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3、传承
比赛的结果让现场一片哗然,赛场嗡声大作,久久不能平息。
甚至连裁判都忘了宣判,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人们不是没想过叶问打不过耿良辰,但绝对想不到,叶问在耿良辰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这是他们南方精心挑选出来的代表,可现在,代表却被耿良辰按在地上肆意摩擦,输得一塌糊涂。
丢脸!
太丢脸了!
没人能接受这个现实,甚至有人愤怒之下喊出了“打假赛”这样的话来,质疑这场比赛是同门师兄弟之间表演的双簧。
就连台上的三位宗师都这么怀疑,毕竟叶问出的所有招数耿良辰都提前洞悉,耿良辰又不是算命的,他凭什么能这么精准地料敌先机?
然而这场比赛对南方武人的打击再大,也不过是面子上的。
但对于叶问来说,却是毁灭性的打击!
全程碾压!全方位碾压!
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回合他就败下阵来,但叶问也清楚,再给他三十个回合,三百个回合,结局还是一样的。
这不止是技术上的差距,也是意识上的全面碾压。
活了四十年,叶问头一回生出“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练武”这样的怀疑。
面对满场质疑喧嚣的声音,叶问勉强对苏乙笑了笑拱手一礼,然后转身落寞地向外走去。
苏乙面无表情看着叶问离去的背影,脑子里却浮现出之前他和宫宝森有过的一次对话。
“良辰,咏春有你师兄陈识,这次叶问就算了吧,他自己也不想离家北上。”
“师兄有伤在身要养,叶问却年富力强,咏春一门的传承不是我师兄陈识一个人的事情,叶问学了咏春的功夫,就要担起传承的责任。宫师傅,哪怕是作为南方武人的代表,叶问也必须北上。”
“他都托人把话递到我这儿了,只怕他心意已决。”
“没事,我会说服他的。”
苏乙最终选择物理说服的方式,目前看来,效果已经显出来了。
在今天之前,叶问还是南方武林的英雄。
但今天之后,叶问会成为南方武林唾弃的对象。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是风光背后,必须承担的代价。
叶问到底有没有打假赛,即使苏乙开口为他辩解,只怕也将会成为一件没办法证实的事情。
原本观众们期待的一场龙争虎斗,结果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收尾了,这场比赛势必会成为本次选拔赛最具争议的一场。
至此,本次选拔赛的所有正赛全部结束。
万国格斗大赛将在三天后正式开始,明日还有一场传承切磋。
原本叶问只要在苏乙手底下撑过十个回合,他也会一并接受传承。
但他三个回合便被打下台了,自然是失去了资格。
接下来的三日,是叶问有生之年最难熬的三日。
他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甚至有激进的人跑去他家里扔石头和臭鸡蛋。
而苏乙这边,第二日一早就开始了他的传承切磋之旅。
传承切磋的地点就设在金楼。
在金楼的第四层有八间客房,本来只有苏乙和四位北方宗师住,这日南方的宗师也来了,分别住进了剩下的三间客房。
早茶用罢后,灯叔找到了苏乙。
“耿师傅,恭喜你成为万国搏击大赛的领队。”灯叔笑呵呵地拱手道。
“这是压力,也是责任,没什么好恭喜的。”苏乙摇摇头,“其实我更希望只是专心打好比赛就够了。”
“能者多劳嘛。”灯叔笑道,“您可能不知道,昨天您胜了叶问后,在佛山,关于您的画册都卖疯了。”
“画册?”苏乙一怔。
灯叔眼中有些促狭:“怎么耿师傅还不知道?你的画册不光是在佛山,整个南方,很早就有了。如果你有兴趣,我让人送几本去你房间里。”
苏乙敏锐觉得这些画册上可能没画什么好东西。
“那就有劳灯叔了。”但他没有拒绝灯叔的“好意”。
“耿师傅,今日共有七位师傅跟你传承切磋,七位师傅都会传你一手本门的绝活。”灯叔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里有些酸酸的,眼中的嫉妒难以掩饰,“从今之后,耿师傅你就一路飞黄腾达能,前途势不可挡了啊。”
“我能成名,是前辈们造出了时势,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苏乙淡淡道,“怒海狂涛,我能不能站稳,以后只能靠自己。”
他看向灯叔:“如履薄冰的滋味不好受,灯叔,你也年轻过,你应该试过。”
灯叔表情震动,看着苏乙良久,突然一抱拳,诚恳道:“耿师傅,真心祝你事事称心,一帆风顺。”
“谢谢。”
一扇门,一种传承。
一扇门,一场考验。
苏乙推开第一扇门,见到了荣师傅。
荣师傅是南海平洲人,师从大名鼎鼎的黄飞鸿,年轻时绰号“猪肉荣”。
这位老人在南国桃李满天下,地位非常高,如今已是七十二岁高龄了。
“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根据洪拳、佛拳,站在我师父的肩膀上,取虎之劲和形,又取鹤之姿和意,创出了虎鹤双形的拳路。”林世荣穿着练功服,笑呵呵走到了房间中间腾出的空地上,对苏乙招招手,“来来来,咱们搭搭手,我这儿有一手二飞蝴蝶拆连环扣撞,算是虎鹤双形最厉害的杀招,跟你虚实结合的打法有些类似,你品一品。”
苏乙先是恭恭敬敬鞠躬,然后站在了场中。
“你来攻我。”荣师傅很干脆,没有废话。
“得罪了。”苏乙从善如流,规规矩矩一记直拳打出。
啪!
荣师傅随手就拍掉了苏乙的拳头,皱眉道:“大力点,认真点,我扛得住。”
“是!”
苏乙进入状态,战术晃动近身,一套组合打出。
便在这时,荣师傅动了!
他左右双手如穿花拂柳般迅速拆解掉了苏乙的攻击,等苏乙下意识做出后续反击的动作时,他骇然发现眼前竟失去了荣师傅的踪迹!
这一惊苏乙非同小可,但他反应极快,立刻做出判断,向前倾倒。
但还是迟了。
下一刻,他只觉自己的双腿突然被别住,使得他失去平衡。
与此同时一只手五指张开自上而下一把扣住自己的脑袋,后腰一痛,整个人顿时便如下腰一般向后弯曲过去。
呼!
一只手肘稳稳停在苏乙的眼前,所有攻击戛然而止。
苏乙浑身汗毛倒竖,冷汗刹那间浸透全身!
刚才的一瞬间,他一度觉得自己要被打死了!
苏乙这么容易被这招制服,当然和他本着求学武艺的心态配合打斗有关。
但这招的凌厉狠毒,以及防不胜防,却是毋庸置疑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门绝学的杀招,本就很难破解,比如宫家六十四手的叶底藏花。
只这一招,苏乙到现在也破不了。
而且他知道对手怎么用,但自己就是使不出。这是因为他不明白这招的原理和发力方式。
还有叶问自创的杀招脱手标指,苏乙也是防不住,他知道对手怎么打,但就是防不住。
他现在克制杀招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对手没办法用出来。
但其实这是取巧的方式,所以苏乙一直都对传统武术抱有敬畏之心,并不觉得自己的综合格斗就一定有多厉害,有多高级。
荣师傅松开了苏乙,道:“你觉得这一招二飞蝴蝶拆连环扣撞,关窍在于哪儿?”
苏乙整理好心情,细细想了想,摇头道:“荣师傅,刚才被吓傻了,什么都没来得及想。”
荣师傅一怔,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孩子好生诚实,来来来,这次我慢一点,你再品品。”
慢一点,还是防不住。
苏乙再次心有余悸地起身,拧眉苦思了足足三分多钟。
这过程中,荣师傅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看着他。
“荣师傅,我觉得关窍在‘连环’二字上。”苏乙道。
荣师傅顿时眼睛一亮,嘴上却问道:“这一式杀招,若是不能拆解敌手招式便无法施展,后续还有扣、还有肘撞,这些打法完成了最后的杀招,你为什么不觉得关窍在这些上面?”
“拆、扣、撞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毫无间隙。”苏乙认真道,“尤其是您刚才身前绕到身后的身法,快到极致,如蝴蝶穿插,这么快的身法,不像是骤然发动,反倒像是提前准备好的。这一招表面看来,杀招在手上,但他的根本,却在身法上,是身法使得手法连环起来……”
荣师傅忍不住鼓起了掌,感叹道:“我这一招,只传过三人,你是第四个,但你是唯一一个看出这一招关窍的,而且是这么快就看出来的。耿良辰啊耿良辰你为什么不是我们南方人呢?”
苏乙矜持一笑。
“虎劲鹤姿,是这一招的关窍所在,你见过虎扑食、鹤走路吗?来来来,我一步步拆解开来,给你演示……”
接下来,荣师傅把这一招二飞蝴蝶拆连环扣撞掰开了揉碎了详细讲解给苏乙。
苏乙在第一个房间里花费了半个小时时间,最终恭恭敬敬向荣师傅磕了头,算是谢过传艺恩德,这才出了门。
临走前,荣师傅最后说了苏乙一番话,这番话颇为意味深长。
“南拳北传,是好事,宫师傅促成此事,也是一片好心。这次比赛让我看到,北方的武人比南方武人更能打了,这都是宫师傅的功劳。只是好事一定就会有好结果吗?时局动荡,战火蔓延,这样的大环境下,你做任何事情,最终都会被那些野心家利用,变了味道。”
“这年头儿,谁成事,谁覆灭,没人能看透,国术界只是小蚂蚁,一旦站错队,人家随手就碾死了,到时候咱们这些习武之人面临的,可就是灭顶之灾啊……”
“耿良辰,创新未必好,守旧也未必不好。我们都是身在局里,无法看清。谁对谁错,要看百年之后,国术还留下了什么。”
百年之后国术留下了什么苏乙不知道,但八九十年后国术现状如何,苏乙是知道的。
留下的是一地鸡毛!
跆拳道、柔术、拳击、泰拳,西洋、东洋、南洋,外来的所有武功,都大行其道。
唯有国术,成了老年健身操,或者骗子行骗的工具。
后世有人统计过,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平均年龄都在五十岁以上。
所以后世的传武到底是什么?
也许只是一种小众的广场舞吧。
荣师傅看不清的后路,苏乙已经看清了,并且回来了。
其实事到如今,苏乙也在用心把这个世界的任务当做一件事业来完成。
他想试试,能不能为国术找到一条出路,让它在一百年的后世也能发扬光大,遍地开花?
国术不该就这么销声匿迹,传武也不该最终沦为三流的骗术和小众的广场舞。
苏乙进的第二个房间里是董师傅,这老人鹤发童颜,精神矍铄。他就等在客厅里,袖子都提前挽起来了,似乎很迫不及待的样子。
不等苏乙行完理,他就摆摆手,嚷嚷道:“虚头巴脑的东西就免了!来来来,让我来先称称你的斤两,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学我的绝学。”
说着便呼哈吐气,运劲摆出拳架子。
“十招不败,我就传你韦陀献杖!”董师傅大喝一声,便一招恶鹰扑食向苏乙袭来。
董师傅打的是铁线拳,铁线拳本身是外家拳,但一般打铁线拳的,都会练少林的内功,以少林内功来催动铁线拳发力,从而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铁线拳刚猛是刚猛,但也并非一昧刚猛,其实这也是一门刚柔并济的拳法。
只是这门拳法要求每一招每一式都不留余力,拳拳拼尽全力,招招猛如虎狼。
这样一来,修习者就很难做到“刚柔并济”,通常都是奔着刚猛的路子一去不复返了,只放不收。
但其实上,铁线拳练到高深处要能收能放,举大锤拍蚊子,才是这门武功的最高境界。
只可惜,整个南国除了一个董师傅,再无人把铁线拳练成刚柔并济的地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苏乙骤一搭手,就被巨力震得倒退,很难想象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会有这么巨大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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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4、三个考验
苏乙的武功现在是什么水平?
这么说吧,可能境界没宗师高,但真打起来,胜负也在五五开的水平。
不够的境界,靠技巧、靠体能、靠天赋,还有临场发挥,完全足够弥补了。
但宗师们都有他们的独门绝招,苏乙到目前为止还没破解过任何一种绝招,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董师傅的铁线拳的确是刚柔并济,收放自如,但那又怎样?
拳怕少壮,七、八招过后,他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但苏乙却应付自如,守得密不透风。
便在这时,董师傅决定使用绝招了。
因为他发现靠常规的打法,他不是苏乙的对手……
到了第八个回合的时候,苏乙出招微微滞涩了一下。
下一刻,董师傅的绝招便倾泻而出了。
铁线拳中最霸道威猛的一招,韦陀献杖!
不管是什么绝招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施展它一定是需要蓄势或者蓄力的,绝招的施展绝没那么容易,也不止是做个动作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做动作的话,别人早就把你绝招学走了。
蓄势也好,蓄力也罢,都是有征兆或者是有准备时间的。
真正的高手会把准备时间隐藏在前招里,不让对手看出;或者是尽量掩盖发绝招之前的征兆。
但真正的高手也能感觉出对方发绝招的意图,比如现在,苏乙之所以出招微微滞涩,便是他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打断董师傅发绝招的意愿。
这是传承切磋,不是擂台比武,他学的就是人家的绝招,怎能不让人家发出来?
所以他任由董师傅发招。
只不过苏乙还是做了万全准备,因为还没到十招,如果他接不住这一招,就失去了在董师傅这儿得到传承的机会。
现在的苏乙,任何绝招他都想学!
久攻不下的董师傅突然中门大开,一掌拍向苏乙,身子绷如满弓。
掌到中途他突然变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苏乙的手臂。
这是防跑脱的后手,通常到了这一步,就说明大招下一刻就到了。
果不其然,满弓搭箭,利箭离弦!
下一秒,董师傅如蛮牛般进步,同时舌绽春雷,另一只手掌轰然拍出。
苏乙手臂被扣住,失去了第一时间躲避的机会,只能硬接。
而只要不躲,这一招防是防不住的,因为这一招所蕴含的力气太大了。
砰!
铁拳重重打在苏乙交叉护在胸前的双臂上。
刹那间,苏乙只觉像是一辆卡车撞击而来,整个人顿时倒飞出去。
好在他早有准备,第一时间便卸掉了大部分力气,再加上董师傅也没有用尽全力,所以他踉跄着退了几步,就站稳了脚跟,长长吐出胸腹中的气,由衷赞道:“厉害!”
这回轮到董师傅吃惊了。
他虽然收了五成劲,但这一拳之下,苏乙应该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才对。
甚至是有可能会双臂脱臼,需要他出手为苏乙正骨。
但苏乙吃了他这一击,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立马就张嘴说话了!
那他这杀招杀了个什么?
说好的是十招,但还有两招,董师傅已经不想打了。
没意义了。
“你和叶问不是假打,从这个房间出去后,我会给你担保。”董师傅神色复杂地对苏乙说道。
原来他之所以二话不说就开打,甚至在第八个回合就出绝招,就是因为他怀疑苏乙和叶问打假拳。
但现在苏乙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能练出这么一身武功的人,怎么会屑于做出那种事?
苏乙笑了笑道:“多谢董师傅。”
“刚才被你接住的就是我要传你的绝招咯,”董师傅道,“你要不要学?不学我换一个。”
“就这招。”苏乙笑道,“若非董师傅手下留情,我绝对接不住这招。”
“但你能躲过。”董师傅深深看着苏乙,“第八回合你出招前呆了一下,别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到。”
苏乙拱拱手不再说话。
“来,我教你这招韦陀献杖。”董师傅也不再废话。
学一门绝招,是从里到外,从发力方式,到关窍暗手,各方面林林总总全部都通了,才算学会。
第二个房间里,苏乙也耽误了半个时辰左右,这才出了房门,进了第三间房。
苏乙深吸一口气,心情隐隐有些激动。
他敢说,这次的际遇,绝对是他来这个世界最大的一场福利!
起码七个拳种的杀招绝学,全部传授给他,这样的待遇谁有?
古往今来,只怕也只他一个了!
第三个房间是南方三老的最后一位——何师傅。
何师傅是巫家拳的传人,巫家拳讲究交手不离七孔,手打三分,脚追七分。乘空而进,见隙必攻!
这是一门十分刁钻迅捷的拳法,拳架紧凑,刚劲不外露,势势相连,环环相扣,套路多直线往返,无跌扑、翻滚和跳跃等花里胡哨的动作,十分实用。
巫家拳不怎么出名,但这门拳**实战性绝对在南拳中名列前茅。
辛亥革命领导人之一的黄兴、“鉴湖女侠”秋瑾都练过巫家拳。
何师傅是个比较内向低调的人,他没有什么废话,对苏乙的态度也保持得恰到好处,传给了苏乙一招名为“狮子含球”的绝招,让苏乙叹为观止。
到了四号房,就轮到了北方宗师们了。
“良辰!哈哈哈!来来来,咱爷俩好好搭把手,早就想跟你小子打一场了!”
四号房里的人是马应涂马狠子,这人的脾气很对苏乙的胃口,两人一直以来相处得很不错。
“马师傅,这地方小也施展不开啊。”苏乙笑道,“再说我还馋着您的绝学呢,要不您先教我,以后有机会再跟您切磋?”
“不耽误不耽误!”马应涂笑呵呵道,“边打边教,你就用你的综合格斗,我也只用劈挂,看看咱爷俩谁更胜一筹!”
苏乙无奈,左右看看道:“这一屋子精贵,打烂了也不好……要不这么着,咱们谁打坏了东西,就算谁输?”
马应涂眼睛一亮:“这个好玩!得,就这么干!”
说罢,就迫不及待出手了。
马应涂绰号马狠子,又名闪电手,他的武功以毒辣、迅捷著称,而劈挂拳又讲究远则长击,近则抽打,可收可放,可长可短。
所以马应涂的拳风“韧性”十足,因为他远近都能打,长短都能来,无论碰上什么样的对手,他都没有太大的短板。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话是很有道理的。
一个快字,成就了马应涂宗师之名。
也就是苏乙,否则年轻一辈的还真没几个能跟上马应涂的快节奏。
双方你来我往以快打快,打得十分激烈,最终以苏乙踩坏一块木板算是输了半招,败下阵来。
这里就不得不说到综合格斗的另一个短板了,那就是不如传武的“纤细”和“精致”,类似于鬼头刀穿针、长枪绣花、大锤拍蚊子这种技术活儿,综合格斗的体系里是一概没有的。
所以这一阵苏乙输得心服口服,没有任何借口可找。
只要苏乙沉浸到打斗之中,打坏东西是必然的,他的风格就是粗犷豪放,根本顾不得打不打得坏东西。
马应涂虽打得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后面还有三个人等着苏乙呢。
他直接传了苏乙一路劈挂拳,算是比较大方了。
马应涂之后,便是杨成普。
苏乙和这位宗师交集不多,两人之间性情方面也有些不对路。
但这个人的人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两人之间也维系了起码的尊重和客气。
杨成普将他的成名绝学云手四动传授给了苏乙,他也算是倾心教导了,第一次接触太极拳的苏乙觉得自己受益匪浅。
客气地和杨成普告别后,接下来苏乙见到的是李书文。
李书文很开心地道:“小子,我会的全都传给你了,我可半点儿没留,今天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要不,咱爷俩练练?”
“李老,我这都一路练过来了。”苏乙苦笑。
这话还真不假,即使是杨成普跟何师傅也忍不住和苏乙动手切磋了几个回合。
“哈哈,那是因为你的玩意儿新鲜,大家谁不想尝个鲜?”李书文笑道,“今儿能传你武艺的这些人,谁看不出来你这武功象征的意义?你教徒弟教了半年,就教到了这程度,但凡是习武的,谁不对你的武功好奇?”
“”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找你的人多着呢。我问你,你过来这一路,南方的三个老家伙是不是谁也没提不想来北方的事儿?”
“还真是。”苏乙想了想道,荣老倒是说了南拳北传不一定好,但他也没说不想来。
“呵呵,在这之前,这三个老家伙可是打定主意不来呢。”李书文道,“他们为什么改主意?就是因为看见了你的武功!”
“他们是封闭、守旧,但他们不傻!他们知道,北方出了个你,他们南方要是还关上门自己玩儿自己的,那迟早就会自个儿把自个儿玩儿死。”
“所以你现在就算不让他们去北方,他们都不乐意了!羽田下了步好棋啊,南拳北传的事儿,稳了。”
苏乙道:“也算是好事儿。”
“行了,不聊这些了,来来来,我看看你的武功和那时候比进步了多少。”李书文兴致勃勃地说道。
“得,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苏乙笑道。
一老一少开始切磋。
双方都没使力气,打得很克制,也很随性。
有时候打着打着两人会停下来,争论一番,然后再接着打。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四十多分钟,李书文才警觉。
“哟,你得赶紧去找羽田了,他该等急了,快去快去,改天咱爷俩再练。”李书文催促道。
“好,那您老歇着,我先走了。”苏乙拱手鞠躬,和李书文告别。
“去吧去吧。”李书文笑呵呵摆手。
宫宝森的确等了苏乙很久了。
但他没有丝毫焦急的样子。
苏乙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喝茶,背对着苏乙,头也不回地道:“来啦?”
“宫师傅!”苏乙肃然拱手。
“学得怎么样?”宫宝森问道。
“南方三老,还有杨师傅,每人传我一招绝学。”苏乙道,“马老传了我一趟拳,李老之前便把八极拳和抖大杆子的功夫,对我倾囊相授了。”
“你的造化不浅啊,是个集大气运的人。”宫宝森转过身来,看着苏乙,“我这里有两招绝学,一招是形意拳的老猿挂印,还有一招,就是我们宫家六十四手的绝学,叶底藏花。”
“良辰,这两招,我打算都教给你。传了你这两招,我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国术界,也算是仁至义尽啦……”
苏乙有些动容:“宫师傅,您对我的大恩,我绝不敢忘!”
“我留给你的不是恩,是责任!”宫宝森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是传承国术,继往开来的担子!”
“这担子我背了一辈子,它有多重,有多难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而现在,我把它卸下来,交给了你!耿良辰,我不是在帮你,甚至可以说我是在害你!”
宫宝森的语气很激动。
苏乙静静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宫师傅,马三……”
“万国赛你要打出好成绩!”宫宝森再次打断了苏乙的话,“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考验!”
“万国赛后,我要和你打一场,咱们既决高下,也分生死!我会请我师哥丁连山作见证人。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个考验!这个考验过了,你活,没过,你死!无论谁生谁死,你和宫家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苏乙刚要张口,宫宝森却再次阻止他说话。
“我不知道你想要跟我怎么解释,良辰,我不需要解释了。”宫宝森神情复杂看着苏乙,“无论你和马三之前有什么恩怨,无论你杀他的理由有多充沛,都不需要解释。当然,你也不必再否认,这一切都没什么意义了。”
“咱们习武之人的道理,最终还是要落在拳头上来讲!”
苏乙默然。
“我还有给你的第三个考验,但我应该是看不到了。”宫宝森对苏乙道,“还记得我刚来金楼,说过的话吗?我没办完的事情,你要帮我接着办完。良辰,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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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5、第一届世界搏击大赛
老猿挂印的关隘在于“回首望月”,叶底藏花的关隘在于“蹑影藏形”。
两招绝活,宫宝森把它们毫无保留传授给了苏乙。
甚至宫宝森还把自己一生武学梳理的笔记,也一并给了苏乙。
“恩怨是恩怨,是非是是非,恩怨事小,是非事大。”在最后,宫宝森对苏乙如是说道,“我这辈子,在大是大非上无愧于心。恩恩怨怨到了仍不能堪破。你以后不要学我。成大事者,要心硬。”
“宫师傅,非要如此吗?”苏乙声音低沉道,“我可以向您承诺,您给我十年时间,十年后的今天,无论我有没有做完我想做的事情,我都会自缚双手,到您面前任您打杀,了却这段恩仇!”
宫宝森有些动容,却欣慰笑了:“你能说这话,就说明我宫宝森没有看错人!我相信,你杀了三儿,一定有你的理由。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三儿是我的儿徒,也是我师哥丁连山的亲外甥。他的仇一定要报,而且也等不了十年,更不会问是非。这是私怨,并非公理。”宫宝森语气平静,“良辰,这事儿在我这儿了结,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不是我,就是我师哥丁连山,是我女儿若梅,是老姜,还有形意八卦门的每一个人。”
“这仇恨就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不可收拾,你想这样吗?我也不想这样。”
“可是……”
“没有可是!”宫宝森打断苏乙的话,“这也是我最后的一点私心,你杀了三儿,我却捧你上了青云,我对他有愧啊……而你,耿良辰,我把一切都给了你,你要替我好好活下去,为了国术,也为了我。”
“但你不要以为我和你打就是为了寻死!如果你学了这么多东西到头来连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子都打不过,那你也承不了这么大的事儿,死了也该!”
苏乙喟然长叹:“宫师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您真的死在我手上,又岂是一句就此了结就能过去的?说句冒犯您的话,以宫小姐的性格,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您这么做,也许会害了她一辈子……”
宫宝森的表情变得有些黯淡,久久沉默。
“那你就娶了她!”宫宝森突然看向耿良辰,“你敢吗?你敢娶一个和你有杀父之仇的女人吗?”
苏乙被震了一下,道:“那我就更不能对您下手了!宫师傅,其实您真的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值不值得,我比你考虑得更清楚。”宫宝森打断了苏乙,“我虽然老了,但我也还没活够,如果不是考虑得一清二楚,我怎会做此选择?你不必再劝我了!更何况……”
宫宝森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盯着苏乙缓缓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苏乙劝不动宫宝森。
在之后的三天里,苏乙用了各种办法,但他都无法劝服宫宝森放弃他的想法。
这个固执的老人,坚定地认为只有一场生死之战,才是消除恩怨的最好方式,他才能对得起自己的内心。
无论苏乙怎么说,他都铁了心要这么做。
其实苏乙懂得,这世上有些结是解不开的,越解越拧巴,最终只有死能化解。
也许宫宝森不是真的想报仇,他只是想解开心里的那个结。
各国的武术代表团在选拔赛结束的当天就已陆陆续续赶到了佛山。
比武的地点依然选在了祖庙,南方的武人希望在祖宗的见证下,败尽来敌。
祖宗保佑,后辈武人能外御欺辱,共抗强敌。
因为之前魔都的冲突闹得不小,这次的万国搏击赛作为那场冲突的最终解决方案,受到了额外的颇多关注。
佛山来了许多外国记者,想要报道这一次的武术盛会。
在津门全程拍摄国术精英赛的那家电影公司之前尝到了甜头,这次联合了好几家公司,打算再次将这次的大赛影像拍摄下来,在全国范围放映。
这样的举动让有心之人也窥见了商机,西洋和哲彭同行都纷纷效仿。
随着各国代表团纷纷抵达佛山,这座祥和的小城开始变得喧嚣热闹起来。
也许是动静闹得太大了,各国驻两广的公使竟都纷纷表示要出席这次的比赛,打算前来观战。
这样一来,金陵当局也坐不住了,派出了果府代表前来,把这场赛事当做了一场外交活动。
凡事牵扯到了郑志就会变得无比麻烦。
赛事被延后了五天,苏乙作为参赛者领队,也不得不四处应酬,随官员们接受采访、会见外宾……
谨慎起见,苏乙特地给刘海清打了电话,联系到了三青团驻佛山的情报站站长,让他暗中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徒弟们。
苏乙还跟一线天也联系了一番,让他在暗中隐蔽好,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危机。
比赛正式开始的前一天苏乙得到消息,哲彭代表团里有一个化名为大下幸之助的人,其真实身份是哲彭竹机关的负责人岩黒秀夫。
一个特务头子隐姓埋名混在哲彭武术代表团里想干什么?
这引起了苏乙的警惕。
因为郑志人物的参与,这届万国搏击大赛的规格变得高了许多,甚至一个名叫“欧洲搏击协会”的组织也参与了进来。
而“万国”这个略带夸张的名字也改了,这场赛事正式更名为“第一届世界搏击大赛”。
赛事的主办方,变成了华国国术馆、欧洲搏击协会和哲彭柔道协会三方联合主办。
在哲彭方的“强烈建议”下,赛事的规则有了一些变化。
原本一回合定胜负的比赛,变成了两回合制,两个回合若仍未分出胜负则加赛,直至分出胜负为止。
原本被打下台就算输的规则,也变成了除非一方失去战斗力或者认输才算分出胜负。
原本这届比赛只进行徒手赛,但哲彭人说服了果府代表,也“说服了”暹罗、高丽和一些西方国家的代表,最终赛制被分为徒手、兵刃两项。
一共一百六十九个选手可自由报名选择徒手赛还是兵刃赛,也可以两项都报名,兵刃赛的规则和徒手赛的规则大概一致,只不过上台前要签订“生死状”。
另外,原本一方倒地要中断比赛的规则也变了,变成除非一方认输,否则不能以任何理由中断比赛。
总之,所有的规则都在变得向哲彭方有利的方向发展。
张紫珉、宫宝森虽据理力争,但奈何果府代表畏惧哲彭人,反倒是对国人呵斥压制,甚至是威胁,最终哲彭人的所有“建议”全部被赛事组委会采纳。
苏乙身为选手,对于规则的制定要避嫌,且他没资格参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为这么点事儿,他也不至于化身二踢脚去干掉果府代表,或者说暗地里威胁果府代表。
而且苏乙觉得哲彭人更改后的赛制虽然对哲彭方有利,但其中有些规则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完善了赛制,是起到积极作用的,日后很可能会作为国际赛事的标准规则存在下去。
华国武人提前适应这些规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哲彭人的更改让赛事变得更残酷了,他们宣扬所谓武士道精神,认为真正的男子汉应该无惧无畏。
也许他们还存着用这样的规则吓退对手的目的,但很可惜,无论是华人还是洋人,没有一个因此而退赛。
除了赛制,比赛流程也有了很大改动。
原本一共一百六十九个参赛选手,要进行三轮淘汰赛,选出三十二强,进入正赛环节,再通过积分制决出名次。
但哲彭人煽动多国反对这样的赛制,认为这样的赛制很不合理,尤其是积分制,只对华国人有利。
他们觉得华国人参赛人数最多,如果是积分制的话,一定会发生打假赛的情况,华国人会利用赛制漏洞,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所以他们提议用一场淘汰制。
也就是说,只要打输了,就会被淘汰。
除了华国和哲彭,其余国家参赛人数都很少,甚至有的国家仅有一人参赛,一场淘汰制对他们来说太不友好,所以遭到了一致反对。
最终哲彭人妥协,赛制变成了淘汰赛为一场淘汰制,正赛为两败淘汰制。
选拔赛旨在选拔出三十二个参加正赛的选手,无论是徒手和器械赛都是如此。
赛事对手随机抽取,所以一定会出现国人内战的情况。
在抽签这个环节,苏乙提出建议,所有签现场制作,现场封箱,并请各国代表投票选出来的公证人现场抽取,这样一来就杜绝了所有的暗箱操作。
苏乙敢肯定,如果抽签规则有漏洞可以钻,哲彭人一定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苏乙的建议得到了支持和采纳。
同时,在哲彭和西洋人的建议下,裁判团队也加入了外国裁判。
赛制规则协商确定后,哲彭人又出了幺蛾子。
他们提出在大赛开幕式上,伪满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代表队出场。
华国从上到下坚决反对,甚至不惜以退出比赛威胁。
这次就连大部分西方代表也选择站在华国这一边,哲彭人的图谋最终没有得逞,两个从东北赶来的汉奸武人,最终连夜灰溜溜地离开了佛山。
选手报名的时间定在比赛开始的头一天,一共一百六十九位选手,报名徒手赛的共一百二十二人,报名器械赛的共九十四人。
这其中,有四十七个选手既报名了徒手赛,也报名了器械赛。
这四十七人中,华国人占了二十三个,哲彭人占了十八个,其余国家的人一共六个。
值得一提的是,苏乙的徒弟们除了一个比尔安德伍德,其余人全部只报了徒手赛,没有参加器械赛。
第二日一早,盛大的开幕式隆重开始。
各国武术代表团依次入场,赛事主办方、各国公使代表,都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紧跟着是抽签仪式,参赛选手的编号之前在报名的时候就定好了,苏乙是十三号选手——一个在西方人看来并不吉利的数字。
这个数字代表着撒旦。
抽签的方式很简单,是把所有的写了号码的纸条全部揉成团,装进一个密封的箱子里,然后由公证人每次抓取两个纸团,这两个纸团上所写数字代表的选手,就是要进行对决的对手。
公证人抽出对手,由金楼唱菜名的伙计大声唱出上面的号码,一边有专门的书记员,记下对决双方的场次和姓名
今日的抽签,只抽出徒手赛的赛程对手。
按照赛程,徒手赛和器械赛间隔一天进行。
比如今天是徒手赛,明天就是器械赛,后天又轮到徒手赛……
对决的顺序也是按照公证人抓取的先后顺序进行。
苏乙的号码是在后来才被抽取到的,他的对手是一个哲彭人,叫恒源熊志。
没听过这名字,应该不用在意。
抽签结束后,有人欢呼,有人振奋,有人抱怨。
作为参赛选手众多的华国和哲彭,双方都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况发生。
其中哲彭抽到四组,华国抽到了七组!
甚至苏乙的七个弟子中,有两个居然好巧不巧地抽在了一起,要两两对决!
这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毕竟淘汰赛共六十一场比赛,华国的参赛者就有五十二个人,只有七组抽到一起,其实已经不算多了。
这场赛事的擂台只设置了一个,一场比赛加上选手上下场以及准备的时间,再加上两回合的时间,计划是在十五分钟左右。
赛程规定每天只赛二十场,早上下午各十场比赛,淘汰赛一共三天赛程。
加上中间间隔的器械赛事,要六天时间,才能把淘汰赛打完。
抽签结束后,第一组上场比斗的选手就是一个华国人和比国拳击手的对决。
裁判是个哲彭人。
这华国选手是个南方武人,名叫邓龙,是侠家拳的传人。
侠家拳和其他南派武功有所不同,是少有的刚烈威猛,长桥大马,打起来大开大合,十分大气。
0836、两场胜利
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只要能够从之前的选拔赛出线站在这里,起码武艺是绝对过关的。
虽然在苏乙心中这个邓龙的本事只能算是二等偏上,但在场的武人有一个算一个,能被苏乙列为一等的,本就没多少个。
比赛即将开始,邓龙看起来有些紧张,他的师父跟在他身边,面色严肃地一直在交代着什么。
但苏乙却发现他师父越说,这个邓龙就越紧张。
搞什么飞机?
苏乙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远远就听见他师父在碎碎念。
“阿龙,一定要赢啊!你是第一场,你要是输了,咱们整个门派都会蒙羞,全国人民都会视你为耻辱……”
“师父,我没和洋人打过啊,我不知道……”
“没打过也要赢!就算死也要撑住!听到了吗!”
苏乙忍不住摇摇头,此时他已走到了跟前。
师徒二人见了苏乙都很尊敬,急忙拱手问好。
苏乙摆摆手,开门见山对邓龙道:“看到那个比国拳手了吗?”
邓龙点头,表情似乎更加紧张了。
“他很强壮,个子也比你高,手脚比你长。”苏乙道,“但他是个练拳击的,他的拳肯定很重,你只要挨一下就会受不了,所以上去后能躲就躲,尽量不要硬扛他的拳头……”
邓龙怔了怔,没想到苏乙过来是跟他讲战术,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立刻打起精神,认真听起来。
“拳击手出拳很快很重,而且简洁有力,他的身体抗击打能力也很强,可能你打他十下他都没反应,但他一拳就能打倒你!”苏乙接着道,“因此,你要充分发挥你的灵活,跟他游斗!拳击手一般都不会用腿,这是他的弱点,你要抓住!上去后可以多用腿功,但记住,不要踢太高!”
“最好一开始只攻他下盘!可能你打中他十次他都没反应,但不要着急,你每打中他一次,他心里的火气就会加一分,他心里也会更急躁,想要抓住你。”
“这个时候就是考验你的耐心,沉下心来稳扎稳打,他再急你都别急,一直等到他彻底心浮气躁了,你再全力出手,一击锁定胜局!听明白了吗?”
邓龙下意识点头,神情有些激动。
刚才他师父只是告诉他不能输,但却不告诉他该怎么赢。
可现在,他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长得像一头大黑熊的洋人了。
苏乙拍拍他的肩膀道:“只要你放轻松,稳扎稳打,这局你赢定了!那个洋人徒有其表,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输给他,你算阴沟里翻船,知道吗?”
“耿大侠你放心,我绝不会阴沟里翻船!”邓龙亢奋地道,一瞬间便信心大增。
“上台去吧,”苏乙神色如常点点头,“赢了这局先别走,留下来给我帮忙。”
“好!”邓龙使劲一点头。
“耿大侠,师父,那我去了!”
等邓龙意气风发上台后,邓龙的师父满脸惭愧对苏乙拱手,讪讪道:“耿师傅,让您见笑了,我是不是差点好心办坏事了?”
苏乙对他笑笑:“怎么会?您只是关心则乱嘛。”
台上,双方选手已准备好,比国的拳手身高在一米九以上,而邓龙的身高还不到一米七,比较矮小,双方的体格形成鲜明对比。
邓龙上台后,一些洋人发出哄笑声,对着邓龙指指点点。
站在高大威猛的洋人面前,邓龙就像是个小鸡仔般瘦弱。
苏乙本来看着台上,突然似有所感,抬头向哲彭人的观战席那边看去。只见两个哲彭中年人正看向他,其中一个对苏乙很友好地点头微笑,另一个却表情傲慢,似有不屑。
那个对苏乙友好的人叫前田光世,是嘉纳治五郎的弟子,另一个傲慢的人叫船越义豪,是空手道创始人船越义珍的亲儿子。
“耿桑真是有好敏锐的感应。”前田光世赞了一声,“敏锐的感应对于一个武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赋。怪不得师父他老人家对耿桑赞不绝口,夸他是天才。”
“嘉纳桑也许看走眼了!”船越义豪不屑地打量着不远处的苏乙,“这个家伙除了身体比其他至那人强壮一点,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听说他是津门的帮派头目?也许他的战绩都是他的手下吹捧出来的!”
“一个人的武艺如何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前田光世失笑道,“义豪君,刻板的偏见只会让人迷失。这个在台上的华国人之前还很紧张的样子,但耿桑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就信心十足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本事?”
“有信心就能赢吗?”船越义豪冷哼一声,“我还有信心当陆军大臣呢,但是我可以吗?”
前田光世给他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两人说话间,台上的比武已经开始了。
随着哲彭裁判一声令下,比国拳击手发出恐吓的吼声,率先发动了攻击。
稳扎稳打!灵活躲闪!主攻下盘!
邓龙牢记苏乙为他制定的十二字方阵,开始了游斗。
比国拳手非常强壮,每一拳都虎虎生风,看得出非常有利。
但邓龙全程猫着腰跳来跳去,在擂台上四处乱窜,根本不给比国拳手靠近他的机会。
时不时邓龙就会抽冷子踹比国拳手一脚,但只踢腿,高度绝不超过腿弯。
邓龙的战术成功了!
随着比赛进行比国拳手另一个重大缺点暴露出来了,那就是他转身很慢。
邓龙充分利用对手的弱点,不断打比国拳手的身后,游走于四方。
这期间,比国拳手设了个套,邓龙踏入陷阱差点被对手抓住,但幸亏及时挣脱,逃过一劫。
双方你来我往,都没有对对手造成太大的威胁。第一回合五分钟时间很快过去,裁判宣布休息两分钟,再进行第二回合。
台下早准备好了温水,邓龙下台补水的时候,整个人还十分亢奋。
“耿大侠,您的办法太管用了!”邓龙激动道,“我已经感觉到那个比国人有些急躁了!下半场我一定能抓住机会打倒他!”
苏乙点点头道:“只要你稳住,赢是必然的。”
邓龙信心大增。
两分钟后,下半场比赛重新开始。
比国人果然打得急躁起来,他迫切想要抓住邓龙。
他坚信,打败邓龙只要一击。
但就是这一击,他始终打不到对手的身上。
反观邓龙时不时替他腿、打他背、甚至是踹他的膝盖和腿弯。
这些攻击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很强,让比国人烦不胜烦,发起怒来。
某一刻他终于崩溃,大叫着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向邓龙冲来,想要拼着挨打也要抓住邓龙。
邓龙顿时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佯攻骗得对手前来,拉长桥弓大马,爆喝着一拳打出,狠狠打在对手的下巴上!
这一拳的爆发力极强,是侠家拳独有的抛拳发力方式,力道非常刚猛。
比国人这一拳吃了个结实,当场便仰面朝天重重摔在了擂台上,直接晕死过去。
邓龙顿时激动振臂狂吼起来。
“注意力集中!”苏乙在台下瞪眼大叫。
裁判都没发话判你胜,你瞎激动什么?
邓龙一个机灵,这才记得苏乙之前跟所有参赛者都强调过的规则,打倒对手后不要停,要继续打,除非裁判分开或喊停,否则攻击不能停。
邓龙有些心虚地看了眼苏乙,然后急忙停止欢呼,戒备地看着倒地的比国拳手。
哲彭裁判上前蹲在比国拳手跟前检查一番,确认这人已经晕死过去,这才站起来大声宣布:“43号胜!”
轰!
现场顿时变成欢乐的海洋,台上的邓龙也激动得又叫又跳起来。
比国人很快就自己清醒过来,被同伴们搀扶着下台去了,他有些沮丧,因为这场失败意味着他直接被淘汰出局了,他的征途刚开始就结束了。
邓龙很快摆脱恭喜他的人们,来到了苏乙跟前,他还记得苏乙交代他的话。
“耿大侠,我来啦,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他眉飞色舞地道。
苏乙看他一眼,道:“搬一把椅子过来,待会儿一回合结束你要给下一个上场的同胞推拿放松。告知所有人,上场的人无论胜负,除非是受伤,否则都要给下一个上场的人端水推拿,这规矩就这么定了。”
“好!”邓龙现在对苏乙的话奉若神明,哪儿有半句推辞?
第二场是中日之战。
上场的是苏乙的老熟人李元智,他的对手是哲彭松涛武馆空手道传人江上茂。
李元智和苏乙现在算是混得比较熟了,上台前不用苏乙招呼,自己就跑到苏乙跟前来了。
“耿师傅,有没啥提点的?”他笑嘻嘻道。
“跟你说说空手道。”苏乙对他笑笑,开始交代。
“空手道起源于咱们的唐手,主要是徒手战法,手脚并长,还有摔法和擒拿,有一击必杀的招式,它的招式简洁有效,刚柔并济,你尤其要注意,他们腿法的力量很大,而且也很擅长摔跤,如果他们打倒你,他们不会停止攻击,而是在地面上继续用擒拿手法制住你,直到你认输!”
“李师傅,你的八极拳也走得刚猛的路子,不妨充分发挥你的优势,不要给对手拉开距离的机会,近身猛攻他!就像你一直在做的一样!”
“那我要是三板斧没拿下对手呢?”李元智问道。
苏乙想了想,道:“自己发挥,但如果你被他擒住,立刻叫停认输!”
李元智看了眼已经走上台的对手,冷笑道:“头一回跟小鬼子打,拼了命也得拿下他!我这一战,不用两回合!”
“耿师傅,你给我温好酒,我去去就来!”李元智豪气无双地道。
他说得倒也没错,以李元智的风格,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对手,他失败的几率是很大的。
这是个“三板斧”式的抢攻型选手。
“酒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温好水。”苏乙道。
李元智一怔,勉强道:“也行!”
说罢头一甩,就上台去了。
三分钟后,李元智站在台上仰天怒吼。
在他一边的地上,躺着昏迷不醒的对手。
李元智果然做到了他所说的,一回合之内就拿下了对手。
苏乙啧啧称奇。
其实李元智能胜绝对是有运气成分的,他的这个对手实力非常强劲,刚上台就和李元智一样,选择抢攻。
两人第一击都打中了对手,两人的力量都非常大,严格说来还是哲彭人更占便宜一点。但李元智咬牙撑住继续猛攻,哲彭人却选择了暂避锋芒。
这个选择直接决定了这场比赛的结果。
接下来李元智的攻击如疾风骤雨般,就没停过。
哲彭人的防守极为严密,但久守之下也渐渐不支,于是他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忍着挨了李元智一击,然后展开反击。
只可惜他这一击因为李元智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反倒躲过了!
如果这一击打中的话,只怕攻守双方立刻易主,结局可能就此改写。
李元智站稳脚跟趁着哲彭人招式用老再次发动凌厉攻击,这次哲彭人守不住了,被李元智两拳一脚打了个结实,晕死在擂台上。
国人连胜两场,台下顿时变成欢乐海洋,所有华人都在振臂狂呼,十分激动。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与有荣焉的表情。
李元智如高傲的公鸡般走下台,端起苏乙面前的一碗水一扬而——
“噗!”他直接喷了出来,气急败坏大喊:“不是说温水吗?怎么这么烫!”
“哈哈哈……”邓龙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李元智就要去跟他打闹,却被一群人拥在中间举了起来,欢呼着抛向空中。
这一幕让有些人极为不爽。
“赢了一场无关紧要比赛而已,有必要这么激动吗?真是大惊小怪!”
“对于至那人来说,赢我们英勇的大哲彭帝国勇士一场,可能是他们最高的荣誉了!呵呵,这个可怜可悲的民族……”
“哼,这个家伙最好不要碰到我,不然我撕碎了他……”
0837、第一天赛事
第三场比赛对决的双方是一个暹罗拳手和哲彭武士。
暹罗一直为自己历史上从未沦为殖民地,保持独立自主的国家主权而骄傲,但其实不过是墙头草两边倒,在夹缝中求生存罢了。
这个暹罗拳手看起来挺有实力的样子,但只是象征性地打了几个回合,就直接认输了。
哲彭武士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投降。
第四场比赛是国人“内战”,两个都是北方人,其中一个是太极高手马成志。
和他对战的北方拳师苦笑着拱手道:“马师傅,别说我赢不了您,就算是这一场我侥幸赢了您,我心里也清楚,论实力,我是不如您的。干脆我也甭耗费您的体力,暴露您的武功了。我认输!”
马成志急忙道:“赵师傅哪里话?你我武功在伯仲之间,我从来都不敢小觑您。”
“哈哈,那咱们不如等万国赛结束了再自行切磋一场,到时候马师傅您别推脱啊!”赵师傅哈哈一笑,随即举手向裁判示意。“我认输!”
马成志对着赵师傅深深鞠了一躬。
台下的国人爆发出热烈掌声和喝彩,但这次不是给赢家的,而是给赵师傅的。
能在选拔赛里过五关斩六将进入正赛,谁敢说赵师傅没有真本事?
但他这么艰难杀到了正赛里,却宁愿一场不打就认输,甚至都没正式亮个相再走,就结束了这场世界搏击大赛之旅,一般人谁能甘心?
赵师傅此举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牺牲自我,赢得所有国人尊重。
无论是南方武人还是北方武人,都一起鼓掌喝彩,向他致敬。
赵师傅眼眶有些湿润,尴尬打着哈哈,很不好意思地溜了。
显然他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有如此待遇。
裁判直接判马成志赢,晋级下一轮。
苏乙微微沉吟,叫来一人吩咐道:“还有六场咱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的,你去找到这十二个师傅,让他们和自己的对手提前碰面,如果要打,就提前在场下分出胜负,到了台上直接认输便是。”
这人应下刚要走,苏乙又叫住他:“这个建议先去给宫师傅他们去汇报,他们若同意再去通知那十二个师傅。”
“知道了耿大侠!”
接下来的第五场也是今早最后一场比赛,对战双方是一个白俄大力士和高丽人。
白俄人练的是摔跤和简单的军队搏击技巧,显然是有行伍经历的。
高丽人则练的是跆跟。
跆跟属于高丽古武术,原名叫花郎道,是在高丽新罗时代一个叫花郎的士兵结合中华武术创出的,从古代流传至今,算是高丽人的传统武术。
到了近代,半岛被哲彭占领后,半岛被禁止所有文化娱乐活动,跆跟练习者自然也在劫难逃,为了避免被当局逮捕,于是便在半岛境内销声匿迹。
一些不甘寂寞又或者被生活逼迫的人则远离国土,来到华国谋生,或是从事抗日活动,现在台上的这个高丽人,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后世的跆拳道,是五十年代左右由崔鸿熙以空手道为基础创立的,只是借鉴了跆跟的套路,严格来说跟跆跟不算一个武术谱系。
高丽人打得不可谓不拼命,他近乎自残般不断向白俄人发动攻击,但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甚至是技巧,他都和这个白俄大力士相差甚远,最终他坚持到第二个回合,满身是血地落败,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悲壮的印象。
早上的比赛就这么结束了。
中午用餐的时候,苏乙是和几位宗师在一起吃的,他提出由自己客串“临场教练”的建议,并阐述这么做的必要性,得到了宗师们的一致赞同。
现在还没有临场教练这种说法,但苏乙指导的前两场比赛起到的效果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宗师们都愿意让苏乙试试。
而苏乙之所以愿意接下这个差事,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他需要在武术界培养自己的班底,树立自己的威信,而且近距离观战和指导战术,对他自己来说本来也是一种促进技术和格斗思维的机会。
另外,苏乙早上关于国人“内战”提前在台下分出胜负或者协商一致的提议,也受到宗师们的一致好评,大家都觉得苏乙做事周全细致,这么做不但避免了晋级者的武功路数暴露给对手,也避免了那些不想放弃比赛的选手,被观众非议“不识大体”的场景。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之前那个赵师傅,有那么高的觉悟。都是千辛万苦杀进决赛的,凭什么就要轻易放弃?
下午快开赛的时候叶问找到了苏乙。
“耿师弟,听说你要做临场教练?不知道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叶问穿着一身长袍,看起来很儒雅的样子。
这些日子叶问的日子可不好过,他被寄予厚望,当做南方武林的代表,但却在苏乙手上没有撑过三回合。
虽然有宗师和苏乙分别出面公开承诺叶问没有打假赛,但根本没办法阻碍谣言的蔓延,也没办法杜绝南方武人对叶问的恶感。
也许他们不是不相信叶问,只是需要为自己的失败找一个发泄的渠道。
叶问很不幸,充当了这个角色。
之前的叶问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意气风发,自信成熟的样子。
但现在,他整个人则变得阴郁了一些,情感似乎更内敛了,古井无波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没什么的,”苏乙笑道,“不过一人智短,二人计长,有师兄帮我查遗补缺,我求之不得,再者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武学上的问题。”
叶问对苏乙拱手一礼:“谢了。”
下午的第一场依然是华国“内战”,这一次是一个南方武人,一个北方武人。
两人在中午的时候在私下里就打了一场,结果是南方的武人胜了。
这南方武人是儒家拳的张孝才,在早先的选拔赛中,他作为南方武林的“种子选手”第一批出场,被寄予厚望,结果败在了鹰爪功传人陈素峰的手上。
之后他痛定思痛,五战五捷,直接出线。
他本身的实力是不容置疑的,能够再次脱颖而出也在苏乙意料之中。
两人上台后,北方武人干脆利落认输了。
现场的观众们再次发出欢呼,为认输者喝彩。
“至那人在搞什么名堂?”另一边,有的哲彭人不乐意了,“既然打都不打就认输,为什么还要报名参加比赛?这些该死的蠢货!”
“我猜,这是至那人所谓的谦虚和面子在作祟,呵呵,这个虚伪懦弱的民族总是为自己的弱点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可笑!”
哲彭方面领队的前田光世和船越义豪也在谈话,但他们明显知道更多内幕。
“据我所知,华国人让所有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组合,提前在场下就分出了胜负,或者商议好了结果,所以上了台后才会直接认输。”前田光世道,“他们这么做很聪明,而且这又是耿桑的主意。”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些至那人只会耍这种小聪明。”船越义豪却不这么看,冷笑着道,“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他们只会原形毕露!”
前田光世没有接话,笑呵呵道:“义豪君,下一场是你的徒弟博古真阳上场吧?听人说,他继承了你的七成武艺,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对吗?”
船越义豪傲然道:“不错,真阳的确是我最出色的弟子,他学习空手道十年,就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他的天赋,即使是我的父亲都赞不绝口呢。”
“哦?连令尊都夸赞博古真阳吗?那看来他的确是个天才了?”前田光世呵呵笑道,“义豪君,博古真阳的对手叫姜铁山,他恰好是耿桑第一个徒弟,按照华国人的说法,叫做开山大弟子。”
“教了半年时间的半成品?”船越义豪不屑一顾,“我承认耿良辰的综合格斗有可取之处,但对他徒弟的武艺我深表怀疑。至那人最愚蠢的一点在于,他们总是喜欢把自己的亲人或朋友推到不该他们企及的高度去,以为这是帮助自己的亲人朋友,但实际上,这是在害人!”
“这叫裙带关系。”前田光世笑道,“不过耿桑应该不是这种人,否则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对他那么推崇。”
“哼哼!”船越义豪冷笑两声,“是不是,马上见分晓了!我赌真阳在十招之内,就能拿下这场胜利!”
姜铁山,苏乙的开山大弟子,此人是脚行出身,其父是苏乙手下的大把头,他自己则自小在郑山傲的武馆学八卦掌。
姜铁山本身的武功就十分不俗,八卦掌练得炉火纯青,颇得郑山傲看重。
因为他父亲和苏乙的关系,姜铁山本人对苏乙也十分敬重,在郑山傲死后,他主动提出要拜苏乙为师,跟随苏乙学习综合格斗。
苏乙几番考量过他的本事和人品后,决定让姜铁山成为自己的开山大弟子。
此时姜铁山就站在苏乙的面前,听苏乙给他讲述空手道的特点。
叶问也在一边旁听,听得很认真。
“按照我所得到的资料,你这个对手博古真阳在哲彭本土非常有名气,本身的实力不俗,所以你千万不要大意。”苏乙吩咐姜铁山道,“上台后沉住气,把平常所学发挥出来八成,这场比赛就绝对万无一失,懂吗?”
“知道了,师父!”姜铁山恭敬道,“您放心,我要是输了,提头来见!”
“我要你的大脑袋干嘛?”苏乙没好气道,“快滚去打!”
“是!”
等姜铁山走远后,叶问突然问道:“耿师弟,你刚才这么说是为了鼓励他,让他有信心,还是你真的这么以为?”
“两者都有。”苏乙笑道,“我是在用一个事实来鼓励他,让他知道自己很强,只是不能大意,要认真对待比赛。”
叶问道:“看起来他的年纪比你还大一些,但是他对你真的很尊重。”
苏乙幽幽道:“这货才十八岁,他只是长得有点着急。”
叶问“噗”地一声笑了。
这后世都烂大街的梗,在叶问这儿却十分新鲜,直接把他逗乐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却忍俊不禁。
“耿师弟你……哈哈,非常幽默。”叶问有些脸红,很不好意思地笑道。
苏乙笑道:“这几天头一次见叶师兄笑,我一直都以为师兄你在怨恨我。”
叶问神色一动,看着苏乙诚恳道:“耿师弟,我对你没有怨恨,这些天的风言风语,只是让我认清了世态炎凉,但败在你手上,我是心服口服的。这些天我也想通了,脏事咏春一道,你的境界就远超于我,我现在不如你,这是事实。”
“但未来却未必。”叶问紧跟着补充一句。
苏乙道:“那师兄可要努力了。”
话锋一转,他指着台上已经在互相鞠躬的一对对手,对叶问道:“哲彭人狼子野心,从官方到民间,都妄图征服我们的土地和人民,方方面面他们都要横插一手,这次他们来武学界了。”
“叶师兄,你能想象到,如果这次的搏击大赛咱们国人被哲彭人压一头,会有什么后果吗?”
叶问皱眉想了想,疑惑道:“这次打不过是我们技不如人,那就下次再努力咯,能有什么后果?”
“叶师兄你久居佛山偏安一隅,识不破哲彭人的险恶用心,也情有可原啊……”苏乙叹了口气,“我来告诉你答案,叶师兄。”
“如果哲彭人这次赢了我们,他们一定会大肆宣传,抬高他们的武艺,抹黑我们的国术,甚至他们会把我们的国术贬低到一文不值,进一步质疑我们这个民族的素质。他们会借题发挥,让社会各界对咱们国术失望,认为我们的国术不堪一击!”
“他们会趁机四处开办哲彭武道馆,宣传他们的武术和文化。等我们的国术被冲击得臭名远扬不堪一击的时候,也许他们会出手迫害我们这些武人,把我们祖宗传下来的武功变成他们的,然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0838、冲突
如果哲彭人真的能在这次的搏击大赛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那这件事的可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具体有多大?
只怕苏乙知道的比哲彭人自己还要清楚。
后世,他见多了这种以点破面的舆论战术,其后果真的可以严重到颠覆一个国家。
苏乙只是说了个大概,叶问的世界观就被颠覆了。
他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他有心驳斥苏乙是杞人忧天,危言耸听,但偏偏苏乙所说的一切有理有据,逻辑严谨,真的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而他进一步又想,连苏乙这样一个外人都能想到这么多,哲彭人自己又岂会想不到?只怕他们还有更恶毒的想法!
久居承平之地,南方人对哲彭人的威胁其实根本没多大概念,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北方人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打下热河,就是哲彭这个弹丸小国的极限了。
这是有生之年头一次有人直观地告诉叶问,哲彭人的威胁已迫在眉睫,国人却懵懂不自知,浑然不觉陷阱就在脚下!
“你这些推测,宫师傅他们这些前辈知不知道?”叶问惊疑问道。
“老人家们只怕也想不到这么深。”苏乙道,“我也没必要告诉他们这些。”
“为什么?”叶问下意识问道。
“因为有我在,哲彭人就算有再多图谋又岂能得逞?”苏乙淡淡一笑。
扑面而来的霸气,让叶问虎躯一震,颇为动容。
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己这位师弟为什么会被人叫做“大侠”了!
“注定不会成功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说出来让大家徒增忧虑?”苏乙笑呵呵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其实很佩服师兄的人品和武功。”
“你佩服我?”叶问自嘲一笑,“别恭维我了,我年已不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好听点,叫趋吉避险,独善其身;说难听了,叫自私自利。老实讲,如果不是这次会出风头,只怕我不会做这个南方武林的代表。如果早知道无论输赢都要去北方,打死我都不会迈出培德里半步!”
“你知道这次的事情给我最大的教训是什么吗?”叶问看向苏乙,“是是非只因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我一直都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不害人,别人也别来害我。但这回,因为一时意气,终究是入了局,尝了苦果。所以师弟,我这个人武功不如你,也没有你有担当,你佩服我什么?”
两人说话间,台上已经开打了。
发动猛攻的是哲彭武士博古真阳,他率先对姜铁山发动猛攻。
不过姜铁山看似岌岌可危,其实有惊无险,防守得很稳健,而且时不时反击控制着节奏。
苏乙看了一眼就知道只要姜铁山不大意,这场比赛稳了。
那个哲彭人下盘不稳,而且似乎急于求成,现在不惜耗费体力猛攻,但能坚持多久呢?
攻得时间长了,久攻不下他必然会急躁和自我怀疑。
攻得时间短了临时改变战术,那时候就会进入姜铁山的节奏。
“不害人,不恃强凌弱,这就是好人品了。”苏乙回过头,继续跟叶问说话,“这乱世,人人如虎狼,不害人的人有几个?起码我不是。”
“习武之人必心生戾气,身怀技艺,怎能忍住不施展一番?能不凭恃武力欺负别人,谁能说不是好人?”
叶问苦笑:“也许我只是怕麻烦。”
你就是怕麻烦……
苏乙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嘴上却道:“叶师兄,有的麻烦可以躲,有的麻烦是躲不掉的。比如哲彭人,对于他们来说,任何一个有本事的华国人,哪怕是活着都是错的。”
叶问看着台上,突然道:“你的徒弟快胜了。”
“是啊。”苏乙看出叶问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也笑了笑不再说了。
他想拉拢叶问,正如他刚才所说,这个人不是坏人,而且会是个好老师,完全可以为他所用。
以现在叶问的境遇,是个拉拢他的好时机。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他不会太强求此事。
姜铁山果然胜了。
在博古真阳久攻不下想要放慢节奏再觅战机之际,他以八卦游身步突然爆发近身,一套凌厉组合打得博古真阳疲于应付,最终被姜铁山一记掌刀看在左颈动脉处,一击KO。
砰!
博古真阳直挺挺地倒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啊啊啊!”姜铁山振臂狂呼,十分亢奋。
“八嘎呀路!你耍诈!卑鄙的家伙!”
就在国人发出欢呼之际,突然一个哲彭人冲了出来,一边叫骂着,一边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台上的姜铁山。
正在台上庆祝胜利的姜铁山顿时浑身一僵,不敢再动弹。
嗖嗖!
几乎与此同时,这边的苏乙眼中精光迸射,顺手抄起一边桌上给选手准备的茶杯和茶壶,向这哲彭人甩了过去。
然后苏乙整个人也向那边窜了过去。!
茶杯茶壶几乎不分先后,茶杯砸在这哲彭人的持枪手腕上,顿时将他手中枪砸飞出去,而茶壶下一秒也砸在了这哲彭人的脑袋上,“咣”地一声,里面开水飞溅而出,浇了这哲彭人一脑袋。
“啊……”哲彭人惨叫着踉跄倒地。
“八嘎!”
下一秒这暴怒的哲彭人就“噌”地起身,但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只觉眼前银光一闪,脖子一凉、一痛,一把刀已经架在了这哲彭人的脖子上。
这哲彭人顿时僵住,咬牙抬起头来。
他看到的是苏乙冰冷的眼神。
“再动试试?”苏乙森然道,持刀的手腕微微用力,顿时这哲彭人脖子渗出血来。
“你不敢杀我!”这哲彭人眼神疯狂地狞笑道,“耿良辰,我知道你,你敢杀我吗?我是哲彭现役军人!你杀了我,你要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哈哈……”
他张狂地笑着,笑得肆意而嚣张,看向苏乙的眼神写满着有恃无恐。
苏乙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突然呲牙一笑,伏下腰在他耳边轻声道:“我随便找个人就能杀了你,何必自己动手?”
这哲彭人顿时浑身一僵,笑容也顿住。
苏乙笑呵呵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就在这哲彭人以为苏乙会说两句狠话然后放了他的时候,苏乙却突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脸上!
砰!
这人如炮弹般飞出去,在地上翻滚几周晕死过去。
苏乙悠哉收起刀子,冷眼看着一群哲彭人和华国人同时向这边跑了过来。
“八嘎!你在干什么?”
“小鬼子敢掏枪?跟他们拼了!”
“输不起就掏枪?卑鄙无耻!”
“八嘎呀路,至那人死啦死啦地!”
现场嘈杂吵闹成一团。
华国武人和哲彭武人相互推搡,一场冲突似乎就要一触即发。
“住手!都退后!”便在这时,一个哲彭人在后面大声怒喝着。
这人似乎很有威信,哲彭人立刻都停止推搡谩骂,向后退了回去。
“都干什么?造反吗?回去!都给我回去!”便在这时,果府代表也跑了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叫着,“谁让你们得罪哲彭人的?啊?比赛就比赛,谁让你们动手的?你们这是在坏党国大事!”
果府代表冲到了苏乙面前,指着苏乙就要开骂。
“滚!”苏乙舌绽春雷。
果府代表浑身一僵,吓了个机灵,似乎被骂傻了,竟一动也不动。
苏乙厌恶地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向刚才喊话的哲彭人走去。
另一边,喊话的哲彭人也向苏乙这边迎来。
“耿桑!”这哲彭中年人微微躬身,严肃地盯着苏乙的眼睛,“我是前田光世,我的老师是嘉纳治五郎。”
苏乙一怔,打量着眼前这个留着胡须的中年人,同样站定微微躬身表示尊敬:“前田先生,久仰您的大名了,我是耿良辰。”
在后世的综合格斗界,严格说起来前田光世比嘉纳治五郎更被人熟知。
因为大名鼎鼎的、曾一度统治MMA擂台的格雷西柔术,就是因为前田光世在巴西传艺才发展出来的。
他是当之无愧的格雷西柔术之父。
苏乙所学的各种寝技和绞法,都属于格雷西柔术的范畴。
因此无论怎样,苏乙算是受了前田光世的遗泽,这份渊源他得认,对前田光世这个人,他也必须有该有的尊重。
前田光世自然感受到了苏乙的尊重,原本凝重的表情有所缓和,开口道:“耿桑,首先我要为野口修不理智的掏枪行为向你道歉,这是错误的,也是不符合哲彭武士道精神的行为!”
苏乙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向他动手!”前田光世严肃道,“我们哲彭人犯了错,自然会有我们自己对他惩罚,你们不应该,也没资格向他动手!耿桑,你必须为你的行为向野口修道歉!并且付出相应的代价!”
此言一出,周围的华国武人一片哗然,各个义愤填膺。
是野口修先掏枪的,他难道不该打吗?现在反而要华国人向这个掏枪的家伙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苏乙抬起手掌,止住了激愤国人的喧嚣。
恰在此时宫宝森等宗师们也赶到了,正分开人群向这边走来。
而另一边的果府代表则眼神阴霾地在后面盯着苏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田先生,你在跟我说笑吗?”苏乙笑了,“野口修准备对擂台上的参赛者开枪,我作为赛事主办方成员之一,阻止他开枪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我不动手?难道要和你们一样,眼睁睁看着他杀人?”
“他还没有杀人!”前田光世身边一个桀骜的中年哲彭人突然插嘴,“他真的打死人了吗?哼,他只是掏出枪来吓唬吓唬你们而已,懂吗?至那人!”
苏乙瞥他一眼便不再理他,继续对前田光世道:“这绝对算是这场赛事的丑闻,全世界的记者现在都在盯着咱们。前田先生,我提议不要再论谁是谁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再纠缠这件事情了!否则,名誉扫地的一定是你们!你也不想被全世界耻笑你们输不起恼羞成怒吧?用枪对准擂台上的参赛者?你们哲彭人在全世界都开了先例!”
前田光世深深看着苏乙,道:“如果我坚持要你向野口修道歉呢?”
“那就停赛。”苏乙笑呵呵道,“一个准备向擂台上的参赛者开枪的卑劣小人,他应该被驱逐出这场赛事,剥夺他的参赛资格!前田先生,如果我也坚持这么做呢?”
这当然不是前田光世想要看到的,他呵呵一笑:“我可以代表我们哲彭代表团,但你呢耿桑?你可以代表你们华国代表团吗?”
“他可以!”宫宝森这时已到了苏乙身边,神色严肃地道,“耿良辰可以全权代表我们华国代表团来和贵方交涉此事!并且我们对你们的人刚才的卑劣嚣张的行为,表示严厉谴责!”
“你们也可以代表贵国的政府吗?”前田光世似笑非笑,看向另一边的果府代表,“也许我更应该和贵国政府的代表去谈论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你当然可以。”苏乙道,“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他谈。”
“他的话,你们听吗?”前田光世身边的桀骜中年再次插嘴。
苏乙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就像看着一个智障。
“八嘎,你这是什么眼神!”这桀骜中年顿时被激怒了。
前田光世摆摆手,然后对苏乙严肃道:“耿桑,就算你之前是为了阻止野口修开枪,但最后你为什么要踢他?这难道不是恶意的报复动作吗?”
“我踢飞他,是因为我判断出他有想要夺我手中刀子的意图。”苏乙淡淡道,“他的行为对我构成了威胁,所以我要和他拉开距离。”
见前田光世还要争辩什么,苏乙不耐烦摆摆手道:“前田先生,你确定还要跟我争论个谁对谁错出来吗?如果你真决定这么做,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了!”
前田光世深深看着苏乙,突然一笑道:“耿桑,看在师父的份上,我给你这个面子。”
0839、攘外安内
你给我这个面子?
你们哲彭人在赛场上掏枪被制止,我不追究你们,反而要你们给我个面子来息事宁人?
苏乙深深看着前田光世,这个后世被很多MMA拳手崇拜的人,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身为一个华国人,永远不要去尊崇战争年代的哲彭人,不管这个哲彭人做出你认为多么伟大的事情,也别管这个哲彭人所做的事情让你得到多大的好处。
个人小恩小义在民族的大是大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苏乙为什么不追究到底?明明占着理,为什么却连惩罚野口修都要放弃?
第一,苏乙很清楚追究到底的后果,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弱国无外交,更何况苏乙还不是外交官。他这边要追究,果府那边已经给哲彭人道歉了,再发动舆论骂苏乙破坏“两国邦交”,扣个不识大体的帽子……
别说果府了,就算是宗师们也不会追究到底的,老一辈的人求稳,他们的思维模式不是分是非对错,而是解决麻烦。一旦把事情本身看成是一个麻烦去解决,通常的做法就是息事宁人或者和稀泥。
所以追究到最后就只会剩下苏乙和他的簇拥者追究,连自己人都会反对他,毫无意义,也毫无作用。
第二,这场赛事的主办发虽说变成了“联合主办”,但归根结底是华国人发起并主办的。
如果哲彭人大闹赛场,搅和得比赛进行不下去,甚至煽动其他国家罢赛,最终让这场比赛成了笑话,谁损失最大?
还有第三,对于苏乙来说,现在比赛才是最重要的,一切争端矛盾都可以在赛场上解决。野口修会是个个例吗?
只怕不见得,以哲彭人对华国人的蔑视和一贯的嚣张跋扈,只怕野口修这样的例子还会发生。
所以应付这类事情,快刀斩乱麻最好,让比赛的先回归比赛。
当然,还有一些不追究的前置条件,比如野口修的枪没有开保险,却也就不必提了。
口舌之争徒劳无益,苏乙没有和前田光世再争辩。
前田光世身边的桀骜中年似乎很不忿,但他对前田光世似乎有些忌惮,最终什么都没说,恶狠狠瞪着苏乙也退下了。
一场冲突就此化解。
“良辰,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宫宝森拍拍苏乙的肩膀,“有理有据,不卑不亢,关键是分寸刚刚好。”
“良辰做事,真让人放心啊。”南方三老的董师傅也感慨道,看向苏乙的眼神中满是善意。
“咱们国术界,也算是后继有人啦。”李书文笑道。
这评价不可谓不高,苏乙忙拱手说前辈谬赞,不敢不敢。
“良辰,孙次长刚才突然离席走了,走之前言语间对你……不是很满意,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点不愉快?”杨成普突然开口。
这话一出,所有宗师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在了苏乙身上。
苏乙笑了笑:“各位前辈放心,内部团结我会搞好的,孙次长那边,我会去说服他的。”
“这个人阴邪,不可小觑。”宫宝森沉声道,“良辰,如果有事不要冲动,你放心,咱们国术界都跟你站在一起,断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没错!良辰,别乱来就没事,有我们一群老家伙替你出面!”马应涂告诫道。
“离姓孙的远点儿。”荣师傅道。
前辈们的关心让苏乙心暖,当下拱手一一谢过。
等他们离开后,一边的姜铁山这才走了过来,拱手感激道:“师父,您救了我一命。”
“他又不敢开枪,谈不上救命。”苏乙摇头,“最多是帮你出口气。”
顿了顿,苏乙笑道:“打得不错。”
姜铁山腼腆一笑:“是师父教得好。”
“最近别单独出去,小心鬼子玩儿阴的。”苏乙吩咐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明白吗?”
“知道了师父!”见苏乙说得认真,姜铁山心中一凛,急忙道。
短暂闹剧之后,台上的比赛继续进行。
这次对阵的是一个哲彭人和一个意国人。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上一场的影响,这个哲彭武士全程跟梦游一样,不到三分钟就被意国人给打成死狗,晕死过去。
意国人兴奋狂吼着,而在场的哲彭人各个脸面无光。
啪!
“混账,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把我们松本武馆的脸都丢尽了!你应该剖腹自尽!”
输掉的哲彭武士被唤醒后刚下台,就有一个中年人冲上来就给他一巴掌,对他破口大骂。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比了八场,其中哲彭人出战四人,三人都输了,只有对阵暹罗人的那场,暹罗人有意相让,才让哲彭人躺赢一场。
这样的战绩实在谈不上光彩。
就连前田光世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当下站起身来,竟提前离席了。
几乎所有哲彭人都“哗啦啦”站起来,跟随前田光世退场了。
接下来还有两场比赛都跟哲彭人无关,他们提前退场倒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这么做显得有些输不起的小家子气,而且对其他选手来说不是那么尊重。
哲彭人的退场,倒是让华国武人这边十分开心,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舒爽。
今天的第九场比赛是哲彭人对阵不列颠人。
比尔安德伍德和这个对战的不列颠人认识,到了场边为自己的朋友打气。
两人的技术都是军队的路数,不列颠人的招式里面有巴顿术的影子,显然是受到比尔安德伍德的影响。
最终不列颠人旗胜一招,赢得了这场比赛。
比赛的最后一场是一个北方武人对阵暹罗拳手。
这场比赛尽管苏乙做了临场指导,但北方武人还是输掉了比赛。
技术上的差距,不是靠几句指点就能完全弥补的。
华国武人对暹罗武人的惨败史上又增添一笔。
至此,第一天的比赛就此全部结束了。
今日的比赛国人出战八人,淘汰三人,有五人晋级,分别是邓龙、李元智、马成志、张孝才、姜铁山。
哲彭人出战四人,三人淘汰,一人晋级。晋级者的名字叫小西康裕。
其余洋人出战八人,四人晋级,四人淘汰,晋级者分别是不列颠人、意国人、白俄人和暹罗人。
第一天的赛事结束后,各大报社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到了全国各地,当晚,热乎新鲜的号外就出炉了!
华国武人取得的骄人战绩让每个国人都十分自豪,尤其是在津门,姜铁山这个名字让脚行的人十分兴奋,姜铁山的父亲高兴之下包了登瀛楼大摆宴席,宴请亲朋宾客。
外国的报纸也纷纷刊登了今天比赛的消息,虽然不是头版头条,但在西方,已经有不少武术爱好者,或者对搏击感兴趣的人,开始关注这场比赛了。
离开赛场的时候,一个果府工作人员通知华国所有参赛选手去金楼开会,说是孙次长要训话。
这时候宗师们都先离开了,在场的只有参赛的选手们。
“他给我们训的哪门子话?不去!”有人直接不给面子,当场拒绝。
“就是,我们又不是他的手下,他管得着我们吗?”
“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了!”
侠以武犯禁,武人多半桀骜,尤其是好面子义气,这种同行聚集的场合,谁都不怂。
“你们敢拒绝孙次长?他是外交部次长!你们好大的胆子!”工作人员又惊又怒,不敢相信这些泥腿子居然胆敢拒绝。
“我管他什么次长,就算是总统来,我也不尿他!”李元智不耐烦道,“快滚!别打扰我们自己人聚会!”
“就是,走走走!什么东西!”
“快滚!”
工作人员灰溜溜地走了,武人们发出胜利的欢呼声。
“耿师傅,走走走,咱们还是按咱们约好的,一起去吃饭!”一个南方武人大叫道,“诸位北方同道,这顿饭我们南方武人请了,大家一定要给面子啊!”
“哈哈,当然要给面子啦!”
“就是,南北是一家,咱们就应该多亲近亲近!”
“耿师傅,您说句话!您是领队,您不开口,没人敢动啊!”
苏乙笑呵呵道:“各位言重了,大家多亲近亲近是好事,不过酒就不能多喝了,免得酒后误事。这样,我定个量,没人最多三杯,如何?”
“三杯?好,三杯就三杯!但您可没说多大的杯!”有人狡黠道。
“去你的!你要是拿个缸当酒杯我也得认吗?”苏乙笑骂道。
众人顿时哄笑。
“最多三碗!”苏乙一摆手,“就这么定了!”
“耿大侠万岁!”
武人们发出欢呼,一起兴高采烈地簇拥着向约定的地方而去。
苏乙特意留在最后。
叶问到他跟前担忧问道:“耿师弟,不理那个孙次长,真的没事吗?他毕竟是官府的人,而且是高官。”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怕什么?”苏乙笑呵呵道。
“这种人也许不能成事,但却能坏事,不能不防。”叶问耐心劝道,“耿师弟,我觉得你不能大意。”
苏乙笑了笑:“叶师兄,放心吧,我有应对之法的。”
叶问怔了怔,道:“那就好。”
“师兄,明日器械赛有我的比赛,我要备战,你代我充当临场教练,可好?”苏乙突然提议道。
“我?”叶问没想到苏乙会提出这个建议,下意识就要拒绝,“我不……”
“就这么定了!”苏乙却不由分说,“今天跟师兄聊了各国的武术特点,以师兄的天赋,针对性的制定战术当不在话下。”
“我知道你不喜欢出风头,不过这不是出风头,而是帮大家赢得比赛,是为国出力。”
叶问微微沉吟,最终慎重点头:“那我试试。”
叶问今天主动找苏乙沟通,问东问西,十分积极的样子,显然是已经“认命”,做好了北上传艺的准备。
这是个好现象,苏乙便顺水推舟,让他担起更多的责任来。
其实叶问不是没有担当,只是他的担当要避无可避才行。
一路到了佛山一家很出名的酒楼,众武人立刻吆五喝六热闹起来,苏乙却走到了后堂,在厨房边的走道里,见了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削中年。
“耿爷!”瘦削中年对苏乙很恭敬。
“叫我名字就行,不必如此。”苏乙道。
“局座特意交代要对您尊重,卑职不敢造次。”瘦削中年恭敬道。
他是三青团驻佛山情报站的站长,叫刘旭文。
“是不是姓孙的搞事?”见刘旭文坚持,苏乙也就不说了,直入正题。
“耿爷您料事如神!”刘旭文恭维一句,紧跟着便详细说道:“孙次长对您很是不满,决定给您一个教训。他在您房间里放了**的宣传资料,还有一本地下党宣言,想要污蔑您。他已经跟陈伯南打电话调了一个连的兵力,想要直接对您实施抓捕。”
“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苏乙冷笑,“就因为我让他滚,他就要置我于死地?”
刘旭文苦笑:“耿爷,您可是一直没把这位外交部次长放在眼里。从他一来,你给过他好脸吗?他提议让您带着咱们华国参赛者去外交晚宴表演武术,您说的话可不好听,也原封不动传到人家耳朵里了。打那时候起,您就把他给得罪了。”
“我们是为国出战的战士,不是博人一笑的戏子!”苏乙冷冷道,“让我们去给洋鬼子表演?亏他想得出来!我骂他是酒囊饭袋都算是轻的!”
“您是骂舒坦了,但人家可是次长,平日里谁建了不是对他百般恭迎奉承?您这么骂他,人家能饶过您才怪。”刘旭文接着苦笑,“大人物都有大人物的尊严,您做了初一,就别怪人家做十五了。”
“听你这意思,我该让着他?”苏乙眯起眼睛。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刘旭文急忙摆手,“耿爷,我绝对站在您这头儿,不然姓孙的干的那些勾当,我也不会透漏给您呀,您说对不对?”
“我就是觉得您要是对他客气点儿,其实事情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么僵。”
“一个屁都不懂的人一来就要对这场比赛指手画脚,还想要拿走决策权,你觉得这是客气客气就能解决的事情?”苏乙道,“我知道要对付一个次长的风险有多大,你和弟兄们都担着责任,这事儿,算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哎呦,耿爷,您这话,可就戳我心窝子了。”刘旭文感动道,“有您这话,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值了!”
0840、次长的敌意
“耿爷,这个孙次长来头不小,就算咱们掌握了他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一定就能威胁住他。”刘旭文道,“而且他这次来背负着很大的外交使命,有很大的临时决断权,就连陈伯南都得全力配合他。”
“拿着鸡毛当令箭,陈伯南堂堂封疆大吏,会惯着他?”苏乙冷笑,“现在金陵那个政府说的话,有几个军阀愿意听的?这个姓孙的只要不蠢就绝不敢真把自己当成了手握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互不干扰,倒是真的。你说他借了一个连的兵?呵呵,我赌陈伯南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刘旭文眼神一动:“耿爷您怎么知道,他调兵陈伯南不知道?”
金楼。
孙次长阴沉着脸,听着手下的汇报。
一群舞枪弄棒的泥腿子,居然敢拒绝他的召见,不给他面子?
真是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啊……
是不是自己刻意营造出的亲民形象,让这些泥腿子产生什么误会了,以为自己是个仁慈的人?
孙次长忍苏乙不是一回两回了!
之前骂他是酒囊饭袋,这回居然让他滚,他堂堂外交部次长,放在古代怎么也算是三品大员,区区一个地方社团头子,敢这么对他?
要是不收拾了苏乙,他的威信从何谈起?他的工作又如何开展?
别说这里是佛山,不是津门。就算是在津门,外交部次长的尊严也绝不能如此轻辱!
其实孙次长要搞苏乙,也不纯粹是私人恩怨,意气之争。
他这次来背负着重大外交使命。
热河沦陷后,哲彭人野心不减,虎视华北。
西方对金陵当局的胡某人态度一直暧昧不明,甚至断了对果府的援助。现在果府上下人心惶惶,一直在做各种努力尝试,希望西方能恢复外援,并且能和哲彭人谈妥,然他们放弃觊觎华北。
只可惜,在外交上果府当局一直没取得什么突破。
这次,果府当局得知各国驻两广的公使居然都要出席这次搏击大赛观赛后,立刻引起了足够的重视,孙次长主动请缨来此,希望能够取得外交上的进展,争取西方的同情和好感,也让哲彭人息事宁人,放弃进攻华北。
既然是抱着这个目的而来的,孙次长自然不会在意这场比赛本身。
而且为了讨好洋人和哲彭人,他根本不希望华国武人能赢。
他希望西洋人和哲彭人能赢,这样一来,洋大人一高兴,说不定就该援助的援助,该撤兵的撤兵,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了。
如果他能完成这个“丰功伟绩”,就能升官加爵,史书留名,想想就让他激动……
但要做到这点,他就必须控制比赛。
想要输比赛,也要输得有学问,不能随随便便输。
输得太假,输得太快,可能适得其反,让洋大人们更不高兴。
这里面门道深了,泥腿子们哪儿懂得?
所以他必须掌控这场比赛的全局。
在来之前,他就支走了国术馆馆长张紫珉,没了张紫珉,那些所谓的宗师们都是些白丁,没有一个有一官半职,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让孙次长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能轻松搞定的一群老家伙,竟意外的十分顽固,而且各个都很狡猾。
面对他想要夺权的行为,这些宗师们连消带打,根本不接招,让他满门心思都扑了空。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最终孙次长还是仗着自己果府代表的身份和洋大人们沆瀣一气,强行更改了已经定好了的比赛的赛制和规则,纵使几位宗师极力反对,也没什么卵用。
通过改规则的事情,孙次长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绕过宗师们行事,根本没必要跟这些老东西们纠缠。
于是他直接找到了参赛者的领队,也就是苏乙,想要和苏乙直接谈判,以利诱的方式让苏乙就范,听从他的命令,协助他控制比赛。
但孙次长没想到的是,他还没开口说这件事,只是做出了一个试探——就是请苏乙带部分参赛者来外交晚宴表演武术,就这么一个条件,苏乙都拒绝了!
不但拒绝了,还骂他是酒囊饭袋!
孙次长简直离奇愤怒,在他看来,给各国公使表演武术,对于这群泥腿子来说是祖坟上冒青烟的荣幸,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是他给了这群泥腿子这样的殊荣,可这群泥腿子不但不识好人心,不识好歹,反而拒绝他,骂他,真是岂有此理!
从这一刻起,孙次长就把苏乙恨上了。
但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正事儿是正事儿,直到这时,孙次长依然没放弃拉拢苏乙的希望。
他又进行了几番尝试,只可惜苏乙根本不接茬。
时间有限,这一来二去,就拖到了今天。
然后,就发生了之前和哲彭武人冲突,苏乙让他滚的那一幕。
那一刻孙次长怨恨还是其次,他是彻底明白了,苏乙这个人根本不可能被他拉拢过来。
不但如此,这个人还会坏了他的大事,成为他做事的最大阻碍!
因为所有人都在说,如果不是苏乙的临场指导,这第一天华国晋级的武人至少要少一半。
苏乙的目的是让更多的华国武人赢,而孙次长的目的却是让更多的华国武人输。两者的目的截然相反,根本不可调和。
所以,孙次长明白了一件事情——耿良辰不除,大事难成!
所以他提前离开赛场回到金楼,布置了一切。
他要把耿良辰污蔑为地下党,秘密处死,然后重新扶持一位听话的武人上位,成为这些参赛武人的领队。
人选他都找好了,就是叶问!
叶问这个人他调查过了,为人低调谨慎,而且有家有室,容易被控制。
到时候把他老婆孩子抓来逼他,不怕叶问不就范。
孙次长想得挺好,先召集所有泥腿子武人来开会,然后当众逮捕耿良辰,并且搜查他的房间,坐实他地下党的身份,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并且达到震慑和立威的目的。
但他没想到,他的计划第一步就失败了。
泥腿子们根本不给他面子,拒绝来金楼参会!
这还怎么让他当众揭穿苏乙“地下党”的身份?
“山野刁民,真是不知死活啊……”孙次长咬牙恨声道,“要不是他们还有点用,真想把这群无法无天的东西全抓起来!”
“次长,抓耿良辰一个我都是赌着命呢,您还要全抓?那我可真不敢奉陪了!”一个身穿尉官军装的人苦笑着道。
孙次长不满看着他道:“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会真这么不理智。再说了,耿良辰不过是区区帮派头子,他的势力还远在津门,你怕他个屁!”
“您呀,只知阳春白雪,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津门大侠这个名号意味着什么。”军官叹气道,“这种江湖草莽,哪怕他死了,也有的是人为他卖命,招惹不起啊……再说了,我以拉练的名义调兵,其实是违反军法的,要是被上面追究下来,肯定要去军事法庭走一遭的。”
“有我在,谁敢追究你?”孙次长冷哼道,“陈伯南要是知道你是我的人,他不但不敢动你,还要提拔你!”
军人满脸郁闷叹气道:“提拔就算了,次长,这次也算是还了您当年高抬贵手的恩情了。现在怎么办?您说话。”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孙次长冷笑,眼中精光迸现,“耿良辰,要是连个区区耿良辰都收拾不了,我这个次长,算是白当了!”
“明白!我这就带兵去抓人。”军官点头,“次长您要一起吗?”
“不,我在这里,静候佳音。”孙次长森然一笑道。
众武人聚会的餐厅里,觥筹交错,大家性质正酣。
习武之人当然不见得都是纯粹之人,但至少绝大多数都大气豪爽。
若说之前的选拔赛时,南北武人对立还十分严重,但到了今时今日,武人们基本消除了南北隔阂。
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华国武人!
虽然苏乙的年龄算是在座中偏小的,但不但没有人把他当小辈,甚至没有人把他当平辈。
大家甚至都把他当成和几位宗师一样的老一辈来看待,对他表现出了尊重的态度。
这不止是因为苏乙的徒弟们各个实力雄厚,都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也是因为苏乙开创了“综合格斗”这门技艺,绝对算得上是开宗立派的宗师了。
因此在饭桌上,苏乙虽限量饮酒,但还是被武人们频繁来敬酒。
苏乙自不可能每个人都陪着喝一杯,不过对每个来敬酒的人,他都要点评两句。
点评什么?
点评他们即将面临的对手。
今天抽签,把所有人的对手都抽出来了,苏乙也让人早早做好了对战名单。
对于西洋拳,包括暹罗拳和柔术,以及外国的各种器械,苏乙不说是了如指掌,但对于其基础风格还是都有所了解的。
而在场的武人却基本都是两眼一抹黑,一无所知。
所以来敬他酒的人,苏乙都要告诉他,你的对手武功是什么,风格如何。
说的也不多,只是简单讲两句,但对于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武人来说,这无疑是很宝贵的信息,他们如获至宝。
于是便造成了武人们都排队来找苏乙敬酒的情况。
那个军官带兵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苏乙正在给一个南方武人讲他的对手。
“你的对手是印国人,印国的武功叫卡拉里帕亚特,这是一种很高明的功夫,把武术、瑜伽、摔跤融合到一起,风格十分灵活多变……”
“耿大侠,瑜伽是个啥?”
“瑜伽类似于咱们华国的软骨功……”
砰!
门被重重撞开,全副武装的士兵鱼贯而入,分成两队向左右两边包抄。
“不许动!
“都坐在原地,谁也不许动!”
“坐下!坐下,找死吗?”
士兵们大声喝骂着,控制着局面。
现场的武人被吓了一跳,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找来了。”苏乙见状却没有丝毫慌乱和意外,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表情风轻云淡。
“各位师傅,请大家都坐在原地不要动!不要妨碍我执行军令!”便在这时,之前和孙次长谈话的那个军官走了进来,大声地说道。
“我得到线报,在场的师傅里,混进了一位地下党,意图利用这场比赛,搞破坏暗杀活动!我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这个人的确是地下党的重要人物!各位,请不要妨碍我们抓捕地下党!否则的话,休怪我铁面无情,以同党论处!”
军官说到最后声色俱厉,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大家不是被他的威风吓到,而是被“地下党”三个字吓到。
金陵事变后,胡展堂上位不但没有放松对地下党的管控,反而变本加厉,更加排挤。
在果府控制的地界,地下党已经被公开抓捕,生存环境非常恶劣。
一旦一个人被扣上地下党的帽子,这个人根本就不会再有活路。
宁杀错,不放过,这不是常某人一个人的专利,胡某人也会。
因此,几乎是人人都谈地下党变色。
这军官一说是来抓地下党的,顿时所有人都又惊又疑,不敢吭声了。
军官很满意自己这番话带来的效果,环顾一周,缓缓踱步走到了苏乙面前,把手放在了腰间的枪套上,冷笑道:“耿先生,跟我走一趟吧,是你自己走?还是我请你走?”
此话一出,全场一片哗然。
“耿师傅怎么可能是地下党?你们这是污蔑!”
“这是打击报复!这肯定是那个姓孙的次长在搞鬼?”
“简直太无耻了,居然说耿大侠是地下党?有本事把我们全都抓了!”
“没错!要抓就都抓,明天的比赛,你们自己去比!”
武人们各个义愤填膺,即使是在枪口下,也都纷纷表达不满和反对,甚至有激动的人和苏乙的七个徒弟一起,“哗啦”一下,全部都来到了苏乙的身边。
0841、孙次长的开心事
这军官显然没想到苏乙在武人中的威望这么高,他都搬出“地下党”这个谁沾谁死的罪名了,这些武人一听他要抓苏乙,立马就都炸了。
“干什么?你们特么都要干什么?”军官虽然意外,却并不慌张,脸一板,直接掏出枪来。
哗啦!
周围的士兵们齐刷刷子弹上膛,对准了武人们。
武人们一阵躁动,各个忿忿不平,但在这么多枪口下,却没人再说话了。
“想造反?还是你们都是地下党的同党?”军官黑着脸喝问道。
“我不相信我师弟是地下党!”叶问脸色肃然站了出来,“这儿也没人相信!你想抓人,先拿出证据来!”
“他是不是地下党,你说了不算!”军官轻蔑地冷笑,“至于证据——你们觉得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会这么大动干戈,来抓大名鼎鼎的津门大侠吗?”
“我明确告诉你们,也是最后一遍告诉你们!耿良辰是地下党这件事情,已经铁证如山,不容抵赖!”军官目光扫视,声色俱厉,“谁要是再敢阻拦,按同党论处!敢有阻碍抓捕的,就地击毙!”
这话震慑住了众人,但挡在苏乙面前的人,却没一个让开的。
一来,他们不相信苏乙会这么简单就被抓走;
二来,都是有血性的人,都是要面子的人,不可能被别人吓唬两句就当众乖乖就范。
军官见无人动弹,顿时眼中涌出怒色,神色一狠,就要下令。
但就在这时苏乙却说话了。
“各位,大家一番好意,耿某十分感动。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苏乙起身,笑呵呵四下抱拳,“大家都坐下吧,天塌不下来,他也抓不走我。”
军官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众武人也面面相觑。
苏乙接着道:“放心吧,耿某人从不说谎。”
众人闻言,这才一次返回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苏乙这才看向这军官,悠哉问道:“你替人卖命,做好送命的准备了吗?”
军官脸色阴晴不定,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耿良辰,不要装了,你是地下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我给你个机会,现在就道歉,然后从这个门走出去,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苏乙道,“最后的机会。”
军官胸膛微微起伏,下意识四下看看,目光充满警惕。
突然,他举起枪,把枪口对准了苏乙,咬牙道:“少特么给我装神弄鬼,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干嘛!”
“你想干嘛!”
“放下枪!”
场面又有点失控,苏乙的徒弟们都很激动。
尤其是姜铁山,竟直接挡在了苏乙的面前。
苏乙的目光转冷,他站了起来,走到姜铁山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看着这军官,如同看着一个死人。
“你不该用枪指我。”他冷冷道。
这军官只觉脊背发凉,正要再撂几句狠话,不料突然门外传来紧急停车的声音、嘈杂喧嚣的声音,还有密集的脚步声。
军官顿时警惕起来,刚一回头,就见另一个身穿校官军服的军人大跨步向门里走来。
“高义!你在搞什么名堂?谁让你私自调兵,围攻老百姓的?啊?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利!”
校官怒喝着走进来,七八个全副武装的军人簇拥着他,一路横冲直撞进来,守门的士兵、围着苏乙的士兵们见到这军官都不敢阻拦,纷纷避让。
有的稍一犹豫,便被保护校官的军人一把推搡开来。
被称作高义的军官见到这校官顿时脸色大变,眼神下意识生出几分慌乱。
“卓团长,您、您怎么来了?”高义犹豫片刻,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我怎么来了?我要是不来,怎么能发现麾下居然有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卓团长怒喝。
“团长您听我解释,我来时抓地下党的,我……”
“抓地下党是你的工作吗?就算是,按照规矩,你给我上报了吗?私自调兵什么后果,还用我多说吗?”
“卓团长,情况紧急,我也是……”
“放你娘的屁!高义,死到临头,你还在这儿还跟我扯什么蛋呢?给我把他的枪下了!”
卓团长一声怒喝,其身边的两人立刻上前,一人用枪指着高义,另一人来下他的枪。
“团长,你听我解释,您听我解释啊……”高义不敢反抗,只是惊慌嚷嚷着。
啪!
卓团长一个大耳光抽在了高义脸上,破口骂道:“你解释个屁!你那点儿花花肠子都明摆着了,还用得着解释吗?带走!送军事法庭!”
“团长!团长您不能这样啊!我为党国立过功!我为团里流过血!团长!团长……”
高义被拉下去了。
卓团长虎视一周,冷笑着对那些耷拉着脑袋的士兵道:“都特娘的不滚蛋,还留在这儿干嘛?滚!都滚回去,等候处分!”
“是,团长!”士兵们灰溜溜地走了。
卓团长的目光这才落在苏乙的脸上,上下打量一番走了过来,向苏乙伸出手来:“鄙人卓威亭,您一定就是耿先生吧?”
“是我。”苏乙也伸手,点头笑道,“卓团长,幸亏您及时赶到,否则耿某今日就危险了。”
“耿先生您在擂台上为国争光,保护您不受宵小之辈的暗害,是我身为一名军人,更是身为一位华国人应该做的事情!”卓团长大义凛然地说道,“但请耿先生相信,像是高义这种害群之马,在军中也只有一个,我身为佛山驻军团长,会坚决杜绝类似恶劣的事情再次发生!”
“那真是太感谢卓团长了!”苏乙晃了晃卓团长的手,“要是华国多一些像是卓团长这样正直爱国的军人,何愁国家不振?”
“耿先生您言重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卓团长严肃道,“耿先生,再次代表军方向您致歉,那我就不打搅您的雅兴了,您请继续,卓某告辞了!”
“卓团长,我送您出去!”苏乙做出请的姿势,然后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等苏乙走后,武人们立刻兴奋议论起来。
“这位卓团长还真是威武霸气啊!那个姓高的之前还挺嚣张,但卓团长一来,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没错,这卓团长简直一身正气,最关键是他对耿大侠还十分尊敬。”
“这叫英雄重英雄,哈哈!哎呀,真是痛快!那个姓高的自行不义,敢诬陷耿大侠?哈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得道者多助!像是耿大侠这样的人,就应该有卓团长这样正直的人帮他!”
“哎,你们说,这高义为什么诬陷耿大侠是地下党啊?”
“还用说,肯定是那姓孙的狗贼指使的,这些昏官干别的不行,害人却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混账王八蛋,姓孙的狗贼不得好死!”
“……”
苏乙送卓团长出了门,卓团长屏退左右,这才笑着对苏乙道:“耿大侠,来得有些晚,让您受惊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苏乙笑道,“卓大哥,这次真的要多谢你了。”
“哎!哪里话?”卓团长一摆手,“耿大侠,就算不是九哥吩咐,您一句话,我也肯定赴汤蹈火!我卓某人生平最佩服的就是您和九哥这样的大侠,以后有事儿您尽管吩咐我,我要是皱半下眉头,都不得好死!”
“卓大哥真是义薄云天啊!”苏乙叹道,“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那真是太好了!”卓团长顿时大喜。
卓团长的到来当然不是巧合,他和苏乙之前也只是装着不认识,以免授人口舌。
实际上,卓团长的到来和王雅桥有关。
王雅桥如今在闽地,在蔡延锴麾下自领一军,算是实权将领。
以王雅桥的威望和名声,在军中有一些簇拥者或者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情,这位卓团长就是其中之一。
早在苏乙确定自己和孙次长之间的矛盾不可协调之后,他就给王雅桥打了电话,拜托他联系一位佛山驻军的朋友,以防万一。
因为擅自更改计划,导致刺汪失败,且陈处泰牺牲的事情,王雅桥对苏乙一直心怀愧疚,他一直想修复和苏乙之间的关系,弥补隔阂。
这次苏乙主动找他帮忙,王雅桥太高兴了。
他很清楚,像是苏乙这种人还肯找你帮忙,那就是还拿你当自己人。
他满口应下,让苏乙放心,绝对没问题。
然后他联系了卓团长,郑而重之地交代,满足苏乙的一切要求,不惜任何代价!
王雅桥如此慎重再三叮咛,卓团长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他其实早就和苏乙暗中见过面了。
苏乙早就利用三青团的情报网络查出孙次长来佛山后跟高义见过面,进一步查清了两人的关系。
于是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卓团长,告诉卓团长,如果孙次长万一动用这个高义对自己不利,希望卓团长出面。
高义是卓团长的手下,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情,对卓团长来说也是一种背叛和伤害。
毕竟万一苏乙真被害了,谋害津门大侠的恶名最终还要他这个团长来背的。
卓团长对此事十分重视,他告诉苏乙,他会随时监视高义的一举一动,一旦高义调动他麾下的部队,卓团长就立刻会得知,然后作出反应。
这就是苏乙为什么知道了孙次长的计划,也如此胸有成竹的原因。
卓团长是佛山驻军的最高长官,有他暗中维护苏乙,想要在明面上动苏乙,绝对不可能!
至于暗杀……
有三青团的特务暗中保护,一线天也来了。
再加上苏乙本身,如果这都能被人暗杀了,只能说他命该如此。
所以,苏乙根本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耿大侠……”
“卓大哥,再这么叫我,就生分了!”
“呵呵,好!那我就托大,叫你声耿兄弟!”
“这才对嘛!”
“呵呵,耿兄弟,这个高义吃里扒外,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他!如果按照军法处置的话,他是上尉军官,我得把他送去金陵的军事法庭,但到了那里,这混蛋要是活动活动,说不定就毫发无损出来了。”卓团长道,“所以我想,我找个由头,在佛山就崩了他!免得便宜了他,也免得打蛇不死。你看你这边还有没有什么想从他嘴里知道的事情?要是有,我就先安排您先见见他?”
苏乙本就不想这个高义活着。
卓团长的话正中他下怀。
“我没什么需要问的,按卓大哥的意思半就好了!”苏乙笑道。
“好,那就这么定了!”
卓团长走后,苏乙让人回去跟里面的武人说一声,就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清晖园,佛山世家龙氏家族的府宅,因避战乱,龙氏家族举家搬迁至海外,这里被官方收为政要接待处。
这座园林后世被评为粤省四大园林之一,景色如何自不用赘述。
孙次长就住在清晖园里。
他所住的是原本龙氏家族族长的独栋小楼,此时他正在一楼客厅沙发上坐着看报纸。
但其实看报纸是假,等消息才是真。
他的心思也根本不在报纸上。
他的脑子里幻想着高义得手后,这件事后续该怎么处理。
耿良辰这个人若是肯服软,收下当只狗也还是可以的。
此人是津门脚行龙头,又有津门大侠的好名声,如果能为他所用,倒是一把不错的刀。
希望这个耿良辰不要不识抬举,不然,也只能杀了他!
干掉耿良辰,得让高义暂时避避风头……
叶问这个人好控制,应该没什么问题,再就是哲彭人那里,哲彭人能主动和他联系,倒是出乎了孙次长的意料,也让他又惊又喜。
他不在乎哲彭人对这场比赛有什么诉求,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哲彭人能够承诺不觊觎华北,肯和金陵当局签订和平协议。
只要能促成这一点,他孙次长就算是立大功了!
要是在搞定哲彭人的同时,还能说服西洋人恢复给果府的援助,那他就是党国第一功臣了!
哈哈……
想到美处,孙次长忍不住笑出了声。
便在这时,一个悠哉的声音在孙次长旁边响起。
“次长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
孙次长一怔,下一刻,浑身汗毛倒竖!
0842、底线问题
如果你一个人待在家里看报纸,看着看着,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跟你说话,你会怎么想?
孙次长反正是吓了个半死!
等他看清楚坐在对面的人是笑吟吟的苏乙后,再次吓了个半死!
“你——耿良辰!”孙次长腔调都变了,下一刻,他一边站起来退后,一边惊恐大叫,“来人!来人!救命!救命啊……”
砰!
门外的守卫推门进来了,而苏乙笑吟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次长,请问有什么吩咐?”进来的军官面无表情问道。
“他!你们看不到他吗!”也许是守卫给了他一丝胆气,孙次长指着苏乙愤怒咆哮,“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进来的?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快把他控制住!立刻!马上!”
然而军官却依然面无表情,连看都不看苏乙。
“孙次长,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出去了。”军官道。
孙次长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是聋子吗?亻……”
话说一半,孙次长如遭雷击,恍然明白过来,惊恐瞪大眼睛。
“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孙次长惊恐指着他和苏乙颤声道。
军官依然面无表情,对孙次长敬了个礼:“请次长放心,不会有人打扰到您的。”
说罢,他转身就往外走去。
“混账!你这是叛国!你敢……”孙次长一蹦三尺高,惊恐叫骂着想要往出跑去。
砰!
但是军官出去后直接关上了门。
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孙次长再次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他的脸色此刻变得一片惨白。
身体也完全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他打死都想象不到的场景!
他堂堂外交部次长,居然被一个津门混混堵在住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打死也想不通,为什么警卫会和这个津门混混沆瀣一气?
他更加没办法接受的是,前一刻他还幻想着这个耿良辰跪在他面前苦苦求饶的画面。
可现在,对方却在主宰他的生死!
“孙次长,这里是你的住所,就不用我这这个客人请你坐下了吧?”苏乙淡淡地道。
孙次长深深呼吸,按捺住内心的恐惧,强自镇定回过头来,冷笑道:“耿良辰,我不信你敢杀我!”
苏乙笑了:“你这话让我怎么接?我要是反驳你,就得杀了你证明你说的是错的。我要是认可你,你会不会仗着我不杀你而变得有恃无恐?”
“孙次长,你是外交部的,外交部的特长是谈判。你应该很会说话才对,但怎么跟我一开口,你就要把你我当下的局面逼到非此即彼的程度?”
苏乙说着,掏出一把刀来放在茶几上。
孙次长眼中的惊恐再无法隐藏,色厉内荏叫道:“你想干什么!”
“这把刀,算是咱们今天谈话的底线。”苏乙笑呵呵看着他,“如果咱们今天能谈拢,皆大欢喜。如果谈不拢,那我就只能动用底线了。”
“我不信你敢杀我!”孙次长再次惊恐叫道。
“你看,又说这话。”苏乙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要不我先剁你一只手证明一下我的胆量?”
“……”孙次长惊恐瞪大眼睛,浑身再次颤抖起来。
“来人!来人!救命啊!救命啊……”他突然杀猪般惊恐大叫着再次往门外跑去。
砰砰砰……
他使劲拍打着大门,惊恐尖叫着。
吱呀。
大门打开。
之前进来过的军官站在门口,面色肃然对孙次长道:“次长,请不要大声喧哗,影响战士们站岗!他们保护你已经很累了,您还这么吵闹打扰他们,您于心何忍?”
“我……”孙次长瞪大眼睛,面露茫然,一时竟无言以对。
眼看军官就要关门出去,孙次长如梦初醒,一把拽住军官的手臂,惊恐叫道:“你不能走!他要杀我!耿良辰要杀我!你不能不管啊!你是卓团长派来保护我的,我要是出事,你要被军法处置的!你带我走,立刻带我走!”
军官皱眉看着孙次长的手臂,道:“次长,您要是再拽我,我就只能把您绑起来了。”
“你——”孙次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杀我!你就不怕被军法处置?”
军官冷冷道:“孙次长,请您松手!”
“你难道没看到那把刀吗?你看!桌子上那把刀!他真的要杀我!”孙次长崩溃咆哮着。
“桌子上有把刀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军官不耐,一把将孙次长推了个趔趄,挣脱开他,然后用警告的眼神盯着他道:“孙次长,不要再砸门,否则我只好采取一些措施了!”
砰!
大门重新关上。
孙次长浑身僵硬呆在原地片刻,突然发疯了般穿过客厅向后面跑去。
“回去!”不一会儿,后院传来一线天呵斥的声音。
坐在客厅里的苏乙忍不住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取了一只干净杯子,斟满一杯茶,然后悠哉悠哉地吸溜着喝了起来。
没多久,孙次长失魂落魄地走了回来,战战兢兢坐在了苏乙的对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孙次长畏惧地看着苏乙,颤声问道。
此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大大低估了耿良辰这个人,这个耿良辰的身份,也绝非一个外地社团头子和一个武人这么简单!
他犯错了,致命的错误!
苏乙放下茶杯身子微微前倾,对孙次长笑呵呵勾勾手指。
孙次长犹豫片刻,也凑了过来。
“你刚才往外跑了两次,向外求救了两次。”苏乙看着他,“你无视了我这个客人的存在,你对我不怀好意,而且……”
他指着孙次长:“你不尊重我。”
“我、我没有,”孙次长使劲咽了口唾沫,“这不是尊重不尊重的问题,耿先生,讲良心话,换了您,您不怕吗?”
“你怕,就恰恰代表着你不尊重我。”苏乙认真道,“你现在才知道怕了,这证明你之前对我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你把你摆在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以为可以对我生杀予夺,这是我们之间造成如今这样对立局面的主要根源,你承认吗?”
孙次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我承认,但……”
“没有但是,”苏乙伸手止住他说话,“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孙次长,你错了吗?”
“我、我错了,对不起。”孙次长从善如流,立刻认错道歉。
“很好。”苏乙满意点头,下一刻,他突然反手重重一记耳光抽在了孙次长的脸上。
啪!
孙次长一个趔趄直接扑倒在桌子上,整个人都被打懵了,半响反应不过来。
苏乙笑呵呵后仰,看着半边脸飞快肿胀起来的孙次长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就不动用底线了。”
孙次长浑身一个机灵,下意识看了眼桌上的刀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哭腔道:“耿先生大人有大量,孙某感铭五内。”
“很好,能看出我这人度量大,说明你开始有点了解我了。”苏乙笑道,“孙次长,我回答你之前的问题,我是什么人?”
“这是个很笼统的问题,其实我不明白你到底要问我什么。”苏乙似乎很有谈兴,“身份这东西,只是在社会结构中个体交往识别的差异标志和象征,表面上看只是一个称谓,但实际上它代表一种秩序。这种秩序,往往又是随着形势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的。”
“比如你我,你是官员,我是百姓,这是一种差异和秩序;但现在你我坐在这里,你是谁?我又是谁?我们之间的秩序和差异又是怎样的?还能简简单单用官员和百姓这个身份来一概论之吗?”
孙次长眼中露出茫然之色。
你他娘的是在给我讲哲学吗?
“孙次长,你呀,就是犯了这种形而上学的错误,你对我的认知始终停留在‘百姓’这个符号上,官员欺压百姓,对你来说就是一种正常的社会秩序。”苏乙叹了口气,“正是基于这种错误的认知,导致你一直把我当成普通百姓一样去欺负。当你发现我并不好欺负的时候,你依然没有醒悟过来我其实不算是普通百姓,这就导致你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什么错误?”孙次长下意识问道。
真特娘的见鬼,他居然听进去了……
“你突破了秩序的底线!”苏乙严肃看着他,“官员欺压百姓,还勉强可以看做是一种不良的秩序,但官员草菅人命,谋害百姓,就是突破了底线!”
孙次长使劲咽了口唾沫,直接背后冷汗直冒:“耿先生,您听我解释……”
“不必不必,咱们先讲道理,再听解释。”苏乙笑呵呵摆摆手,“刚我说到哪儿了?”
“底、底线。”孙次长提醒道,他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刀子。
“对,底线。”苏乙点点头,“突破底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一个人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意味着这个人在精神世界自我放逐,自我毁灭;一个人突破社会秩序的底线,也势必会让自己的社会关系陷入崩坏。”
“你看你,突破底线来害我,就导致我为了自保,也不得不突破底线来对付你。导致我们原本正常的社会关系不得不陷入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之中。所以底线真的不能随意突破啊……”
苏乙说得有些苦口婆心,而孙次长听得却是大汗淋漓。
他一边擦汗,一边讪讪道:“耿先生金玉良言,金玉良言啊……但、但是,我们之间其实还有回旋余地的,我为我之前的行为道歉,我……”
哒哒哒……
苏乙敲敲桌子打断他,笑呵呵弹了下桌上的刀:“我们之间是所以还有回旋的余地,是因为我又为我们的关系设置了新的底线,就是这把刀。如果这次的底线再突破,要么你拿这把刀砍死我,要么我拿这把刀砍死你,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个结果,明白吗孙次长?”
“不会,不会!”孙次长笑着擦汗,但声音却再次发颤,“我这次一定恪守底线,绝不松懈……”
“不,你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你现在只想敷衍我,欺骗我,把我应付走。”苏乙似笑非笑,“然后等你回过神以后,再想办法弄死我,因为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赢得你的尊重。”
“不不不,耿先生,我、我真的很尊重您,真的,我发誓!”孙次长哆嗦着道,眼神时不时惊恐地瞄向桌上的刀子。
“呵呵……”苏乙笑着摇摇头,“你现在的态度,是不是跟民国十六年七月二十三号那天晚上,你在大法官方占超家里跪下求他放你一马的时候一模一样?”
孙次长瞬间瞪大眼睛。
苏乙看着他笑眯眯道:“你痛哭流涕求方占超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安顿家小,你告诉他你会为你贪赃枉法的行为自首,骗得了他的信任,然后出门找了一个叫胡兰生的亡命徒把他一家老小十四口都给杀了,还把他的宅邸付之一炬……”
“你不要乱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孙次长提高音量。
“胡兰生一定不这么认为。”苏乙笑道,“去年的时候他找你勒索一百万大洋,你表面答应,实际上却想杀他灭口,结果被他跑了。你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吗?”
孙次长咬牙:“一个疯子的话,谁会相信?”
“民国十八年夏天,胡展堂任立法院长一职,他刚上任就被人栽赃陷害,这事儿孙次长清楚吗?”苏乙似笑非笑。
“我什么也不知道!”孙次长惊恐瞪着苏乙,“你到底是谁?”
“你想置我于死地,但你却不知道我是谁,这还真是一种讽刺啊……”苏乙悠悠地道,“但我就不一样了,我对孙次长了解的可是一清二楚,你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今年多大,在哪儿上学,成绩如何,我都了解过。”
顿了顿,苏乙像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不好意思,我说错了,你是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你在杭州还有个外室,也给你生了个儿子,呵呵,一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乳名叫军军,对吗?对了,就在今天中午,军军吃多了西瓜拉肚子,跑去德生堂开药,坐堂的刘大夫可能看你的小妾好骗,多坑了他三块大洋。唉,这种庸医,你可别饶他啊……”
孙次长浑身抖若筛糠,如堕冰窟。
0843、器械比赛开始
一个人心平气和在你家里跟你拉家常的时候,这个人也许并不是你的朋友。
“耿先生,祸不及家人!”孙次长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些哀求。
“你很在乎你的家人吗孙次长?”苏乙嗤笑一声摇头,“在我面前,这些没用的伪装就免了吧。去年秋天,你妻子带着你的小儿子回乡省亲,结果走到半路上被土匪给绑票了,土匪勒索你十万大洋,结果你什么反应?”
苏乙笑眯眯看着孙次长:“你当时对你的秘书说,老婆没了还能再娶,儿子没了也可以再生,但这辈子能赚到几个十万大洋呢?”
“是他!是他出卖了我!”孙次长咬牙切齿,“我说这话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
“不一定哦。”苏乙笑呵呵道。
孙次长满眼恐惧地看着苏乙:“耿先生,这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这尊真佛。我向您道歉,我愿意赔偿您的损失,您说个数,我尽量满足……”
苏乙再次伸出手来,制止孙次长说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辈子攒下来的家底儿,都不见得有我一年的收入多,你那点儿钱还是留着给你当棺材本儿吧。”苏乙笑呵呵道,“我之所以来找你,不是为了敲诈你,也不是为了来威胁你,只是来告诉你一声,这次我为什么不杀你。”
孙次长哆嗦了一下,苦笑着道:“耿、耿先生,您别吓我了。”
“你到现在还是对我存在误会,以为我在吓唬你。”苏乙叹了口气,“这就让我有些失望了啊孙次长。”
“不不不,我没有觉得您在吓唬我,是、是我自己胆儿小,害怕。”孙次长急忙解释。
“没关系。”苏乙笑道,“其实我不杀你,还来这一趟,只是为了让你在比赛期间别乱出幺蛾子而已,因为这场赛事我很看重。”
“如果在比赛的时候一个外交部次长死了,势必会影响比赛无法如期举行,这就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了。”苏乙笑道,“孙次长,咱们打个商量,比赛期间,你老老实实当个观众,比赛结束后,咱们再拼个你死我活,如何?”
“不不不……”孙次长急忙摆手,“耿先生,我是万万不敢再招惹您了!我要是还敢惹您,我就是猪!”
“真的?”苏乙问道。
“真的,绝对是真的。”孙次长语气坚定。
“可是我打了你一巴掌。”苏乙皱眉。
“这是当头棒喝!”孙次长严肃道,“耿先生,我还要多谢您打醒我呢!此恩等同再造,您请受我一拜!”
说着他真的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苏乙看着他,缓缓点头道:“我信你了。”
孙次长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苏乙接着道:“我相信你在比赛期间应该不敢乱动了。你想对付我,也应该是在比赛结束之后了。或者说是等我有朝一日遭了难,你再给我致命一击。”
孙次长心中一跳,忙摆手道:“不敢!我绝不敢……”
“别否认。”苏乙笑呵呵道,“你要是不这么想,我反而看不起你。男子汉当丈夫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天经地义,卧薪尝胆只是暂时的。”
“我……”
“行了,今儿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苏乙突然起身,走到孙次长面前,伸出手来在他的脸上拍了拍,“记住,别再给这场比赛闹幺蛾子!哲彭人给你的三万美金你可以揣着……”
孙次长瞳孔一缩,浑身僵住。
苏乙笑呵呵接着道:“但事儿,不准办,听明白了吗?”
“听、听明白了。”孙次长僵硬笑了笑,点点头。
苏乙满意点头,绕过他向门外走去。
孙次长浑身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他刚要转身,却瞥见还留在桌上的那把刀。
“耿、耿先生,您的刀——您的底线忘拿了。”他勉强赔笑着道。
苏乙笑呵呵回头看他一眼,道:“是你的底线。”
咚咚。
他敲了敲门,大门打开,军官对苏乙点点头,让开路,苏乙阔步走出。
然后军官重新关上了门,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屋里的孙次长一眼。
苏乙刚一走,孙次长双腿一软,就瘫软到了地上。
他浑身抖若筛糠,好几次想站起来,都没能成功。
“耿、耿良辰……”他满脸惊恐,牙齿打颤喃喃着。
“来人!来人!”他突然杀猪般大叫起来。
那个军官走了进来,面无表情问道:“孙次长,您有什么吩咐?”
“把那把刀给我扔出去!给我扔得远远的!”孙次长尖叫道。
“是!”军官点头,就向茶几走去。
“站住!”孙次长突然叫住军官。
他死死盯着军官的脸,露出病态的笑容:“你真的敢扔那把刀?那可是耿良辰留下来的刀!”
军官面露疑惑:“谁是耿良辰?”
“……”孙次长的表情僵在脸上。
“次长还有什么吩咐吗?”军官问道。
孙次长嘴唇蠕动,最终却颓然道:“刀放下,把我的随行人员都叫过来吧。”
“谨遵您吩咐。”军官谦卑点头,退出门外。
孙次长呆呆坐在地上,良久才幽幽吐出两个字:“可怕……”
回到金楼,苏乙见宫宝森的随从还在自己房门口等着自己。
“老爷吩咐,您一回来就去见他。”
“好!”
宫宝森还没休息,似乎在写一封书信。
见苏乙进来,他开门见山问道:“姓孙的怎么说?”
“接下来,他应该会老实的。”苏乙道。
宫宝森怔了怔,定定看着苏乙,饶有深意道:“佛山的驻军长官你认识,外交部的次长你也能摆平,是你藏得太深了?还是我跟不上时代了?”
“宫师傅,要是没点儿本事,我耿良辰走不到今天。”苏乙对宫宝森认真地道,“我不是藏得深,我是做得多。”
宫宝森默然,然后缓缓点头:“姓孙的原本应该是想绕过我们直接控制你们,现在你把他挡回去了,也要提防他再绕过你。不要轻信他的话,嘴上一套,手里一套,是这些当官儿的拿手把戏。”
“我记下了。”苏乙点头。
“明天你也要上场了。”宫宝森看着苏乙,“你是个聪明人,按理说不需要我提点。但人老了,不免还是忍不住要唠叨两句。”
“请您老指点!”苏乙躬身一礼。
“藏拙。”宫宝森缓缓道,“不管什么时候都别忘了,给自己留一手。招不用老,拳不过三。上了擂台,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怎么打倒对手,而是怎么保全自己。”
“当然,这话不是让你往保守了打,而是告诉你,注意分寸,招放出去,要有随时能收回来的能力。”
苏乙若有所思点头。
“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比赛吧。”宫宝森道,“对了,我看你和南方武人相处得不错,这很好,他们要是都能和你去北方,以后,这就是你的班底了。”
苏乙抱拳,深深一礼。
宫宝森笑了笑:“去吧。”
等苏乙走出门后,宫宝森出神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提笔,写下了这封信的最后四个字——不问恩仇!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信纸,然后将其装进信封里。
信封上四个金钩铁画六个大字——爱女若梅亲启。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八点,器械类比赛正式开幕。
参与器械赛的选手一共九十四人,其中华人一共三十一人,哲彭人一共二十三人,其余洋人一共四十人。
比赛规则和徒手赛一样,抽签在昨天开幕式的时候就已经抽过了。
今天比赛的第一场就是华国武人对阵哲彭武士。
说实话,对这场比赛的结果苏乙并不看好。
这场比赛华国方面的参赛选手是燕青拳高手,擅长拳脚,器械方面的技艺只能说是一般。
报名器械赛,纯属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实际上很多同时报两门的武人,都是这种想法。
苏乙其实并不赞成他们这么做,除非说是对拳脚和器械都很精通,否则抱着重在参与的想法两边都报名,很可能会分散自己的精力,甚至会造成受伤的情况,反而影响到两边的比赛。
但他苏乙都带头报名了两门,别的选手也这么做,他就不好再劝了,否则会让别人觉得“你能报我为什么不能报”?
“哲彭人用的大太刀差不多五尺左右,和你用的岳飞刀长度差不多,但太刀更薄、更轻巧,刀刃也更长。”苏乙对即将上场的燕青拳选手介绍道,“我不知道你的对手是哪个流派的,但不要被使用大刀的人迷惑了,他的刀法一定很轻盈,很灵活,你一定要注意……”
燕青拳选手连连点头,记下苏乙所说的话。
只可惜上台后,他还是败了。
他碰到的是哲彭“宝山流”剑道的正统传人高木正朝,此人在哲彭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碰上一个“二把刀”,简直就是保送人家晋级。
一个回合!
高木正朝根本没有和对手耗费时间的意思,华国武人一开局便大吼一声拖刀来斩,势大力沉。
仓啷!
高木正朝直到这时才拔刀。
银光一闪,下一刻刀锋便后发先至,狠狠斩在华国武人的身上。
快得惊人!
哲彭剑道中非常注重拔刀、拔剑的速度,甚至有专门的技术,比如拔刀术。
高木正朝这一刀就有拔刀术的影子,但却比拔刀术更凌厉简洁,这一刀没有十年的苦功练不出来。
十年如一日不断拔刀、再拔刀,枯燥到疯狂的训练,造就了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刀。
而反观使岳飞刀的燕青拳传人,他练刀却只是因为“技多不压身”。
孰高孰低,自然立判高下。
“呃啊……”
刀锋砍在护具铠甲上,火光迸溅,华国武人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了擂台下面。
他挣扎了几下,口中喷涌出血沫,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至那废物!”高木正朝收刀,用哲彭语不屑地骂了一句。
现场一片哗然,即为高木正朝凌厉的一刀,也为他的狠辣。
这一刀下去,华国武人的肋骨少说要断上几根,且当场吐血了,说明伤到了肺,这样严重的伤势,别说参赛,能慢慢恢复都是老天保佑了。
“娘的小鬼子,下手太狠了吧?”
“混账,他这是想杀人!”
“揍他!”
围上来的华国武人们群情激愤,十分激动。
“够了!”苏乙怒喝,“输不起吗?”
一句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想要找回场子,擂台上见真章!”苏乙冷冷道,“送他去医院!”
“是,耿爷!”
赛场的工作人员迅速用担架抬起这人离开了。
“高木正朝胜!”
擂台上裁判大声宣布。
“万岁!万岁!”
哲彭选手那边却都欢呼起来,兴高采烈的样子和华国武人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瞧把他们给乐的,不就是赢了一场比赛吗?没见过世面的鬼子!”华国这边有人看不惯那边的耀武扬威,忍不住骂道。
“就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拿冠军了,至于吗?”
还真至于。
昨天哲彭人的战绩可不怎么能拿得出手,出战四人,只有一人取胜。晚上回去后,这些参赛者被哲彭领队高层骂了个狗血淋头,并警告他们今天要是还那么差的成绩,输掉比赛的人要付出代价。
哲彭的武人是带着巨大压力参赛的,现如今开门红,他们怎能不兴奋?
比赛还要继续,不过第二场跟华国人没有关系,是一个哲彭剑道高手,对阵不列颠的击剑高手。
西方击剑尤其是不列颠击剑,大部分击剑者最大的弊端就是有一些招数太华而不实了。
他们致力于动作的舒展和优美,而牺牲了速度和效率,造成的结果就是在擂台上根本不堪一击。
哲彭的刀术高手只用了两招就把刀架在了不列颠击剑者的脖子上,后者只能认输。
现场爆发出激烈的掌声,哲彭刀术高手很礼貌地和不列颠击剑者握手,展示“竞技精神”。
对西洋人,哲彭人表现得温顺得很。
0844、器械赛第一日比赛
器械赛连续两场都是哲彭人获胜,这让哲彭人格外兴奋,他们再次高呼万岁,甚至手舞足蹈。
直到第三场比赛开始,在裁判再三要求下,他们才停止了庆祝活动。
第三场比赛是比国武人对阵印国武术家。
比国武人人高马大,十分强壮,使的是一条手臂粗壮的铁链子。
印国人手持长矛,身材短小,还微微弓着腰,站在比国人面前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场比赛没有任何看点,印国人试探进攻了两下,但都被比国人挡了回去。
比国人稍微动一下,铁链子就哗啦哗啦响,每一个链环都有拳头大小,要是砸在人身上绝对会把骨头都砸碎,护具铠甲虽能挡住刀剑之锋,但对于这种钝器的防护接近于无。
铁链震慑力十足。印国人生怕铁链砸在自己身上,象征性地反抗几下,赶紧自己跳下擂台认输了。
对印国人来说,当然什么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这场比赛虽没什么看点,但却值得让选手们深思——如何在有限空间的擂台上破解类似于铁链这类型的重武器。
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怕对于苏乙来说也是。
早上的第四场比赛又是一场中日大战!
这一场华国的武人是李元智,哲彭的剑道高手名叫吉丸庆雪。
李元智用的是一杆大枪,吉丸庆雪则使的依然是哲彭人的标志性武器——大太刀。
“根据我得到的资料,这个吉丸庆雪曾两度击败过高木正朝,这是个比高木正朝更厉害的高手。”
上台前,苏乙对李元智说道,“刚才高木正朝那一刀你看到了,哲彭人刀法普遍的风格是十分灵活迅捷,而且爆发力很大,千万不要低估对手的速度和力量!”
“耿大侠,您这么一说,我这心里有些没谱啊……”李元智尴尬地道,“您是知道我的,比起大枪,我更擅长拳脚。兵器上的功夫对付一般人还行,要真是高手……我怕是拿不下来。”
苏乙心里有些无语。
这就是典型“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的心态,原本肯定是想着多报个器械赛输了没损失,赢了就赚了的想法,但见到今天第一个上台的燕青拳传人被打得重伤的场景,这些人开始打起退堂鼓了。
“那就直接认输!”苏乙道,“不要比了,免得受伤,反倒影响到你打徒手赛。”
“这不行,打都不打就认输,太丢脸了吧?”李元智下意识就拒绝,“耿大侠,我的想法是,不管怎么着,上去试探试探,不战而屈,不是咱的风格啊……”
“兵刃不比拳脚,兵刃过招,胜负只在分毫之间,你试探不出什么的。”苏乙道,“直接认输是丢人,但如果你被打败打伤就不丢人了吗?既然都是丢人,干嘛不省点力气?”
李元智无言以对。
“唉,早知道就不报器械赛了。”他长长叹了口气,算是接受了苏乙的提议。
如果没有苏乙对吉丸庆雪的介绍,也许李元智还想上台试试。
但听到吉丸庆雪比之前的高木正朝还强,他就彻底打消了侥幸。
之前高木正朝斩出的那一刀,李元智自问绝对接不住,就算那场换了是他上去,只怕也会落个重伤退赛的下场,
徒手赛李元智已经晋级了,他不想因为锦上添花的器械赛,反而害得他势在必得的徒手赛也沉沙折戟。
“本场比赛,华国李元智认输,哲彭国吉丸庆雪胜!”
随着李元智认输,裁判大声宣布了结果。
全场一片哗然,而哲彭人的阵营中爆发出哄堂大笑声,笑声中的嘲弄之声丝毫不加掩饰。
李元智灰头土脸溜下台来,对苏乙悻悻道:“我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哼,正赛上,我跟他拳脚上见真章!”
“好志气!”苏乙对他伸出大拇指。
早上的最后一场比赛就是苏乙的比赛。
他的对手是一个葡国的格斗家,这人的武器是警用甩棍。
不同于其余西方武术家的魁梧和强壮,这个人少见的瘦削灵活。
当裁判宣布比赛双方的名字时,场下观众们爆发出热烈欢呼声。
尽管耿良辰是北方武人,而且不久前才让南方人大失颜面。
但面对洋人,北方人也好,南方人也罢,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华人。
“叶师兄,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苏乙对叶问笑道,“比完这场,今天下午我就不来赛场了,由你接替我,给上擂台的人做临场指导。”
“我一定尽力!”叶问点头,他看了看苏乙手中的武器——一根大杆子。
“为什么不用八斩刀?”叶问问道。
“杀鸡焉用牛刀?”苏乙笑了笑,转身走上台去。
相比起大杆子,苏乙更擅长的当然是八斩刀。
苏乙修习大杆子时日不长,尽管天赋了得,但也只能算得上是熟练罢了。
但对付这一场的对手,也绰绰有余了,苏乙有这个自信。
随着苏乙上台去,台下再次爆发出欢呼声。
哲彭阵营中,船越义豪看着台上的苏乙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他的本事如何。”
前田光世也眼露期待:“师父他老人家跟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耿良辰最擅长的是拳脚上的武功,但他之所以有少年宗师的名声,却是因为他在兵器上的武功。”
“少年宗师……”船越义豪嗤笑一声,“听起来就像是个笑话呢。”
“到底是笑话还是神话,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前田光世笑道。
擂台上,双方握手见礼,比赛很快开始。
苏乙的武器是近三米长的大杆子,而对手的武器最长长度也不过八十厘米,两者相差甚远。
其实比赛还没开始,苏乙就知道自己赢了。
因为他从葡国人眼中看出了不自信。
苏乙知道自己的对手也是同时报名了徒手和器械两边的赛事,这个葡国人报名器械应该也是玩票性质。
不专注,不自信,这样的武人站在擂台上,焉有不败之理?
再者一寸长,一寸强,光是武器上,苏乙就占尽了优势。
事实也的确如苏乙所料,随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葡国人哇哇大吼着就要往前冲。
但苏乙枪出如龙,一点寒芒钉在对方铁质护颈上,发出“铛”地一声脆响。
虽然护具挡住了致命的刺穿,但巨大的力量还是穿透护具,作用在了对手的脖颈上。
葡国人一个趔趄倒退着倒地,扔掉武器捂着脖子痛苦地剧烈咳嗽起来。
不等苏乙再次动作,他便举手示意自己要投降。
一招!
不,只是一击!
只是一击,这场比赛便已结束。
裁判喊过开始,余音未消,用力挥下的手势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比赛就已经结束了。
短暂寂静后,全场哗然。
太快了!
苏乙获胜在大多数人意料之中,但这么快就胜,却是谁也没想到的。
现场顿时嗡声大作,众人议论纷纷,讨论着苏乙刚才的那一枪。
“真是个快枪手啊……”前田光世眼中写满赞叹,“你看刚才他这一枪,似乎没用多少力气,但他的对手却那么痛苦。在华国人的武功里,这种发力方式叫做暗劲,也就是书法中所说的力透纸背。”
“我也可以做到这一点,这没什么稀奇的。”船越义豪失望摇头,“对手太弱,根本没试探出他的真实水平,真是扫兴!”
“义豪君何必生气?”前田光世笑着安慰他,“这只是正赛前的淘汰环节,这个环节对于你我来说,也和耿良辰一样,只是走个流程而已,不会有人试探出我们的真正实力。我们真正的舞台,还没开始呢。”
“光世君说得没错,是我太着急了。”船越义豪嘿嘿一笑。
台上的苏乙已向对手抱拳退场了。
这场比赛结束,早上的赛事就告一段落了。下一场比赛要到下午才会再次开场。
苏乙之前和叶问所说倒也并非托词,而是他今日真的有事要办。
二踢脚刺杀团在今天下午有一场行动,行动地点在鲁地泉城。
根据三青团得到的情报,韩复渠和哲彭特使秘密接触,似有投敌倾向。
历史上,此人虽没有做汉奸,但却拥兵自重,竭力讨好哲彭人,不是什么好鸟。
这次二踢脚的目标不是韩复渠,而是和他来往密切的哲彭特使花谷次郎。
这次的行动只有华克之、罗玉和杨松林三人行动,因为华克之之前犯下的错误,这次的行动由杨松林做队长,担任小队指挥官。
作为一个哲彭人,杨松林对自己能取得苏乙这般信任十分感激,他也很珍惜这次机会,到达泉城之后,做了很详尽的调查,并结合实际情况,制定了三套方案,通过电报和苏乙取得联系,征求苏乙的意见。
四十分钟后,就是苏乙接收电报的约定时间,苏乙收报之后要尽快给杨松林他们回电,确定方案,并提出自己的意见,然后等候他们行动结果的消息。
苏乙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安排二踢脚团队行动,一个自然是为了任务,第二个原因也是为了故布迷阵,让和知鹰二他们继续摸不准二踢脚团队到底和自己有多大关系。
下午的比赛有苏乙的二弟子比尔安德伍德参赛,这是苏乙最放心的一个徒弟,比尔安德伍德本就实战经验很丰富,拜苏乙为师后,他的技战术有了质的提高,实力飞涨。
这场比赛够资格做比尔安德伍德对手的人,十有一二罢了。
其余四场,有一场华人对阵华人的“内战”,还有一场华人对阵洋人的比赛。剩下两场,都是洋人对洋人。
值得一提的是,下午的比赛没有哲彭人参赛,所以苏乙下午没去,哲彭人的代表团下午也没有去比赛现场,比赛现场冷清了许多。
就在苏乙焦急等待鲁地泉城的行动结果的时候,这边的赛事也如火如荼进行着。
下午第一场比赛是西国的左手短剑选手对阵以为灯塔的巨斧手。
擂台上重武器的杀伤力、威慑力都十分巨大,这场比赛没有悬念,灯塔巨斧手获胜,他的对手受伤直接退赛。
第二场比赛依然是洋人对阵洋人。比赛双方一方是意国的击剑手,另一方是以为不列颠武人,用的是勾爪长矛。
虽说是一寸长一寸强,但那也得分什么人。
这场比赛最后意国剑手笑到了最后,他的身形和剑法都十分灵活,全程近身逼斗,使得对手没办法和他拉开距离,长武器也根本没办法施展开来,于是比赛持续了不到十秒,意国剑手就取得了胜利。
这也是今天“第二快”的比赛了。
下午的第三场比赛是一个南方武人对阵佛朗西国的刀盾手。
南方武人使的是长棍,上场前,叶问为他制定了“放长远击、游斗不近身”的战术。
可惜这南方武人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叶问失去了尊重,把叶问的话当做了耳旁风。
最终在佛朗西刀盾手攻防严谨、直线逼近的战术下,他选择和对手硬碰硬,直接被佛朗西人用盾牌扛住他的身体,结结实实在他肩膀上砍了好几刀,砍得护具火花四溅,砍得他惨叫连连,急忙认输。
但这时什么都迟了。
这个南方武人也是徒手和器械都报名的选手,更擅长徒手。
但现在,因小失大,两边的比赛都跟他无缘了。
这场比赛让华人们比较失落,截止现在,今天华人的成绩太差强人意了。
下午的第四场比赛就是比尔安德伍德上场了,他的对手是西国的一位长矛手。
比尔安德伍德没有用自己擅长的剑,而是用了一杆手杖,也就是文明拐棍。
这场比赛双方实力悬殊,比尔安德伍德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对手,代表华国赢得了一场胜利。
值得一提的是,叶问给比尔安德伍德制定了相应战术,而比尔安德伍德从善如流,贯彻了叶问的想法。
这场比赛的成功加上上场比赛的失利,让众武人对叶问的感官有了一些改变。
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是两个北方武人之间的对决,按照苏乙之前就定好的规矩,两人私下里已经交过手了,其中一人上场后干脆利落认输。
于是,器械赛第一日的比赛就此全部结束了。
0845、两个高丽人
器械赛第一天的比赛华人有七人出战,其中三人晋级,四人惨遭淘汰。
哲彭人三人出战,三人皆出线。
其余洋人十人出战,四人晋级。
今天华人的战绩有些差强人意,哲彭人却是大大出了风头。
另一边,二踢脚在鲁地泉城的行动大获成功,花谷次郎授首,杨松林带着罗玉和华克之功成身退,无一损伤。
经过这次的行动,苏乙发现了杨松林的指挥才华,苏乙为此感到很自豪,因为这个人是自己一手发掘出来的人才。
果府代表孙次长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在比赛现场,苏乙估计接下来几天他也不会来了。
要来,起码也得等脸上消肿了以后。
当晚,苏乙给所有华国武人开了个会,建议报名两边赛事的武人分清主次,确定自己更擅长的方向,以免因此失彼,两头不讨好。
有了今天的实例,苏乙的建议大部分武人都听进去了。
这一天比赛的报道几乎都围绕在“耿良辰师徒双胜成佳话”之类的主题上,苏乙再次成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第三个比赛日是徒手赛,依然是十场比赛。
这一天比赛的主角既不是华人也不是哲彭人,而是洋人。
十场比赛其中有五场都是洋人和洋人之间的对决,这一日出战的洋人共有十三人。
最终洋人的晋级者一共六人,七人惨遭淘汰。
今天全天华人只有四个人出战,其中一场是南方武人对战灯塔拳击手,一场是北方武人对阵哲彭人,前者胜,后者败。
还有一场是华人“内战”。
四个华人出战者的结果是两人出线,两人淘汰。
哲彭人也只有三人出战,一场对华人,一场对白俄人,取得两场胜利;意外的是一场对战高丽人,哲彭人输了,还死了。
死的哲彭人叫芥川山鹤,从场面上来看,是高丽人被步步紧逼后奋起反击,错手杀了芥川山鹤。
这是一场意外。在比赛开始之前,所有参赛者都签订了“免责协议”,只要在擂台上比斗双方严格按照比赛规则进行比赛,没有违规之处,所造成的伤亡,都自行承担。
高丽人虽然杀了人,但整个过程他没有任何违规的地方,因此哲彭人只能自认倒霉。
胜利后的高丽人十分惶恐,早早就离开了赛场。
当晚三青团提前洞悉了哲彭人打算暗杀这个名叫贾仁明的高丽人的阴谋,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乙,苏乙果断派出一线天营救出此人。
同时苏乙叫来了三青团驻佛山情报站的站长刘旭文,之前他委托三青团调查所有参赛者的背景。
直觉告诉苏乙,这个贾仁明不简单。
事情还真是这样,刘旭文告诉苏乙,贾仁明是个假名字,这个高丽人还有个名字叫夏威夷皮克托。
和这个夏威夷皮斯托一起的还有个叫波马豆的老高丽人,两人自来佛山后就形影不离。
被苏乙救下后,前者主动提出要见苏乙。
“这个夏威夷皮斯托是个杀手,从四年前开始活跃在魔都一带,波马豆是他的助手。不过这两个名字肯定也都是化名,真正的高丽人名字不是这样的。”刘旭文向苏乙介绍道,“这个人生意很好,因为他价格便宜,效率又高,生冷不忌什么活儿都接,所以在魔都黑道很有名气。”
“高丽那边儿一直是咱们的情报短板,所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还不清楚……这回为什么来参加这场比武大赛,原因也不明。耿爷,我的建议是别见了,这种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见了跌份。”
苏乙不置可否,看向一线天:“你觉得呢?”
“他今天上台比武的时候化了妆。”一线天只说了一句话。
“那就见见。”苏乙笑道。
上台打个比赛还要化妆?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苏乙在金楼见了这两个高丽人,一老一年轻,老的贼眉鼠眼,神情透着股猥琐劲儿,见了苏乙一直点头哈腰,用生硬的国语口称“耿爷”,不过听起来更像是哽咽。
年轻的夏威夷皮克托神色严肃,但眼神中也透着股精明和凌厉,打量一番苏乙后,很恭敬鞠躬,用很流利的中文道:“耿先生,我是夏威夷皮克多,专门来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想必,以您的地位和身份,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吧?”
苏乙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问道:“你想见我,只是为了说声谢谢?”
“还有件事想要告诉你。”夏威夷皮克托道,“我不久前收到过一个杀人委托,目标人物就是您。但因为要去津门出差,所以我放弃了这个任务。不过据我估计,委托人还会派别的杀手去对付您,请您务必小心。”
顿了顿,夏威夷皮克托又道:“不过委托人的名字请原谅我不能告诉您,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这么做。”
话音刚落,其身后的波马豆就笑嘻嘻道:“但是如果价钱合适的话,我的职业道德往往会降低一点。”
“他是我叔叔。”夏威夷皮克托叹了口气,“他坚持这么做的时候,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耿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们可以给您一个恩人价。”波马豆嘿嘿笑道,“三百美元怎么样?童叟无欺,对您来说,这点钱什么都不算……”
苏乙似笑非笑,这俩人跑他这儿说相声来了。
非著名高丽相声演员。
“耿爷,我去救他们的时候他们对哲彭人也早有防备。”一线天道,“没有我,他们也能逃出来。”
“虽然是这样,但耿先生的一片好意,我不得不报答。”夏威夷皮克托道,“这次除了告诉您刚才的消息,还打算告诉您,如果您有什么想要除掉的人但又不方便自己出手的,我可以免费帮您出手一次。”
“但性价比要在三百美元之内。”波马豆笑嘻嘻道,“如果超标是要补差价的,毕竟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但请您放心,只要你委托了我们,我们就一定会很好地帮您做好事情。”夏威夷皮克托道,“你想让目标怎么死都行,轰轰烈烈,或者神不知鬼不觉。”
“神不知鬼不觉?”苏乙似笑非笑,“就像是这次你明明是受人委托杀了芥川山鹤,但却装作是公平比武错手杀人,对吗?”
此话一出,两个高丽人都神色一动,却佯装镇定。
“耿先生,您误会我了,我真的只是错手杀了他。”夏威夷皮克托苦笑道,“这个哲彭人据说刚从哲彭来华国,我跟他之前从没有见过,而且他在华国也应该没有任何仇人。”
“对呀耿爷,没有证据的事情您可不能乱说,会死人的……”波马豆急忙也赔笑道。
“芥川山鹤虽然刚来华国,但他的父亲是当年魔都虹口道场的教头芥川龙一,这个芥川龙一在魔都的仇人可不少……”苏乙似笑非笑。
夏威夷皮克托刚要解释,苏乙却伸手止住他,接着淡淡道:“至于你说的那个委托你来杀我的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叫袁小亮吧?这个人是津门帮派头目袁文辉的儿子。他父亲被我杀了,他找杀手杀我报仇,天经地义。”
夏威夷皮克托和波马豆的脸色终于齐齐变了。
苏乙看着前者,继续似笑非笑道:“不过你该庆幸你没有接这个委托。他派去了四个杀手,都是魔都杀手界里数一数二的好手,也许你还认识他们。”
夏威夷皮克托脸色阴晴不定道:“我的确认识他们,我以为他们还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但现在看来,他们应该落在您手上了。”
顿了顿,他问道:“冒昧问一句,您把他们四个怎么样了?”
“他们坟头的蒿草,应该有三尺高了。”苏乙幽幽地说道。
“……”
两个高丽人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起来。
“我一直认为,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苏乙笑呵呵道,“所以我很快就送袁小亮和他父亲去团聚了。”
“袁小亮不是心脏病突发猝死的吗?”波马豆下意识脱口道。
但话一出口他就恍然,脸色顿时一变,惊惧看着苏乙恍然道:“我明白了!”
夏威夷皮克托也明白了,脸色青一会儿紫一会儿,最终吐出一口气道:“好吧,在您这样的人面前,我不应该说谎,芥川山鹤的确是我杀的,当年死在他父亲手中的一个华国人的后代,要买他的命。”
“这个人一直和哲彭武术团的人在一起,吃住都不分开,我们没有机会下手,只好也报名参赛,跟随他来到佛山。我一直没找到私下里杀他的机会,所以只好在擂台上动手了。”
“耿先生,很抱歉之前欺骗你,不过我之所以来见你,真的是为了报答你的,没有别的意思。”
“如果不是这样,你们现在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苏乙淡淡地道,“你也应该庆幸,哲彭人的死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就连哲彭人自己都以为这是一场意外。否则的话,我绝不会允许给这场比赛带来丑闻的人还能大摇大摆离开。”
“耿爷,我们一直都很注意遵守规则的,您放心,我们做得很聪明!”波马豆赔笑道,“您是大人物,我们的力量太小了,应该帮不到您,所以,再次谢谢您的帮忙,以后有机会再报答吧!嘘嘘……”
最后两声是在给夏威夷皮克托发信号,还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耿先生,那我们就先……”夏威夷皮克托话说一半,苏乙却笑呵呵伸手止住他说下去。
“做了坏事就想一走了之?这可不行。”苏乙道。
一线天不动声色堵在门口。
波马豆前后看看,叹了口气嘟囔道:“早告诉你要做个狼心狗肺的人了,现在好了吧?”
夏威夷皮克托不动声色看着苏乙道:“耿先生是想把我们交给哲彭人吗?”
“不。”苏乙摇头,“我要你继续比赛。”
两个高丽人齐齐一怔。
“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杀哲彭人,而是哲彭人威胁并暗杀参赛者。”苏乙淡淡道,“哪怕他们没杀掉你,而是被你跑了,但在外界看来,就是你们被哲彭人处理掉了,或者逼走了。这对于接下来的比赛氛围来说很不利。”
“哲彭人会变得更嚣张,而和他们对战的参赛者会担心赛场外现实里自己的下场,打起来就会畏首畏尾,放不开。”
“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两个高丽人面面相觑。
波马豆迟疑着问道:“您留下我们,只是为了比赛考虑?”
苏乙笑呵呵道:“你希望我为哲彭人考虑?”
“不不不……”波马豆急忙摆手赔笑,“您是个正直的人,怎么会跟哲彭鬼子同流合污?哈哈……”
“留下比赛更能显得我心里没鬼,对我更有利。”夏威夷皮克托迟疑着道,“但耿先生,我很抱歉,我和别人有约了,我已经收了钱,收了钱就要做事。”
“去京都?”苏乙笑呵呵看着夏威夷皮克托,“杀三个你们高丽抵抗组织派去刺杀亲日官员的杀手?”
夏威夷皮克托和波马豆两人面色大变,几乎是齐齐往腰间摸去。
“别动!”但下一刻,他们身后就传来一线天的低喝。
两人身体一僵,齐齐回头看去,便见一线天手持双枪,两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们的脑袋。
苏乙摆摆手:“小韩,放下枪吧。”
一线天这才收了枪。
苏乙对两个高丽人道:“别紧张,如果我想杀你们,或者对你们不利,我只要通知哲彭人一声,你们现在就不会活着站在我面前。”
“但是你调查我们!”夏威夷皮克托脸色凝重,“你甚至连我们不久前才在魔都接到的委托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耿先生,这不得不让我们怀疑您的立场和用心。”
“立场?”苏乙似是嘲讽一笑,“一个只认钱的杀手,需要在乎别人的立场吗?”
“当事关我性命的时候,我会在乎的。”夏威夷皮克托道。
0846、求助
夏威夷皮克托和波马豆是高丽电影《暗杀》里的主角,这部电影讲的是他们两个接收到委托,去刺杀三个“高丽独立军”的叛徒,这三个人分别是女主角安玉允、速射炮和黄德三。
但他追随目标来到高丽的首府京都,也就是现在的汉城首尔的时候,他发现这三个人不但不是叛徒,反而是孤注一掷舍生忘死的民族英雄,委托他的那个人,才是可耻的叛徒。
最终两人选择帮助安玉允他们三人完成刺杀任务,却在那场刺杀行动中牺牲。
一部高丽人抗日的电影,故事发生的背景正好是今年。
这个时候,夏威夷皮克托和波马豆刚接到了那个韩奸一万美元的委托,打算去京都杀人。但在去之前,他们先完成了暗杀芥川山鹤的任务,然后以躲避哲彭人报复的借口顺利脱身,逃之夭夭,神不知鬼不觉,便将事情的真相掩埋。
算盘打得很好,如果他们没遇到苏乙的话,他们就得逞了。
夏威夷皮克托的神色写满凝重,对面前这个“无所不知”的男人充满忌惮。
“您让我们留下比赛,想必不止是为了这场比赛的秩序和气氛这么简单吧?”夏威夷皮克托面色凝重地说道,“还有,您刚才说我们的目标是三个刺杀亲日官员的抵抗组织成员,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的目标是独立军的叛徒!”
“对还是错,我说了你一定不信。”苏乙笑了笑,“不过有个人的话你一定会相信。”
“谁?”波马豆下意识问道。
“金元凤。”苏乙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两个高丽人面色齐齐一变。
金元凤何许人也?
这个人是高丽抵抗组织的首领,致力于摆脱哲彭致命,是高丽的独立运动家。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别人的话都有可能是假的,但金元凤的话,一定是真的,他们怀疑谁,也不会怀疑这样一个高丽独立而奔走的民族英雄。
这个金元凤和苏乙也是能扯上关系的。
就在苏乙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王雅桥和金元凤一起策划了虹口道场的爆炸案,炸死了白川义则,当时出手的人就是金元凤的手下尹奉吉。
这位义士在数月前已被哲彭人处决,慷慨就义。但王雅桥和高丽抗日组织的联系却并未因此而中断。
热河时,王雅桥曾向苏乙举荐金元凤,但当时苏乙觉得二踢脚团队名声不响,贸然接收了成熟的高丽暗杀团队进来,谁主谁客还说不清呢,所以直接拒绝了。
他当时选择了和他一起配合做下金陵大案的华克之等人,即使是这样,收服华克之他们归心,苏乙也颇费了几番心思。
现在,二踢脚刺杀团早已名扬世界,甚至被公认是“世界第一暗杀团”,哲彭人对二踢脚团队闻风丧胆,开出高额悬赏,并成立了专门的组织来对付二踢脚刺杀团,只可惜到现在依然一筹莫展。
可以说,二踢脚团队是全世界特工组织的榜样,更是所有心向抗日之人心中的楷模。
二踢脚团队因为陈处泰的牺牲,以及成员的受伤,急需补充新鲜血液,刚好夏威夷皮克托送上门来,于是苏乙想到了金元凤的组织。
现在金元凤的团队要是加入苏乙的二踢脚团队,不但不会喧宾夺主,而且还会觉得苏乙能邀请他们加入是莫大的荣幸。
至于面前的夏威夷皮克托和波马豆,这两个高丽人是人才,尤其是夏威夷皮克托,他居然能在擂台上光明正大杀了哲彭空手道高手,这样的身手给了苏乙极大惊喜。
这样的人才主动送上门来,苏乙怎能错过?
这才是苏乙留下夏威夷皮克托的真正理由。
当然,招揽的时机还不成熟,这话不能明说。
苏乙轻描淡写揭过他们有关这个问题的疑惑,让他们把注意力都放在金元凤这个名字上。
此时两人已经意识到,他们似乎上了委托人的当了。
波马豆看着眼神阴霾的夏威夷皮克托,小声嘀咕道:“管他什么独立军还是亲日派,咱们只管收钱办事,一个人三千块,十倍的价钱啊……”
相比起夏威夷皮克托,波马豆对于国家、民族、大义这些事情没有丝毫感触,这个老家伙才是名副其实的利己主义者,只要自己过得舒服,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但他只在乎一个人,那就是夏威夷皮克托,他只听夏威夷皮克托的话,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想法和原则。
“你打算让我们见金元凤?您认识他?”夏威夷皮克托脸色严肃问苏乙。
“少爷,说好不沾郑志的!”波马豆急忙提醒。
夏威夷皮克托没理他,只是严肃看着苏乙。
“这些天你就住在金楼,这里安全,哲彭人不敢在这里放肆。”苏乙笑呵呵道,“关于金元凤,我还有一些问题要核实,最迟明天吧,我会给你个答复。”
说罢,苏乙端起了茶杯。
夏威夷皮克托知道,这是华国人结束谈话打算送客的意思。
“抱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夏威夷皮克托道,“如果我不来见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苏乙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和不懂感恩的人打交道。”
夏威夷皮克托若有所思点头。
“如果我们偷偷跑掉会怎么样?”他突然又问道。
苏乙饶有深意一笑:“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告辞了。”夏威夷皮克托看出苏乙没有要回答的问题,微微躬身提出告辞。
门打开,姜铁山出现在门外,打量一番二人,道:“你们跟我来!”
等两个高丽人出去后,苏乙对一线天道:“联系九哥,我要立刻跟他通话。”
“我去安排!”一线天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另一边,两个高丽人被安排到了一个空房间里,带路的姜铁山刚一走,波马豆就立刻激动嚷嚷起来:“走!立刻走!咱们回魔都,实在不行就坐船去夏威夷!耿良辰这个家伙太可怕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走得了?”夏威夷皮克托沉声道,“我们不走的话,还可以维持表面的和平,但如果我们要走,他很有可能会翻脸的。”
“翻脸就翻脸,大不了打一架,总好过被他威逼利用!”波马豆道。
“他和金元凤认识,也许不是坏事。”夏威夷皮克托道,“至少他没有要把我们交给哲彭人的意思。”
“独立军都是穷鬼,而且都是不要命的,沾上他们有好事才怪!”波马豆嘟囔道,“少爷,咱们的第一准则就是不沾郑志,不能破例啊少爷,会倒霉的!”
夏威夷皮克托幽幽地说道:“也许我们已经开始倒霉了。”
“那现在怎么办?”波马豆问道,他眼中露出狠色,“要不杀了耿良辰?”
夏威夷皮克托吓了一跳,没好气瞪他一眼:“别自己找死!耿良辰被华国人叫做津门大侠,他手底下管着七万多人!当初袁小亮给的价钱很好,但只有我们拒绝了他,这才活了下来。耿良辰这个人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我们最好不要和他成为敌人,除非你真的想离开华国,不再回来。”
“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就说过,我们不应该来见他!”波马豆抱怨道,“你非要当面感谢他,都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夏威夷皮克托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江湖道义吧,华国人不是信这个吗?”
“入乡随俗真不是个好习惯……”波马豆叹气。
另一边,苏乙和王雅桥正在通话。
简短寒暄后,苏乙直接说明自己的用意。
“九哥,你和金元凤这个人熟悉吗?”
“高丽流亡政府的人?高丽义烈团的团长?”王雅桥讶然,“我和他……关系还不错,你应该也知道,虹口花园的那件案子,就是我和他合作的。你怎么问起他?”
“事情是这样的……”
苏乙把发现夏威夷皮克托的过程说了一遍,当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否则她的先知先觉没法解释。
在苏乙的口中,他早就发现了夏威夷皮克托的可疑,所以委托三青团做调查,查明了此人的身份,包括他行动目标的照片,目标的身份,都是苏乙自己分析并且调查出来的。
王雅桥自然不会怀疑苏乙的本事,不禁再次惊叹苏乙的心细如发。
“良辰,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料,那你这次算是帮了高丽人大忙了!”王雅桥感慨道,“金元凤这个人不错,早年参加过北伐战争,后来跟地下党走得比较近,前年的时候通过我牵线搭桥才和果府搭上关系,获得了果府的援助。这个人极度仇视哲彭人,和你一样,主张以最暴烈的手段消灭敌人,驱除日寇。”
“我在热河时,他还跟我拐弯抹角打听,我跟二踢脚的关系呢,不过事关你的身份,当时被我搪塞过去了。他对二踢脚所做的大事十分钦佩,向我表达过想跟你展开合作的意图。”
“我知道他手下的义烈团全是暗杀爆破的好手,我急需补充人手,所以跟他合作未尝不可。”苏乙道,“但我希望的方式是他为我输送人才,他送过来的人,必须全心全意成为我的人,跟他的义烈团彻底断绝关系。作为回报,我可以投桃报李,参与或者策划他指定的暗杀行动。”
“你的想法是对的,”王雅桥赞许道,“高丽人有高丽人自己的算盘,虽然现在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你把义烈团当成一个人才培训输送的基地,是个很好的思路,这种合作方式我觉得是最好的选择,既保持了合作交流,又相互独立不干涉。”
“不过金元凤只怕不甘心只是为你培训人才,他们现在孤立无援,你这时候出现,对他们来说是救命稻草,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绑得更牢靠。”
“来日方长,很多事情记不得,不能一蹴而就。”苏乙笑道,“如果他真的这么有诚意,我欢迎,但他们得赢得我充分的信任才行。”
王雅桥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苏乙打这通电话的意图,他微微沉吟,道:“如果谈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他?”
“我在佛山还要呆很久,让他来佛山。”苏乙道,“不过要尽快,另外,那三个被列为暗杀目标的人,不妨也一并带来。能被他挑出来委以重任的刺客,应该有点本事。”
“好,你等我消息!”王雅桥道。
王雅桥对苏乙的这件事十分重视,他想要为苏乙促成这件事,如果办成这件事,他相信自己和苏乙之前因为刺汪失败的隔阂,就会彻底消除掉。
他很感谢苏乙给他这个机会,给两人之间的友谊这次机会。
这么说可能会让人觉得有些别扭,王雅桥帮苏乙办事,他还要反过来还要感谢苏乙给他帮忙的机会?
这不犯贱吗?
还真不是,王雅桥现在对苏乙是心存愧疚的,如果他不能做出些事情弥补苏乙,这份愧疚不能消除掉的话,他和苏乙就永远不会处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互相对话交流。
如果不能平等互信,以两人的身份地位,他们很可能会渐行渐远,继而分道扬镳。
所以,只有消除愧疚,两人才能回到最初对等的地位,才能继续通力合作,亲密无间。
这是王雅桥所希望的,但他做了让苏乙心有间隙的事情,他想弥补,也得看苏乙给不给他机会。
如果换一个小气的人,或者是多疑的人,还真不见得给王雅桥这个机会。
因为刺汪失败的那次行动,说严重点,王雅桥是在“篡权”。
篡权失败还造成那么大的损失,苏乙就算跟他直接决裂划清界限王雅桥都得认,但苏乙最终什么都没说,还主动跟王雅桥联系让他帮这个帮那个。
王雅桥帮苏乙的越多,他心里就会越好受。心里越好受,就会越觉得和苏乙之间的关系恢复如初了。
因此,他是真的得感谢苏乙给他帮忙的机会,感谢苏乙的大度。
0847、二踢脚新成员
当晚王雅桥就给了苏乙一个答复。
“幸不辱命!”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喜悦,“我暗示了一下你二踢脚的身份,金元凤激动得大喊大叫,根本不敢置信,跟我确定了好几遍,一直说是天上掉馅饼了,哈哈……”
“郑志人物的话信只三分。”苏乙笑呵呵道,“这只能说明他有合作的意图。”
“倒也是。”王雅桥笑道,“我把你的方案跟他提了提,他刚开始根本不同意,一直坚持双方合作行动,不分主次,可见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很冷静的。不过最终他还是妥协了,因为对于高丽人来说,二踢脚的招牌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他们需要用不断的成功来鼓舞他们的民族反抗哲彭人,但他们那种悲壮的成功,却往往起到反作用。”
“现在是他们更需要你,所以他只能妥协,不过良辰,金元凤这个人还是很精明的,你和他打交道还是要有所保留。”
“多谢九哥提点。”苏乙笑道。
“我这就是个提醒,什么提点?”王雅桥呵呵笑道,“他很着急来见你,同时对手底下出叛徒的事情十分重视,所以我帮他安排了搭乘飞羊城的军机,他们是四个人。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会到佛山。”
“九哥办事真是畅快,”苏乙赞道,“这回来南方,多亏有九哥为我保驾护航,我才诸事皆顺。”
“你少拍我马屁,别怪我招呼不周我就心满意足了。”王雅桥哈哈大笑道。
“怎么会?”
挂掉电话,苏乙心情十分不错,转过头对一线天笑道:“你的新队员就要到了。”
“高丽人?行不行啊?”一线天表示怀疑。
“咱们团队缺狙击、爆破方面的专家,这回来的人里有这方面的人才。”苏乙道,“等他们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四天又是器械赛。
这是器械赛的第二个比赛日,全天依旧是十场比赛。
二十个选手中,有十一个是西洋人,五个华人,四个哲彭人。
比赛的前两场都是洋人对阵洋人,用的都是刀剑。
器械赛不同徒手赛,比赛过程很短暂,几乎都是一回合就分出胜负。两场比赛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说的。
第三场是一个北方武人对战洋人,这北方武人用的是奇门兵器战身刀,就是宽厚如门槛一样的那种大铡刀。
这人是个战身刀高手,战身刀这玩意儿抡起来,就连苏乙都忌惮三分,洋人手中一把软剑根本奈何不了对方,最终被战身刀差点砸碎肩胛骨,惨叫着急忙认输。
第四场是华人和哲彭人对战,这一场的华人算是二等,被哲彭人以长枪轻松击败。
值得一提的是,哲彭人中使枪的比较少见,这个哲彭人的枪法算是比较出众了。
第五场依然是华人和哲彭人对战,这次华人这边出战的是津门武行龙头郭长生,此人使用一把苗刀,舞得虎虎生威,轻轻松松击败了和他对战的哲彭人,取得一场胜利,引得现场欢呼鼓掌声经久不息。
早上的五场比赛结束,到了下午只有一场是和华人有关。
一个北方武人和南方武人“内战”,两人提前在场下就比试过了,北方武人直接上台认输。
其余四场,有两场是哲彭人对战洋人,哲彭人一赢一输,剩余两场都是洋人对战。
一天下来,洋人有五人晋级,六人淘汰。
华人三人晋级,二人淘汰。
哲彭人二人晋级,二人淘汰。
当天晚上,高丽人金元凤带着一女两男三人来到了佛山。
一线天亲自去接的人,把他们接到了金楼,并安顿好了房间,然后单独带着金元凤来见苏乙。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津门大侠,就是让哲彭鬼子闻风丧胆的二踢脚首领!”金元凤见了苏乙果然很激动,一副粉丝见了偶像的样子,“耿大侠,我是高丽人金元凤,很荣幸能够见到您!”
“金先生,我也久仰你的大名了。”苏乙对金元凤也表达了应有的尊重。
整个高丽都沦了为哲彭人的殖民地,其实代表着高丽已经灭国了。
这些极少数敢站起来反抗哲彭人的高丽人,绝对算得上是高丽真正的民族英雄,也是真正的勇士。
金元凤组建的义烈团,其实就是敢死队,尹奉吉、安重根都是义烈团的人。
什么叫义烈团?
就是义士、烈士组成的暗杀团队。
对于华国来说,决定胜负还要看正面战场。
但对于已经亡国的高丽来说,暗杀就是他们的正面战场。
所以金元凤才会对“暗杀之王”二踢脚团队惊为天人,对苏乙这个二踢脚团队的领袖奉若神明。
虽然有王雅桥提前和金元凤通了风,但这个高丽人还是在为自己极力争取,希望能够更深度参与到二踢脚团队中。
自然被苏乙毫不客气地拒绝。
见苏乙主意已定,金元凤只好无奈作罢。
“耿大侠,我听九哥说,您在这边发现了一个准备刺杀我手下成员的杀手,而且这个人也是个高丽人,是真的吗?”金元凤面色严肃问道。
“是真的。”苏乙点点头,对一线天摆摆手,后者立刻会意,走出门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夏威夷皮克托来了。
“金元凤先生?真的是你!”夏威夷皮克托看到金元凤十分吃惊。
“是你?”金元凤显然也认得对方。
“看来不用我相互介绍了。”苏乙笑呵呵起身,“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他便和一线天都退出了房间。
高丽人之间的事情,便交给高丽人自己去解决。
金元凤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而这个夏威夷皮克托其实对金元凤十分敬重,金元凤打算怎么处置准备刺杀他手下的杀手呢?
如果苏乙是金元凤,一定会选择“招安”这个办法。
如果夏威夷皮克托被金元凤招安的话,最大的可能,他会作为金元凤这边的人,留在苏乙身边,加入二踢脚团队。
这就是苏乙打的好算盘。
事实证明,苏乙的预料十分准确。
一个小时后,金元凤便带着夏威夷皮克托、波马豆还有他的另外三个手下,一起来见苏乙。
夏威夷皮克托脸色平静,但波马豆却一脸难看,十分不情愿的样子。
金元凤其他的三个手下,看苏乙的目光都带着敬畏。
看来金元凤已经给他们讲过了苏乙的身份。
“耿大侠,他们五个人,便是我们高丽义烈团第一批加入二踢脚团队的人!”金元凤面色肃然道,“夏威夷他们您已经认识了,我来介绍剩下三人。”
“安玉允,曾经是李青天高丽独立军第三支队的狙击手,别因为她是女人就小看她,她的枪法非常好。”金元凤指着一个带着眼镜略显呆萌的高挑女人道。
苏乙上下打量一番她,对她微微点头,问道:“愿意加入二踢脚吗?”
一开口,竟是纯正的高丽语。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脸上都写满惊讶。
金元凤又惊又喜:“耿大侠您居然会说我们高丽语,而且口音这么纯正!”
“津门码头,天南地北世界各国的人都有。”苏乙淡淡一笑,“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多年,会一些外国语言,不足为奇。”
这句话也是用高丽语说的。
“如果不是非常聪明且十分好学的人,不可能做到耿大侠您这样的程度。”金元凤惊喜道,“太好了!怎么样三位,我说过耿大侠是自己人吧?”
几个高丽人看苏乙的目光果然不复之前的陌生和疏离,变得亲近许多。
“安女士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愿意加入二踢脚团队吗?”苏乙看着安玉允道,“我知道你们能够被金先生选中,已经证明了你们的英勇和无畏。但为了复国抗争和单纯为了抗日而拼命,是两回事。”
“如果你们加入了二踢脚,从此你们的使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哲彭人!你们要暂时忘掉你们高丽人的身份,你们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二踢脚!”
“二踢脚有二踢脚的规矩,二踢脚的团队内,绝不允许心存二主的人出现!”
这话算是丑话说前面,意思是一旦你同意加入二踢脚,那么金元凤以后就绝不能命令你们,你们也绝不能再听从金元凤以及高丽流亡政府的命令。
安玉允愣了愣,道:“只要是杀哲彭鬼子,为了什么,听谁的话不重要,我愿意加入二踢脚团队!”
金元凤苦笑道:“耿大侠,您放心,我已经跟他们都说清楚了,当他们同意加入二踢脚团队的那一刻,他们就只有一个上级,那就是您!他们是代表着高丽人,来参加这么伟大的团队,这是他们的荣幸,也是高丽人的荣幸!”
“耿先生,你的这个身份,真的是让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夏威夷皮克托神色复杂地看着苏乙,“如果早知道您就是二踢脚的领袖,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做出那些让您看笑话的事情。”
华国有个成语,叫班门弄斧,嘿嘿,让您见笑了耿大侠。”波马豆对苏乙赔笑着点头哈腰。
这副猥琐的姿态,让其余人都投来鄙夷的眼神。
不等金元凤再介绍,他身边一个魁梧的方脸中年站出来对苏乙正色道:“邱尚沃,外号速射炮,是高丽新兴武官学院的最后一个学员,擅长突击和火力掩护,我愿意加入二踢脚团队,因为这是世界上最出色的暗杀团,我会以此为荣!”
“黄德三!”另一个瘦弱的高丽人也站出来,讨好笑着道,“爆破手,首领,很高兴为您服务。”
他说的是国语。
“我也愿意。”夏威夷皮克托面色郑重看着苏乙,“耿先生,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是时候做正确的事情了。”
波马豆勉强笑了笑,嘟囔道:“但正确的事不赚钱啊……”
“谁说不赚钱?”苏乙笑呵呵道,“在我们二踢脚刺杀团,每个人都有薪酬,按任务拿酬劳,以美元结算。”
此话一出,波马豆顿时眼睛一亮,而其他人却都怔住了。
“别忘了我的表面身份是什么,我不缺钱,所以为什么要让我的队员们拼命却没有应得的报酬和保障?”苏乙笑呵呵道,“只要成为二踢脚的正式成员,每个人出任务,底薪都是一千美元起步,奖金会根据目标的身份高低来调整。比如如果你们刺杀了一个哲彭大佐,普通队员可以拿到一千五美金左右,如果有突出表现可以拿到两千。如果刺杀的是一个哲彭少将,刚才的数字翻倍。”
这话一出,波马豆顿时大喜:“首领!您真是天底下最大方、最仁慈的首领!”
其他人都个个面露喜色,安玉允却犹豫道:“耿先生,我们打哲彭人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苏乙笑了笑,“但我不能因为你们不为钱就不给你们钱。”
这话让在场众人都肃然起敬。
“如果实在不想要钱,可以把你所得的收入捐给需要帮助的人,比如你们的同胞。”苏乙笑呵呵道。
安玉允眼睛一亮,立刻连连点头:“那就太好了,在满洲,我们很多同胞都在饿肚子。”
“耿先生,那他们从现在开始,就是二踢脚团队的成员了吗?”金元凤问道。
“不,他们还要面临一次考验。”苏乙摇头,“二踢脚团队都是精英,不收庸才。如果他们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们就只能作为二踢脚的外围组织,不能成为核心成员。”
顿了顿,苏乙道:“当然,如果你们不打算成为核心成员,有金先生的担保,对你们的考验就免了,你们可以直接成为二踢脚团队的外围组织。”
五个高丽人面面相觑。
安玉允第一个举起手道:“耿先生,我愿意接受考验!”
“我也愿意!”
“我们都愿意!”
五个人争先恐后地表明态度。
“很好。”苏乙笑了笑,拍拍手掌。
一线天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叫一线天,是你们的考核官。”苏乙向这几个高丽人介绍道,“你们的任务目标,行动方案,会由他来制定,他将全程督察,直到你们完成任务,然后根据你们在任务中的表现来决定谁会成为正式成员,谁暂时还不能胜任。”
“夏威夷,你必须留下来继续比赛,所以这次的考核你可以不用参加。其余人,现在就可以跟着一线天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