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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全文阅读

作者:惠鹏鹏     影帝的诸天轮回txt下载     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803、二踢脚行动

    按照一线天和杨松林两人偷听得来的情报,这次的会议武藤信义和张景惠都要参加。

    哲彭人在武藤信义的安保上下了大工夫,但锦绣之州的关东军兵力就那么多,此长彼消,武藤信义的安保力量足了,张景惠的安保力量必然会受到影响。

    “之前处泰和小罗去了张景惠的伪军司令部打探消息,发现那边的戒备也很森严,”苏乙道,“四周围墙架起了至少五六十个探照灯,即使是大半夜的,守卫力量也没有半分松懈。这说明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说明张景惠很怕死?”罗玉试探道。

    “说明张景惠就在伪军司令部里,他没有和武藤易信一样,住在关东军的军营里。”苏乙道。

    他没有卖关子,顺手端来一杯茶,用手指蘸着水,在桌上画了简易地形图。

    一边画,一边和众人介绍。

    “你们看,关东军军营在东南方向,伪军司令部在西南方向,礼堂在城北约翰教堂向西一百米左右的位置。”苏乙迅速勾勒着,“他们两个一南一北要赶往会场,必然是不同路的。”

    “如果是武藤易信不在锦绣之州,关东军驻扎这里的守备警卫团也许要派人去保护张景惠。但现在武藤易信一来,关东军还会理会张景惠吗?”

    “肯定不会!”华克之冷笑,“主子来了,谁还会管奴才死活?”

    “所以保护张景惠的力量,必然只有伪军。”苏乙接着道,“从伪军司令部的守卫力量来看,张景惠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很重视,所以明天张景惠这一路到礼堂,我们应该也是没什么下手机会的。”

    众人听得更是莫名其妙,没机会你说了个啥?

    “我来提几个问题,”苏乙笑了笑,“你们觉得张景惠先到会场,还是武藤易信先到会场?”

    “当然是张景惠!”孙凤鸣不假思索道,“哪儿有奴才压轴登场的?”

    “那你们觉得,张景惠会多早到会场?”苏乙再问。

    “肯定也不会太早。”陈处泰道,“这老汉奸怎么说也是伪满参议府议长兼军政部总长,地位只在郑孝胥之下,以他的地位,一般哲彭人的面子他都不用看,在这儿,他的地位也只在武藤易信之下。所以他应该是倒数第二个到场的。”

    众人纷纷点头认同。

    “那你们觉得,张景惠到会场后,会直接进会场,还是会在门外迎接武藤易信,等他一起进去?”苏乙笑呵呵再问。

    “应该会等吧?”华克之猜测道,“张景惠这种老汉奸,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向他主子表忠心的机会?”

    “也不一定,”陈处泰道,“也许张景惠会带着他手下的汉奸走狗们在会场里欢迎他们的主子到来。”

    苏乙没让他们继续争论,开口道:“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所以我们需要赌一赌,二选一的机会。我赌张景惠会独自在门口迎接武藤易信。”

    “如果赌错了呢?”陈处泰问道。

    “赌错了,那今天行动取消,我们再另觅良机。”苏乙摊摊手,“各位,我们才来这里多久?碰到这样一个机会的确很难得,但我们也不是非要趁这个机会不可。没必要非要在这次解决问题,我觉得如果刺杀的条件太勉强,我们不如多点耐心,等下次机会。”

    “这次会议,鬼子在安保上下了这么大工夫,咱们又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其实刺杀的机会并不是很好。武藤易信又不是马上就要走,所以咱们真的不必太强求。”

    苏乙这么一说,众人的心态都产生了一些变化,不再那么紧张和迫切了。

    人只有放松下来,才会做出更周全的思考。

    “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这次真的要行动,就应该设置一些先决条件。”苏乙道,“只有这些先决条件都达成了,我们才应该把这次会议看做是一个刺杀的机会;如果不能达成,那这回就根本算不上什么机会,就算错过了,咱们也别觉得可惜。”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在礼堂里,我们想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刺杀武藤易信或者张景惠,都没什么机会,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搞迂回策略。”

    “所以,我们行动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张景惠到场后会在会场门口等武藤易信,在那里迎接他的主子。”

    “耿爷,您是想在会场门口,同时刺杀张景惠和武藤易信?”罗玉猜测道。

    “怎么可能同时?”苏乙摇头否认了他,“武藤易信的安保等级很高,等他到场后,再加上会场本身的守卫力量,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刺杀他。所以我们要在他到来之前,就杀了张景惠!”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耿爷,张景惠到了会场,保护他的可就不止伪军,还有会场的鬼子了。”华克之道,“张景惠的防卫力量不但没有减弱,还增强了。我们这时候跑去杀他……反倒更难吧?”

    “人多就一定力量大吗?”苏乙笑了笑,“有时候人多只会坏事。我就不信,鬼子和伪军之间会很有默契,配合无间。”

    “我觉得保护张景惠的伪军到了会场后,会主动退避三舍。一来哲彭人不会让他们堵在门口,二来,他们自己也会认为,把张景惠送到了关东军的保护范围内,张景惠就已经很安全了。”

    “这也不一定……”陈处泰皱眉。

    “是不一定。”苏乙笑着打断他,“但如果发生第二种情况,比如哲彭人和伪军之间真的很默契,那咱们就立刻放弃这次的行动。”

    “所以咱们今天的行动第二个先决条件,就是关东军和伪军之间毫无默契可言,张景惠到了会场门口等他的主子武藤易信的时候,伪军会自行撤走。并且因为双方的不了解,现场会有短暂混乱。”

    “简单来说,就是伪军送张景惠到了会场门口,觉得已经圆满完成任务,开始撤离。而哲彭人并不了解伪军,但他们也不会对友军警惕,所以会冷眼旁观伪军撤离的过程,不会做出干涉。”

    “只要达成这个条件,咱们刺杀张景惠的机会就有了。”

    苏乙说得很详细,说到这里,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有些明白了。

    既然礼堂很难混进去,就算混进去也九死一生,很难再出来。

    而路上动手又没机会,所以张景惠如果在门口等后武藤信义,而保护他的伪军又开始撤离,引发一定混乱的时候,这个时候动手,反倒是最好的时机。

    在门口动手,既不用冒着风险混进礼堂,也不用应付路上的森严戒备。

    这么一想,大家惊喜地发现,如果这两个条件真的达成,反倒真是刺杀张景惠最好的机会!

    “耿爷,您真是神仙啊!这您都能想到!”孙凤鸣恨不得对苏乙顶礼膜拜,“我们六个人商量半天都没想到他们的防卫有什么漏洞,您这眼神怎么就这么毒?一眼就看出来了?”

    “耿爷,您真是太厉害了!”华克之也感慨道,“打死我,我也想不出您说的这些,这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没办法弥补啊……”

    众人纷纷膜拜,献上自己的溢美之词。

    苏乙却摇摇头道:“我说的这种情况,只是一种在我们预设的既定条件达成后才会出现的场面,也就是说,这只是假设的。也许这种场面根本就不会出现,那我所说的这些等于全都白说,咱们这次也根本不会行动。”

    “但您的假设大概率是会发生的,不是毫无缘由的揣度。”陈处泰钦佩地道,“张景惠是真的很有可能在门口迎接他的主子的,而伪军也的确很有可能会被鬼子们驱逐离开的。”

    “这样一来,咱们局面就一下打开了!”华克之激动起来,“如果这两个条件达成,咱们等于是有了在鬼子的防卫圈外围有了面对面行刺的机会,咱们可选择的方案就多了!”

    苏乙笑呵呵打了个响指:“很好,克之,那这次刺杀张景惠的行动,就由你来全程指挥。我只有一个要求,要提前做好各种紧急预案,并且安排至少三条出城的退路。”

    “虽然不知道会议开始的具体时间,但鬼子半夜就来布置会场,提前布置守卫,会议开始的时间大概率是会在一大早就开始。”

    说到这里苏乙看看时间,道:“现在还差十分钟就到五点了,会议最早可能在七点就会召开,最晚应该不会超过十点。所以,在起点之前,克之,你要做好所有提前准备的工作,并且做好各种预案,时间紧任务重啊。”

    华克之面色凝重,语气坚定地道:“耿爷您放心,克之保证完成任务!”

    “好,我相信你。”苏乙笑着道,“这次的行动由你们六个通力协作完成,记住,以人为本,安全第一!”

    “那耿爷您……”华克之一怔,有些诧异地问道。

    在他们心目中,耿良辰向来都是“跟我上”的领导,而不是“给我上”的头目。

    他身先士卒的特征早就深入人心了,但这次怎么主动要求把他自己刨除在外了?

    “怎么?刚才你们忘了张景惠,现在又忘了武藤易信了?”苏乙淡淡一笑,“杀掉一个就会打草惊蛇,如果一个能成功,当然要尽快送另一个上路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担忧。

    同时都恍然了,这才对嘛,这才是他们认识的耿爷。

    “耿爷您打算一个人去刺杀武藤易信?这太危险了吧?”一线天道,“你要怎么做?”

    “没有任何危险。”苏乙摇头笑了笑,“其实我刺杀武藤易信也是有预设条件的,如果预设条件不能达成,我是不会动手的。”

    众人闻言,都十分好奇。

    “耿爷您到底打算怎么做?”罗玉问道

    “你们知道二踢脚是怎么爆炸的吗?”苏乙却答非所问。

    不等众人回答,他就笑着解释:“二踢脚又叫双响爆竹,它的火药被黄泥分隔成两层。底端的后门堵得不严,下层火药爆炸产生的气流向下喷射,产生出向上的推力,把爆竹推向空中。这时候,导火线引爆上端密闭的火药,在半空中形成第二次爆炸。”

    众人不明所以。

    苏乙笑呵呵道:“各位,我给咱们这次的行动起个名字吧,不如就叫二踢脚行动。希望咱们这两响,都能不打哑炮,炸他个惊天动地!”

    是日。

    清晨七点四十分,张景惠在伪军警卫团的护送下出了司令部。

    李寿山的死,让张景惠兔死狐悲,而第八师团的血腥屠戮,让张景惠更加惊惧胆寒。

    所以尽管得到消息说二踢脚在通辽活动,目标是第六师团的司令部,但他依然把自己的守卫力量加强了五倍,并且打算以后这样的防卫力量要常态化下去。

    他不想死,他背负骂名博得如今的高位,就是为了更好的活,所以他怎能甘心在付出这么大代价后还未来得及享受一切,就凄惨死去?

    即使是出行,张景惠的守卫力量也没有任何松懈。

    沿途早有警察提前戒严开路,一路都有岗哨,从根本上上杜绝了被半路预埋炸药炸死的可能。

    张景惠为了保险期间,还特意随机坐上了一辆运兵车,自己的小轿车里,其实坐着一个替身。

    这样一来,即使万一真有人半路伏击,他们打死的也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坐在颠簸拥挤的运兵车上,张景惠心里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早点把二踢脚刺杀团一网打尽。

    他已经好多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待会儿见了武藤司令,一定要向他进言,让他更加重视二踢脚才行呢……”

    “二踢脚?呵呵,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患!”

    就在张景惠想着要想武藤易信进言的同时,武藤易信也准备要出门了。

    他的秘书提议他穿上避弹衣,好以防万一,并且先张景惠一步,建议他重视二踢脚刺杀团。

    但武藤易信根本不屑一顾。

0804、汉奸伏诛

    “在强大的战争机器面前,个人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武藤易信这样对自己的手下说道,“这是国与国的斗争,匹夫武勇也许能逞一时之威,但终归只是小道,翻不起风浪。二踢脚之流的疯狂行径很快就会被遏制,他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难以承受的巨大代价!”

    “和哲彭帝国的皓月之辉比起来,二踢脚发出的光,最多就是萤火,算得了什么?我堂堂帝国大将,要是因为惧怕区区萤火,要穿上避弹衣才敢出门,那就是给帝国丢脸!”

    武藤易信的手下最终还是没能说服武藤易信穿上避弹衣,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的措施而已,对于关东军的安保措施,他们都同样信心十足,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突破这样的防御。

    会场礼堂。

    与会人员已络绎不绝到了。

    和杨松林猜测的没错,这场会议,的确是为伪满改制而筹备的所谓“民意大会”,锦绣之州社会各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参会的人有五百多个!

    从七点开始,这些人就开始陆续入场。

    而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想要进入礼堂都要进行严格的身份核查和安检搜身。

    这些大小汉奸们也都知道近期有“恐惧分子”十分猖獗,四处搞暗杀,专门杀汉奸高官,所以对此也都十分理解并且愿意配合。

    因为要实施严格安检,与会人员到达的时间又十分集中,所以从七点到七点半这段时间,会场门口显得格外拥堵和混乱。

    参会的官员富商士绅们都不是自己来的,他们还带着手下随从。有的开车来,有的坐人力车来。

    到了门口,他们也不着急进去,而是互相打招呼寒暄几句,这才你谦我让地进场。

    门口他们的汽车、人力车要调头,要找地方停车,随从们要找地方等自己的主人出来,你推我搡挤成一团,显得格外混乱。

    到七点过一刻的时候,甚至有新到场参会的人被堵到几十米开外,车子根本过不来。

    负责守卫的鬼子军官见此情形不敢怠慢,立刻开始疏导,驱赶这些随从手下,清空门口的场地。

    鬼子们对付这些人十分野蛮,基本上几枪托下去,几个倒霉鬼一头破血流,剩下的人就慌忙呈鸟兽散了,根本不敢再在大门附近停留。

    等张景惠到的时候,该进场的基本都进场了,所以他庞大的车队可以畅通无阻地停在了会场门口。

    “你们先走远点儿,不要堵在门口。”

    车子停稳后,张景惠看了看窗外,吩咐自己的手下,“武藤司令应该很快就到了,我要在这里迎接他,跟他一起进去。”

    “那大帅您的安全……”

    “都到这里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张景惠哂然一笑,“在哲彭人的眼皮子底下我要是都能出事,这世上就没有能让我安心的地方了!”

    说罢,他推开车门下了车。

    守卫的哲彭军官立刻迎上来,恭敬地对张景惠鞠躬行礼:“早上好,张将军!”

    张景惠矜持点头,道:“我要在这里亲自迎接武藤司令。”

    “没问题,但请您的人先离开,不然,武藤司令的车队没有办法过来。”哲彭军官提醒道。

    “放心,他们这就走!”张景惠把手一背,不再说话。

    哲彭军官识趣地退下。

    与此同时,张景惠带来的车队开始在大门口调头撤走。

    他带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有十几辆大运兵车,想要全部掉过头来非常费劲,所以门口显得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两辆人力车向这边飞速而来。

    刚开始没人注意到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某个参会人员这时候才到。

    于是这两个黄包车竟一路畅行无阻,大摇大摆穿过混乱的车队,到了会场门口。

    这个时候张景惠正和自己的贴身随从站在会场门口说着话。

    他注意到这两辆飞奔而来的黄包车,顿时有些警惕,顿时住口不语,盯着越来越近的黄包车。

    黄包车距离张景惠越来越近,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不断靠近的两辆黄包车,给了张景惠一些压迫感,让他有些紧张。

    而这个时候他的警卫团正在门口掉头撤离,竟无一人阻止这两辆车的靠近。

    眼看它们越来越近,张景惠心中突然生出恐慌情绪。

    他突然指着两辆黄包车恼怒大叫起来:“拦住他们!为什么没人拦……”

    话说一半,坐在第一辆黄包车上的人突然掏出一把枪来。

    此时这辆车和张景惠的距离已不过五米左右,张景惠甚至能清晰看到这人眼中狰狞的杀机!

    完了!

    这是张景惠脑海里生出的最后一个念头。

    砰砰砰砰砰……

    一连五六声枪响,把近在咫尺的张景惠直接达成了筛子!

    有两枪直接打在了他的脑袋上,打得脑浆迸溅而出!

    几乎是这边开枪的同时,第二辆黄包车上的人突然接连奋力抛出两个引线已经即将燃烧殆尽的炸药包来!

    一个炸药包仍向不远处的伪军运兵车,另一个则仍向会场门口守卫的哲彭军人。

    炸药包还没落地,两个黄包车夫已齐齐调转方向,撒腿向会馆剧场大门相反方向的围墙处跑去。

    轰轰轰!

    三声爆炸几乎同时响起!

    一声爆炸来自于被抛至伪军运兵车附近的炸药包,一声爆炸源自会馆剧场门口鬼子们的封锁线内。

    还有一声爆炸,竟源自两辆黄包车冲过去的方向。

    第一声爆炸随着升腾的火光,掀飞几十个伪军,断肢残臂纷飞,惨叫哀嚎骤起。

    第二声爆炸也是类似的情形,鬼子们根本没想到会突然遇袭,没人能反应过来,炸药包就已经爆炸了。

    剧烈的爆炸当场就把离得最近的鬼子炸得四分五裂,其余人都被掀飞出去,被冲击波震得满地打滚哀嚎。

    而第三声爆炸,则直接把会馆剧场的一段围墙给炸塌了。

    两个黄包车毫不停歇冲入滚滚烟尘之中,在断壁残垣中停车,两个车夫和两个车上坐着的人同时弃车,钻向车子外面。

    两个拉车的车夫,一个是罗玉,一个是孙凤鸣。

    开枪杀死张景惠的是除了苏乙之外枪法最好的华克之,扔炸药包的是臂力最大的一线天。

    四人飞速越过坍塌的墙壁,直到这时鬼子和伪军他们才反应过来,但四人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了。

    杨松林是刚才爆破炸墙的,墙外的路上还停着一辆汽车,是他们不久前才刚偷来的。车的四个门子全是打开的,开车的人正是杨松林。

    他们两个负责在墙外接应。

    陈处泰此刻一手一个炸药包,都已经点燃了引线。

    等华克之他们冲出墙外,他顺手把其中一个炸药包丢给一线天,然后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后把手中的炸药包从即将散尽的烟尘中抛了过去。

    轰!轰!

    随着里面两声巨响,惨叫哀嚎声几乎不绝于耳传来。

    退下来的孙凤鸣和罗玉两人径直到车子跟前取出两个有延长引线的炸药包,将其隐藏在废墟下,然后点燃。

    哒哒哒……

    枪的另一端已经传来枪声,夹杂着惊叫怒吼的声音。

    “撤!快走!”眼见队友们完成了一切既定步骤,华克之立刻下达了撤退命令。

    众人飞快窜进汽车关上车门,早就准备好的杨松林几乎是迫不及待一脚油门踩下。

    嗡……

    汽车发出狂野的咆哮,窜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另一边。

    两次爆炸,让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因为伪军在门前调头,引发道路阻塞,同时也阻挡在了华克之他们和哲彭人的中间,所以导致哲彭人没办法在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射击。

    因为他们面前密密麻麻全是疯狂四处奔跑的人,还有横七竖八停着的汽车。

    他们根本没办法对逃走的袭击者射击。

    “八嘎!让开!统统让开,否则死啦死啦地!”一个鬼子军官端着一把冲锋枪对天射击,声嘶力竭怒吼着。

    这起到了一定效果,四处奔逃的伪军慌忙四散,来不及跑的就地趴下。

    “追击!”鬼子军官手臂一挥怒吼着,身先士卒向着残垣断壁处追去。

    几十个鬼子跟在他身后,越过断壁。

    轰轰!

    随着两声爆炸,烟尘、火光淹没了他们的身影。

    等尘埃落定,刚冲出去的鬼子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

    大部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少部分哀嚎惨叫着满地打滚。

    “八嘎!八嘎呀路!”另一边,另一个鬼子军官惊呆了,他暴跳如雷咒骂着,指挥士兵们现场警戒,然后迅速去打电话汇报情况了。

    鬼子的反应很快,大门前的伪军很快全都被缴了械,在路边抱头蹲地,将张景惠被杀的现场保护了起来,现场的指挥官分出一部分兵力去追击袭击者,另外已电告司令部这里遇袭的情况,同时封锁城里各大路口,封锁所有出城的路径。

    在三个街道开外,武藤易信的车队已经构成临时防御阵地,将武藤易信团团保护在中间。

    之前的爆炸声一传来,武藤易信的警卫团立刻就作出了反应。

    “将军,我建议立刻撤回司令部,并发出信号,让司令部派兵来接应您!”他的副官急促地说道,“现在情况不明,没有什么比您的安全更加重要的了!”

    “混账!我岂会被几个藏头露尾的蟊贼吓回去?”武藤易信怒喝,“立刻打探清楚情况,我暂时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嗨!”

    情况很快打听清楚了,张景惠在会场门口被“暴徒”袭击,身中五枪,遇刺身亡!

    袭击者不止一位,他们有组织,有计划,在刺杀成功后,果断逃离,行动有素,配合默契。

    听到这个震撼的消息,武藤易信痛苦地抱头,发出无力的咆哮声。

    他不是为张景惠的死而痛苦,他是为张景惠死后,他即将面临的糟糕局面而痛苦。

    李寿山、西义一、中村孝太郎……

    死的人一个比一个身份高,一个比一个影响大,他前几分钟还说二踢脚这些刺杀者是癣疥之疾,但现在,这些袭击者就告诉他什么叫切肤之痛。

    “太嚣张了!太肆无忌惮了!”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将军,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您立刻返回军营!”副官再次提议道。

    “不!张景惠死了,我更需要站出来收拾残局!这个时候如果我也躲起来,只会人心惶惶,让至那人看我们的笑话!”武藤易信脸色阴晴不定,权衡利弊后说道,“民意大会要继续,你负责协调组织军警各部门,尽快抓捕暴徒!我希望待会儿在会场上,当众枪毙这些可耻的袭击者!”

    “可是,将军您的安全……”

    “你觉得那些只会躲在阴沟里的地老鼠,还有胆量再跳出来刺杀我吗?”武藤易信冷笑,“他们逃命都还来不及呢!放心吧,我比你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我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好了,你带走一部分人,剩下的人,送我去会场!”

    “嗨!”

    武藤易信很快赶到了会场。

    从各个方面来说,他这个选择都无疑是十分正确的。

    张景惠死了,急需一个有分量的人出来主持大局、处理后续。如果这个时候武藤易信躲了起来,很多棘手的事情,下面的军官和官员都不敢随意做决定,只能搁置。

    一旦搁置,一旦处理不妥当,这件事的影响只会变得更加恶劣。

    所以武藤易信这个决定,是在竭力挽回张景惠遇刺后带来的恶劣影响和损失。

    武藤易信赶到现场的时候,张景惠的尸体还孤零零地躺在原地,十分凄惨。

    他在众手下的簇拥下来到了张景惠的尸体前,面色铁青地看着这具忠实走狗的尸体,心中凛然。

    “将军,请尽快进去吧,这里很危险。”一个手下建议道。

    “你觉得这里谁有能力杀我?你吗?”武藤易信心情很坏,直接呵斥他道。

    事实上,整个现场已经完全被哲彭人控制住了,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靠近武藤易信。

0805、双响炮

    会场门口的区域全部被哲彭兵封锁了,甚至是整条街,都在哲彭人的控制下,任何走到这条街的人,都会让哲彭人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和控制。

    伪军们全都在五十米开外的地方蹲地抱头,他们全部被搜身缴械了,两顶机关枪一左一右对准了这些人,他们绝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方圆五十米内,根本没有任何人或事物对武藤易信造成哪怕一丁点儿威胁,所以武藤易信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收拾残局。

    但他不考虑这些事情,负责保护他的军官却不能不考虑这件事。

    军官警惕四下张望,排除所有能够对武藤易信造成威胁的隐患。

    但他很快就微微松了口气,因为他初步断定,这附近的确没有任何人能够对武藤易信造成威胁。

    “待会儿要把会场里仔细搜查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另外,会场里的所有人,也要重新搜身……”军官一边如是想着,一边继续四下张望。

    突然,他的目光顿住。

    他看到隔壁那条街的教堂。

    塔尖上挂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

    然而他关注点的不是这个,而是如果有一个狙击手躲在那里的话,现在的武藤易信,正好会暴露在狙击枪的枪口下!

    教堂距离这里差不多有一百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虽然在理论上来说,也在手枪的射程之内,但实际上来说,由于手枪的枪膛短、重量轻、没有枪托稳定等因素,手枪的有效射程一般都在五十米内。

    超过五十米的距离想要用手枪击中目标,基本上概率和中彩票差不多。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躲在教堂塔尖里刺杀武藤易信,这个人必须有一把狙击枪才行。

    虽然军官不认为在锦绣之州如此严密的管控下,还有人能把一杆长长的狙击枪带出来。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所以他在发现这个防卫漏洞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向武藤易信移动,希望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在塔尖和武藤易信中间。

    同时,他指着教堂塔尖吩咐身边的手下:“你,带人去那……”

    话只说一半,军官就突然怔住。

    因为他刚才仿佛看到了一抹银光闪过。

    但这银光一闪而逝,让他直以为刚才不过是错觉。

    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看到了第二抹银光、第三抹银光,以及第四抹!

    军官刹那间浑身汗毛倒竖,一边大吼着敌袭,一边向武藤易信扑过去。

    但他扑了个空!

    因为武藤易信正捂着自己的胸口踉跄着倒退。

    他表情扭曲惊恐,还带着一丝茫然。

    在他的胸口处,赫然插着一支弩箭,只露出箭尾的部分!

    噗噗!

    紧跟着第二根、第三根弩箭接踵而至,一根仍刺在武藤易信的胸口,另一根却从他的左脸蛋齐根没入其头颅中!

    直到这时,军官才挡在了武藤易信的身前,他只觉背部接二连三传来刺痛,紧跟着他抱着武藤易信的身体,已重重摔倒在地。

    周围数百哲彭士兵,此刻竟无一人能反应过来!

    因为没有任何声音发出,而且如果不是注意看,也根本不会觉察到弩箭激射而来的轨迹。

    所以几乎所有士兵只是看到他们的长官抱着武藤司令倒地,而他的背上赫然插着四五根弩箭。

    但弩箭是从哪里射来的,没人看到!

    如果是狙击枪的话,只怕第一声枪响,士兵们就会根据枪声传来的方位,锁定教堂塔尖的位置。

    这就是弩的优势所在,它的射程比手枪远,但无火无声,隐蔽性非常高。

    倒地的军官和武藤易信都没死,军官第一时间发出咆哮:“教堂塔尖!他在教堂塔尖!”

    士兵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端起枪向教堂塔尖射击。

    “抓住他!抓住他!”武藤易信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声。

    “快!送将军去医院!”军官忍痛大喊着。

    他现在十分懊恼,他如果早一步发现这个防卫漏洞,这个袭击者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但谁又能想到,袭击者的胆子会这么大呢?

    他们在成功刺杀了张景惠之后,居然还留在原地,再次刺杀武藤将军!

    一炮双响!

    弩箭都没有刺进要害之中,由于距离较远,刺的也都不深。

    除了武藤易信脸上中的那只弩箭,从武藤易信的颞骨和下颌骨的缝隙中扎进去,齐根没入,可能会有些危险,其余的弩箭,都不是致命伤。

    包括军官背上扎的几箭。

    但让军官担忧的是——弩箭上会不会淬了毒?

    他内心祈祷着天照大神,千万不要有毒。

    但当他派出的士兵向教堂跑去的时候,他的四肢和意识已经不听他使唤了。

    “卑鄙的至那人……”

    军官愤怒且恐惧地瘫软在地上,吐着白沫,四肢抽搐着,逐渐失去所有意识,肢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另一边,武藤易信也是同样的情况。

    当他意识到自己中毒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生出的,是无尽的懊悔。

    他的手下、他的上级都提醒过他,重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二踢脚,一定要万分重视这个刺杀团伙。

    是他固执和高傲的认为,二踢脚根本不足为惧,他们也许能趁人不备成功几次,造成轰动。

    但只要哲彭士兵警惕起来,等待这些亡命之徒的,必是可耻的失败和最终的毁灭!

    他从来没把二踢脚放在眼里,因为他不认为这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配做自己的对手。

    他的目标,是这个国家,而不是几个亡命徒。

    但现在,他为自己的傲慢和偏执付出了代价!

    惨痛的代价!

    “起码我应该穿上避弹衣的……”

    武藤易信在无尽的恐惧、不甘和懊悔中抽搐着,渐渐地失去了生命。

    派去教堂的士兵很快在教堂塔尖发现了一个二踢脚炮仗,除此之外,再空无一物。

    这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这就是苏乙的二踢脚计划!

    若是寻常人,只会觉得会场门口有哲彭兵和伪军的双重兵力,应该防守更严密,绝不会把这里选做行动的地点。

    但苏乙却利用反向思维,敏锐察觉到这里才是张景惠他们防卫的唯一漏洞!

    他之所发现这个漏洞,不是他的运气好,预设的条件都发生了。

    而是他算透了人心,知道如无意外,张景惠留在门口等主子、伪军造成拥堵混乱、武藤易信亲自来查看情况,这些事情大概率会发生。

    尤其是最后一个情况,他利用人们思维逻辑的惯性,让武藤易信和他的警卫们认为袭击者已经逃走,现场不会再有危险了,这才放松了警惕。

    事实上,鬼子大概率会忽略教堂塔尖这个漏洞。

    因为如果刺杀张景惠的时候苏乙在教堂塔尖出手,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冒着巨大风险跑到现场又是爆破,又是近距离枪击。

    苏乙之所以舍易求难,就是为了让鬼子们忽略教堂塔尖。

    他成功了!

    苏乙巧妙地利用了事态发展的必然性和偶然性,利用一般人思维逻辑的盲区和惯性,完成了这次二踢脚计划,一炮双响,刺杀了张景惠和武藤易信这两个臭名昭著的“大人物”!

    逃离锦绣之城的过程,也算得上是有惊无险了。

    华克之制定了三条出城方案,苏乙很快跟他们汇合一处,然后趁着鬼子混乱,逃了出去。

    杀了武藤易信这个关东军的最高长官,热河之行,也该就此结束了。

    哲彭人这回真的发疯了般追击苏乙他们,并且沿途设卡,还出动了飞机,对一切可疑的、可以藏身的地方实施轰炸。

    他们还报复性地实施了几次屠杀惨案,但却只能暴露他们气急败坏后的黔驴技穷。

    接二连三有大将被刺杀,哲彭人本就人心惶惶,最终量变引发质变,真的对这场战争产生了影响。

    赤峰的哲彭人退了,朝阳的哲彭人也退了。

    因为主帅的死,他们暂时退却,和果军形成战略对峙。

    哲彭方面开始大肆谴责果府搞恐怖暗杀活动,并拉拢列强对这种行为进行谴责,给果府施加压力。

    而果府这边,汤玉麟大摆宴席,庆祝热河抗战“胜利”。

    孙老殿得到了物资和武器的补充,并受到了果府嘉奖,彻底挽回了他“东陵大盗”的声誉,成为了抗日爱国将领。

    全国民众鼓舞欢腾,庆祝这难得的胜利,民族情绪高涨。

    然而在这一片欢欣鼓舞的背后,果府高层,以及有识之士都很清楚,这样的局面只是暂时的。

    武藤易信虽然为他的傲慢和偏执付出了代价,但至少有一点他是没错的。

    这是国与国的较量,是两架巨大战争机器之间的斗争。个人的力量在这样的大局面前,其实是微不足道的。

    一切都改变了吗?

    并没有。

    很快,哲彭本部派陆军大将菱刈隆接替了武藤易信的位置,梅津美治郎正式在津门上任,下元熊弥也成功掌控了第八师团。

    半年后,哲彭人重整旗鼓,再次对热河发动了进攻,是为第二次热河战争。

    这次的战争,重复了原本应有的历史。

    热河在抵抗了半个月后,全部沦陷了!

    即使是二踢脚刺杀团在这次的战争中仍有惊艳表现,但也不能改写这场战争的结局。

    当然,这是后话了。

    至少这一次,苏乙改写了这一场战争的走向和结局,他成功完成了任务。

    “演员苏乙你好,第三单元《暗杀之王》第二幕演出任务——风起热河已完成,演出评价:惊艳;获得奖励:50导演分。”

    “演员苏乙你好,第三单元《暗杀之王》第三幕演出任务——八连杀已发布。

    任务说明:让二踢脚刺杀团的名字,成为哲彭将军们的噩梦吧!”

    在回津门的路上,苏乙接到了第三单元第二幕任务完成和第三幕任务发布的信息。

    他注意到了任务说明中提到了“二踢脚刺杀团”的名字,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这说明,他之前的设想是有可行性的。

    暗杀、传武,这两件事其实充满矛盾。

    一个要求苏乙站在镁光灯下,接受民众欢呼景仰。

    另一个却要求苏乙躲在阴暗之中,成为一些人永远找不到的幽灵和噩梦。

    苏乙真的可以一直在二踢脚和津门大侠两个身份上游刃有余地转换,而不被任何人发现吗?

    他对此并不报信心,苏乙觉得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但他必须尽量推迟暴露的时间,否则他传武的任务目标就彻底失去达成的希望了。

    因此,苏乙开始有意识组建团队,并且培养他们独立行动。

    在今后,二踢脚团队僵在华克之和一线天的带领下,继续帮苏乙完成第三单元《暗杀之王》里的暗杀任务。

    而他自己的着重点,将要放在第二单元《一代宗师》的任务上了。

    武校的开张已是万事俱备,他这次去热河,也算是延缓了津门陷落的时间,为自己布武多争取了一些时间。

    接下来,他要加紧时间,让武校尽快开张了。

    苏乙回来得非常及时。

    他这一走,原定计划是四五日,多则一周。

    但实际上,他走了十二天的时间!

    这十二天来,赵德柱已经代表他,推掉了好几拨前来探望他,或者试探他虚实的人。

    赵德柱告诉苏乙,除了武行、商会以及脚行的人来找过苏乙,最近哲彭人也频繁来找他,尤其是一个叫和知鹰二的人,几乎是强闯进了耿宅。

    幸好王二牛早就仿妆成了苏乙,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谢绝了和知鹰二的探望,和知鹰二见了苏乙“本人”,这才没有继续强闯进卧室来,选择退走了。

    事后,这个哲彭人还送来了赔礼道歉的厚礼,但赵德柱替苏乙做主,把礼物全都扔出去,让送礼的人全都拿回去了。

    “耿爷,您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赵德柱有些忐忑地问道,“我也想过等您回来了再让您决定,但那就迟了。礼物留一段时间再退或者扔,就没意义了。我想着要是您在,您肯定不惯着小鬼子,所以我就干脆替您做主,把礼物扔出去了!”

    “另外,那次和知鹰二来的时候,我也让二牛语气很强硬地赶他走了,没给这个鬼子什么好话……”

0806、身份暴露的威胁

    “和知鹰二啊……”

    听到赵德柱提起这个名字,苏乙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这个臭名昭著的老特务绝对是个难缠角色,苏乙明显能感觉到这个人比之前的三野百吉和松室孝良更难对付。

    关键是苏乙不能这么轻易弄死这个人。

    有些事不是靠杀戮就能解决的,比如战争,比如哲彭人对他这个脚行龙头的关注。

    如果苏乙杀了和知鹰二,会发生什么?

    连续三任津门特高科科长死于非命,这事儿还能用意外解释过去吗?

    根本不可能了!

    到时候哲彭人一定会仔细调查,苏乙能保证自己不浮出水面吗?

    并不能。

    哪怕到时候哲彭人只是怀疑是津门脚行龙头耿良辰杀了三任津门特高科科长,并未掌握实际证据,哲彭人也会宁杀错,不放过的。

    苏乙现在还没有做好以明面身份彻底和哲彭人撕破脸皮的准备。

    所以,他不能杀了和知鹰二。

    他只能小心应对这个人,和这个人虚以委蛇。

    好的一点是和知鹰二似乎打算对苏乙采取怀柔政策,想要拉拢苏乙为哲彭所用,这就给苏乙留下了和他斡旋的空间。

    “把跟和知鹰二见面的过程再跟我详细说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苏乙道。

    赵德柱见苏乙面色严肃,也认真起来,仔细回想了一下,又讲述一遍。

    听他讲完后,苏乙陷入沉思,从赵德柱的话里,他听不出有什么问题,看样子和知鹰二应该是被应付过去了,如果和知鹰二怀疑的话,他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强闯进来,仔细探查留在耿府的耿良辰是不是替身。

    但和知鹰二在被王二牛应付过去后,选择送礼道歉,并没有进一步查证的意思,看样子是被应付过去了。

    “耿爷,有问题吗?”赵德柱有些忐忑地问道。

    苏乙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有回答他,继续问道:“还发生什么事了?”

    “再就没人来拜访您了,不过脚行里出了一点事。”赵德柱道,“袁文辉突然放出话来,说不打算交份子钱了。我让宽哥代表您亲自去问他话,却吃了闭门羹。宽哥虽然生气也没办法,说这事儿就只能先这么着了,等您回来再拿主意。”

    苏乙听完这件事,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无奈,忍不住叹了口气。

    赵德柱道:“耿爷您别生气,袁文辉这孙子不敢跟您叫板,只要您放出话,这孙子一准儿服软。”

    “我不是生气,袁文辉算什么东西?他也值当我生回气?”苏乙揉了揉太阳穴道,“袁文辉一直都在我这儿夹着尾巴做人,为什么他突然就敢放话不交钱了呢?”

    赵德柱一怔,道:“对呀,宽哥也说这孙子是不是大烟抽多了,失心疯犯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苏乙道,“让我猜猜,袁文辉放话说不交钱,是在和知鹰二拜访我之后发生的事情,对吗?”

    赵德柱脸色变了:“耿爷,您的意思是,是这个小鬼子指使袁文辉作妖的?他这么干是不是还是为了试探您在不在?”

    苏乙点点头:“八九不离十,如果我在,他敢这么说话,你觉得我会是什么反应?”

    “您要是在,袁文辉活不了!”赵德柱懊恼一拍脑门,“他麻麻个大麻花,还是上当了,早知道就直接找人弄死袁文辉个死杂碎!这小鬼子也心眼儿也太毒了吧?怎么满脑门子都是算计人的招?防不胜防啊……”

    说到这里,他又顿了顿,疑惑道:“不对呀耿爷,您的意思是小鬼子还是怀疑您?那上次他来的时候,怎么没把二牛拆穿啊?他要是真怀疑您,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吧?鬼子在津门可是横着走呢,就您干的那些事儿,鬼子要是真怀疑您,绝对不能跟您客气啊!那还不把您赶紧弄死,留着你过年呐?”

    “怎么说话呢?”苏乙没好气瞥他一眼。

    “不过这事儿的确有些棘手……”苏乙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现在可以确定,袁文辉突然整幺蛾子肯定是和知鹰二在后面指使,目的就是通过脚行的反应,判断自己在不在。

    这个小鬼子似乎十分了解自己,他算准了自己绝对不可能对脚行内部胆敢忤逆自己的人客气,所以袁文辉一旦没什么事儿发生,或者说脚行没有拿出雷霆手段对付袁文辉,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脚行暂时的实际决策者不是自己。

    再想深一点,和知鹰二为什么要试探苏乙在不在呢?

    也许他已经怀疑苏乙就是二踢脚了。

    苏乙懂得,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如果有心人肯付出代价查证,总是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发现端倪的。

    苏乙化身二踢脚这件事虽然隐秘,但如果有人从结果去推导过程,是很容易查实这一点的。

    比如和知鹰二,他如果怀疑苏乙是二踢脚,他现在通过这些试探,就确定了苏乙的行踪的确成谜,十分可疑。

    到这一步的时候,以哲彭人的嚣张和蛮横,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先抓人。

    没证据不要紧,先把苏乙抓起来,再查他到底是不是二踢脚。

    如果抓对了他们就赚大了,抓错了,他们照样也赚了,根本是包赚不赔的买卖。

    因此,和知鹰二试探清楚了自己不在后,会不会已经等着要抓人了?

    哲彭人是不是已经给自己布下天罗地网了?

    想到这里,苏乙已经警惕到了极点。

    如果他所想真不差,那他现在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但他一路回到家里,并没有发现外面有什么异动。

    而且为了避免人多眼杂,苏乙并没有把一线天他们带到耿公馆来,但是他把小伙伴们安顿到了周围的住所里。

    这样一来,以一线天他们的机警,耿公馆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想办法第一时间给苏乙发出警示。

    “日租界有没有什么异动?”苏乙问赵德柱。

    赵德柱摇头:“按您的吩咐,咱们在日租界养了些耳目,但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就是前天的时候,他们去机场迎接一个大人物,阵仗很大,除此之外再没什么了……”

    苏乙脸色凝重,心里的警惕并没有放松半点。

    也许现在没什么异常,只是和知鹰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回来了。

    也许和知鹰二正等着自己自以为是地公开露面,以为瞒过了全世界,然后他就会在自己最放松的时候出手,将自己捕获。

    杀了他?

    苏乙心中泛起杀机。

    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料,那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能先下手为强,除掉和知鹰二这个威胁。

    这个人的存在对苏乙来说太危险了!

    也许杀了他,是个好主意?

    但杀了这个人……后患无穷啊……

    不杀这个人,眼下的危机……

    等等,冷静、冷静……

    也许事情还没那么糟。

    苏乙对赵德柱摆摆手:“你去沿着围墙走一圈,检查检查有什么异常。”

    “是,耿爷。”赵德柱领命而去。

    赵德柱的行为会被随时注意耿公馆的一线天他们发现,然后他们就会明白,这是苏乙再给他们发信号,让他们提高警惕。

    而打发走了赵德柱,苏乙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让心态放缓和,开始重新梳理整件事情。

    和知鹰二会怀疑自己就是二踢脚吗?

    这个问题基本不需要质疑了,否则和知鹰二的试探动作怎么解释?

    那和知鹰二通过袁文辉试探出苏乙很可能不在津门,他会秉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决定对苏乙实施抓捕或者击毙吗?

    很大概率会的。

    但有没有可能他不会这么做?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所以既然还有别的可能,自己为什么要做最极端的选择,杀掉和知鹰二呢?

    他现在的危险表面来自和知鹰二,但和知鹰二只是哲彭这台战争机器上的一环而已。

    他所面临威胁的本质,是整个哲彭帝国。

    杀掉和知鹰二只能是最坏的打算,现在也许自己更应该试探出,这次自己面临的危机,还有没有向别的方向发展的可能?

    等赵德柱回来的时候,他看到苏乙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

    “我没记错的话,距离交钱的日子是不是超过三天了?”苏乙问道。

    赵德柱点点头:“今天是第四天,袁文辉一点动静都没有。”

    “放出话去,让袁文辉拿一千万美金出来,然后滚出津门。”苏乙道,“今晚之前不回话,这一千万就是悬赏他人头的花红。”

    赵德柱顿时精神一振:“得嘞!我这就去放话!”

    “不急,你还要做两件事情。”苏乙摆摆手,“第一找个人去日租界三同会的地盘,告诉三同会的几个头目,让他们重新选一个人,当脚行日租界的大把头,这个人必须要我认可才行。”

    “明白!”

    “第二,告诉日租界的弟兄们,”苏乙微眯起眼睛,“日租界大把头重新选出来之前,谁也不准干活!他们的损失我来出,每个人一天两个大洋。但要是有人敢给袁文辉干活儿……津门脚行,就容不下他了!”

    “知道了,耿爷!”

    赵德柱领命而去。

    他刚走一线天就来了。

    一线天是从秘密地道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耿爷?”一线天严肃问道。

    “和知鹰二可能怀疑我了。”苏乙没有瞒他。

    一线天脸色立马变了:“那耿爷您现在岂不是很危险?哲彭人要真是怀疑您就是二踢脚,那他们可不会顾忌这里是不是法租界了!”

    “他也不见得会动手。”苏乙道。

    “宁杀错不放过啊耿爷,他们怎么可能不会?”一线天急促道,“您可不能侥幸。”

    “现在这些都是我的猜测,都还没肯定。”苏乙看着他道,“我不能自己把自己吓跑吧?津门这摊子搞得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你觉得我甘心就这么放弃吗?”

    “那就先下手为强,杀了和知鹰二!”一线天面露狰狞,“总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吧?”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苏乙吐出一口气,“现在就看哲彭人是什么反应了。”

    “如果和知鹰二真带着人来抓我,我也只能暂避锋芒,然后把舆论闹大,再做出一些布置,证明我不是二踢脚……”苏乙道,“我得试试,看看能不能把鬼子对付过去,混过这一关。”

    “如果哲彭人没来这儿抓您呢?”一线天问道,“是不是就证明他们没怀疑您?”

    苏乙摇头,目露奇异之色:“如果和知鹰二没来……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的确是我自己吓唬自己,袁文辉的作妖,可能是他另有目的;要么,就是和知鹰二的确怀疑我是二踢脚,但他仍没放弃想要拉拢我的可能。”

    一线天瞠目结舌:“耿爷,您这……是不是有些太异想天开了?如果他真怀疑你是二踢脚,您连武藤老贼都给宰了,他还敢拉拢您?”

    “如果他真怀疑我,那他也会怀疑咱们在金陵做的事情。”苏乙看着一线天,“相比起金陵的事情,武藤易信的死算什么?”

    “如果和知鹰二用金陵的事情来威胁我,你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如果你是和知鹰二,会不会觉得我有可能就范,跟他合作?”

    一线天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有些不够用了。

    他摇摇头道:“要是我,才不会搞这么复杂呢,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要是跟您合作,那是与虎谋皮。”

    苏乙呵呵一笑:“这个和知鹰二我虽接触得少,但是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甚至是有些自以为是。这种人一向都很自信,觉得自己能驾驭任何人和事情。”

    “如果他真的觉得握住了天大的把柄,他会觉得他能控制我这把危险的刀子;如果他这个人再自私一点,野心大一点,他未必就不会做出让我们惊讶的事情。”

    二踢脚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苏乙道:“我已经出招了,现在就看和知鹰二是什么反应了。”

0807、心照不宣

    苏乙的话很快放出去了,整个津门一片哗然!

    袁文辉是老青帮了,在津门日租界作威作福十多年,其在津门的地位之高,相当于十里洋场的杜月笙之流。

    只是这人无恶不作,臭名昭著,做事又没有底线,所以名声方面跟杜月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但这个人本身的权势地位,是绝不容小觑的。

    在津门,袁文辉的名字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存在,其恶名之盛,可见一斑。

    但他再恶,再狂,在耿良辰面前,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袁文辉听到脚行放出的话后,正在抽大烟的他吓得一个机灵,大烟枪当场就掉在了地上,上好的大烟膏就这么扣在了地上。

    他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耿良辰我草拟个姥姥!”袁文辉嗷呜一声就跳了起来,又惊又怒,浑身哆嗦着,表情因恐惧而变得逐渐扭曲。

    “真特么看得起我啊……一千万!王雅桥的悬赏才一百万,我特么算个屁啊,我哪儿值一千万?啊?我哪儿就值一千万了!他这是哄抬命价!我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又不是真不交钱,他至于吗这么害我!”

    说到最后,袁文辉浑身都哆嗦开了。

    “天杀的和知鹰二,我就说耿良辰不能惹,非要让我惹,玛德,这回怎么办?怎么办?死了死了……这回我特么死定了……”

    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走来走去,惊惧难安,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念有词。

    眼看一边小弟瞠目结舌看着他,袁文辉跳起来就给了他一巴掌,暴跳如雷怒吼:“看看看,你看个蛋啊看!还不快去备车!”

    小弟忙不迭跑了。

    还有两个之前给他捏腿揉肩的丫鬟,此刻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但袁文辉还是迁怒到了她们。

    “滚!快滚!你们离我这么近,是不是想我死?啊?是不是?我先弄死你们!贱人!贱人!”他声嘶力竭怒吼着,拳打脚踢把两个丫鬟打出了房门。

    很快,袁文辉坐上了车,急匆匆赶往和知鹰二的和知公馆。

    但他却吃了个闭门羹。

    看门的警卫告诉他,和知桑不想见他,让他离开。

    袁文辉刚哀求了两句,就尝到了他最爱吃的大耳瓜子。

    他捂着红肿的脸回到车上,再难遏制眼中的恶毒,如绝望的困兽般嘶吼:“和知鹰二你过河拆桥!我诅咒你姥姥!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你现在不管我……你是让我去死啊你……”

    和知公馆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里,和知鹰二用望远镜望着自己家门前的车里满脸怨毒之色的袁文辉,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和知桑,我们真的放弃他吗?”龟田一郎问道,“袁文辉是一条好狗,对我们一直忠心耿耿,而且他很能赚钱,也很大方……”

    “他是我送给耿良辰的礼物,代表我的善意。”和知鹰二笑呵呵地说道,“就因为袁文辉是条好狗,所以这份礼物才能彰显我的诚意。我想袁文辉身为一只忠犬,他一定会很乐意遵从主人的意愿,用自己的一切为主人尽忠的。如果他不愿意,那就证明他并不是一条好狗,死了也不可惜,对吗龟田?”

    “嗨!明白了!失礼了!”龟田一郎急忙低头恭敬道。

    “没有袁文辉,我们换条狗就可以了。”和知鹰二笑道,“龟田,愿意给我们做狗的至那人并不稀奇,我们缺的,是士!有本事的士!耿良辰就是这样的士!”

    “但这个人对我们大哲彭帝国缺乏尊重!”龟田一郎道。

    “我已经掌握了使用他的方法。”和知鹰二笑呵呵道,“以后,他会对我们尊重的。”

    龟田一郎微微犹豫,欲言又止。

    “说吧,龟田,在我面前,不必有任何顾虑。”和知鹰二看向他。

    “嗨,失礼了!和知桑,我的问题可能会对您有些冒犯……”龟田一郎恭敬道,“我很好奇,您藏身在这里,是因为担心耿良辰对您不利吗?”

    “是啊,我的确是在防备他。”和知鹰二点头坦然承认,“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跟这个人打交道,就算再多十倍的小心都不为过。”

    他话锋一转,抚掌笑道:“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静观其变吧。如果耿良辰足够聪明,他会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的。”

    “袁文辉,三同会交到你手上,根本就是最大的错误!你根本不配做三同会的会长!”

    “没错!我们现在宣布,正式把你逐出三同会,你以后不再是我们三同会的会长了!”

    袁文辉本想去三同会求援,可等来的却是手下们的集体发难。

    他简直惊怒到了极点。

    “好啊,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袁文辉气得浑身发抖,“造我的反?你们活腻歪了是吧?你们别忘了,是和知太君亲自指定我做这个会长的!你们想逐我出会,你们有这个资格吗?”

    “我们当然有!”有人冷笑,“袁文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刚才吃了和知太君的闭门羹!你已经被他老人家给放弃了!”

    “就是,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在这儿虚张声势呢?袁文辉,有这工夫,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住你这条小命吧!呵呵,你可别忘了,厉大森和贾长青是怎么死的!”

    “你袁文辉要是一死,津门的青帮都快绝户了,嘿嘿……”

    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冷嘲热讽,袁文辉简直肺子都快气炸了。

    这些人平日里对他极尽阿谀逢迎,但现在,却一个个变了面孔。

    若是平常,他定然不会跟这些变脸小人善罢甘休。

    但现在,他内心只有慌乱,只有恐惧。

    丧家之犬!

    这一刻,袁文辉真的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被主人抛弃了,还被恶龙威胁。津门虽大,但他却突然觉得并无自己立锥之地。

    他不甘心就这样逃离或者死去,他还要做最后的挣扎。

    接下来的半天,袁文辉去拜访了很多在他看来是“大人物”的哲彭人,希望他们能够替他向和知鹰二求情,他只求见和知鹰二一面。

    但没用!

    这些平日里在他的金钱、烟土攻势下,和他称兄道弟的哲彭人,一听和知鹰二的名字,立刻就跟他翻脸,甚至有的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滚!你这只肮脏的至那猪,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让你进我家的门?你根本就没资格进来!快滚,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袁桑,这件事我也爱莫能助,还有,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如果你肯把你的三家烟馆无条件转让给我,也许我会帮你。但和知桑会不会见你,我不会做保证……”

    “畜生啊畜生,都是畜生!”这些袁文辉平日里觉得很有面子的“人脉”,在这时候纷纷跟他划清界限。

    轻者恶语相向,更有甚者还要落井下石。

    袁文辉绝望了。

    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恰在此时,整个日租界的力巴们都响应了苏乙的号召,开始罢工了。

    整个日租界的货物堆积如山,却没人搬运。

    时间就是金钱,商人们岂能容忍货堆在码头运不出去?

    于是,商人和三同会开始串联,就连袁文辉的手下也开始蠢蠢欲动。

    袁文辉骇然发现,现在他不是有没有路走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活命的问题!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是叱咤风云的大佬,青帮和三同会的双料大佬。

    可现在,就因为耿良辰的一句话,他竟众叛亲离,面临死亡危机!

    袁文辉慌了。

    他很清楚,现在能救他命的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耿良辰!

    袁文辉也是个豁得出去的,当下亲自开着车,来到了法租界耿公馆门口,对着大门直挺挺就跪了下来。

    “耿爷!袁文辉给您赔罪来啦!”他凄厉大喊一声,然后开始“咚咚咚”磕头。

    只几下,就磕得头破血流。

    再几下,就直接晕了过去。

    耿公馆的门卫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觉得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怪。

    “去给赵管家汇报!”

    门卫一溜烟跑去报告了赵德柱,赵德柱找到了已经身处密室的苏乙和一线天,说明了情况。

    两人脸上都没多少意外之色。

    事实上在袁文辉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关系的时候,苏乙和一线天就开始掌握他的行踪。

    他还没到耿公馆,苏乙就知道他要来了。

    “知道了。”他对赵德柱点点头,“先等等。”

    “是。”赵德柱虽不明白苏乙的意图,却也没有多问。

    片刻后,刺耳的电话铃突兀响起,苏乙接起电话。

    “耿爷,哲彭人没有异动,耿公馆周边也没有异动。”电话那头传来华克之的声音。

    “继续监视,准时通报。”苏乙心里未曾放松。

    挂掉电话,他吩咐赵德柱:“让袁文辉进来,带他去客厅,问清楚钱的事儿,一刻钟之后,你直接杀了他。”

    “您不见他?”赵德柱讶然道。

    “一个小汉奸,有什么好见的?”苏乙冷笑,“注意别把血弄到沙发上了。”

    “是。”赵德柱肃然应下,然后领命而去。

    “现在就看和知鹰二是带人来抓我,还是给我打电话了。”苏乙对一线天道,“和知鹰二肯定已经确定我在耿公馆里了。如果他想抓我,就是现在了。过了这工夫,就说明他不想抓我,或者说,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我。”

    “不懂。”一线天茫然摇头,“他就算现在不来,也可以晚上来啊。”

    “对于和知鹰二来说,他如果怀疑我是二踢脚,那这个时候他一定会及时作出反应。”苏乙解释道,“要么来抓我,要么和我联系。”

    “为什么?”一线天不懂就问。

    苏乙冷笑:“我放袁文辉进来,就是为了让和知鹰二觉得我是为了和袁文辉说话。这样一来等于他就确定了我在耿公馆里。袁文辉如果真是受他指使搞事情的话,他一定会把和知鹰二供出来。”

    “和知鹰二也知道这一点,他害怕我知道我的秘密暴露给他后会做出极端行为,因此无论他是想抓我还是想拉拢我,都会在这个时候及时跟我取得联系。否则的话,一旦我逃跑,或者做出让事情无法挽回的激进选择,都会让他的一番苦心白费!”

    “那您为什么不嫌问问袁文辉,问清楚他是不是受和知鹰二指使的,再杀他?”一线天问道。

    “这个人都跑到我门口磕头来了,你觉得我还用问他吗?”苏乙淡淡道。

    一线天一怔,哂然一笑:“也是,一个软骨头,为了活命哪儿敢有半点隐瞒?”

    与此同时,一个在耿公馆对面一直盯梢的哲彭特务飞快跑到了就近的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

    “和知君,袁文辉在一分钟前,进了耿公馆!”

    “知道了!”另一边,和知鹰二挂掉电话,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候!”和知鹰二道,“如果耿良辰不拒绝和我的沟通,一切都有希望。但如果他拒绝和我沟通……这件事,我也只能汇报给梅津美治郎了。他初来乍到,正好需要立下大功站稳脚跟呢……”

    “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龟田一郎比和知鹰二表现得还紧张。

    和知鹰二很快就打通了耿公馆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正是苏乙。

    “和知先生?”

    “耿桑?”

    两人异口同声叫出了对方的身份。

    然后电话两端的二人,脸上都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耿桑比我想象中的更优秀,看来,您猜到我会给您打电话了?”和知鹰二道。

    “棋子被吃掉的时候,下棋的人总是要出场的。”苏乙淡淡道。

    “这颗棋子,应该早就被吃掉,而不是拖到现在。”和知鹰二若有深意地道,“耿桑一路奔波劳苦,回来后还要处理这样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呢。”

    “奔波?”苏乙故作诧异,“去哪儿奔波?”

    “耿桑何必明知故问?”和知鹰二道。

    “我不喜欢打哑谜,”苏乙道,“和知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热河。”和知鹰二笑道,“热河那边的天气冷吗?”

0808、再见宫宝森

    和知鹰二的话,打碎了苏乙最后一丝侥幸。

    这个老特务果然在怀疑苏乙就是二踢脚。

    听他如此笃定的语气,只怕这种怀疑并非毫无根据。

    到底是从何起的疑心呢?

    苏乙心念百转,嘴上自然是抵死不认。

    “和知先生,从我认识你开始到现在,你总是在和我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苏乙淡淡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也不喜欢玩什么猜谜游戏。”

    “呵呵,耿桑的反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啊。”和知鹰二笑呵呵道,“耿桑,今天送给您的礼物,您还满意吗?”

    “那是你的狗,你就不怕你别的狗心凉?”苏乙讥讽道。

    “狗是不会心凉的,因为狗毕竟只是狗。不管你怎么对待狗,狗饿了,就会对你摇尾巴。”和知鹰二笑道,“而且我的狗有很多,但朋友却少。尤其是值得我尊重,值得我付出真心的朋友更少。”

    “所以我很珍惜获得友谊的机会,耿桑,我非常真诚地希望能和您成为朋友,如果您能把我也当成是朋友,那将是我毕生的荣幸。”

    最后这句话,和知鹰二竟说得格外真诚。

    苏乙微微沉默,道:“你的身份,你的立场,让我很怀疑你这么说的初衷。”

    “耿桑,你们华国有句老话,叫做日久见人心。”和知鹰二笑呵呵道,“你我现在还不够了解,但相信我,随着我们不断深入对方,你会发现,我绝对会是一个让您值得付出友谊的人。我对此非常有信心!”

    “当然,无论如何,耿桑的一些小秘密,我都会替你保守的。”和知鹰二话锋一转,“为了提醒自己保守耿桑您的秘密,我甚至专门用暗语把这件事写在日记本上,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我知道这个日记本绝对不能被别人发现,不能被别人看到,所以我昨天就把它托付给我最信任的人,让他带着日记本亲自送回了东京,把它保存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安全地方。所以,耿桑你千万要放心,我这里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和知先生还真是让人放心啊……”苏乙笑呵呵道。

    “呵呵,耿桑,我知道您最近会比较忙,所以过段时间吧,我想去拜访您,不知道会不会太冒昧?”和知鹰二道。

    “可以。”苏乙道,“我随时恭候。”

    “那真是太好了!”和知鹰二欣喜地道,“那我就不打扰耿桑了,耿桑,最后我还是要再说一句,请您务必相信我的善意,我是真的非常想交您这位朋友。”

    苏乙笑了笑,没有说话,挂掉了电话。

    一直等在一边的一线天上前来说道:“克之他们刚汇报,宅子周边还有日租界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顿了顿,他忍不住问道:“和知鹰二到底什么意思?”

    “我猜的不错,这小鬼子野心不小。”苏乙眯起眼睛道,“他想把我培养成他的一把刀。”

    “做他的春秋大梦!”一线天冷笑。

    苏乙脸色阴晴不定,没有说话。

    一线天狐疑:“耿爷,您该不会真被他威胁住了吧?”

    “是真被他威胁住了。”苏乙叹了口气,“这个人很聪明,他给我找了个绝对不能杀了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一线天问道。

    “他把他所掌握的关于我们的秘密,写成暗语,然后送去了哲彭本土。”苏乙道,“如果咱们现在杀了和知鹰二,我敢肯定,这份秘密很快就会出现在哲彭军部高层的办公桌上。一旦到了那时候,咱们干的事情就彻底瞒不住了。”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一线天皱眉道。

    “难以确定。”苏乙摇头,“也许很少,也许很多,但应该不是虚张声势。”

    “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难免留下蛛丝马迹,甚至是我们根本没留意到的疏忽。现在被人揪住尾巴,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苏乙道,“现在我们很被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唉,如果不是这份事业的羁绊,我又何必受他威胁?大不了以后亡命天涯,何惧之有?”

    “那如果他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来威胁咱们……”一线天有些忧虑地道。

    “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的,”苏乙摇头,“这个人虽然自以为是,但他的确很聪明。我猜他会循序渐进,温水煮青蛙,从小事开始,然后一步一步,让我无法自拔。”

    “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一线天道,“他的目的还是抓人,但他现在不过是先稳住咱们,然后在咱们放松的时候,突然出手!”

    “又或者,他现在是这么想的,但很快他又改变了主意,觉得还是把咱们抓了好……”

    “不无可能。”苏乙道,“所以我们要担一些风险了。武馆已经准备好了,武校也已经快竣工了,我在这里的事业才刚刚开始。在我没能办完我该做的事情之前,我只能赌一把。赌对了,就慢慢和他虚以委蛇;赌错了……”

    苏乙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接下来我会时刻注意哲彭人动向的。”一线天面色凝重道,“耿爷您也要多加小心,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您要立刻撤走!只要人没事,就一切都好。”

    苏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我会另交给别人去做,你们要尽快修整。”

    “其实只要他没有掌握关键性证据,只要我在津门,同时二踢脚在外面又做出一件大案来,我的嫌疑就会降低。”苏乙道,“所以我需要你们尽快出去独立行动,再干几票。”

    一线天怔了一下,道:“好,这事儿我会和克之他们说的。”

    “你觉得你们六个谁带队比较合适?”苏乙问道。

    “克之。”一线天毫不犹豫地道,“他文武兼备,除了你,他是我们几个里面脑子最好使的。他这个人也耿直,反正我服他。”

    “为什么不是你自己?”苏乙笑着问道。

    “耿爷,其实我更适合留在您身边。做个领导者不适合我。”一线天摇头道,“要带队,就要对每个兄弟的生死负责,我不是那块料。”

    “你是将才,克之是帅才。”苏乙道,“你们两个合在一起,才能一炮双响。咱们的团队以后肯定还要不断吸纳新鲜血液。除了核心的团队,还要有外围的组织。我打算让克之成为团队的大队长,你做队副。”

    一线天点点头:“我没意见,放心吧耿爷。”

    苏乙笑着拍拍他肩膀:“等以后克之他们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二踢脚人才济济的时候,你还是退下来,跟着我吧。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总是觉得不踏实。”

    一线天忍不住咧嘴笑了。

    砰!

    前厅传来一声枪响。

    不过两人都没什么惊讶。

    死的肯定是袁文辉,至于这个人说了什么,钱在哪里,自然有赵德柱操心,苏乙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就可以了。是夜,三同会的新会长带着重礼来耿公馆拜会,见他的是赵德柱,苏乙没有露面。

    新会长除了送礼,还带着未曾及时缴纳的份子钱,并承诺日租界的脚行以后唯龙头马首是瞻。

    这次的袁文辉事件,除了让津门人都看到了苏乙威武霸气的一面,也让津门人明白了在脚行里,苏乙的威望有多高。

    毫不夸张地说,他振臂一呼,所有力巴都要随从。

    接下来的几天,苏乙陆续去拜访了一些人,陈识、于学忠、梁炎卿、郭长生等等。

    而他在自己的家里,也陆续见了一些人。

    包括比尔安德伍德、董大友,以及他手下心腹元老的亲族子弟。

    几日忙碌后,苏乙开始对外发请帖,邀请津门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武行的名宿前辈前来观礼。

    他的武馆就要开张了,时间就定在三月初三日。

    武馆的名字,被苏乙命名为综合格斗馆。

    苏乙原本想取个中式的名字,或者说叫做“中华格斗馆”的,但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随着武功的精进,境界的突破,苏乙到现在也明白了,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成功把八卦的步法,咏春的打法以及八极拳的发力方式都融入了自己的武功之中,尤其是一些绝招杀招的融入,他武功的威力早就变得今非昔比。

    但综合格斗骨子里核心的东西,还是拳击、柔术、暹罗拳等等那些东西,这点没得改变。

    如果把核心是西洋拳的武功,强行命名成中华拳法,只怕这样不但不能起到弘扬国术的作用,反倒会被洋人耻笑,觉得泱泱大华竟是窃取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贼。

    苏乙丢不起这个人,华国只怕也丢不起这个人,毕竟这里不是棒子国。

    苏乙要的是流芳百世,不是遗臭万年。

    所以,他还不如干干脆脆大大方方承认,他的武功就是中西合璧,糅合各种武功。

    但综合格斗馆到底不像是个名字,所以前面还有“九州”两个字,算是商标。

    武馆开张不是一个小事,尤其是苏乙作为馆主,是要自成一派,收徒称祖的。

    他这么年轻,尽管武功很高,但难免会惹得非议。

    请帖刚发出去,津门大街上就有些风言风语,说苏乙乳臭未干还好为人师,不守武行规矩,不懂尊老敬老,只是自恃脚行龙头的身份,强行收附一些阿谀奉承之辈罢了,所有拜苏乙为师的人都是冲着名利去的等等……

    这些风言风语不会实质伤害到苏乙,但威力也不容小觑。

    国人多注重形象,注重自己的道德风评建设。很多很有天赋的年轻人原本是想拜苏乙为师的,但又怕落个阿谀逢迎的臭名,而放弃作罢。

    这些流言蜚语对于苏乙武馆的核心凝聚力和集体荣誉感的建设也会起到不小的负面作用,人毕竟都是群居动物,一些不好的话肯定会对他的徒弟们产生一些消极的影响。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有个老前辈坐镇是有多么重要了。

    如果有一个德高望重之辈在新武馆压阵,比如郑山傲,这些风言风语就不会有,至少也要小很多。

    面对这些风言风语,苏乙暂时也没太好的办法,只能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他不可能让自己脚行的兄弟去镇压,去让那些传播谣言的人闭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苏乙还是懂的,强行压制谣言,只怕效果会适得其反。

    他只是悄悄调查了这些流言蜚语的源头,然后记在心里。

    时间距离三月初三越来越近,这天苏乙接到一份电报,来自宫宝森。

    电报里说,他不日抵津,来为苏乙庆贺新武馆开业。

    这让苏乙十分意外。

    他虽给已经离开津门的宗师们拍了电报,邀请他们来观礼,但这其实只是一种礼仪,双方都心照不宣。

    没谁会觉得这些宗师们真会千里迢迢跑来观礼。

    可宫宝森却真要来了。

    苏乙和宫宝森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有些微妙的,因为马三的事情,双方内心横亘着一条不可消融的刺。

    苏乙甚至一直怀疑宫宝森知道些什么,只不过此老惜才,或者说他为了“大局”,宁愿装作不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苏乙觉得人家不报仇已经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要指望宫宝森不遗余力支持自己,只怕是做梦。

    但现在,他只是邀请宫宝森来观礼,宫宝森竟要从魔都赶过来参加。

    应该是还有其他事情吧?

    苏乙这样猜测。

    他的猜测在第二天下午,接到宫宝森的路上,得到了证实。

    这次宫宝森是一个人来的,宫二小姐和老姜都没跟来。

    苏乙不知道自己该松一口气还是失望。

    宫宝森对苏乙的态度倒是一如往昔,没什么改变。

    谈不上多亲近,但也算不上是冷淡。

    “我这次来津门,所为三件事。”路上,宫宝森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第一,魔都精武门和洋人闹了一些矛盾,这事儿我和你说过的。现在矛盾愈演愈烈,经过我们和洋人协调,打算打一场擂台,举办第二届万国搏击赛,来化解矛盾。”

0809、三连发,“报复”?

    有第二届万国搏击赛,自然就有第一届万国搏击赛。

    第一届是什么时候呢?

    苏乙来这个世界也有段时日了,对一些武林典故,自然是有所熟悉的。

    第一届万国搏击赛,要追溯到前清宣统二年,那时的大侠霍元甲正如日中天,在魔都创办了精武会。

    他打破家规,决定把家传的霍家拳传给所有外姓弟子,此举让他受到武术界上下交口称赞,一时间享誉全国。

    人一出名,麻烦就会找上门来。

    当时有不列颠、罗阿辛两国的两个大力士四处叫嚣着要拳打“东亚病夫”,打遍华国无敌手,紧跟着哲彭柔道协会会长嘉纳治五郎率众弟子前来,以切磋为名,行挑战之事。

    鉴于此,当时的霍元甲干脆就办了所谓“万国搏击大会”,请所有挑战者一起来,在擂台上一次性决出胜负。

    那次万国搏击大会的故事耳熟能详了,霍元甲和他的弟子们连战连胜,但最终,其本人死于哲彭人的暗算,中毒身亡。

    霍元甲的悲情结局在这个时代也是妇孺皆知,连带着,所谓“万国搏击大赛”这么拉风的名字,自然也被世人熟知了。

    但这世上哪儿有万国?

    充其量也就二百来国。

    所谓万国搏击大会,来的也只有五六个国家的搏击者,大部分都是国人参加。

    而且,实际上当时那两个所谓的大力士,一听霍元甲应战,立马就逃之夭夭了,霍元甲不战而胜。

    真正和霍元甲打的,也就是一些华人武术家,还有哲彭人。

    但无论怎么说,万国搏击大赛的名头算是打出去了。

    前段时间在魔都,精武会和洋人之间的矛盾,苏乙也听说了,起因无外乎还是民族歧视,意气之争。

    刚开始只是几个年轻武人和洋人有矛盾,直到一个华人被洋人打得重伤不治惨死,于是矛盾便愈演愈烈,直至不可协调了。

    现如今当局百般讨好西方“友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极力避免闹大,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最终面对高涨的民族主义情绪,当局无奈地发现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于是只好让国术馆的张紫珉和宫宝森他们出面,安抚武术界的怨气,平息民愤。

    最终宫宝森他们商讨来商讨去,就搞出个“第二届万国搏击大赛”来,想要以武人的方式,在擂台上解决争端仇恨。

    “你是咱们这一届国术精英赛的冠军,这次对付洋人,你须当仁不让。”宫宝森看着苏乙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不能上台了,赢了,那叫以大欺小;输了,又丢面子又丢里子,只能靠你们了!”

    “演员苏乙你好,第二单元《一代宗师》第七幕演出任务为万国称雄。

    任务说明:东亚病夫的招牌,已被你一脚踢开!拿到万国搏击大赛的冠军!”

    “……”苏乙对宫宝森笑笑,“宫师傅放心,这是大义,我必全力以赴,绝不敢怠慢。”

    “好!”宫宝森见苏乙毫不犹豫答应下来,眼中顿时流露出浓浓的欣赏之色,“来之前同臣兄跟我打了个赌,他赌你只要听了这件事,绝对会义不容辞。我却对此颇有疑虑。不是怀疑你品性,只是觉得你如今家大业大,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牵扯颇多利益。若是抛下一切上擂台去打生打死,就算你愿意,只怕难免也会身不由己。”

    “现在看来,我却是小看你了。”

    “多谢宫师傅体量晚辈。”苏乙抱拳谢过,“些许名利之事,舍了也就舍了,不足挂齿。”

    宫宝森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原本与万国搏击大赛无关,是我在上一次来津时,生出的一个想法。那就是南拳北传。”

    苏乙顿时眼皮一跳,这算是剧情又提前了吗?

    “当今武行,北方拳法大行其道,但南方拳种却少有流行。”宫宝森道,“南方的武术界封闭守旧,从不与北方交流,很多拳种其实并不比北方大派的武功差,但因为传人稀少,名气不足,以致少有人知。”

    “我一向认为,国术要交流融合,才是大势所趋。若是封闭守旧,拘于门户之见,只怕很多国术的瑰宝,就会渐渐消亡。”

    “三年前,我亲赴佛山,和两广督军李任潮先生谈定了五虎下江南之事,开办两广国术馆,使得少林拳、太极拳、八卦拳、查拳等北派拳术得以传入两广,生根开花。”

    “只可惜,因为政局动荡,两广国术馆只开办两个月便不得不解散,此事一直是我心头之憾。”

    “我原以为,南北武行融合之事在我有生之年只怕遥遥无期,不能实现了。直到那日你在擂台上以咏春的功夫抖大杆子,却是让我重新拾起了这份念想。”

    “北拳南传的时局,已是不能形成了。但南拳北传的事情,未必就不可为。”

    “你要开武校,容各派武学,取海纳百川之势。既如此,也不必局限在北方各派,何不把南方武林也吸纳过来?”

    “若是真能促成此事,你这武校绝对是功在千秋,我半辈子的念想,也算是有了回响了。”

    “良辰,此事,你怎么看?”

    “演员苏乙你好,第二单元《一代宗师》第八幕演出任务为南拳北传。

    任务说明:国有南北,拳有南北吗?洪刘蔡李莫,五拳十三家,他们都应该在北方的土地上释放光彩,一家都不能少!”

    “……”苏乙笑容满面看着宫宝森,“宫师傅,这是好事,我当然要全力支持了!如果您打算促成此事,请务必算我一个,良辰不才,愿为此事鞠躬尽瘁!”

    “好!你不说,我也打算邀请你!”宫宝森都没想到苏乙竟答应得如此痛快,他一向沉稳,此时也忍不住激动和兴奋起来。

    “你文武兼备,做事有章法,懂进退,有你助我,我至少多了一倍把握!良辰啊,若是真能促成南北武术合流,此举必然遗惠子孙,你我也不枉此生了。”

    “彼时国术必将再攀高峰,连我都想象不出,会发展到一个什么境界?我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们的国术能站在世界搏击舞台之上,引领风华……”

    “演员苏乙你好,第二单元《一代宗师》第九幕演出任务为世界之巅。

    任务说明: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举办一次真正的世界搏击大赛,并成为真正的世界搏击第一人。”

    “……”苏乙脸上的表情已再也控制不住僵住了。

    他有种一脚把宫宝森踹下车的冲动。

    您老人家这嘴是开过光的吧?

    靠,你说一段,就来个任务,说一段就来一个,还都是非常麻烦、非常难以完成的硬性任务。三连发了啊喂!

    “怎么,哪里不对吗?”宫宝森被苏乙幽幽的眼神盯着,有些迟疑,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什么了。

    “没有不对,是太对了!”苏乙一副感动的样子,“宫师傅,我发现你我二人,根本就志同道合!我跟您真是相见恨晚啊!”

    “您放心,我耿良辰耗尽毕生,也要达成你我共同的心愿!”

    宫宝森怔怔看了苏乙一会儿,才缓缓点头道:“无论如何,有你这句话,什么都足够了。”

    “这万国搏击大赛的事情,和南拳北传的事情,我打算放在一块办了。”宫宝森道,“我会尽量把万国搏击大赛的事情拖到半年后举办,地点我会定在两广之地,此事,如无变数,应该就这么定了。”

    “第三件事,就是你开武馆的事情。”

    “山傲没了,没人给你站台。你资历不能服众,自有流言不断。”宫宝森道,“山傲是我的师侄,我这个做师叔的一直都没帮他做过什么,这回,就让我替他为你站台吧。”

    这回轮到苏乙怔住了。

    良久,苏乙抱拳由衷地说道:“宫师傅,太感谢您了。”

    宫宝森的住处被苏乙安排在一栋很气派的别墅内,苏乙还给他配备了佣人管家司机,听他使唤。

    宫宝森很快就高调四处赴宴,公开声援苏乙,为苏乙的新武馆造势,他的威望和辈分比郑山傲可大得多,他一出面,那些关于苏乙不好的负面言论顿时为之一空,一夜之间,舆论便彻底扭转过来。

    接下来一段时日,苏乙全心投入新武馆的筹备之中,日子一天天越来越近了。

    癸酉乙卯月癸巳日,东风解冻,宜开市东土,忌嫁娶安葬。

    这一日,法租界劝业场斜对过的一栋大楼大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从一大早七点就开始放炮,舞龙舞狮。

    这里便是苏乙的九州综合格斗馆的所在地。

    这处院落大楼原本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旧址,后来因为经济纠纷,巡捕房搬迁,这栋大楼就空了出来,一直未作他用。

    苏乙决定开武馆后,第一个选择就是这里,因为这里地处繁华,院落大,后面还有操场,大楼也修得气派。

    苏乙不惜重金,快刀斩乱麻,直接厘清了这处建筑的所有历史遗留问题,成为了这里的主人,然后就开始大刀阔斧将这里改造成了武馆该有的样子。

    这绝对是津门最阔气,占地最大,设施也最齐全的武馆了。

    开业当天,登瀛楼上到老板苏振芝以及后堂大厨,下到跑堂洗碗工,全都来了。

    苏振芝为了支持苏乙,自愿歇业一天,专门带着全体员工来这边为苏乙备宴。

    这份情苏乙当然要领下,并且他也绝不会亏待了苏振芝。

    以苏乙如今在津门的牌面,他开武馆,半个津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了。

    商会的梁炎卿带着几个知名的华商,津门市政府的几位政要,还有于学忠的代表,各大租界的代表,全都来了。

    各个帮会的大佬,脚行的头头脑脑,甚至还有几个大学的教授,好几个报社的老板……

    至于武术界,有宫宝森亲自为苏乙站台,一些人就算对苏乙的年龄和资历再有质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尚云翔一直在帮助他的女儿尚蓉芝筹备武馆的事情,没离开津门。

    他们的武馆就是原本郑山傲的武馆,到现在还没能筹备完成。

    没想到反倒是苏乙后来先至,把武馆开在了尚家武馆的前面。

    这两父女也来了,与他们同来的,还有津门武行新任龙头郭长生,以及各大武馆的馆长。

    来的人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就这也足有三四百号人。幸亏苏乙早有准备,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出丑。

    开馆仪式分为三个部分,第一是鸣炮致辞剪彩,第二是众宾客见证下拜师收徒

    ,第三是谢礼宴。

    宴席上,苏乙还特意请来了和梅兰芳分手不久重返舞台的冬皇来唱堂会。

    这可不是谁有钱就能请来的角儿。

    人家能来,是看苏乙的面子吗?

    当然不是,人家是怕得罪了脚行龙头,以后难在津门立足,所以才不情不愿地来了。

    所以老虎表现得再人畜无害,别人也是害怕老虎伤人的。

    第一个环节,致辞的有四人,分别是于学忠派来的代表,市政府的代表,宫宝森和苏乙本人。

    然后四人在鞭炮锣鼓声中一起完成剪彩仪式。

    牌匾上的红布被扯了下来,“九州综合格斗馆”七个大字熠熠生辉。

    苏乙的致辞中规中矩,并没说什么出彩的话,也没有提自己的武学理念和武道抱负。

    他本就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了,现在的他完全不需要像是以前一样,尽可能博名出位。

    现在“耿良辰”这个名字无论做出任何动作,第二天都会见报。

    他今天开武馆的消息,明天全国民众都会知道,他不需要多说任何话,反而要尽可能低调、谦逊。

    这显然是违反苏乙张扬恣意的个性,但这就是名利所累,必须付出的代价。

    若苏乙还是之前那样语出惊人,他的话会被各种曲解,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非议和麻烦,得不偿失。

    第一个环节刚完成,正要进行第二个环节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0810、开馆典礼

    “哲彭国驻津门领事馆参赞武官和知鹰二先生到!”

    随着唱礼人的一声喊,刚有说有笑走进大门内,准备第二个环节“拜师礼”的众人竟面面相觑,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少人面色都变得诡异起来。

    哲彭人怎么来了?

    自热河开战以来,全国反日情绪高涨,哲彭人现在就是臭大街的狗屎,谁稍微沾上点都会被骂成汉奸。

    但哲彭人素来嚣张,津门几次民众自发组织的反日游行都被哲彭人或施压当局,或直接出手破坏掉了。

    当局软弱,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除了耿良辰!

    谁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哲彭人的走狗,恶贯满盈、臭名昭著的袁文辉在耿公馆门口磕头求饶后便失踪不见了。

    而哲彭人事后连一句话都没多说!

    再加上之前的吴赞彤,还有苏乙一直没承认过的张敬尧刺杀案,津门人都很清楚,耿良辰跟哲彭人是对着干的。

    所以现在哲彭人突然到来,没一个怀疑是苏乙和哲彭人有勾结,而是都认为哲彭人是来搅事,来搞破坏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苏乙脸上,等着看他的反应。

    毕竟,这里他才是主人。

    “耿爷,要么我去把他扌……”

    赵德柱面带恼怒,但话只说一半,就被苏乙伸手止住。

    “今日武馆开张,开门大喜。”苏乙道,“来者是客,没有赶人走的道理,去迎客吧。”

    “是。”赵德柱匆匆去了。

    苏乙笑呵呵回头对众人抱拳,环顾一周朗声道:“诸位,请大家先入内落座,恕耿某不能陪同了。哲彭人来了,不管怎么,我不能失了礼。但他也没那么大面子,让各位前辈朋友一起留在这儿迎他们。我在这里等等,稍后就进去。”

    “耿老大,您不是把我们支开,好打小鬼子一顿吧?”人群中有人叫道,“可不敢冲动啊,今儿大喜,不宜见血。”

    这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苏乙循声望去,竟是老熟人洪帮的安玉峰。

    此刻正对苏乙挤眉弄眼。

    苏乙啼笑皆非,道:“放心,耿某不打上门的客人。”

    这话让众人又是会心一笑。

    宫宝森抱拳笑道:“诸位,里面请吧!”

    众人这才齐齐往里走去。

    苏乙对不远处的安玉峰点点头,表示感谢。

    这个人看似科插打诨,其实是帮苏乙解围。

    毕竟是苏乙要支开大家伙和哲彭人单独相处,有那心思多的难免会心里犯嘀咕。安玉峰此举就是打消众人的疑虑,提醒大家耿良辰是个什么人。

    安玉峰已经不是第一次帮苏乙了,苏乙和这个人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

    等宾客们都进去后,苏乙脸上笑容收敛几分,回过头来看向大门外。

    恰时,赵德柱正引领这一个身穿西装的人正走进来,不是和知鹰二是谁?

    他身后跟着的人,就是他最忠实的走狗龟田一郎。

    苏乙淡淡看着两人到了跟前,和知鹰二笑容可掬,立正后微微躬身,朗声道:“耿桑!恭喜你的武馆开张,小小礼物,请您收下……”

    说到这里时,他身后的龟田一郎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个礼盒躬身递上。

    和知鹰二接着道:“耿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不请自来,失礼了!”

    说到最后,又是一躬。

    苏乙对赵德柱点点头,后者上前一步,从龟田一郎手中接过礼物。

    苏乙这才不慌不忙抱拳:“来者是客,和知先生,里面请。”

    “谢谢!”和知鹰二又微微躬身,充分表现出了哲彭人的躬匠品质。

    “耿桑,本打算更早时候来拜访你的。”往进走的时候,和知鹰二主动挑起话题,“但最近我一直在热河公干,直到昨天才返回津门。”

    “是吗?”苏乙微微一笑,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和眼神,“我说和知先生怎么一直不在和知公馆里,连最爱去的樱子酒馆和长平俱乐部都不去了。”

    这话让和知鹰二脚步顿时一顿,脸色大变,猛地转过身看向苏乙,眼中精光大盛。

    他这段时间的确一直都不在和知公馆里,但他也没有去热河。

    他害怕苏乙铤而走险,想要抓他或是杀他,他一直悄悄藏在他的情人开的居酒屋——樱子酒馆内。

    但时不时他也会去自己另一个秘密据点长平俱乐部住几天。还特意让自己的行踪没有规律。

    而苏乙刚才恰恰就提到了这两个地方!

    这说明什么?

    说明苏乙其实一直都掌握着和知鹰二的行踪!

    想通这点,和知鹰二只觉心中寒气大冒。

    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自以为是的安全,其实却全程被死神盯着,一直游走在死亡边缘,他就有种毛骨悚然的后怕。

    “不必紧张。”苏乙笑呵呵对和知鹰二笑道,“和知先生,你不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做,也是一种善意的表现吗?”

    和知鹰二表情阴晴不定,突然展颜一笑:“的确是善意的表现,是我失礼了。”

    他又对苏乙微微一躬。

    “耿桑,我可以称呼您为良辰君吗?”和知鹰二问道。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随意即可。”苏乙笑了笑。

    “那么请您也不必那么客气,您可以叫我鹰二,或者和知都可以。”和知鹰二道,“另外良辰君,请您放心,我今天来,只是为了向您表示恭贺,绝无他意,我绝不会做让朋友为难或者难堪的事情。”

    “以你我两国如今的对立,你公开来我这里,就已经让我很为难和难堪了。”苏乙淡淡道。

    和知鹰二不但不怒,反而笑了:“哦?良辰君因此感到为难了吗?那说明,您也拿我当朋友了呢。”

    “也许吧。”苏乙若有深意对他笑笑,“请吧,和知先生?”

    “有劳了!”和知鹰二躬身一礼。

    当苏乙跟和知鹰二一起走进演武大堂的时候,原本嗡声大作的喧嚣场景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行注目礼,看着走进来的四人。

    而无论是苏乙还是和知鹰二,都是面色如常。

    倒是其身后的赵德柱和龟田一郎,两人都感觉颇为不自在。

    苏乙把和知鹰二领到了最前面的其中一个桌子跟前,这桌子坐的都是各个租界工部局的代表。

    “和知先生,就在这儿落座吧?”苏乙道。

    和知鹰二却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了另一张桌子上。

    那一张桌子,坐着宫宝森、尚云翔、于学忠的代表,陈识、一线天、郭长生以及洪帮安玉峰七人。

    “良辰君,今天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而不是以公职身份。”和知鹰二对苏乙道,“所以,我可以坐在那边吗?”

    “不好意思,那边位置已经满了!”苏乙没答话,赵德柱就抢先冷冷应道。

    和知鹰二看着苏乙。

    苏乙不语。

    和知鹰二笑了笑:“如果我非要坐呢?”

    “你……”赵德柱脸色一变。

    “柱子,去,安排桌椅,为和知先生单独列席!”苏乙笑呵呵对赵德柱道,“和知先生是贵宾,要特殊对待,以示尊重,明白吗?”

    赵德柱咧嘴一笑:“明白了!这就去办。”

    苏乙目送赵德柱转身离开,这才转过头对和知鹰二笑了笑道:“和知先生,收徒礼就要开始了,我要少陪了,照顾不周,海涵海涵。”

    “良辰君尽管自便,不必管我。”和知鹰二笑呵呵地说道。

    苏乙对和知鹰二微微点头,便转身上台去了。

    龟田一郎眼露怒色就要上前拉住苏乙,却被和知鹰二伸手阻止。

    “和知桑,亻……”

    “客随主便。”和知鹰二笑呵呵地道,仿佛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很快赵德柱便为和知鹰二单独搬来了桌椅,让他坐在了过道的位置。

    空空的过道,只摆了这么一张桌子,只坐了和知鹰二一个人。

    龟田一郎站在和知鹰二的身后,面色铁青。

    也不知道赵德柱是故意的还是把他忘了,竟没有给他搬椅子。

    这里的特殊自然引得宾客们纷纷侧目。

    感受到众人怪异的目光,和知鹰二淡然自若,恍若未见。

    但龟田一郎就受不了了,他恶狠狠地和每个看他的人对视,把别人瞪回去,活脱一头护主的恶犬。

    此时苏乙已经走到了台上,他看了眼走廊正中别扭的和知鹰二,便不再理会。

    他很清楚和知鹰二的目的是想以他朋友的身份坐在宫宝森那一桌去,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么一坐,别人会怎么想?

    宫宝森那一桌又会怎么想?

    好好来观礼,同桌坐一个哲彭特务头子,别不别扭?

    所以苏乙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和知鹰二提出这个要求,其实是在试探苏乙的底线。

    接下来他还会一步步试探苏乙的底线,因为他自觉握着苏乙的把柄,他会通过这样的一步步试探,来让苏乙对他的一些“蛮横和失礼”的要求渐渐习惯。

    一次两次的拒绝都无所谓,因为这个人真的很有耐心,也很懂得隐忍。

    武馆是传授武艺的地方,开张自然有收徒之礼。

    徒弟一共三十人,都是苏乙这些日子来精挑细选留下来的可造之材。

    这其中,有两人格外引人注目。

    其中一人金发碧眼,乃是之前得了国术精英赛亚军的比尔安德伍德。

    另一人对于津门武行来说也都不算是陌生人,他是原先郑山傲的徒弟,也是郑山傲武馆的管事——董大友。

    比尔安德伍德是穿着学徒装,和即将拜师的徒弟们站在一起的。

    而董大友却是以武馆管事的身份,来主持拜师礼。

    原本拜师礼还要有师门长辈见证,但苏乙乃是新开门庭,自是没什么师门长辈。

    所以只他独身一人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徒儿们一个个上前敬茶。

    每跪一人,先是大声报上自己的姓名籍贯,接着要说“闻耿师德艺双馨,特慕名来投,请恩师收留,传我技艺”之类的话。

    这时他们会奉上一杯茶,叫做拜师茶。

    如果苏乙同意,他就会接过茶杯,喝上一口。

    旁边主持的董大友便会大声唱出此人姓名,说此人品性良好,可堪造就,然后问清是否做过违法乱纪、作奸犯科之事;是否诚心拜师,为学艺而来;是否愿意遵守门规,尊师重道。

    三问之后,徒儿要奉上“拜师礼”,然后便行叩拜之礼。

    礼成后,旁边还有一个记传承谱的书记员,会把这徒儿的名字记在武馆传承谱上,这一步叫“收录门墙”。

    完成了这一步,师徒关系才算是正式建立了。

    三十个徒弟,要一个一个来拜师,步骤十分繁琐。

    而且谁先谁后,都是有顺序的。最先拜师的人,必是大师兄,往后排的都是师弟。

    这是规矩,也是武行拜师必不可少的仪式,不可避免。即使苏乙觉得麻烦,也不能免俗。

    三十个人的拜师礼起码耗费了一个小时时间,然后苏乙还要宣布门规,勉励徒弟们几句,再向观礼宾客致谢,这才进入下一个环节——谢礼宴。

    随着苏乙宣布开席,早就备好的冷盘热菜开始如行云流水般上桌。

    台上,唱戏班子也开始筹备暖场。

    原本肃穆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这个时候苏乙作为主人,就要带着徒弟们挨着桌子敬酒,说一些感谢的话,即使是和知鹰二那里也不能拉下。

    一圈酒水敬下来,台上的戏台班子也准备好了,一出《捉放曹》即将上演。

    老生扮相的孟小冬一亮相,立刻就博得了满堂喝彩声。

    便在苏乙准备去宫宝森那桌落座和大家一起看戏的时候,和知鹰二却离席向苏乙主动走了过来。

    “良辰君,如果可以的话,请和我同席吧。”他笑呵呵对苏乙道,“我想,我们应该要好好聊聊,你觉得呢,良辰君?”

    苏乙想了想,笑道:“也好。”

    摊牌是迟早的事情,和知鹰二想借这个场合和苏乙谈判,显然还有别的目的和心思。

    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那就现在吧。

    台上,白脸的曹操正带着枷锁唱道:“跳龙潭出虎穴逃灾避祸,又谁知中牟县又入网罗,怒冲冲站立在滴水檐过,看陈宫他把我怎样发落……”

0811、策反不成反被…

    《捉放曹》是京剧经典曲目,讲的是东汉末年,曹操刺杀董卓未遂,仓皇逃走,但到中牟县的时候被擒。

    将他押解到公堂上后,曹操用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时为县令的陈宫,使陈宫弃官和他一同逃走。

    行至成皋,两人遇到曹操父亲故友吕伯奢,此老盛邀曹操、陈宫到他的家里,杀猪款待。

    曹操闻得后院磨刀霍霍,误以为吕伯奢存心加害,便杀死吕伯奢全家,焚庄逃走。路上遇到沽酒归来的吕伯奢,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此老也一并杀了,并说出那句遗臭万年的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陈宫见曹操心毒手狠,枉杀无辜,十分懊悔。于是趁曹操熟睡之后,题诗谴责,独自离去。

    “良辰君,如果以你我如今的处境来比喻,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是曹操,谁是陈宫?”和知鹰二用这样的话题作为开场。

    “你认为呢?”苏乙眼睛看着台上,微微一笑道。

    “陈宫是智者,而曹操是奸雄。”和知鹰二道,“在良辰君心中,只怕我更应该是奸诈的曹操,对吗?”

    “那你可就猜错了。”苏乙道,“在我心里,我才是曹操,而你是陈宫。”

    这话让和知鹰二愣了一会儿,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在时下人们的普遍认知中,曹操是奸诈狠毒的坏人,陈宫是悲天悯人的智者,在《捉放曹》这出戏中,正常人普遍会代入“陈宫”这个角色,,谴责曹操的多疑狠辣,自私无情。

    所以和知鹰二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为,苏乙一定会觉得他才是奸诈狠毒的曹操。

    为此,他甚至早打好了腹稿,精心准备了一些话术,用来说服苏乙放弃一些原则跟他合作。

    但没想到,苏乙却自领曹操了。

    “良辰君觉得自己是曹操?”和知鹰二脑子飞快运转,表面却不动声色,笑着说道,“看来,良辰君认为自己是一个奸雄,对吗?”

    “不。”苏乙转过头看向和知鹰二,“我只是认为你面临一个选择,就像是当年的陈宫看到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一样。和知先生,如果你是陈宫,你会选择和曹操分道扬镳,还是摒弃偏见?”

    和知鹰二表情严肃,心中不免有些郁闷,这原本应该是他想问苏乙的问题!

    不等他回答,苏乙就接着道:“曹操注定要搅动风云的枭雄,陈宫的任何选择对曹操来说,无非是就在他波澜壮阔的一生中添几分波澜而已。”

    “但陈宫就不一样了。他的选择,关乎他的生死。如果他选择追随曹操,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但如果他选择分道扬镳……呵呵,最终的下场就只有一个,就是身首异处!”

    和知鹰二心中顿时一凛。

    他听出了苏乙的威胁。

    苏乙现在就像是当年杀了吕伯奢的曹操。

    而他,就像是目睹这一切的陈宫。

    如果他选择将曹操杀害吕伯奢的事情公之于众,那么他就失去了威胁曹操的唯一把柄,曹操一定会杀了他。

    如果他选择和曹操分道扬镳,那么同样的,在不久的以后,曹操依然会让他身首异处。

    明明应该是他威胁苏乙才对,但现在却被苏乙反过来威胁,这让和知鹰二有些羞恼。

    此时戏台上曹操正唱着:“听他言唬得我心似刀割,心问口口问心自己揣摩,说几句巧言语将他哄过,管叫他弃县令随我逃脱……”

    这段说的是曹操被抓,正准备花言巧语骗得陈宫放了他,放弃官位随他一起逃走。

    和知鹰二心中一动,笑容顿时重新浮在脸上。

    “良辰君,我认为,现在不是陈宫要选择的问题,而是曹操要选择的时候。”

    他指了指台上,接着笑道:“现在是曹操被抓,想要花言巧语骗陈宫放了他。戏中人被骗不自知,但戏外人却看得清楚。如果我真的是陈宫,就绝对不会上曹操的当。”

    “这样一来,该选择的就是曹操了。”和知鹰二身子微微前倾,“良辰君,曹操现在有两条路,第一,花言巧语欺骗失败,被押解回雒阳送给董卓;第二,以真诚和坦率来换取陈宫的友谊,两人联手,大有所为。”

    “良辰君,如果你是曹操,你会怎么选?”

    “和知先生,你知道君臣有别,是什么意思吗?”苏乙不答反问。

    “可惜你我之间,不分君臣。”和知鹰二笑道。

    “不,还是分的。”苏乙对他笑道,“我在为自己做事,不受任何人约束,不受任何人指挥。我便是自己的君主,我意至上。但你呢?”

    “你是哲彭军人,你的上面有军部,有你们的天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办事。和知先生,其实你根本身不由己,你的意志,一直在被你的上级和你背后的势力侵蚀和取代,但你却丝毫不自知,何其可悲?”

    和知鹰二脸上闪过不悦之色,冷冷道:“就算如此,我也并非你的臣子。你我之间,并不能以君臣论处。”

    “你的确不是我的臣子。”苏乙笑呵呵道,“但即使我失去外界赋予我的一切身份,我依然是耿良辰,我依然顶天立地!但是你,和知先生,如果你失去哲彭军人的身份,失去你背后国家给你带来的底牌,你又是谁?”

    说到这里,苏乙突然身子前倾,盯着和知鹰二的眼睛道:“曹操即使成为阶下囚也仍是乱世的曹操!但陈宫却只能依靠和辅佐别人才能成事。陈宫杀不了曹操,最多让曹操亡命天涯!但曹操却随时能让陈宫死无葬身之地!”

    在苏乙充满压迫的目光下,和知鹰二心砰砰直跳,手脚冰凉。

    他有些被吓住了。

    这跟他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在他的设想里,现在应该是他一步步逼迫苏乙就范才对。

    但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曹操……曹操若亡命天涯,他舍得放弃自己的基业吗?”和知鹰二道。

    “不舍得。”苏乙笑了笑,重新坐正了身子,“所以他才会和陈宫交谈。曹操希望陈宫能够把他的性命和曹操的基业,能够划上一个等号。只有这样,双方才有和平共处的机会。”

    “也许陈宫没那么容易死。”和知鹰二眼神闪烁。

    “中村将军一定不会这么想。”苏乙笑呵呵道,“对了,你看到过他上个月的新发型了吗?就在松室先生遭遇意外不幸离世的那一晚。”

    砰!

    和知鹰二浑身汗毛倒竖,忍不住拍案而起。

    “八嘎呀路!”他怒视苏乙,忍不住低声咆哮起来。

    他一有反应,龟田一郎立刻也有了反应。

    后者突然拔枪就要指向苏乙的脑袋。

    但三尺之内,人尽敌国!

    他敢在苏乙三尺之内拔枪,简直找死。

    苏乙一闪身人就到了龟田一郎的跟前,然后伸手一拧、一捞,其手中的枪就到了苏乙手上。

    不等后者有所反应,苏乙欺身上前,左肩重重撞在其胸口。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龟田一郎整个人竟直接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五米开外的地上,“哇”地一声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一幕顿时引得满场侧目一片哗然,就连台上唱戏的人都惊呆了,竟停了下来。

    哗啦!

    几个人在赵德柱的带领下立刻把倒地的龟田一郎围在中间,其中一人用枪指住了他,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龟田一郎顿时浑身一僵,不敢再动。

    苏乙手一抬,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这才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和知鹰二。

    他把手枪退膛,然后将它递到和知鹰二面前,笑眯眯说道:“和知先生,你想和一头老虎合作,就不要让一只家犬在它面前呲牙,这是起码的尊重。”

    和知鹰二脸色阴晴不定,良久才重新绽放出笑容。

    他勉强笑了笑,微微躬身:“龟田只是担心我的安危,我替他向良辰君你道歉了,对不起,失礼了!”

    苏乙看着和知鹰二,对后面摆摆手:“送他去医院。”

    “是!”

    手下们“扶”起龟田一郎,向外走去。

    苏乙对和知鹰二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重新落座。

    赵德柱站出来,对神色各异的众宾客拱拱手道:“各位贵宾,刚才只是切磋一下,请大家不必在意。”

    这边,两人重新落座后,和知鹰二面无表情问道:“所以,良辰君是在威胁我吗?”

    “曹操怎么会威胁陈宫呢?”苏乙悠然道。

    “我不是陈宫,你也不是曹操!”和知鹰二森然道,“良辰君,我们还是不要打哑谜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就是二踢脚,对吗?”

    苏乙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谈吗?”

    “你怕你的另一个身份暴露!”和知鹰二冷笑。

    苏乙摇头笑笑:“不,是因为你们既然怀疑上了我,哪怕我不是,我也要倒霉。你们根本无需任何证据证明我是,你们只需要怀疑我就够了。”

    “事到如今,良辰君何必还抵赖?”和知鹰二皱眉。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诬陷我?”苏乙淡然反问,“和知先生,时间会证明你的怀疑到底是对是错。从我猜到你的想法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怎么解释都是没用的,所以我不会跟你解释。”

    “而你……既然你不打算把曹操押送回雒阳交给董卓,那么曹操到底做过什么事,你又何必深究?”

    他看着和知鹰二,若有深意一笑:“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合作共赢。这不也正是和知君来找我的目的吗?”

    和知鹰二看着苏乙,心中对这个人再无半点轻视和小觑。

    他是想跟苏乙合作,但那是在他主导的前提下。

    两人的合作,应该建立在他和知鹰二的意志上。

    可现在,苏乙却硬生生把受威胁的一方,变成了双方。

    和知鹰二头一次领略到苏乙这个人嘴上功夫也是如此锋芒毕露。

    “良辰君,你打算怎么跟我合作?”和知鹰二深吸一口气。

    “很简单。”苏乙道,“看你的样子,也有四十出头了。这四十多年来,总有些事你不愿再提,或是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有的人曾经对不起你,或者有的人阻碍了你的路,又或者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总之,也许你想过要杀了他们,但是你不敢,你也没这个能力。”

    说到这里,苏乙笑呵呵看着他:“其实杀人很容易,我有个朋友,他非常擅长杀人,他欠我一点人情,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帮我一点小忙。如果有人能给他提供足够详细的信息,那么他的把握就更大了。”

    “我这个朋友独来独往,没人认得他。一旦事成,也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到你的头上,非常安全,你可以悄无声息就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只有一点,那就是他绝不会杀害任何一个华人。”

    和知鹰二冷笑道:“良辰君,你在把我当傻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我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

    “不,很有!”苏乙却不慌不忙,显得胸有成竹。“和知君,十月事件后,你和你樱社的同仁,尤其是你们的领袖桥本欣五郎,还有联系吗?你还认同战争是创造之父、文化之母这个理论吗?”

    和知鹰二耸然变色,忍不住再次起身,吃惊地瞪着苏乙:“你、你……”

    “我对你的了解远超你的想象,和知先生。”苏乙笑呵呵道。

    前面说过,樱社是哲彭军部极其激进疯狂的***组织,以基层军官为主要力量,在历史上策划了多起刺杀哲彭首相、发动兵变等事件。

    他们是皇道派的代表,但他们的疯狂即使是同样鼓吹战争的板恒征四郎等人都受不了。

    苏乙口中的十月事件,是在两年前,樱社在江户发动的一起未遂政变。

    樱社原本预定出动近卫师团十二个步兵中队和陆海军的十六家架飞机袭击首相宫邸和警视厅,杀死首相若槻礼次郎及内大臣牧野伸显,后计划泄露,桥本欣五郎等主谋者被捕。

0812、首次交易

    十月事件后,虽然因为某些复杂原因,樱社成员并没有受到严重的处罚,即使是他们的首领桥本欣五郎也只被关了二十多天禁闭就放了出来。

    但樱社在哲彭国内,尤其是在军部之中成了禁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和知鹰二因为特务身份的特殊性,在桥本欣五郎吸纳他入社的时候,是秘密发展了他,并未对外公开。

    他樱社背景绝对是他最大的秘密,他原本以为这世上除了桥本欣五郎,再无人得知。

    可现在,他最大的秘密竟被苏乙一口道出!

    这让他怎能不惊骇欲绝?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你到底是谁?”和知鹰二内心警铃大作。

    他被苏乙的话搞破防了,以至于问出这句大失水准的话来。

    这句话一说出来,等于他自己亲口承认了苏乙所说的一切。

    “你不应该问这个问题,而是应该问,我想做什么?”苏乙此时已完全反客为主,掌握了主动权。

    他成功让和知鹰二觉得,他的威胁,最多让苏乙失去地位和财富,从地上转为地下活动。这样一来,苏乙的危险性不但没有降低,反而因为没了破绽,变得更高了。

    而相对来说,和知鹰二却觉得自己被苏乙深深威胁住了。

    无论是他的性命,还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樱社背景。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他的前任松室孝良死的那天,中村孝太郎之所以剃了头发,不是因为他自愿,而是被耿良辰给剃了!

    潜入一军司令部,剃掉总司令的头发,这是何其恐怖的事情?

    还有松室孝良的死,当时他亲自检查了现场,判定那是一场意外,他再三确定了那件事情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松室孝良很可能就是耿良辰杀的!

    耿良辰能在戒备森严的司令部里杀了松室孝良,伪装成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意外;又能悄然无息剃了总司令中村孝太郎的头……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如果耿良辰真的就是二踢脚,那这个人的恐怖程度,只怕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和知鹰二感觉自己灵魂都仿佛在颤栗。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这种危险的人物打交道?

    原本他在苏乙面前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优越,他感觉自己吃定了苏乙,无论从智商还是实力,他都完全碾压。

    可现在,他觉得在苏乙面前,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他想要放弃,但现在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而且,现在他已经不是庄家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和知鹰二警惕地看着苏乙,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中村孝太郎在自己上任之后,对耿良辰这个名字、这个人,从来都避如蛇蝎了。

    “当然是合作了。”苏乙笑呵呵看着和知鹰二,“和知先生,你不觉得,我们是天然的合作伙伴吗?”

    “我知道你们和保守派的矛盾与冲突,尤其是你们现任首相斋藤实,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保守派。他在任上多待一天,对你们来说也许都是不可忍受的,对吗?”苏乙笑道,“当然,斋藤实距离你还很遥远。”

    “但土肥圆贤二距离你一定不会遥远吧?”苏乙笑道,“还有石原莞尔、板垣征四郎、武藤章、田中新一……这些保守老旧的人身居高位,你一定很看不惯吧?”

    “你想利用我?”和知鹰二愤怒看着苏乙,脸涨得通红,“你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就算我不想,难道你们就不会了吗?”苏乙摊摊手,“事实上我们是互相利用,和知先生,现在我们都有些把柄在对方手里,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的状况,我们双方反倒可以让彼此更放心吗?”

    “你们樱社绝不会甘于寂寞,再次行动是必然的事情。”苏乙笑呵呵道,“而我恰好知道一点点内幕,比如,你们所有人的名单,还有你们的一些计划……”

    “这不可能!”和知鹰二愤怒打断苏乙。

    “那就当是不可能吧。”苏乙若有深意一笑,“和知先生,你尽管考虑一下,我很有耐心的,我等着你的答复,但我希望不会太久。”

    和知鹰二面色阴晴不定,幽幽说道:“良辰君,你就不怕我和你鱼死网破?”

    “我不怀疑你有玉碎的勇气。”苏乙淡淡道,“但有这个必要吗?”

    “比起统制派,我认为你才是帝国最可怕的敌人!”和知鹰二道。

    “我这辈子都不会碰郑志。”苏乙笑呵呵道,“我只是个爱国的匹夫而已。”

    “其实你说我们是敌人也没错。”苏乙话锋一转,“但在你我彻底走向对立面之前,我不介意与狼共舞。和知先生,你呢?你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吗?”

    和知鹰二站起身来,深深看着苏乙,道:“良辰君,你真是一个魔鬼。但我很荣幸认识您这样优秀的人。今天我在良辰君身上受益良多,需要回去好好思考思考。改日再来向您讨教。”

    说着一躬身:“我先告辞了良辰君,失礼了!”

    说完,他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去。

    苏乙嘴角勾起,目送他走出大堂,这才收回了目光。

    台上,戏正唱到曹操花言巧语说服了陈宫,给他松了绑

    曹操:多蒙释放,日后必当重报!

    陈宫:久闻明公献剑为名,刺杀董卓。天意不随,今欲何往?

    曹操:我有意奔走天涯,颁来五路诸侯,灭却董卓。

    陈宫:下官有意随明公,奔走天涯,不知意下如何?

    曹操:若得公台同去便好……

    台下叫好声一片。

    “真是一出好戏啊……”苏乙忍不住赞道。

    一线天恰时走到了他身边,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耿爷,如何了?”

    “没意外的话,咱们第一个外围成员妥了。”苏乙道。

    一线天一脸懵。

    说是如此,但苏乙知道,这事儿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对和知鹰二和哲彭人动向的监控不能放松。

    而且,就算要合作,和知鹰二可以用,但也必须得防。他和这个人斗智斗勇的日子还长呢。

    九州综合格斗馆的开业典礼举办得非常成功。

    虽然有苏乙中途和哲彭人“友好切磋”的小插曲,但这并不妨碍九州综合格斗馆扬名全国。

    收了徒弟就得负责,接下来的一个月,苏乙沉下心来,开始教授弟子。

    他并无保留,不遗余力。

    跟他学武的三十个弟子,学到的都是苏乙的真本事。

    但能得多少,就全凭个人的努力和造化了。

    除了比尔安德伍德,其余的二十九个弟子基本都是一张白纸,任由苏乙信手涂抹。

    苏乙不缺钱,所以跟他学武的弟子不愁吃不愁穿,住的地方就在武馆,有专门的弟子宿舍。

    苏乙对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学武。

    对他们最大的约束,就是从他们一入门就签订了协议,要求他们在不久之后的武校开业后,在学校里做教习。

    当然是有工资的,也算是毕业包分配了。

    宫宝森在津门停留了一周后就离开了,苏乙除了教授弟子,也开始为武校的行政人才做储备。

    随着苏乙的伤势渐渐恢复,苏乙也开始恢复每日锻炼习武。

    教徒弟对苏乙本身来说,也是对自己武学的一种总结和梳理,对他的武道之路也有促进的作用。

    苏乙开始痴迷于器械的运用,刀、枪,还有飞刀,都是他喜欢的兵器。

    这期间,华克之他们离开津门,做了一次任务。

    这次他们的目标在北平,第六师团的参谋长佐佐木吉良大佐因病来北平同仁医院做手术,得到消息的华克之他们筹划十四天,最终策反了一位护理人员,用一把手术刀,结果了这个恶行累累的战争罪犯。

    护理人员在华克之他们的掩护下成功撤退,事后成了二踢脚组织的外围成员。

    而佐佐木吉良丧命的现场,留下了一个二踢脚炮仗。

    虽然哲彭人想要极力封锁消息泄露,但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依然是一家不列颠报社得到了消息,并且还拿到了佐佐木吉良入院治疗的登记记录作为作证,将这件事刊登面世。

    热河战火未歇,北平又见二踢脚!

    二踢脚的赫赫威名,早就传遍了全世界,各国的情报组织和军事部门都在研究这种新型的精英特种部队实施“斩首”行动的可行性。所以消息一传出,立刻便引起了各方关注。

    二踢脚的头目到底是谁,依然无人能肯定,只是哲彭人这次干脆公开发布悬赏令,只要能提供二踢脚信息的人,奖十万美金。如果能协助他们抓住二踢脚的任何一名成员,都有五十万美金的奖励。

    悬赏令一发出,倒是引得不少人心动,但然并卵。

    有苏乙坐镇,那种类似乌龙的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大概率是不会出的。

    短期内,二踢脚的神秘还将继续维持。

    和知鹰二在佐佐木吉良被杀后的第四天再次来耿公馆拜访苏艺。

    不出苏乙所料,最终和知鹰二选择跟苏乙合作。

    他原本想要控制苏乙做他一把利刃的想法彻底破灭了,但他不甘心也不敢跟苏乙鱼死网破,更不愿白白守着这么大的秘密和资源却只能干巴巴看着。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跟苏乙互相利用。

    这个决定里也蕴含着和知鹰二不服输的心态,苏乙说他不介意“与狼共舞”,和知鹰二觉得自己也不乏“与虎谋皮”的胆量和智慧。

    他想了一个多月,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决定和苏乙这个“强大的恶魔”好好斗一斗。

    两人这次见面,谈妥了合作的内容,大致分为三点。

    第一,双方约定保守对方的秘密,在津门友好相处,互不干涉彼此的工作和计划,以此为前提基础,进行合作。

    第二,合作内容仅限于刺杀和知鹰二指定的哲彭统制派将领或高官,如果刺杀成功,和知鹰二要做出相应回报。

    第三,任何一方都不得逼迫或威胁对方做出不愿意的事情,更不能在合作期间窥探对方的情报和身份。当一方决定终止合作的时候,要提前告知另一方,不得恶意隐瞒,酝酿阴谋对对方不利。

    讲真,这些内容对双方都没有任何约束力,如果一方不遵守,另一方能做的只有撕破脸。

    但在双方都不肯付出撕破脸的代价之前,这样的合作又是能够相对让人放心的。

    和知鹰二是一个很有野心的“皇道派”,他现在是中佐军衔,在统制派掌控下的军部,他几乎毫无背景可言,要想更进一步,只有立下大功劳才行。

    他想要借助苏乙,让自己爬的更快。

    同时,他想要利用苏乙,铲除一些皇道派面前的绊脚石,让他获得皇道派幕后大佬们的关注和赏识。

    “良辰君,我希望您能配合我演一出戏,刺杀梅津美治郎!”和知鹰二道,“当然,这是一起会被我破获的刺杀。梅津美治郎有他属意的特高科机关长,他一直都想踢我离开津门,我需要获得他的好感和赏识。”

    “这对您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毕竟我们是合作关系,我在津门,不在津门,对您来说完全是不一样的。”

    “假刺杀?”苏乙似笑非笑,“和知先生,我们的合作内容里,可从来不包括配合你演戏。如果是真刺杀的话,也许我会考虑。”

    “不不不,绝对不能真刺杀!”和知鹰二吓了一跳,“梅津美治郎是华北驻屯军司令,而我是津门特高科科长,如果他在我的情报系统范围内被刺,我是要负首要责任的!”

    “您要知道良辰君,中村将军若不是死在热河,我是一定会遭到牵连的!如果当时他在津门死了,也许现在我早就被转去预备营养老了!”

    “所以,梅津美治郎绝不能死!”

    “抱歉,我不会配合你演戏。”苏乙摇头,“我们的合作并不包括这一点。”

    “如果我用情报交换呢?”和知鹰二问道。

    苏乙眼睛微眯:“那就要看是什么样的情报了。”

0813、授徒

    为了一场假刺杀,和知鹰二竟决定用情报来换苏乙出手。

    情报这东西,它的价值很不好衡量。也许价值连城,也许不值一文。

    “说吧,什么情报?”苏乙笑呵呵道。

    “关东军在热河的最新战略计划。”和知鹰二看着苏乙道,“新上任的菱刈隆大将是个很有手腕的人,他制定的新热河攻略,在军部会议上得到了一致称赞。我可以给你提供这份攻略计划的一部分内容,换取良辰君为我出手一次。”

    苏乙脸上顿时露出不感兴趣的神色,摇头道:“我不需要这个!如果你有能赚钱的情报,也许我会考虑,因为我现在很缺钱。”

    和知鹰二急道:“这可是热河攻略计划啊良辰君!即使你不需要,只要把这份攻略献给需要的人,对你来说获得的好处也不可想象!如果你怀疑计划的真实性,那我可以以我家族的名誉和父母的生命来发誓,这份情报绝对是真实有效的!”

    “不不不……”苏乙对和知鹰二摆摆手,“和知先生,看来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遍,我不会碰郑志这种东西,郑志对我来说就像是毒药,我也志不在此。以后这方面的情报,甚至是这方面的一切,你最好在我面前提都不要提。”

    “但对我来说,我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就是情报了。”和知鹰二道,“良辰君,如果你对这个情报不感兴趣,那么别的情报呢?察哈尔的战略计划?满洲国最高军事会议的决议?甚至是哲彭军本部最新的对华政策?”

    苏乙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和知先生,不如这样,五十万大洋,我帮你演这场戏。当然,你肯出到一百万大洋的话,我会让你看到什么事影帝级别的表演。”

    “……良辰君,”和知鹰二幽幽看着苏乙,“也许你太富有了,一百万的巨资,对我来说是一辈子也难攒到的财富。”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苏乙耸耸肩,“那就抱歉了,和知先生,我不接受用情报交易这种方式的合作。而且,演戏这种事情,也不适合我,所以我只能拒绝你了。”

    “唉,是我唐突了。”和知鹰二站起身来,躬身一礼,“失礼了,良辰君!那么,我先告辞了。”

    “恕不远送。”苏乙道。

    让赵德柱送和知鹰二出去后,一线天从里屋走了出来,皱眉道:“耿爷,您不是说要稳住这小鬼子吗?您刚才拒绝了他,这小鬼子会不会恼羞成怒啊?”

    “他这是试探我呢。”苏乙嘴角勾起,“情报……他说的这些情报,他真的敢泄露给我吗?他这是用情报吊我呢,看我上不上钩。”

    “如果上了会怎样?不上又会怎样?”一线天问道。

    “不上钩,这应该是最后一次毫无意义的试探了。”苏乙道,“接下来,该有些实质性的接触了。”

    “要是上钩……”

    苏乙顿了顿,才淡淡道:“那咱们就得现在就想办法逃出津门了。”

    “这么严重?”一线天有些不信。

    “不要小瞧了哲彭人的疯狂。”苏乙道,“尤其是樱社的。”

    苏乙不知道的是,和知鹰二今天换了个司机,这个司机是个很陌生的面孔,而且和知鹰二对这个人很恭敬。

    从耿公馆出来后,他把自己和苏乙的对话过程一五一十都对这个司机说了一遍。

    司机一边熟练开车,一边笑呵呵道:“和知君,你认为这个人真的对郑志不感兴趣吗?”

    “目前我还无法做出定论。”和知鹰二摇头道,“他刚才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但如果他真的是二踢脚,那他怎么可能对郑志不感兴趣?而且,他和三青团的创办人刘海清是很好的朋友,和于学忠也时常见面。”

    “不能这么思考问题,和知君。”司机笑道,“这世上很多人不喜欢郑志,但却逃离不了郑志,尤其是一些有本事的人。所以,你说的这些事情,并不能证明耿良辰今天在和你演戏。不过如果他真的是二踢脚,那他肯定在骗你。”

    “他到底是不是二踢脚,我现在也没那么肯定了……”和知鹰二叹了口气道,“我想做深入调查,但这样一来必定会惊动身为特高课总长的土肥圆闲二,如果让他知道我在做耿良辰是不是二踢脚的调查,他一定会插手这件事情,到时候事情的发展,就不再受我控制了。”

    “那就停止调查!”司机道,“其实他是不是二踢脚,暂时都和我们无关。二踢脚杀的那些人都是保守派的老顽固,是我们的绊脚石。就算二踢脚不杀死他们,等我们成就大事后,也会清算他们!反倒是现在他们死了,我们更有机会提前上位。”

    “从这个角度来说,耿良辰最好是二踢脚,因为他真是的话,我们之间的合作会更有效率。”

    “但是无论他是不是,到了一定的时候,都要除掉这个人!”司机眼中精光一闪,“你要在一次次的合作中,找到这个人的弱点,然后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把他和他的组织连根铲除!”

    “挖过粪池的铁锹,一定要折断埋在地里,否则,别人迟早会闻到臭味。”

    “嗨!明白了!”和知鹰二恭敬一点头,“那么,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开始实质性的合作了?”

    “当然!”司机嘴角勾起,“耿良辰用的好了,会是一把绝佳的武器,我们当然不能错过这么好用的刀。等我回到魔都后,我会拟定一份暗杀名单给你,你们的交易,也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嗨!”和知鹰二应下,然后微微犹豫,略带懊恼道:“唉,我之前做了一件事情,现在看来,非常不合时宜。只可惜事情已经启动了,而且惊动了本部的很多大人物,这件事我就算想要叫停,都不由我控制了。”

    “你说的是武术界访华的事情?”司机的消息很灵通,直接问道。

    “是的,”和知鹰二道,“我一直想把耿良辰收为己用,我一直尝试征服这个人。因为耿良辰武人的身份,所以我打算在他最自傲的领域上打败他,挫挫他的锐气,同时也想用这种方法扬我国威,打击至那人的民族自信。”

    “但现在我们之间准备开始合作了,如果武术界此刻访华和耿良辰敌对,我怕会影响我们的大计。”

    “你多虑了,和知君。”司机笑呵呵道,“我倒是觉得,武术界访华这步棋极妙。我记得你对我说过,耿良辰这个人对武术表现出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痴迷和喜爱,那么,这其中有没有文章可以做呢?”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最大的弱点,就藏在这其中呢?”

    和知鹰二眼神一亮,顿时若有所思起来。

    很快,车子停在了津门列车站门口。

    车子停稳后,司机回过头笑呵呵道:“和知君,那么我们就在此分别吧,去魔都的火车还有十分钟就会发动了,希望下次再见面时,你已经把耿良辰这头饿狼,驯服成了一头恭顺的忠犬。”

    “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辜负您对我的期许。”和知鹰二郑重道。

    “好!”司机满意点头,“你不必下车了,长官没有下车送司机的道理。”

    “嗨!”

    说着话,司机下了车,悠哉向站内走去。

    和知鹰二目送司机离去,直到龟田一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闪了出来,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

    “和知桑,咱们现在去哪儿?”龟田一郎对着后视镜咧嘴一笑。

    另一边,打发走了哲彭人,苏乙便继续抛却一切心思,开始潜心授徒。

    这一个多月以来,又陆续从全国各地来了一些好苗子,想要投奔在大名鼎鼎的津门大侠门下,做苏乙的徒弟。

    苏乙从广大的投奔者里又挑了二十四个人,加上之前的三十个徒弟,凑够了一副扑克牌。

    还别说,真有两个鬼。

    一个就是苏乙的二弟子比尔安德伍德,还有一个是灯塔籍犹太人爱华伍兹。

    前者不用多说,是为了完善他的巴顿术才拜师苏乙。

    而后者则是酷爱华国武术,全程不落地看了苏乙所有的比赛,然后成为了苏乙的“小迷弟”。

    苏乙本来不想收这个人,倒不是因为他是外国人,而是爱华伍兹天赋不太好。

    但爱华伍兹的父亲老伍兹先生赞助了苏乙即将开业的学校一百万美元,并承诺还要赞助一批价值十万美元的教学用具。

    盛情难却。

    值得一提的是,伍兹家族并非那些在华国卖鸦片、放高利贷的投机犹太商人。

    这年头,很多在华的犹太人做的都是贩卖烟土、放高利贷等来快钱的买卖,坑害了不少华国人。

    这些人可以说是罪孽深重了,解放后黄浦江边一排排被放弃的犹太建筑别墅,就是这些投机的犹太商人跑路留下的。

    但伍兹家族是做实业的,是正经八倍的跨国贸易公司,在津门和洛杉矶都有好几家工厂。

    苏乙正是打听清楚了爱华伍兹的背景,才放心收其为徒。

    所有徒弟中,包括两个鬼,苏乙都提前跟他们讲清楚了,授徒不收学费,但要求他们和苏乙签订契约,在学成后,至少在苏乙的武校中任教一年。

    这一个多月来,苏乙没有教他们拳路或者任何格斗技术,他天天带着五十四个徒弟练体能。

    各种后世才会出现的专业设备,都以另类的方式出现在了苏乙的武馆里。

    五十四个徒弟疯狂撸铁,氛围十分积极向上。

    在饮食上,苏乙毫不吝啬为所有弟子提供营养餐,并且配备了专门的按摩师,为他们放松肌肉。

    陈识过来参观过一次,感慨地说:“别人是收徒弟,你这是养儿子啊……”

    就没见过苏乙这么对徒弟的。

    别的武馆,收学费不说,也绝不会管徒弟吃住,更别提按摩治疗了。

    而且师父还时不时会让徒弟们做免费劳力,帮自己干活。

    但在苏乙的武馆里,这些徒弟们享受的待遇简直比地主家的傻儿子还要好。

    陈识本来要劝苏乙“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但苏乙把营养餐、肌肉放松和体能储备的道理给陈识讲了一遍,陈识这才了解到,这些东西看起来奢侈,但却是要在短时间内充分提高人体素质和体能必须配套的东西,可以说缺一不可。

    原本想要引进苏乙先进设备的陈识了解了情况,果断放弃了打算。

    这东西他用不起。

    “其实这些东西是可以低配的。”苏乙笑道,“以后武校里教的也会是这些东西,但学员的待遇肯定不会像是这么好了。师兄要是想要,我给咏春馆量身制定一套训练方案。”

    “就这么定了!”陈识没跟他客气,“你也是我徒儿们的师叔,那些小子们天天念叨着让你去给他们教点东西。这套方案,就算是你为门派出力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苏乙笑道。

    苏乙为自己的徒弟们付出这么高的代价,起到的效果自然也是显著的。

    一个多月的时间,苏乙的徒儿们各个都成了“魔鬼筋肉人”。

    这年头,连军人都普遍瘦弱,五十多个筋肉大汉聚在一起,对外人的视觉冲击力是十分巨大的。

    尤其是苏乙的五十四个徒儿每天在法租界街头负重跑的时候,绝对是法租界最靓丽的风景线,甚至引得不少报社都竞相刊登这稀奇盛况。

    一个月的时间,津门大侠的徒弟们竟全都成了壮汉,这是怎么练的?

    其实按照苏乙的要求来说,徒弟们的体能训练和增肌训练还根本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但这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此事一经报道,立刻引起全国轰动,继而也吸引了外国人的注意。

    人们都很好奇,苏乙是怎么做到的?

    甚至有洋人惊呼,说苏乙是东方巫师,是用巫术做到这一点的。

    有人好奇之下,想要进武馆来一探究竟。这自然是不被允许的。

    起码在苏乙的武校运行之前,他不打算曝光自己的训练器械和训练方法。

    这件事也引起了军方的注意,在于学忠参观了苏乙的武馆后,不用苏乙请求,于学忠便主动提出,派出一个营驻扎在苏乙的武馆,负责武馆守卫工作,避免闲杂人等入内。

0814、合作目标

    苏乙“五十四门徒”引起的轰动,随着他的刻意低调渐渐平息下来。

    苏乙也开始正式教授徒弟们武功。

    综合格斗真的是一门很吃天赋的技术,如何打出多变、凌厉以及有效的组合来,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这也就导致了每个人最终学成的效果也参差不齐。

    虽然有一些固定组合的套路,但如果只是练固定组合,不免又走了国术的老路,培养出一批拆招大师来。

    在苏乙新的综合格斗术里,苏乙还把八卦、咏春和八极拳都大胆融入创新,尤其是对这三门功夫一些绝招的改动,将一些杀招、绝招融合隐藏在寻常的组合中,设计出很巧妙的圈套和变化来,让一些原本看戏寻常的招数,发挥出惊人的威力。

    毫不夸张的说,以苏乙现在的水平回到现世去,他绝对是MMA擂台上最能打的人,他有这个自信!

    教徒的过程,其实也是对自己武功重新梳理和总结的过程。

    很多武人进步最快的时候反倒不是年轻力壮、头脑最灵活的时候,而是老来求稳,开山收徒的时候。

    这就是因为武人教徒弟有着道家“化凡”,佛门“问心”般类似的功效。

    这个过程是对自身武功的一种升华。一旦成功迈过,就有机会成就一代宗师。

    否则,一辈子充其量也不过是厉害点的武人而已。

    对于苏乙来说,这是他头一次沉浸下来用心梳理毕身所学。

    这个过程对苏乙来说绝对是宝贵的体验,很多武理都是在这个时候融会贯通的,很多武功招式也是在这种时候,因为脑子里思想的碰撞,而被创造或改进出来的。

    在这之前,苏乙的武功在不断做各种加法,加来加去,加了些什么,结果是什么连苏乙也算不清楚。

    但现在,这些概念在他脑海里都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不断加进来的东西由原来纷乱复杂的状态开始“化繁为简”。

    当他能求出最后的答案时,那时苏乙便有了自己的“道”,他便成了一代宗师。

    持续高强度的训练,不免让有的徒弟产生倦怠消极的情绪,甚至是心生怨言。

    这是正常情况,并不能说明是这个徒弟的人品不好或者什么的。

    苏乙本身就比较擅于把握人心,面对这样的状况,自然是驾轻就熟。

    他组织了一场团建,带着徒弟们吃喝玩乐放纵一日,然后给他们中间训练刻苦、进步最大的人发了红包奖金。

    接着,他举办了一些扳手腕、摔跤之类的角力小游戏,来检验他们近期体能储备的成果,并给前十名颁发奖金。

    最后,苏乙讲了万国搏击大赛的事情,以煽动蛊惑的语气详细描述了这个赛场会怎么让人“扬名四海”、“一战成名”,并向学员们描述了成名后的一些场景画面,以及成名学员和不成名学员之间的巨大差别,给他们灌鸡汤画饼,大讲成功学。

    很多学员都感动得热泪盈眶,激动得热血沸腾。

    他们觉得苏乙不但是他们的武道恩师,更是他们人生的导师。

    苏乙告诉所有学员,他要带至少十五个人去万国搏击会“涨见识”,但他只带十五个最好的。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要看到众人平日里的表现以及最终的实力表现,以此来决定带谁或者不带谁。

    但关于如何选择,选择评判的标准是什么,苏乙却没有公布明说。

    这当然是有意为之,越是不清楚,徒弟们就会越怕达不到师父的标准,从而疯狂“内卷”起来。

    这次团建的效果无疑是非常显著的,接下来的武馆陷入了绝对的训练狂热之中。

    没有人再偷懒,没有人再有怨言,所有人都努力完成苏乙每天制定的训练任务,甚至有条件的学员主动要求加练。

    苏乙视情况同意他们的要求,有的学员明明已到达极限,只凭意志逞强,苏乙自然拒绝。

    欲速则不达,若是练不好练伤了,反倒是得不偿失。

    到了第二个月结束的时候,五十四门徒已经学完了所有基础组合动作,学会了几种寝技的标准动。

    苏乙从第三个月期,开始正式教授他们实战对练。

    为了避免他们受伤,苏乙特意订制了专门的牙套、头盔和练功服,并搭建了笼斗擂台。

    学员们的进步非常喜人,而苏乙也总算能分心处理别的事情了。

    这期间,二踢脚刺杀团又出了一次行动,杀了一位潜伏在晋省的特务头子。

    但常在河边走,哪儿有不湿鞋的?

    这次二踢脚团队在撤离的时候和那些特务们发生枪战,陈处泰和罗玉都中枪了,好在都不是要害,不危及性命。

    杨松林这次立了大功,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他利用对哲彭人的熟悉,装扮成一个哲彭富商,让华克之他们扮做自己的伙计和随从,堂而皇之逃之夭夭。

    因为有伤员不宜长途奔波,所以这次二踢脚团队没有在任务完成后回到津门,而是就在冀省一座小城休息养伤。

    恰在此时,和知鹰二来了。

    和知鹰二这次带来了一个哲彭在华高级官员的资料——哲彭驻魔都总领事,重光葵!

    “你想杀重光葵?”饶是苏乙知道樱社的疯狂,但也不禁被他们选择的目标吓了一跳。

    重光葵是什么人?

    毫不夸张地说,哲彭对华国的侵略行径如此顺利和成功,这个人至少要占三分之一的功劳。

    早在1927年时,哲彭军人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济南惨案”,企图以这一事件为借口扩大战事,进而占领整个鲁地,染指华东地区。

    但“济南惨案”遭到了华国和其他国家舆沦的强烈谴责,就连哲彭国内也爆发了声势浩大的游行示威,反对战争。

    哲彭人面临巨大的国际压力,但又不愿放弃在鲁地的利益,“危难之际”,他们任命重光葵赴华处理此事。

    重光葵手腕出众,经过两年的拉锯谈判,他用种种手段迫使果府做出巨大让步,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日济案协定》,使得哲彭既达到了侵略目的,又摆脱了外交困境,为哲彭日后进一步侵略华国奠定了基础。

    九一八事变后,重光葵以驻华公使身份,在国际上四处为其侵略东北进行辩护,并蛮横要求“对日态度危险”的张学良立即撤出锦州。

    果府本着“友好睦邻”的原则,接受了重光葵的“建议”,令张学良所率东北军主力撤至山海关内,致使东北三省的大好河山便全部沦入日寇之手。

    之后的一二八事变爆发后,还是重光葵上蹿下跳,提出种种无理要求,想要迫使果府让步。

    但这次他被王雅桥盯上了。

    也就是苏乙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发生虹口花园爆炸案,王雅桥派遣高丽义士尹奉吉出手,发动炸弹袭击,哲彭陆军大将白川义则被当场炸死,重光葵被炸弹的冲击力掷出老远,从此落下残疾。

    但尽职尽责的重光葵还是拖着伤残病体,和果府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淞沪停战协定》,把魔都列为果军“非武装区”,并让哲彭获得在魔都许多地区长期驻兵的权利,进一步助长了哲彭的侵略野心。

    重光葵日后依然是这彭****举足轻重的一员,甚至在哲彭战败无条件投降的时候,代表哲彭天皇和政府签署无条件投降书的人就是他。

    后来灯塔驻哲彭的占领军没有废除天皇制,没有在哲彭本土实行军政,对哲彭的改造并不彻底,重光葵绝对要算是最大的功臣。

    正是他的积极奔走,才使得哲彭****得以继续苟延残喘至今。

    不但如此,这位被列为甲级战犯的****分子,在远东国际军事法庭上只被判了七年,是所有哲彭甲级战犯中判刑最轻的一个。

    而且他实际只服刑一年,就获得假释出狱了。并且在几年后重新步入政坛,成为哲彭外相。

    翻开二战时期的史书,重光葵这个人绝对是留下浓墨重笔的人物。

    但现在,和知鹰二居然想要杀他?

    “重光葵难道不是你们国家的英雄吗?”苏乙似笑非笑看着和知鹰二,“就算你们理念不合,但他也算是为你们哲彭立下了汗马功劳。你们樱社居然想要杀这样一个人?”

    “良辰君是聪明人,而且对哲彭有远超常人的了解,所以,我不会在您这样的明白人面前说谎。”和知鹰二严肃道,“无论任何人要是坐在重光葵那样的位置上,都会比他做得更好,不会比他做得更差。他非但不是英雄,反而是大和民族的罪人!只是世人被他蒙蔽,被舆论蒙蔽,才会这么以为。”

    苏乙心里对这话嗤之以鼻。

    如果他是哲彭人,此刻要杀的绝对是和知鹰二这种愚蠢狂热的危险分子,而绝不是重光葵。

    樱社之所以要杀重光葵,因为重光葵就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

    这个人主张通过“外交”上巩固了日军侵略的“战果”。他认为伪满问题最好不要再扩大,先促成满洲作为独立国家的成绩的取得,使华国和国际社会承认伪满自立的既成事实,树立中、日、“满”经济合作;实现中、日、“满”共同防共。

    他声称哲彭对于维护东亚和平秩序负有特殊责任,要通过“提醒”“教育”“指导”的方法,来使世界各国深切理解哲彭的态度,他觉得这是一项长期的、慎重的、耐心的工作。

    这对于哲彭来说,无疑是老成持国之言。但樱社却对他“长期、慎重、耐心”等字眼很不感冒,尤其是樱社主张侵占整个华国,而重光葵却主张巩固伪满战果,两者的理念南辕北辙,格格不入。

    所以,樱社认为重光葵不但不是国家栋梁,反而是国贼,应该及时清除,降低其“负面影响”。

    不要说重光葵了,再过两年,连现任哲彭首相斋藤实和总理大臣高桥是清都会死于樱社的刺杀。

    当然,原历史中,重光葵因为种种原因,躲过了樱社的暗算。

    但现在,樱社找到了苏乙。

    “说他是你们的英雄,就算被蒙蔽了?看来我就是那种被蒙蔽的世人了。”苏乙道。

    见和知鹰二脸色一变就要解释,苏乙笑呵呵阻止他:“不必解释,这此的合作,我同意进行下去。但和知先生,你们打算付出什么代价呢?”

    和知鹰二苦笑:“良辰君,这是个很让我头痛的问题,您不要情报,如果付出金钱的话,又太贵,我实在不知道该付出什么代价。不如良辰君您来说,您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做到。”

    “用什么付账是你的事情。”苏乙笑道,“我只需要回答你,你付出的东西有没有让我满意,就可以了。”

    他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好吧,您知道嘉纳治五郎吗?”和知鹰二突然问道。

    “我当然知道。”苏乙心中一动。

    “如果我能够让你成为嘉纳治五郎的徒弟……”和知鹰二故意反慢了语速,他肉眼可见苏乙的眉眼变得突然活泼起来。

    虽然苏乙仿佛还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和知鹰二在心里却笑了起来。

    他知道,苏乙动心了。

    只是这个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直到这时候,只怕内心在雀跃,表面也装作无动于衷。

    “良辰君,嘉纳桑在我们国内,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柔道宗师。他是哲彭武术界最德高望重的人。”和知鹰二笑道,“如果我说服嘉纳桑来华,毫无保留教授你柔道十天的时间,你觉得,这个代价怎么样?”

    苏乙敲了敲桌子,表情平淡地说道:“有点意思,倒也不是不行。但十天太短了。”

    “不,最多就十天。”和知鹰二注意到苏乙敲桌子的动作,“嘉纳桑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他的时间很宝贵,能够教导你十天,已经是我极力争取到的结果。”

    “但这并非公平的买卖。”苏乙道,“重光葵的死,和嘉纳先生十天的教导,孰轻孰重,还用说吗?”

    “当然,比起重光葵的死,这样的报酬的确显得薄弱了些。”和知鹰二笑了笑,“但良辰君,杀死重光葵,难道不是你也想做的事情吗?您不是为我做事,也是在为你自己做事,不是吗?”

0815、无题

    “您利用我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并且还要我为您提供报酬,这已经是极不公平的合作方式了。如果您还要要求等价报酬……恕我直言良辰君,这就有点太欺负人了……”

    和知鹰二这样对苏乙说道。

    苏乙眉毛一挑,这是吃了神奇小饼干了?怎么突然睿智起来了?

    应该是和知鹰二背后樱社的智囊出力了。

    “和知先生,让我来问你个问题。”苏乙笑呵呵道,“你觉得是我更需要你,还是你更需要我?”

    “我认为,我们是相互需要,所以更应该公平地合作。”和知鹰二道。

    “错了。”苏乙笑呵呵道,“是你们需要我,否则,为什么总是你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你?”

    “我……”和知鹰二刚要辩解,苏乙却伸手止住他。

    “一个月的教导,必须是倾囊相授。”苏乙淡淡道,“等什么时候收完了报酬,我再什么时候动手。”

    “这不可能!”和知鹰二猛地提高声量。

    “那就把它变为可能,和知先生。”苏乙站起身来,笑呵呵地看着他。

    “送客!”

    轻喝一声后,苏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和知鹰二脸色铁青。

    但很快他就收拾好情绪,急忙叫住苏乙。

    “良辰君,请留步!”

    苏乙笑吟吟回头。

    “十天,真的是我的极限了,请良辰君您谅解。”和知鹰二向苏乙鞠躬,“除非您肯做嘉纳治五郎先生的公开的嫡传弟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和知先生,你搞错方向了。”苏乙道,“你要做的,是尽量说服嘉纳先生花费更多时间来教导我,而不是劝我接受只有十天的教导机会。”

    这句话说完,苏乙再不回话,直接离开了这个房间。

    “真是该死!”和知鹰二悻悻地骂了一句,脸色难看地也离开了。

    时间进入七月,一个噩耗传遍了全国。

    热河沦陷了!

    最终,历史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轨迹。

    二踢脚刺杀团在第二次热河战争中依旧有不俗表现,他们成功刺杀了一个陆军中将,两个大佐。

    但什么都没改变。

    举国一片哀嚎,民众的反日情绪再次爆发,津门的日租界也遭受了不少冲击,津门的学生开始发起抵制日货的游行示威活动,号召所有市民停止购买日货,停止为哲彭人工作。

    有几个胆大的学生代表甚至找到了武馆的门口。

    他们在武馆门口喊着口号,说要打倒亲日恶霸耿良辰。

    这可新鲜了。

    武馆管事董大友把这事儿告诉苏乙的时候,苏乙甚至有些啼笑皆非。

    “我怎么就成亲日恶霸了?”他问道。

    董大友面色古怪,道:“可能是和知鹰二那个哲彭人总来找您,被报社拍到了照片吧。”

    “那就没错了!”苏乙有些无语,“这和知鹰二,总是爱搞这种无聊的小动作。有用吗?”

    其实在和知鹰二看来,苏乙眼中无用的小动作,却是他打算潜移默化,长期循序渐进影响苏乙的过程。

    “不用理会他们,他们喊累了自己会走的。”苏乙道,“现在我要去车站接人,大友哥,你开车送我去,别人就不要跟着了。”

    “这……要不还是让手枪队跟着吧?”董大友劝道。

    “不必。”苏乙摇头。

    他是去接秘密回津的刘海清的,不宜搞得太张扬。

    董大友便不再劝说。

    不一会儿,车子便出了大门,车子刚准备走,没想到一个女学生突然向这边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拦在了苏乙的车头前。

    他这举动别说开车的董大友没想到,就连她的同伴都没想到,一时间愣在原地。

    好在董大友反应极快,加上车速不快,急急刹住。

    这个憨厚的汉子吓了一身冷汗,也有些急了,推开车门下门就骂:“找死啊你?不想活了吗?”

    “大友!”苏乙喝止董大友也下了车,仔细打量了一番吓得脸煞白的女学生,问道:“你没事吧?”

    女学生也不说话,只是呆愣愣站在原地。

    “没碰到她耿爷,”董大友急忙解释,“我刹得急,离她至少还有半尺呢。”

    这时女孩的同学们也都冲了过来,三女一男,男的还是个四眼仔。

    “珏儿,你没事吧?”

    “马珏,有没有碰到你?”

    “你说话呀,别吓我们!”

    同学们七嘴八舌围着这女孩焦急询问,这女孩才回过神来。

    “我、我没事。”她说,眼睛却大胆地盯着苏乙看,很是灵动。

    苏乙见她没事,便笑了笑,打算回到车上去。

    “耿先生!”但这女孩却叫住了他。

    苏乙回过头来,便听这女孩继续道:“报纸上说您和哲彭人和知鹰二交往过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是有交往,但也没有过密。”苏乙笑道。

    “现在有人说你是亲日恶霸,你对此有什么可说的?”女孩接着问道,语速略快。

    “说我的不就是你们咯?”苏乙笑道。

    女孩脸一红,急忙道:“我们只是为了吸引您的注意,而且我们也想知道您会不会跟我们计较。”

    苏乙有些惊讶,笑道:“吸引我注意?”

    “对,我们就是想当面问问您,您对亲日这件事情的解释。”女孩道。

    “没有解释。”苏乙笑了笑,“快回去吧同学们,天气这么热,小心中暑。”

    “不行,您得回答我们的问题!”另一个女孩鼓起勇气也说道,“你要是不回答,那我们就不走了!”

    苏乙笑道:“要是渴了饿了就让门房给你们送点吃的喝的,就说我说的。”

    说完他转身就又要上车。

    但那个叫马珏的女孩突然又冲过来,拦在了苏乙的面前。

    可能是因为跑得太快,她差点撞在苏乙身上。

    “对、对不起!”女孩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有些冒失,脸有些通红,但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耿先生,同学们都想知道您的立场,求求您了,就跟我们说说吧。”

    “就是耿先生,珏儿一直为您说话,还跟同学们吵了一架,这次来就是想听听您怎么嘶……”话说一半,就被马珏悄悄掐了一把。

    苏乙对他们的小动作看得分明,莞尔摇头。

    他想了想,回答道:“我不亲日。”

    “那您跟和知鹰二交往是因为什么?”马珏急忙追问。

    “因为他想让你们觉得我亲日。”苏乙笑呵呵道,“好了,快回去吧。我只是一介武夫,不值得你们这么关注。”

    说罢,他就钻进了车里。

    这次这几个同学没有阻拦,目送苏乙的车子远去。

    马珏呆呆站在原地,直到身边的女同学笑嘻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揶揄道:“还看呢?小心把魂儿给看没了。”

    “已经没了!”马珏捂着胸口一副陶醉的样子道,“他真是君子如玉。”

    “喂,耿大侠自己都说了,他是个莽夫。”四眼仔反驳道。

    “那是他自谦,谁要是真觉得他是莽夫,谁就是傻子!”马珏立刻反驳道。

    “你……你是不是喜欢他?”四眼仔一着急竟脱口问道。

    “他这样的大侠,谁不喜欢他呢?”马珏道,“但我离他太远了,从北平特意跑来见他一面,已经耗尽我所有力气了……”

    后半句话,她竟说得格外惆怅。

    “唉,谁能想到,堂堂北大校花跑来津门,居然只是为了和一个男人见一面,说两句话……”

    这几个学生对苏乙来说就是个小插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哪怕那个跟他说话的女学生长得非常漂亮,他的心也不曾掀起半分波澜。

    人到了一定的境界,漂亮的事物往往会唾手可得。这个时候,他追求的东西便不再那么表面化了。

    “小耿,你说华国还有救吗?”这是刘海清见到苏乙后说的第一句话。

    整个火车站已经被戒严了,站台上除了苏乙和刘海清,剩下的全是那些警惕戒备的特务们。

    刘海清的神色带着难掩的疲惫,情绪很是低落。

    苏乙笑了笑:“绝望了?”

    “是啊。”也只有在苏乙面前,刘海清才不会掩饰自己的脆弱和无力,“热河一战,我们拼尽了全力,但依然输得很彻底。如果中日势必有一个要倒下,我们真的还有赢的希望吗?”

    “我们一定赢的。”苏乙对他道,“海清,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你的安慰,总是能让我好受一点。”刘海清对苏乙勉强笑了笑,“热河之败,非战之罪,罪在何应钦,罪在汪兆铭!”

    说到这两个名字,刘海清几乎咬牙切齿。

    “若非他们媚日畏战,不肯支持孙将军,不肯派兵到热河,这场战争绝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更可悲的是,国土沦丧,倭寇入侵,上面的人不但不齐心合力抵御外辱,反倒争权夺利斗个不休!如此党国,还不如早早亡了!”

    刘海清痛心疾首至极。

    “小耿,这次我在津门不会停留太久,在金陵,胡展堂和汪兆铭的矛盾已经公开化了,李德邻也公开表示对胡展堂的不满。金陵政局诡谲混乱,早在一个月前,胡展堂便催促我尽快回金陵去帮他了,是我一直忧心热河战局,另外我在热河,可以为孙老殿争取物资武器,所以我才迟迟找借口不归的。”

    “但现在,我不去也得去了,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回吧,我们路上说。”苏乙笑道。

    “好!”

    回去的路上,苏乙亲自开车,刘海清坐在副驾,董大友被苏乙的打发去跟特务们坐一辆车了。

    “你觉得胡展堂这么急找你回去,是想让你做什么?”苏乙问道。

    “还能做什么?”刘海清冷笑,“当然是为了让我对付汪兆铭和李德邻的!”

    “你得在他们三个之中选一个了。”苏乙道,“选对了,你依然是你,但如果选错了……”

    “我知道,我毫无背景,一旦站错队,等我的必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刘海清道,“目前来看,汪兆铭胜算很大,支持他的人很多,而胡展堂有时候太过刚愎自用,又迂腐不懂变通,他根本不是汪兆铭的对手。若非李德邻横插一手,引得汪兆铭投鼠忌器,我看胡展堂想要坐稳屁股底下的位置,难!”

    “你认为李德邻呢?他胜算大吗?”苏乙问道。

    刘海清摇头:“李德邻是桂系出身,虽然有两广作为后盾,但在金陵,他并不占优势。反倒因为桂系的身份而有所掣肘,有很多天然的政敌。所以我也不看好他。”

    “三人之中,唯有汪兆铭最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胜者,但此人是绥靖派,我甚为不齿!若他真的上位,我宁可辞官,也绝不在这种人手下做事。”

    苏乙微微沉吟,道:“你的分析不错。三人之中,的确是汪兆铭胜算最高。”

    “在接你之前,九哥和我联系了。”苏乙道,“他邀我共谋大事,目标在金陵。”

    “汪?还是胡?”刘海清一下子警惕起来。

    “汪。”苏乙道,“胡至少对哲彭的态度还算强硬。”

    “那你答应他了吗?”刘海清问道。

    “我拒绝了。”苏乙摇头道,“我告诉他,我的人现在不在津门,而我这半年内都不能再分心做别的事。”

    说到这里苏乙顿了顿,对刘海清道:“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热河战败,他的敢死队全部牺牲,对于九哥来说,这也是个巨大的打击。”

    “他对汪兆铭和哲彭媾和的选择极为愤怒,在电话里里痛斥其为误国大贼,说和汪兆铭不共戴天。”

    说到这里,苏乙转头看了眼刘海清:“如果不选汪兆铭,你就只能选胡展堂和李德邻。胡展堂此人不能成事,这艘破船,你跳下来得越早对你越好。”

    “如此算来,其实你只能选择投靠李德邻。海清,九哥有闽省李济深的支持,李济深、蔡延锴和李德邻相交甚笃,你可以通过他来接触到李德邻。以你现在三青团的规模,和你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我认为李德邻一定会对你的投靠十分高兴的。”

0816、没有对手

    有人说郑志就是斗争与妥协的艺术,这句话绝对是特么的金科玉律。

    刘海清对这些国难当头却只顾争权夺利的食肉者都没有半分好感,但现在他只能选择一个去投靠,而且必须想办法获得对方的信任,并拼命咬死其他两人,向新主人表示忠心。

    这是很无奈的事情。

    刘海清可以谁都不选,保持中立吗?

    你要知道自古来在郑志上玩儿平衡中立的是什么人。

    要么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要么是手握重兵,或权倾朝野,或名满天下,谁上位都得拉拢的大人物。

    没这条件你敢玩儿中立,到时候鸡嫌狗憎,绝对死得比赵四儿他爹还惨。

    “我知道了。”对于苏乙的建议,刘海清一向都很放在心上,“去了金陵,我会尽快跟九哥联系的。”

    苏乙微微犹豫,道:“说句不该说的话,凡事儿让九哥冲在前面,他注定不会被当局者重用,可以不用顾忌任何眼光。但你不同,你要提防锋芒毕露,惹人忌惮。”

    刘海清忍不住对苏乙笑了。

    苏乙这时候流露出的自私自利,不但没有破坏他在刘海清心中的形象,反而让刘海清对他更依赖和信任了。

    刘海清知道,这是拿他当真正的兄弟,才会跟他说这种话。

    “低调嘛,我懂。”刘海清笑呵呵道。

    “你要是真懂,就不会一直待在赤峰不走了。”苏乙叹了口气摇摇头。

    现在的刘海清自然不是当初苏乙刚认识他的那个袍衣混混,一腔热血,自信爽朗。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磨砺出了一些城府。而且身居高位,也培养出了一些威严,以及上位者思考问题的习惯。

    但骨子里,他还是那个追求保家卫国的热血青年。

    当看到赤峰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时,他总是忍不住想要为他们做更多事,甚至不惜用各种方式问胡展堂和张少帅要武器,要粮食。

    他是一个特务头子,和孙老殿这样的实权军阀走这么近,怎能不引人猜忌?

    所以一度以来,胡展堂都开始疏远他,甚至是准备找人替代他了。

    这次若非胡展堂被李德邻和汪兆铭双重威胁实在是黔驴技穷,只怕他不见得会重新启用刘海清。

    刘海清在津门只呆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一直是住在耿公馆的。

    也不知道是抽的哪门子风,非要缠着苏乙要苏乙教他武功。

    “你可拉闸吧,你是玩脑子的,根本轮不到跟别人拼武功。”苏乙道,“再说了,两天你能学个啥?”

    “我又不想练成什么高手,”刘海清道,“就是学些关键时候的保命术,不至于出了事手忙脚乱。”

    “怎么,这次在赤峰遇到危险了?”苏乙笑呵呵问道。

    “说起来还挺丢人。”刘海清叹了口气,“还记得你行踪泄密的事情吗?你给我发电报后,我就把这个人找出来了,是赤峰站的副站长张烈。”

    “不过当时我猜到你发电文是什么意思了,为了拖住他,我耍了个花枪,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通辽。你们在锦州能得手,和鬼子的注意力全放在通辽也有关系。”

    苏乙点点头:“阴沟里翻船了?”

    “翻了。”刘海清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搞的,被他发现了端倪,知道我们在给他设套。张烈也是个聪明人,发现了这点后明白自己逃不了,于是假装要见我,然后持枪挟持了我。”

    “当时……其实我有机会反抗的,但人家一招就把我制住,枪口顶在我脑门上了。”

    时间回到三个多月前的赤峰。

    张烈故作正常来到了刘海清的办公室,神神秘秘地对刘海青道:“处座,我发现孙司令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关乎整个赤峰的安危!”

    刘海清知道张烈是叛徒,但却想知道张烈到底搞什么名堂,所以便给了张烈开口说话的机会。

    但张烈似乎十分忌讳的样子,生怕别人听到,凑到刘海清跟前,似乎打算压低声音说。

    刘海清也是警觉的,察觉到不对立马果断先出手,谁知道张烈一个擒拿就把他制住,然后手枪顶在了刘海清的脑门上。

    “别动!别出声!”张烈警告道。

    “来人!”但刘海清根本没听他的,直接喊了一声。

    门外的警卫立刻推门而入,看到刘海清居然被枪指着,顿时大惊失色。

    张烈也没料到刘海清居然不听他的话,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只好挟持刘海清,跟刘海清的手下对峙。

    “我说了让你别出声,你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听!你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你!”张烈气急败坏大吼。

    枪口威胁下,刘海清却夷然无惧,呵呵冷笑吩咐:“弟兄们,我现在下达最后一个命令,就是向我开枪!哪怕我死,也绝不能放跑了这个汉奸!”

    刘海清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十分动容。尤其是张烈,愣了好久,突然惨笑起来。

    “好!我张烈有幸追随处座这样的人,真是我毕生之幸!”他感慨道,“处座,您相信吗?如果哲彭人用我的命来威胁我,让我做汉奸,我也会跟您一样,死也不肯的!”

    “我信。”刘海清缓缓道,“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岂会带着你来赤峰?”

    “张烈多谢处座信任!有您这句话,张烈死也无憾了!”张烈颤声说道。

    “处座,哲彭人抓了我的父母妻儿,他们逼我就范,他们说只有我立了大功,才会换回他们的性命。我没有办法,我实在没有办法呀……”张烈声泪俱下。

    “父母一辈子含辛茹苦培养我长大成人,我都没来得及好好孝顺他们!我老婆无怨无悔替我照顾家,我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甚至没给她买一件新衣服……还有我儿子,他才四岁,他什么也不懂……”

    “但该死的鬼子,割了他的耳朵给我看!他们割了儿子的耳朵给父亲看……这群畜生……处座,要换了是您,您怎么办?啊?您怎么办?”张烈说到这里,已目眦欲裂。

    “保家卫国,保家在前,卫国在后。我连家都保不住,我卫的什么国?”张烈泪流满面道,“处座,我知道我罪该万死,今天来找您,我其实不是想跟您同归于尽,我只是想求您放我走……”

    “你觉得可能吗?”刘海清冷冷地道。

    “是啊,不可能。”张烈惨笑,“您怎么可能放我去给鬼子做汉奸?但我父母怎么办?我妻儿怎么办?处座,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为什么我在前线和鬼子拼命,我远在北平的家人却被鬼子抓了去!为什么?为什么!”

    说到最后,张烈几乎已嘶吼出来。

    这个问题,刘海清回答不了。

    张烈惨笑着:“事到如今,我已无话可说。处座,追随您,我不后悔,我恨只恨这世道,我恨啊……”

    砰!

    随着一声枪响,张烈倒在地上。

    他最终吞弹自尽了。

    时隔三个多月之久,刘海清再讲述这段往事,声音依然有些发颤,可见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张烈死后,我就立刻派人找他的家人,准备解救他的父母妻小。”刘海清低沉道,“一个多月前,我的人在通县一个乱葬岗里,找到了他们一家四口的尸体……鬼子特务在找到他的父母妻儿后,当时就把他们全都杀了,他的妻子还被……唉,他儿子一只耳朵上有个痦子,所以被割了下来,用来威胁张烈。鬼子欺骗张烈他的家人还活着,但其实……”

    苏乙心里也听得沉甸甸的。

    当时他在通辽推测出自己被出卖的时候,他一度恨不得把这个叛徒抽筋扒皮,但现在,他对这个张烈却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他无法想象,有人抓了自己的父母和妹妹苏未来威胁自己做一些事情时,自己会怎么样。

    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他就是下一个张烈,他可以当狗,他什么都可以放弃。

    所以,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怎么能怪张烈?

    “你知道张烈家人的情报,是怎么暴露的吗?”刘海清咬牙切齿地说道,“是金陵!张烈是我从金陵守备军里调出来的,秘密调任他的文件是高度机密,只会在党部备案!我可以确定,泄密一定发生在党部!那些金陵的官老爷忙着争权夺利,连鬼子进了最高档案库都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张烈的悲剧,就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如果张烈的家人没有被鬼子抓住,他一定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甚至以后会为这个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可现在,什么都被毁了!”

    苏乙叹了口气道:“这样的悲剧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要这场战争还没结束,这世间的丑陋,都会一一在你我面前展露。”

    “所以我一直都不敢娶妻,更不敢生子。”刘海清道,“一是怕我的儿子会怪我,明知道这世道这么悲惨,为什么还要带他来这世上?二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能有软肋的;第三,现在除了你,我谁都不信!如果我真娶妻生子,他们要时时刻刻待在你家里我才放心。”

    苏乙笑了笑:“那你就娶,娶了赶紧生!嫂子和侄子就养在我家里!”

    “你想得美!”刘海清瞥了他一眼,“你小子一天不娶媳妇儿,我敢把我未来如花似玉的美娇妻放你这儿吗?”

    “我去,你这是怀疑我人品啊。”苏乙语气不善。

    “废话!”刘海清翻个白眼,“要是我憋了二十多年没干过女人,你敢把你老婆放我家里?”

    “不敢。”苏乙道。

    两人对视,突然放声大笑。

    “行了别墨迹了,快教我点防身术!”刘海清道,“也不要太复杂的,就是关键时刻能顶用的。”

    “我觉得吧,你还不如多练练枪,多练练怎么以最快的速度拔枪,只要做到枪不离身,比你学什么武功都管用。”苏乙道。

    这不是他不愿意教刘海清武功,也不是没有这种速成的应急防身术,而是刘海清这种身份,拼身手的时候基本不会有的。

    张烈这种情况太罕见了,可能这辈子刘海清都不会再碰到了。

    真要是赶上想刘海清死的,刘海清学个一招两式有什么用?人家照样一个照面就会搞死他。

    所以,还不如学枪。

    只要拔枪够快,开枪够稳,比什么都强。

    “唉,当初在培训班的时候,我的射击和搏击课就是勉强及格。”刘海清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我感觉我在这方面的确没有天赋。”

    “这事儿你找我啊,我最有发言权。”苏乙笑道,“曾经我的枪法也烂的像一坨屎,但后来我逐渐掌握了窍门,练就了百步穿杨的好本领。”

    “你会开枪?”刘海清嗤笑,“别逗了,你对热武器这么排斥,你知道一把枪里有几发子弹,你知道怎么扣扳机吗?”

    “把枪给我。”苏乙也不废话,直接问他要枪。

    “真的假的?”刘海清表情奇怪,“你可别逞强啊,待会儿丢脸可别怪我。”

    “呵呵,枪来!”苏乙伸手。

    “得,是你自己不兜着点儿的。”刘海清笑呵呵摘下配枪给苏乙,“要不要叫人来参观一下咱们耿大侠的枪法啊?”

    “不用。”苏乙一边把枪套固定在自己的腰上,一边道,“我用枪的事情,这世上还没一个人知道。”

    刘海清还要揶揄几句,苏乙却四下张望几下,突然抬头看到不远处飞来的几只麻雀。

    “就它们了。”苏乙道。

    刘海清抬头,便见四只麻雀往这边飞来,但距离还远。

    “一、二……”苏乙突然开始数数字。

    “三!”

    当他数到三的时候,四只麻雀已经到了苏乙和刘海清的头顶。

    在这一瞬间,苏乙突然拔枪。

    速度快到刘海清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砰砰砰砰!

    随着四声如鞭炮般急促的枪响在耳边响起,刘海清刚想要下意识抬头去看,就见苏乙已经把枪插回枪套里了。

    他这才抬头,正好看到四只麻雀正直勾勾坠落下来。

    啪啪啪啪……

    麻雀的尸体摔在了地上。

    苏乙悠悠地说:“我不用枪,不是因为我不会,而是因为在射击一道,我已经没有对手了。”

    刘海清目瞪口呆。

0817、迎来送往

    苏乙这个逼吧……

    丝滑,圆润,给了刘海清极大的骚婆赖丝。

    “我真是越来越怀疑,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刘海清啧啧摇头,震惊到依然无法平息,“这世上所有人都以为你耿良辰从来都没摸过枪,但你把世上所有人都骗了!”

    “这算什么?”苏乙悠然道,“给我一架飞机,我现在就能把你送到金陵去。”

    “我信,大哥,我信!”刘海清急忙道,“你再别说了,是兄弟我不对,居然还怀疑这世上有你不会的东西,唉,我真是太天真了。”

    “没事儿我原谅你了,谁都有个年少无知的时候。”苏乙安慰他。

    “我太无知了。”刘海清叹了口气,“行了,你赶紧把这手枪法怎么练的教给我,我麻溜儿滚蛋。”

    拔枪、开枪,当然都是有技巧的。苏乙刚好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技巧。

    掌握这套技巧,练熟它,无论是拔枪的速度还是开枪的准度,都会有质的提高。

    这对刘海清来说,无疑比学个一招两式有用得多。

    但他只有两天时间,便匆匆和苏乙告别,踏上属于他的战场了。

    和苏乙的一样,在刘海清的战场,一样刀光剑影,凶险万分。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到了如今这时候,苏乙能帮上刘海清的已经很有限了,很多事其实只能靠他自己。

    苏乙能做的,只有祝福他一切顺利。

    刘海清走后的第二天,和知鹰二再次来了。

    这个哲彭人这段时间很频繁地来找苏乙,偏偏还多次被一些报社记者“不小心”拍到进出耿公馆的照片,引得民众浮想联翩。

    其实很多电话里可以说清楚的事情,但他为了“表示对良辰君的尊重”,非要亲自跑一趟。

    他是什么心思苏乙自然清楚,但看破不说破。

    这次和知鹰二来,是告诉苏乙他已经说服了嘉纳治五郎,亲自教导苏乙柔术。

    “但是真的很抱歉,嘉纳桑已经七十三岁高龄,我费劲唇舌,甚至用尽各种办法,他也只愿意教导您十天,最多十天。”和知鹰二满脸歉意道,“但如果良辰君你能接受的话,我可以让嘉纳桑的高徒前田光世继续教导您柔术,时间可以是二十天。”

    苏乙闻言盯着和知鹰二看了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道:“那就不必了,在柔道这门技艺上,我只认嘉纳先生。十天就十天,你尽快安排吧。”

    他怎么能看不出,和知鹰二故意用这点在拿捏他。

    也许对方只是想吊苏乙的胃口,目的是获得更多好处。

    也许,对方是在试探什么。

    无论是什么,苏乙都不打算继续陪对方演戏了。

    和知鹰二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道:“良辰君能够理解我的苦衷,真是太好了。多谢您的体量。嘉纳桑在近十天内,就会从江户赶来,还有一点,需要良辰君谅解。我说服嘉纳桑的理由,是用中日满三国武术界交流的名义……”

    这话听着刺耳,苏乙闻言不经意皱了皱眉,但却没说什么。

    和知鹰二接着道:“所以和嘉纳桑同来的,还有我们哲彭帝国武术界的一些高手,他们会成为哲彭武术界代表团,正式访问贵国,和贵国武术界的同行们友好交流,共同进步。”

    苏乙心如明镜,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也好,哲彭武术界的高手,我也很想见识见识。”

    “到时一定不会让良辰君失望。”和知鹰二道,“对了良辰君,我听说,贵国武术界正在举办一场名叫‘万国搏击大赛’的武术赛事,这将是一场比之前您夺得冠军那场赛事规模更大的比赛,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

    “有。”苏乙点头。

    “哦?那不知道良辰君会不会参加这场赛事呢?”和知鹰二追问道。

    “我应该没时间吧。”苏乙不假思索道,“我要开武馆教徒弟,还要开武校,更要忙着完成和你的交易。不过,我会派我的徒弟参赛。”

    “良辰君若是不参赛,那么这场比赛必会黯然失色,也必然会让很多支持你的人失望啊……”和知鹰二道。

    “也许吧。”苏乙微微一笑,端起茶杯。

    等和知鹰二识趣地离开后,苏乙不屑摇头笑了笑。

    但很快他的心里便憧憬起来。

    他对哲彭人殊无好感,但对哲彭的武功却从不小觑,更何况无论是柔术还是空手道,其实最早都起源并脱胎于华国。

    只是后辈不肖,竟使祖宗创造的瑰宝蒙尘遗失,反倒是被东瀛撮尔小国改良发扬,引为国术。

    更不可否认的是,被改良后的柔道和空手道的确变得更具威力和效率。

    对于嘉纳治五郎的亲自教导,苏乙心中充满期待。

    嘉纳治五郎何许人也?

    此老被后世称为现代柔道之父。

    他对哲彭国内各个柔术流派进行深入的研究,不视门户之见,博采众家之长,经过整理改革,使柔术技艺理论和技术趋向完善,并制订了一套较为系统的训练方法,确立了以投技、固技、当身技三部分为主的新的柔术体系,从而使传统柔术的面貌一新而改革创造成为现代柔道运动。

    正是因为嘉纳治五郎,柔道才会升华为哲彭民族文化的代表,现代作为奥运会项目和体育竞技的柔道搏击运动,就是嘉纳治五郎创始的。只不过竞技比赛中的柔术是被阉割过的,一些危险的招数和不适合在擂台上呈现的招式全部被取消了。

    苏乙所学的综合格斗里的寝技,就是脱胎于此老总结并发扬的柔道。

    嘉纳治五郎有个徒弟叫前田光世,在十多年前远渡重洋去了巴西,把柔道传到了南美的格雷西家族。

    后世曾一度统治MMA赛场的格雷西柔术,若论及渊源,也是来自于嘉纳治五郎。

    面对这样一位柔道之父,苏乙当然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亲自指点,来完善自己的武功。

    另外,嘉纳治五郎和别的哲彭人不同,此人是哲彭国内少有的“亲华派”,他认为中日两国唇齿相依,应该共同抵抗西方的侵略。他认为只有华国和平,东亚才会和平。东亚和平,哲彭才会和平。哲彭应该帮助华国强盛起来,将其倚为大树,而哲彭则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双方互相依靠,做真善之邻。

    此老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从光绪年间就亲自访华,考察华国的教育状况,并深度参与了清末民初华国的教育改革和现代化改造。

    他想要用改进教育的方式,来促进华国强盛。

    但彼时华国上下弊政积重难返,便是层出不穷的爱国人士也无能为力,何况他一个外国友人?

    但此老并没有放弃,回国之后,他创办了弘文书院,成为当时最大的华国留日学生教育机构。

    我们后世一些名字如雷贯耳的大人物,都是嘉纳治五郎的学生。

    比如鲁迅、李四光、黄兴、***、陈天华、张澜,甚至包括现如今在金陵的胡展堂。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嘉纳治五郎来华,绝对会在国内引起巨大轰动,他当年的学生都已经成为了华国的大人物。

    这些已经成为大人物的学生势必要对他列队欢迎,以示尊重。

    到时候国人就会知道,原来哲彭也有如此受人尊重的长者。

    想到这里,苏乙悚然清醒。

    自己是不是被哲彭人给利用了?

    现在因为热河沦陷,国内反日情绪高涨,民众纷纷对日抵制,这绝不是哲彭人愿意看到的。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嘉纳治五郎突然来华,如果媒体大肆宣传的话,毫无疑问一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平息民众对日抵触情绪,麻痹国人。

    这对哲彭人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对国内刚刚高涨的抗日情绪来说,就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但联想到和知鹰二樱社的身份,苏乙却不这么认为了。

    以樱社的激进和极端,他们才不会考虑要不要缓和华国民众的抗日情绪呢。

    这件事是和知鹰二发起的,所以他的初衷一定不是苏乙猜测的这样。

    大概率是和知鹰二向哲彭国内提出武术界访华的事情,国内当权的保守派一商量,觉得此事可行,顺便把嘉纳治五郎也派了过来,一举两得。

    和知鹰二正苦于不知道该给苏乙付出什么代价,知道嘉纳治五郎要来,立刻计上心来,决定顺水推舟。

    事情的真相苏乙还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不过苏乙没猜对的是,樱社也想到了嘉纳治五郎来华的影响,这和他们的初衷和理念相违背,自然是极力反对的。

    只可惜,事情已经不由他们做主了,当权的保守派说服了嘉纳治五郎,此老来华已成定局。

    于是,樱社只好顺水推舟,酝酿另一轮阴谋……

    七天后,嘉纳治五郎访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华国。

    这是原历史上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一切皆因苏乙而起。

    嘉纳治五郎的第一站并不在津门,而是在金陵。

    胡汉民等人为他们的老校长举办了盛大的欢迎晚宴,并纷纷致辞,诉说师生情深。

    这次无论中日报社,纷纷报道嘉纳治五郎其人的伟大事迹,歌颂他为和平而所做的一切。

    这其中,只有周某人发出不同的声音,在报纸上暗讽老师晚节不保,被人利用。

    但很快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被一些文人群起而攻之,骂他不懂尊师重道,大逆不道……

    苏乙吃瓜吃得胆战心惊,这也算是他害得周某人被“世人唾骂”了……

    华克之他们从热河那边也撤回来了。

    等他们修整几天后,苏乙把和知鹰二送来的关于重光葵的资料给了他们。

    “九哥想要做什么,你们都知道了吧?”苏乙环顾一周,“九哥已经不止一次向我提出,希望我能跟他一起行动,刺汪!”

    众人都默不作声,等着苏乙说下去。

    “我没理由拒绝九哥,所以我答应了,”苏乙微微一笑,“但不是现在。”

    “在刺汪之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目标,就是重光葵!”苏乙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各位,这次的行动非常重要,虽然我们掌握了重光葵非常详细的情报,甚至连他饮食起居的时间我们都指导的一清二楚。但,哲彭人现在对我们十分防备,重光葵身边的保护力量是以前的十倍,我们想要杀他,难度很大。”

    “更何况,情报虽详细,但这份情报是哲彭人提供的,我们也不能尽信。”苏乙接着道,“这次的事情,我们要做得更聪明,更巧妙一些。并且事后要不留痕迹,这次,我们也不以二踢脚的名义来做。”

    众人面面相觑。

    “耿爷,不落款?为什么?”孙凤鸣问道。

    “不落款!”苏乙道,“二踢脚的身份还不能彻底明了,所以这次事情成了我们也不能认。”

    “那岂不是要做无名英雄咯?”华克之笑了笑,“也好,起码可以让百姓觉得杀鬼子的不止有二踢脚和王九光,还有别人。”

    “要不我们干脆用别的名字吧?”一线天提议道,“以后要是还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用别的名字。”

    “这个提议不错。”众人都赞同,看向苏乙。

    “可以。”苏乙想了想,点头应下,“叫什么你们自己考虑吧。”

    “明天你们就出发,走海路去魔都,到了那里后,你们先安顿下来,在那边建一个落脚点。以后我们可能会经常在魔都活动,有个落脚点能让我们我们通过电报随时联系。”

    “注意,这次的行动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我敢保证,肯定有人在暗中盯着重光葵的一举一动,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等我们,抓住我们的尾巴。”

    “所以这次行动不但要杀了重光葵,还得要瞒住或者找出这个躲在暗中盯梢的人,我们一定要有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小心。”

    “等杀了重光葵,我们就去帮九哥。”

    第二天,二踢脚刺杀团坐船离津,前往魔都。

    几乎同一时间,嘉纳治五郎也到了津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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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40/ 第一时间欣赏影帝的诸天轮回最新章节! 作者:惠鹏鹏所写的《影帝的诸天轮回》为转载作品,影帝的诸天轮回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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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帝的诸天轮回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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