王督战,攻城甚猛,伤亡太大。”
冯无择曾为秦将,在秦时期为武信侯,大秦帝国之下已经没有王,只有侯爵,而且侯爵也是一个虚名,有少数的食邑,但已经不是昔日兵强马壮的诸侯国。
大秦帝国下能封为侯爵的不多,唯有在灭六国中立过大功的人,比如王翦、蒙恬等。
在大秦上下,为将者不外乎王氏、蒙氏、李氏、冯氏,这冯无择便是冯氏所出。
冯无择曾和李由一起东平叛乱,算是大将级别的,只是不知何种原因,李由兵败被杀,冯无择被俘虏。
这么一个战将投降后,投归吕泽,为吕泽所重用。
或许冯无择判断失误,认为吕泽有机会封王,故而死心塌地的跟着吕泽混,没有想着转投刘邦。
当时的冯无择也认为刘邦是没办法和项羽争天下的,一定会接受项羽的分封入汉中,吕泽可能会成为王,在他处裂土称孤。
随着刘邦一步步将汉国的疆域变大,一步步使得汉占据始皇所具有的资本,冯无择知道自己判断失误。
可冯无择有自己的原则,既然已经选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冯无择负责守,丁复负责攻,在下邑辅助吕释之攻守兼备。
二人很自信,在吕泽离开下邑时,将城池交给此二人,希望二人协助吕释之驻守,并告诫吕释之军政要务一定要咨询此二人。
故而二人也尽心尽力,在吕泽面前称一定可以保住下邑,以待将军归。
可项羽一来,冯无择才知道当初为何会败项羽和刘邦于雍丘,李由死的并非轻敌。
猛将丁复也感到巨大的压力,“楚军围困下邑,粮草只够数日矣。”
不好的消息令诸将情绪有些低迷,守下邑的主将吕释之有些心慌。
到这个时候,吕释之有些怂,平时他曾埋怨其兄长不给他在军中安排职务。
那时吕泽的回复是要脚踏实地,且不可眼高手低,尤其是为将者,如果材不配位,很容易引火烧身,当时的吕释之不以为然。
可现在他感到恐惧,万千兄弟的命皆系在他吕释之一念之间,他倒是不敢轻易下达命令。
才知道做老大,指挥下面的风采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
吕释之试探性问道,“诸将之意乃劝释之弃城而走乎?”
虽然在闻,但那神情分明是已经同意,同意不在这里等死。
让他吕释之在此等死,他内心有无数的声音冒出,告知他不可以。
在寂静之声中,忽然有一将开口反对,吕释之见是都尉戎赐,示意他细说。
戎赐开口道,“末将不赞成弃城,楚军之骑兵善野战,离城如刺猬失刺,龟失坚壳,任人宰割耳。”
冯无择不认同戎赐的坚守,“楚军数次攻上城,汉军伤亡惨重,如何再坚守下去?”
冯无择虽是个降将,但却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将,众人也非常敬重他,故而戎赐也非常耐心的讲述自己的缘由。
于是冯无择和戎赐两人争论不休,这让吕释之感到很为难,越加知晓下一道命令是那么的不容易。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时,原本担忧城中粮草不足的丁复开口说,“如先撤离,再返回如何?”
吕释之眼睛一亮,“可否详说?”
丁复详细说道,“楚军虽猛,然兵力终究有限,西楚兵力多分散于淮南与荥阳,如此攻城甚猛,乃项王督战耳;
如假意突围而去,楚军必追……”
冯无择追问道,“如不追,当如何?”
丁复道,“楚军如不追,可下他城以就食,不必与楚军死战,如彭越一般,游走而击。”
吕释之心下宽慰,面上的犹豫之色消失,下令道,“甚善,突围弃城。”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敖仓要塞现战机
小标题:关中一波将平一波又起,关外敖仓现战机
在吕释之绝对突围弃城时,城外的楚军之中也是面临着抉择。
一将提出反对继续攻城的建议,“大王,西楚兵力多在淮南、荥阳,强攻伤亡太大,不如困之,待其粮草耗尽,必然出城,彼时西楚铁骑必可踏破汉兵胆。”
项籍(子羽)亲率楚军攻下邑,由于可调的兵力有限,攻下邑的兵力不多,不过万余人。
可项籍何许人也,军中万人敌,一万的人马在他的手里十万兵马,那回救彭城的三万精锐曾经被他用出三十万大军的气魄。
数十万兵马,一在荥阳战汉,一在淮南战九江国。
不知是丁复的楼烦兵很勇猛,时不时的骚扰楚军,使其不能全力攻城,还是楚军有所顾虑,未能立刻攻克下邑。
提出不攻城而采取困敌之策的将领生的是容貌平平,搁在人堆中,根本难以觉察出他的不凡,可如果看他那双眼眸,便知此人非常人。
那双眼眸似藏剑刃,有股狠劲,有股不服的战意,这个人就是反秦的老骨干,曾为陈胜麾下的召平。
后来跟从项羽北伐西征,是为勇将。
召平见自己的本部人马在此攻下邑时伤亡惨重,一是心中不忍,这个乱世谁都知道军权的重要性。
一旦手下没有兵马,一是没有封侯拜相的资本,而是没有可以守住财富的力量。
不忍自己的老本被打光,二是下邑的城防的确很严密,很难打下,尤其是那个丁复。
在项羽的威猛下,丁复还是敢时不时出战,召平纵使将其拦住,还是被其突围。
召平认为不应再强攻,而是困城,将城内的汉军困死。
这一建议立刻造到西楚大司马曹咎的反对,“龙且、项声战淮南,钟离昧、恒楚战荥阳,胜负未分,对峙而疲战,大王不可挫伤楚军锐气,当一鼓作气拿下丰邑,以震军威。”
项庄也赞成曹咎的建议,必须要攻克下邑,以壮军威,扫除彭城附近势在必得。
由于兵力薄弱,完全违反十则围之的兵法原理,项羽和诸将商榷是强行拿下下邑,还是困死。
与此同时,刘邦吊唁王陵母而回,拿下废丘城后,关中大定,他准备进行论功行赏。
刘邦于是着急萧何、张良、刘交、周苛、卢绾等文臣智囊对此次下废丘进行论功行赏的讨论。
没有让诸将参加,重点放在韩信、曹参等将的职位上。
七月的酷热越加袭人,比之更袭人心的是刘邦东出的心,在商议论功行赏之后,没有来得及封赏,就召开新的会议。
刘邦想再次东出至荥阳,与楚军对峙,甚至再向东打过去,军中反对的声音逐渐变多。
韩信的建议是先扫除侧背的危险,“大王,与项羽东争天下,河东之患不可不除。”
刘邦也知道西魏的反汉,着实危险,“诸公以为如何,畅所欲言。”
曹参同意韩信的建议,“当东渡河水,伐之。”
樊哙嘿嘿一笑,“然也,汉军下废丘,彻底灭雍,士气高涨,可伐之。”
提出反对的却是张苍,他分析道,“西魏得楚军相助,且早有防备,下之不易,不如先出使规劝,晓之以利,动之以情,如不能下,再伐之,可彰显汉王之仁。”
这话说到刘邦的心坎里,“诸公所言皆有道理,可先礼后兵,亦为动员全部关中兵力伐魏做准备。”
关中在对西魏的策略进行着紧张而热烈的研讨,关外的战场更是激烈万分。
荥阳一带,有三大战场,一为荥阳南的京索之间,一为荥阳之东,还有一个就是敖仓。
此时敖仓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打扫战场,每次打扫战场,汉卒的心就会波动,尤其是将军武儒(又名武虎)。
看到这些一个个失去生命的士卒,武儒心中一阵感慨,其中不乏一些熟知的面孔。
可是武儒知道楚不灭,天下就不会定,或者说如果天下还是项羽分封下的诸侯并存的时代。
很不幸这样的战场,这样的战斗还会一代又一代的传递下去。
要想阻止这可怕的战场延续下去,唯一可做的就是打败项羽,一统天下。
正在思虑出神之间,忽然听到战马和战车的声音,立刻抬头看去。
“快,回城。”
毫无疑问,楚军又准备攻城。
士卒见状,脸上早有惧意,此时听闻武儒下令回城,那恨不能长四条腿。
敖仓城内,武儒对周勃道,“周将军,钟离眛遣将诱战敖仓,是否出战?”
周勃很淡然,“不必理会。”
武儒则非常识趣的战立一侧,不久丁义又非常气愤的来报,“周将军,楚军太可恶,竟然辱骂将军。”
周勃依旧很淡然道,“不予理会,粮道不断,不必在意,吾等任务乃护好粮道。”
内史周昌则同意周勃的看法,周昌原为中尉,后升为内史,拜曹参为中尉东出临晋。
周昌为内史后,则与周勃二人同力守敖仓,可谓二周守敖仓,周勃主战和防御,周昌主运调,内和萧何联络,外和诸将沟通粮草军需等。
周昌道,“如周将军所言,吾等乃坚守敖仓,任务不在战。”
话音未落,又有伺候来报,“周将军,怪事……”
“慢慢讲来。”
“楚军受到攻击。”
这句话吓得周勃浑身一个激灵。
坚守敖仓,或出战,或坚壁不出,各有调整,现在何人敢不听指挥,擅自出战,一旦稍有不慎,那可就大大不妥。
故而周勃道,“军令如山,何人敢违本将令擅自出击?”
斥候道,“观服饰非汉将,未见汉军旗帜。”
此言一出,周勃、周昌、丁义、武儒等皆吃惊。
周勃道,“击楚者有多少兵力?”
斥候回答道,“数千人。”
周勃道,“随勃到箭楼观战。”
周昌等皆纵马快速赶往城郭箭楼之上。
站在箭楼上一看,周勃心中一惊,只见数千兵马敢和楚军周旋。
远远观其服饰和甲胄,的确不太想汉军。
“奇怪,何军在助汉……”周昌感到疑惑。
话未说完,突然丁义说道,“是汉军。”
“汉军?”周昌疑惑,但顺着丁义所指的方向,发现有一汉旗帜若隐若现。
这旗帜在军中没那么显眼,或者说这支军没有大张旗鼓,没有将旗帜撤的很鲜明,如果不注意看,不太容易发现。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如履薄冰
小标题:时机不是想当然,那如履薄冰
周勃也发现的确有汉旗帜,他立刻明白这是此汉将欲偃旗息鼓,以做突袭。
这种奇特的军容立刻让周勃想起汉军中的越人军。
说到那支越人军,不得不提梅鋗此人,此人率百越军助刘邦略定南阳,又助其入关。
梅鋗可惜不幸去世,其军便被刘邦一分为三,分别由其麾下的合传胡害、摇毋余分领其而,最后其一由吕泽麾下的战将郭蒙收编。
现在吕泽坐镇荥阳,那么这支军可能是荥阳遣来的越人军。
战机不可失,于是周勃果断道,“立刻点兵出击。”
丁义立刻进谏道,“将军,慎下令,恐楚军有诈。”
武儒亦道,“周将军,如楚用疑兵诱惑之计,将大大不妙。”
周勃则道,“楚军除楼烦兵,绝难短时间造出这支越人军,机不可失。”
周昌也觉得可能不妥,不太建议倾巢而出,周勃听从其意见,只率五千精锐出战。
结果令人惊奇,一战而大破楚将周将军。
知己知彼,周勃在得知这次来夺取敖仓的楚将是同为周姓之人,或许是身边的周姓能力皆不弱,周勃本能的不与之战。
如今突然有时机,岂能错过。
见大破楚将周将军,周昌这才放心,周勃亦很欣慰,亲自迎接那突然杀出的汉将。
远远可见此将容貌和服饰皆为楚服,与身后的诸将格格不入,感到奇怪。
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似乎在吕泽麾下见过此人。
此将率先向周勃行礼,“郭蒙拜见周将军。”
郭蒙平时归属吕泽,和周勃不是一个派系,很少有来往,但此时吕泽乃荥阳一带的总负责。
刘邦回关中后,这里吕泽为总指挥,吕泽遣郭蒙去敖仓,协助周勃驻守,自然暂时要受周勃节制。
按照军职,郭蒙为都尉,周勃为将军,自然要高一级。
周勃非常敬重的还礼,之后眸光看向其身后两位,这两人的容貌明显和中原人不太一样。
虽然穿着汉将的军服,但甲胄和汉将所穿大多数不太一样,绝非中原所用,亦非楚人所习甲胄样式。
观其样式,周勃断定这是曾经梅鋗所引的百越军。
周勃道,“此二人?”
周勃对梅鋗记忆犹新,但对其麾下之人不是很了解。
郭蒙道,“此二人乃梅将军麾下战将,汉军中越人将领。”
那摇毋余学着楚国的习俗说道,“末将摇毋余。”
合传胡害也谦虚道,“末将合传胡害,奉吕将军命特来增援敖仓。”
周勃见三位非常善战的越人将领合兵一处,来敖仓相助,这使得周勃心中大喜。
周勃道,“有越人将相助,敖仓无忧矣。”
周勃很开心,但打败仗而回的楚将周将军则是一脸的愁容。
楚将战败而走,回到楚营,他不好意思面对钟离眛,不过令其感到欣慰和惊讶的是钟离眛没有责怪。
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是鼓励,“吾听闻吕泽遣越人将兵助敖仓,越人善战,内外夹击,周将军能突围,吾甚欣慰。”
这让楚将周将军很有面子,又燃起斗志,“钟将军,末将愿再战,绝不再让汉军有可乘之机。”
钟离眛点头,“周将军随吾一同再战。”
楚将周将军惊讶,“钟将军乃伐汉主帅,不宜离开。”
钟离眛道,“季将军可待吾,敖仓乃汉军命脉,只要拿下敖仓,切断饷道,必然可击破汉军防御,继续西进。”
止步荥阳不前,这是楚军数月来战不利的极限,不用再接到来自项羽的询问令,这些楚将自己感到脸上无光。
项羽率军南下大破汉军于彭城,围困汉王刘邦数匝,几乎要将刘邦灭掉,可一旦项羽不亲自领兵,就无法灭汉。
这让那些自认曾为西楚立下大功的将领感到脸上无光。
假如什么难啃的骨头皆有项羽亲自来啃,那么他们的能力何在,功劳何在?
故而季布和钟离眛商量决定改变策略,由季布来主持正面战场,钟离眛则负责攻敖仓。
把敖仓拿下,使得对汉战争取得进展。
听完钟离眛的话,周将军立刻说道,“得令,末将立刻调兵选将。”
敖仓不仅城池进行日以夜继的修筑和完善,还在城外深挖壕沟,修筑壁垒。
将敖仓的防御体系进行一个全新的打造,不仅城郭加强防御,城外的壁垒更是可以增驻汉军。
还有一个个甬道修筑而成,非常安全的向荥阳、广武、成皋等地输送。
汉二年的七月不是一般的热,周勃下多挖壕沟,引鸿沟之水(从黄河分支而出,至齿氏汇合济水)灌之。
既能阻挡敌军来袭,增加险要,又可引水削弱酷热之气。
一处壁垒营寨内周勃在例行视察,此时周昌镇守敖仓,忽闻武儒(虎)来报,“将军,钟离眛亲率大军来攻敖仓。”
闻听此言,首先感到质疑的是两位越人将,合传胡害和摇毋余,他们不太相信,“不太可能,钟离眛与吕将军对峙荥阳,其率军而来,不惧荥阳军从后击,腹背受敌乎?”
武儒(虎)说道,“末将听闻,季布率军离开京索之间,代为指挥荥阳东,钟离眛誓要取敖仓。”
周勃,“传令全军坚壁不出,待其士气衰弱,伺机而动,待寻战不得而退回时,再迅速出击。”
诺!
诸将领命,各自坚壁不出,任由楚军如何辱骂和引诱,皆无人迎战。
周将军有些犯愁,这些日子,他命楚卒每日挑战,甚至辱骂,汉将稳如泰山,不为所动,“汉军龟缩不出,当如何?”
一少年战将说道,“既然不出,那就打进去。”
周将军道,“不可,此处壁垒和城防犹胜昔日,强攻必然会有伤亡。”
这少年战将不屑的瞥一眼周将军,“攻城岂能无有伤亡?”
此言一出,钟离眛怒道,“发儿,不得对周将军无礼。”
这少年将领竟是钟离眛的长子,钟离发,此少年体态雄壮,星目剑眉,颇具英姿。
钟离眛一道怒意,使钟离发变得收敛很多。
钟离眛说道,“伤亡难免,但需避免伤亡惨重。”
这句话既对钟离发有批评,又肯定周将军的建议。
钟离眛说道,“既然率军而来,不给汉军压力,难以撼动荥阳战场,传本将令,命士卒即刻打造攻城器械,不得有误。”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以万户侯激励郦食其
小标题:刘邦再度出关,欲缓颊往说魏豹
敖仓形势紧张万分,占据一触即发。
七月热风席卷天地,项羽怒威如这热风一样,刮向下邑。
吹的下邑旗帜哗哗作响。
或许是王陵母的举动,彻底激怒项羽,项羽下令,放弃围困,放弃诱敌,采用强攻。
使军匠重新改造攻城器械,助楚卒更容易爬上城头。
这一次倒是出乎项羽的意外,下邑城非常轻易的攻入。
项羽得到的结果是汉军弃城而走,项羽欲亲率楚军追击,非将下邑汉军全部围杀,方才罢休。
范增阻止项羽,“大王,目前西楚紧要之事,当拔除彭城附近之刺,绝不允许卧榻之下容他人酣睡。”
范增的意思是扫除彭城一带的威胁,待淮南战况明朗之后,再行西进。
如果淮南战况不利,黥布率军攻彭城,那可就麻烦,纵使日夜兼程也难以回救密弥补。
项羽只好再忍耐,对范增道,“亚父,数月过去,楚军依旧滞于荥阳,战不利,可代寡人督战乎?”
范增道,“汉王因关中章邯故而速回关中,如今臣闻章邯已丢废丘自杀,关中已定,必定会全力出关与楚战,彼时楚将不利,臣之所以劝阻大王不可离开彭城一带,乃因淮南故;
其隐藏之危犹盛汉王忧关中章邯,望大王先巩固后方,命魏王速击关中,滞留汉王。
汉王如滞留关中数月,西楚复得天下完全矣。速催南方周殷助龙且破九江,使西楚无后顾之忧,彼时汉王滞留关中,大王再行西伐,灭汉岂废吹灰之力。”
项羽从范增之谏,命使者再行南下,催促大司马周殷相助龙且、项声,同时遣使者入西魏,使西魏尽快入关牵制汉。
不过令项羽和范增没想到的是没能使刘邦留在关中,刘邦还是非常及时的出关。
汉二年八月,即前205年八月(这是颛顼历,就是现在的九月,已经是秋天。)秋老虎已是最后一波的反扑。
秋八月,暑气中已夹杂一丝丝秋的凉意。
荥阳城的激烈对峙也如这秋天的降临一样,猛烈焦灼的对峙下已经透着暂歇的意思。
或许是双方打累,如同上山的脚夫,走的实在有点累,需要歇歇再向上爬。
按照秦汉的历法,春正月,夏四月,秋八月,冬十月,不是现在的这种说法,是根据节气来的,非常的准。
秋八月的雨变得绵长而清冷,淅淅沥沥,不再那么狂放,不再那么粗暴。
一场秋雨一场寒。
昨日还是酷热,今日便是透着凉的秋雨从天而降。
数百骑骏马飞驰电掣般驶入荥阳城。
为首的那位一袭红衣,腰悬长剑,长发在雨中飘舞,丝毫不能影响他那双眸子,如日月一样变换,正是从关内赶到荥阳的刘邦。
刘邦本来乘坐的是车驾,但将近荥阳城时刘邦嫌车驾速度慢,于是改换马匹。
一入荥阳城,刘邦换上干爽的衣服,只饮一碗姜水驱寒,便立刻召开军事会议。
刘邦直切主题,“寡人与项王争天下,焦灼于荥阳,河东之患犹如卧榻之虎,诸公可有良策?”
其实刘邦早在关内已经和群臣诸将聊过,确定先礼后兵,但是来到荥阳,刘邦还是先征求群臣诸将的意见。
刘邦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也不是一个无主见的人,他非常懂得吸取不同的意见。
这即可保证自己少走弯路,少犯错,尤其是无法挽回的错,也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当中。
怀才的人大多是希望可以得到施展,如果总是不能施展,迟早会走,就像韩信这样的人。
故而刘邦来到荥阳,先征求大家的意见。
蛊逢说道,“大王,末将愿随吕将军北伐魏地。”
朱轸亦说道,“末将亦愿往。”
郭亭、召欧等将皆表示愿随吕将军向北渡河击魏。
别将郦商、灌婴、靳歙等皆表示可助刘邦坚守荥阳一带,完全可以让吕泽作为一路大军向北杀。
这些别将中不得不说一个人,那就是灌婴,灌婴逐渐表现出来的优秀将兵能力,尤其是在骑兵这方面的才能,可以说是一个怪才。
如果说刘邦启用的韩信是通观全局的大才,制定灭楚定诸侯而一统天下的大方略,那么灌婴就是一个非常能打的将才,是一杆锋利的长矛。
好的战略,需要很强的战术来执行。
如果说韩信战略很强,那么灌婴的战术就是汉军中的一个特别的存在。
刘邦回到荥阳,召集诸将汇聚在荥阳城,听取一些回报,尤其得知灌婴为首的郎中骑兵的战绩,心中非常欣慰。
欣慰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灌婴不仅在荥阳东大败楚骑,还绝楚军饷道,起阳武至襄邑。
这个战绩让刘邦很欣慰,如果不是刘邦召回,他可能会深入楚之后方,到鲁地去击项冠。
诸如其他诸将的回报,也让刘邦心中有所宽慰,但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没有一丝的放松,“诸将齐心,寡人甚慰,然不必先急着伐魏,先礼后兵,如耐心规劝不可,再行用兵。”
刘邦的意思是上兵伐谋,不急着去攻打魏豹。
提到先礼后兵,在往来游说方面没有人敢和郦食其挣功,亦争不过。
陆贾目前尚在关中,不断往来于南阳王陵与关中,处理王陵的事情,除却陆贾外,还真的没人敢上前主动说什么。
不过有一人一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说话,观其容貌则是龟骨鹤形,青衫雅士,不似庸俗之人。
此人是刘邦麾下的谋士侯公,但至今一直无名,默默不闻的等待机会,他知道现在还是无法和郦食其挣功。
刘邦的眸光果然还是落在郦食其的身上,“先生缓颊往说魏王豹,如能下之,以魏地万户封先生。”
话音一落,不仅郦食其心中震惊,群臣诸将皆一阵的倒吸凉气,如果能游说魏豹从汉,以魏地封万户侯。
什么概念?
大将纵使一生征战未必能得万户侯。
郦食其说道,“郦生立刻前往,愿不负大王使命。”
楚汉荥阳对峙才数月而已,但强弱的转变使得天下局势瞬息万变。郦食其不知道靠一张嘴能不能说服魏豹。
如果可以,那么他郦食其将成为第一个靠一张嘴就能博得万户侯的人,纵横家纵即便是苏秦张仪亦不过如此。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对预言深信不疑
小标题:郦生入魏劝从,魏豹深信不疑
汉二年秋八月(相当于现在的九月),江水虽凉但内藏热气。
世间万物是比较独特的,往往阴阳相存,绝不独立,炎夏的水是冰凉的,寒冬的水却会冒着热气。
河水(黄河)的水外冷内热,如同现在郦食其的心情一样。
受命渡河去劝说魏豹从汉,勿反汉,这个任务的难度是无法估量的,或许可以轻易完成,或许无功而返。
魏豹的汉与其他诸侯叛变很不相同,明显是非常主动叛变,意坚决,非望风而动。
如果规劝不成功该怎么办?
郦食其站在船头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
可一想到以魏地万户封给自己,这种奖赏又无比的诱人,实在无法拒绝内心的召唤。
郦食其潜伏这么久才选择跟从刘邦,一是觉得刘邦能成大事,二是来个封妻荫子。
如果因此获得万户侯,那么日后的子孙世世代代可以享受富贵,这是一种无比的荣耀。
在注重传宗接代的时代,能够成为一个大族的开创者,那可是要时代享受香火的。
该如何应对这个机会,郦食其心中一团乱麻。
劝说成功最好,如果不能成功,也要做点事情。
对,调查一下西魏的防守之将,摸清他们的底细,就算不能劝魏豹从汉,亦不会空手而归。
郦食其入河东,没能立刻见到魏豹。
魏豹知道郦食其所来为何,亦知道他那张嘴的厉害,一时间不知道见还是不见。
周叔的意思是当然要见,大将柏直则建议斩杀汉使以示反汉决心,否则大王之心必为魏相项它所疑。
柏直的大意是一旦楚知大王心不定,必然会后患无穷。
魏豹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一连拒见三天,在第三天魏豹没有询问任何人,而是选择问问这未来可生天子的薄姬。
薄姬说道,“大王怕郦食其乎?”
薄姬之言似乎刺中魏豹的痛,“何出此言,寡人怎会怕一使者。”
薄姬宛然一笑,“大王不愿见汉使,乃惧怕汉使动王之心,如大王诚心与楚结交,何惧汉使乎。”
这一席话听得魏豹非常舒畅,“薄姬所言甚是,寡人之心绝不动摇。”
召见郦食其的地方不是在正襟危坐的大殿上,而是魏豹处理公务的书房。
郦食其没有直接问魏豹为何反汉,亦没有指责魏豹与楚修好,而是先言汉与西魏的关系。
郦食其非常真诚的说道,“汉与西魏一河(黄河)相隔,本乃兄弟之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汉有危,西魏岂能独存?
项王乃一睚眦必报的残暴之人,死人尚且烹煮,岂能忘怀曾入彭城之人,大王曾助汉伐楚,此怨已结,岂能善了,今楚愿遣柱国项它相助,乃因与汉相争。
如汉败,下一个清算者必大王也。”
魏豹道,“危言耸听也。”
郦食其笑道,“今楚虽败汉于彭城,然汉并未伤筋动骨,悍将皆在,谋臣齐聚;
楚受阻于京索之间,楚汉强弱并未分出,然淮南九江王反楚归汉,汉强楚弱已见端倪。况今关中大定,雍王已兵败自杀,再无后顾之忧,可全力与楚争,
大王将国托付于弱楚,郦生为大王疑惑。”
魏豹谢曰:“先生所言或许为寡人虑,然人生一世间,犹如白驹过隙耳,今汉王傲慢而侮人,骂詈诸侯群臣如骂奴耳,非有上下礼节也,吾不忍复见。”
魏豹此刻坚决不愿再见刘邦,他认为事已百全,不必再惧汉,心里有“吾儿当为天子”之信念,外有西楚柱国项它相助,还有河水(黄河)之天险,何必再去受骂?
郦食其见魏豹的态度非常坚决,知道此行劝下魏国是不太可能,在见魏豹之前的几日,郦食其旁敲侧击的询问到西魏内的防御将领。
于是郦食其带着一半失望和一半收获南下,一路上为确切所获得的信息,选择水陆皆走。
一会行船,一会骑马,将西魏的防御摸出个大概后,这才乘船渡河至荥阳。
一入荥阳,刘邦立刻放下一切事宜,欲单独接见郦食其。
这次刘邦再出关没有让韩信、曹参等战将跟随,只是带着张苍、靳强等将至荥阳,其余诸将在关中处理后续工作,尤其是命韩信做好随时渡河击西魏的准备。
回到荥阳的刘邦结果最高指挥权后,吕泽成为副手,他本来和刘邦正在商议退楚事宜,听闻郦食其返回,立刻马上接见。
刘邦本欲单独接见郦食其,但张良提醒道,“河东关乎楚汉全局,诸将皆心盼河东之信。”
听闻张良的提醒,这才打消单独接见的念头,于大殿上接见郦食其,刘邦见郦食其的神色,便知道此去没能成功。
郦食其虽然年岁大,但心却如孩童,如劝魏豹成功绝不是这种表情。
果然郦食其碎步上前,拜礼后说道,“臣有亏大王之托,未能劝魏豹从汉。”
刘邦反而宽慰郦食其道,“先生不必自责,魏豹顽固不化,寡人已决定遣大将击之。”
刘邦道,“传寡人令,迁韩信为左丞相,曹参为假左丞相,与骑将灌婴俱击魏。”
一下子派出一员龙虎大将和二员麒麟将,这会使得荥阳这边吃紧,故而诸将觉得不妥。
诸将将意见汇总到吕泽这,由其提出,“大王,骑将灌婴绝饷道以饶楚,曹参坐镇关中,皆要位,全部调走,是否吃紧?”
刘邦道,“击魏,可使河东河西连成一片,除北方胡人外,再无内患,何须大将镇守关中,有萧何坐镇部署即可。”
言毕,吕泽以为刘邦会到此为此,毕竟荥阳才是第一战场,不料却听刘邦又道,“再传寡人令,特命上郡守襄渡河击魏,受韩信节制,除坚守荥阳、敖仓之主将外,诸将任由大将军挑选。”
传令使者得令后立刻快马向关中回报,刘邦的眸光再次聚焦在郦食其身上。
刘邦询问道,“魏大将谁也?”
郦食其回答,“柏直。”
刘邦心下大定,曰:“乳臭未乾,不能抵挡韩信。骑将谁也?”
郦食其心中庆幸,幸好有此准备,道,“冯敬。”
刘邦面有宽慰之色,“乃秦将冯无择之子也,虽贤,不能挡灌婴。步卒将谁也?”
郦食其回答道,“西楚柱国项它。”
刘邦毫不犹豫道,“其不能挡曹参,寡人无患矣。”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韩信点将伐西魏
小标题:活用声东击西,韩信点将伐魏
从郦食其口中得知魏豹所用之将后,心中无患,又增加一名使者向关中回报,告知韩信放手去做。
这算是考察时间结束,刘邦正式启用韩信为统军大将,快马传至关中,韩信立刻召集诸将,准备点将伐魏。
又是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留在关中的诸将皆跃跃欲试,期待着跟随大将军韩信略魏,建功立业。
“吾曾随汉王东争西伐,屡立战功,吾定能选中。”
“吾亦是,吾在西伐入秦中立过小功,至此再无机会,吾思虑,大将军定会优先选吾等无战机者。”
“吾在京索之间立过功,那可是大将军亲自指挥之战,此次定能再创新高,或许还有封侯拜相之机缘……呵呵……”
诸将得知韩信欲点将略魏,各个兴奋异常。
可等到诸将齐聚,很多将领才傻眼,并没有现象中的事情发生。
韩信的点将很特别,再次之前栾说还建议韩信多选未被刘邦重用之人,如此必死心塌地为韩信战。
韩信不置可否,没有正面回应栾说。
韩信喊道,“高邑、宣虎何在?”
高邑是个从啮桑就加入刘邦的老将,以上队将入汉,随着韩信入汉中,军队进行第一次的改编。
在还定三秦时高邑已经是将军级别的人物,可不知为何就被刘邦冷落,或许能人太多。
可高邑不愿一直如此,故而他在京索之间就选择加入韩信指挥的京索之战。
算是站在韩信这一边,韩信自然不能亏待在他不被看好的情况就来投奔之人。
诸将看到韩信点将高邑,心中窃喜,静静等着自己的命运。
可宣虎此人却有点特殊,此人乃刘邦委任的河南将军,收编申阳的部队,将河南地(秦时为三川郡)变成汉东出的前言阵地。
如此人物,韩信也立刻启用,这让诸将有些迷惑。
随着高邑和宣虎一声响亮的唱诺声,诸将心神才猛然清醒。
只听韩信继续道,“若二人立刻征集战船,做陈船欲渡临晋之状,益为疑兵,助曹将军率一部主力渡河东进。”
高邑、宣虎有些发愣,疑兵,为何还要做疑兵,不是准备渡河直接开打吗?
不过高邑心中隐隐已经猜到什么,他知道魏豹反汉后不仅绝河津,还增兵蒲坂以塞临晋。
在临晋渡河击魏,难度较大,此疑兵之计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立刻领命道,“末将领命。”
宣虎自然也不敢落后,为跟着自己的弟兄寻找立刻获爵的机会,立刻唱诺。
诸将皆知此伐魏之战,刘邦拜韩信为左丞相,曹参为假左丞相,级别仅次于韩信,可谓是此次伐魏的副帅。
跟着此曹参必然也能立下大功,毕竟曹参的辉煌战绩在那,除彭城败于项羽外,几乎无败绩。
韩信继续点将,“孔聚、陈贺,率兵立刻与上郡守襄寻以木罂鲊,从夏阳偷渡,接应灌婴率二部主力渡河。”
灌婴乃刘邦新提拔出来的骑将,他本来在荥阳之东大破楚骑,一路向东绝楚饷道,但为下西魏,消除卧榻之旁的敌人,命灌婴与曹参一同助韩信下魏。
灌婴本打算从陕县北渡黄河去援助韩信,亦可吸引一部分西魏军,为韩信、曹参的正面战场分担压力。
韩信得到汉王的任命后,立刻下达紧急军令,快马向灌婴下达回关中的命令,不得擅自从陕县渡河北上。
这一波操作还惹得灌婴麾下的诸将心中很不爽,比如单甯(单宁)和周定,这两位是丰沛集团的老资格。
单甯之前跟从周勃,后来在还定三秦时跟随周勃平定陇西,逐渐成为郎中骑将,后来刘邦在荥阳重组郎中骑兵时,他被调配划入灌婴帐下。
郎中骑兵在还定关中时已经组建,樊哙在定三秦立功时也被拜为郎中骑将,只是一直数量不多,而且建制漏洞百出,装备也差,在注重步兵建设的汉军中没有受到刘邦的高度重视。
彭城大败后,刘邦痛定思痛,决定改组郎中骑兵,将大汉铁骑建立起来,从此不必再惧怕楚骑。
可以说刘邦在荥阳对郎中骑兵进行大的改制,新编入很多骑士和将领。
这支骑兵之所以成为郎中骑兵,因为这支骑兵的中高级将领皆由刘邦的郎中担任,是非常信任之人,故名。
可见郎中骑兵是刘邦的王牌军之一,调给韩信去打魏,他着实感到肉疼。
因为在刘邦准备再次出关至荥阳时,他曾单独见韩信,询问如果下魏,有几成把握。
韩信回答是要看刘邦给他什么样的兵。
刘邦让韩信自己选,韩信也毫不客气,直接点名两大战将,曹参和灌婴。
一个是步卒将之首,一个骑兵之枭将,不仅是刘邦的信重之人,还是汉军中精锐的精锐。
刘邦也爽快的答应,随后回到荥阳,在郦食其劝说失败后,就立刻下达伐魏的命令,并言除关外的要位人员,其余诸将领任其挑选。
部署完大的战略,接下来韩信继续点出一批将领,诸如陈豨、栾说、冷耳、孙赤、卫无择、徐厉、冯谿等等。
韩信将一个个将领的名字,以及要做事情皆简短的交代完毕,一点不卡壳,像是交代寻常事情一样。
诸将觉得韩信用兵谋略更是高深莫测,纵使临时有将领不明白,他立刻能给予解答。
可他们哪里知晓,韩信心里早就为东进下魏默默做功课。
因为渡河扫除大汉的隐患即西魏,势在必行,故而韩信早就在做准备。
在得知汉王的王令之后,韩信立刻与曹参、上郡守襄三人商议,同时立刻召灌婴回关中。
三人最终达成一致,决定采取疑兵之计,按照兵法而言就是“声东击西”的演变。
曹参起事后就一直熟读兵法,对于声东击西并不陌生,但击魏还是要渡河才行,如同当年首次渡临晋下魏一眼。
只要大军渡过去,必然可以给西魏造成震慑,再稳扎稳打,寻机灭西魏。
声东击西在河水之西是难以实行的。
可韩信的策略让曹参打开眼界,居然可以活用声东击西和避实击虚,将其完全融合在一起。
魏豹在反汉后也担心汉渡河击河东,也揣测到只有从临晋才能便宜大批渡军,故而盛兵蒲坂,塞临晋。
既然魏豹认定汉军会从临晋渡河,那就随魏豹之意,大张旗鼓,多多陈船于临晋,造成绵延数十里的声势,多多吸引魏军主力。
然后用奇兵从阳夏偷渡,奇袭安邑,必可打乱魏军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