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封侯TXT下载封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封侯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一章 激化

    在丰乐楼的高台上,沈该扶着栏杆,远远望着并肩而行的陈庆和吕绣,他气得浑身发抖,心中充满了耻辱和愤怒,吕颐浩明明答应把孙女许给自己,为什么吕绣还和陈庆在一起?他把自己当做什么人了?

    沈该脸色铁青,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快步离去。

    码头上,众人上了船,颜骏事先订好了一艘高档的游船,其实是一艘画舫,艄公艄婆在后面撑船,两名美貌使女端茶送水,是一艘很奢华、很安静,却不失温馨的画舫。

    陈庆坐在宽大的靠椅上,注视着窗外的湖水,九百年后他曾经来过这里,一样地坐着小船,只不过没有女人,只有一群快乐的军校学生。

    湖水依然那么清澈,周围的青山也依旧保持着旧颜,但对面却多了一个温柔明媚的女子,她化了淡妆,给她的天生丽质上增加了一丝妩媚,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举动都沁入了陈庆心田。

    吕绣用白玉般的纤手提壶给陈庆茶盏内斟满了绿茶,明眸皓齿,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茶不错,水也好,三郎再尝一尝。”

    陈庆端起茶盏品了一口,点点头道:“江南的水确实好,很软,很柔,入口很顺,不像西北的水,总有那么一丝苦涩,必须煮浓茶才能掩盖那种苦味。”

    “山泉也苦吗?”吕绣笑问道。

    “井水苦涩,但山泉还好,尤其清水县的黑鹿山,那边有一股很优质的山泉,就叫黑鹿泉,宣和年间吸引了大批文人雅士和僧人在那边造木屋居住,就是为了喝那股沁甜的山泉水。”

    “什么时候,我也想去尝一尝你说的黑鹿泉。”吕绣的眼中略带一丝羞涩。

    陈庆握住她的玉手,“你随时可以跟我去!”

    吕绣低下头,小声道:“那你赶紧请媒人上门。”

    “好!明天我就去拜访张相公,请他上门做媒!”

    这时,吕绣忽然感到了什么,一转头,发现兄长就站在自己桌旁,吓得她连忙抽回手。

    吕纬却没有心思取笑妹妹,他一脸紧张道:“父亲来了,让我们立刻回去。”

    陈庆向后望去,只见一艘小船不知什么时候靠上了画舫,上面有两名家丁,应该是来报信的吕府中人。

    “怎么回事,爹爹不是让我出来游玩吗?”

    “我也不太清楚,家丁说祖父赶回来了,在府中大发雷霆。”

    吕绣不安地望向陈庆,陈庆笑道:“不要让父亲担心,我们回去吧!”

    “三郎,真的抱歉。”

    “不用抱歉,我今晚就去拜访张相公,请他做媒!”

    吕绣迅速瞥了一眼兄长,轻轻点头。

    吕纬心中却暗暗叹口气,父亲这时候赶来把妹妹带回去,显然祖父对陈庆有意见,这桩婚事不会那么顺利。

    “我去告诉艄公掉头!”

    吕纬快步走了。

    陈庆平静对吕绣道:“你祖父或许会让你选择!”

    “选择什么?”

    “沈家!”

    “不会吧!他还不死心?”

    吕绣忽然想到了之前偷偷跟随他们的几个黑衣人,她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了。

    “卑鄙无耻!”

    吕绣这一刻下定了决心,她主动握住了陈庆的手,一双美眸深深凝视着陈庆的眼睛。

    “不管祖父怎么威逼,我也绝不负三郎!”

    .........

    吕晋目光复杂地望着画舫缓缓靠岸,他心中一样难过,父亲在盛怒之下竟然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这让他内心的亲情充满了伤感,自己竟无法给与女儿幸福。

    “船只靠岸了!”旁边管家小声提醒他。

    吕晋点点头,快步迎了上去。

    先下船的是陈庆,吕晋歉然道:“家里突然有急事,不得不让小女回府,请陈将军见谅!”

    “伯父言重了,游玩机会以后多的是,还是应以家事为重。”

    “感谢将军理解!”

    吕绣下了船,“爹爹!”她快步走上前。

    吕晋叹口气,“什么都别说了,跟我回去吧!”

    吕绣回头看了一眼陈庆,陈庆向她点点头,吕绣登上了马车,吕家数十名家丁簇拥着两辆马车远去了。

    这时,颜骏走上前对陈庆低声道:“五名跟踪黑衣人都抓到了,他们是一家武馆的武士,被人花钱雇来监视跟踪吕姑娘,这里面有点蹊跷!”

    “怎么蹊跷?”

    “雇佣他们的人说,如果发现吕姑娘来找统制,就要立刻把消息传给沈该。”

    “意思说,他们不是沈该雇的人?”

    “应该不是,更蹊跷的是,他们有两拨人,另一拨人在监视我们。”

    陈庆也觉得有点蹊跷了,他沉吟一下问答:“你觉得能查到幕后指使人吗?”

    “卑职觉得可以查到,里面有个重要线索,听他们的意思,幕后指使人也是武馆的东主之一。”

    “去查!小心谨慎一点。”

    “卑职遵令!”

    颜骏带几名弟兄走了,陈庆心中有一种直觉,幕后之人并不是在帮助沈该,而是在针对自己。

    .........

    吕绣回到了府中,她下了马车,却看见一脸阴冷的祖父,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祖父竟是那么陌生,以至于她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老人和自己敬爱的祖父联系在一起。

    “祖父为什么要悔婚?”吕绣愤怒地质问祖父。

    吕颐浩狠狠瞪了一眼长子,自己再三嘱咐他先不要告诉绣儿,他居然还是说了。

    吕晋平静道:“反正绣儿早晚都要知道,不如早点告诉她,让她有所准备。”

    吕颐浩冷冷对吕绣道:“没有什么为什么?我觉得沈家是名门世家,更适合你,我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婿是一名武将!”

    “祖父清清楚楚答应了孙女和陈庆的婚事,这么多人都知道,现在却突然悔婚,让朝廷怎么看祖父,让孙女的脸往哪里搁?”

    “什么叫悔婚,根本就没有媒妁之言,没有文定之换,婚都没有,哪里谈得上悔字?这是选择,懂吗?老夫没有选择陈庆,而选择了沈家,你懂不懂?”

    吕绣摇摇头,“我不会嫁给沈家,绝不会,你若一意孤行,就等着自取其辱吧!”

    “放肆!你敢对祖父这么说话?”

    “你要让我尊重,那请你先尊重自己,言而无信,怎么孙女怎么尊重得起来?”

    说完,吕绣泪如雨下,向后院奔去,吕颐浩铁青着脸道:“从现在开始,直到她出嫁为止,不准她下楼一步,谁敢帮她,那就是我吕颐浩的敌人!”

    ..........

    一辆牛车停在将军桥瓦子大门前,柳环从牛车里出来,兴冲冲走进了一家茶馆。

    茶馆二楼的一间雅室内,王薄仰头哈哈大笑,“可惜我不在场啊!没看到陈庆那副绝望的嘴脸。”

    他竖起大拇指在赞许柳环道:“这次你办得不错!那个姓沈的知道你和我关系吗?”

    “他不知道,其实小弟也是真心想帮他,吕相公的孙女长得那么美貌,被一个武将得到,太可惜了。”

    “好菜都被猪拱了,你不知道陈庆有一双对女,简直让我眼红啊!为什么我就得不到?”

    “要不要小弟帮忙?”

    王薄吓一跳,连忙摆手,“你别乱来,那小子很可怕的,杀人不眨眼,现在连我都不敢招惹他。”

    柳环阴阴一笑,“王兄别忘了,这里是临安,不是西北,强龙敌不过地头蛇,放心吧!我有分寸,保证让王兄得偿所愿。”

    “那就多谢了,放心吧!你拜托我那件事,我一定办妥。”

第二百七十二章 惊夜

    入夜,颜骏赶回了府宅,向陈庆禀报道:“卑职大概查到一点端倪了。”

    “查到了什么?”陈庆问道。

    “那家武馆叫做振威武馆,一共有三个东主,其中一人叫做柳环,是大学生刘晋的外甥,和沈该是同乡,两人关系非常密切。”

    陈庆沉思片刻道:“那件事沈该应该知道才对!”

    “但我们审问黑衣武士,沈该事先并不知情,而且沈该今天下午回乡了。”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那家武馆的另外两名东主是谁?”

    “好像都是皇宫侍卫,一个叫丁毅,一个叫王薄。”

    “王薄?”

    陈庆一怔,“是秦桧的内侄王薄?”

    颜骏是去年下半年才成为陈庆的亲兵,他并不知道陈庆和王薄之间的恩怨。

    颜骏想了想道:“有可能,给我消息的人说,王薄有亲戚是当朝宰相。”

    陈庆眼露杀机,自己不发威,他们还真把自己当病猫了。

    陈庆走了几步问道:“那五名武士怎么处理的?”

    “按照统制的吩咐各打断他们一条腿!”

    陈庆点点头,“如果今晚或者明天还有人监视我的府宅,那就砍掉他们脑袋,扔到柳环的家中去。”

    ........

    两更时分,在陈庆的府宅外,两伙黑衣人意外地撞在一起,在府宅旁边的小巷子厮杀起来,一边有近二十人,另一边只有七八人,凄厉的惨叫声惊动了陈庆的亲兵,十名亲兵冲了出来。

    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逃走,丢下七八具尸体。

    陈庆手提长戟快步走了出来,他厉声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颜骏上前禀报道:“启禀统制,两拨黑衣人在巷子里发生激战,死了七人,重伤两人,两个重伤者都是振威武馆的武士,其他死者好像也是武馆武士!”

    “都头快来看!”两名亲兵在不远处喊道。

    颜骏跑了过去,陈庆也慢慢走上前,只见一名死者趴在大树下,手执弩箭,被人一剑刺穿了背心,剑还在身体上,和武士用的剑一样。

    撕开他的面具,脸孔和发式不是汉人,倒很像辽东那边的契丹人或者女真人。

    “统制,是金兵!”

    颜骏从他怀中摸出一块腰牌,赫然是一名金兵什长。

    “是完颜昌派来的刺客!”

    陈庆眯起来眼睛,金兵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也不屑于隐藏身份,而且不达目标绝不罢休。

    “不好!”

    陈庆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向府中狂奔而去,如果是调虎离山之计,两个小娘子危险了。

    他刚奔到中庭,只听两声惨叫,这声音是老人,是看门的老夫妻。

    陈庆奔跑快如疾电,瞬间冲了后宅,只见后宅门前倒下两人,正是看门的老夫妻。

    紧接着两支弩箭‘嗖!嗖!’射来,直取陈庆的脖子和太阳穴,快如闪电,陈庆手一挥,两声脆响,两支弩箭被方天画戟击飞。

    两名黑衣人闪出,直扑陈庆,不等他们靠近,陈庆转身一旋,手中方天画戟以快得无以伦比的速度劈向对方,强大无比的杀气将两人笼罩住。

    “咔嚓!”

    两颗人头飞起,无头尸体奔跑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鲜血从脖腔里喷射出来。

    后面还有二十几名金兵,他们吓得迟疑了一下,为首是一名百夫长,他大喊一声,“一起上!”

    二十几人大喊着冲上来,陈庆大吼一声,挥舞长戟杀了进去,他心中杀机鼎沸,所过之处,肢体分解,尸首分离,内脏满地,两个冲锋便杀掉一半女真刺客。

    其余女真刺客见他如此凶悍,都有点胆寒了,陈庆一记凌厉的回马枪,戟尖刺穿了百夫长的后颈,戟尖从咽喉处透出。

    “撤退!”剩下的女真刺客转身要撤退,就在这时,颜骏率领其他亲兵杀了进来,截断了女真刺客的退路。

    众人前后夹击,剩下的女真刺客一个都没有逃掉,全部被杀死。

    陈庆擦了擦身上的鲜血,令道:“府里再仔细搜查一遍,将全部刺客杀死,外面的伤者也处死,然后报官!”

    这下子,一定要柳环三人吃不了兜着走,勾结女真人刺杀宋将的罪名跑不掉了。

    众人领令去分头搜查,陈庆快步来到余氏姐妹的房间,推门进去,他心中一惊,只见两人的床头、墙壁和橱柜上插满了弩箭,而且是淬毒弩箭,足有二十余支,床上和橱柜还有被刀劈砍过的痕迹,女真刺客显然进来过了。

    “阿莲、阿樱!”陈庆焦急地喊了一声。

    好一会儿,只见两个小家伙从床下慢慢爬了出来,两人吓得花容失色,一下子扑到陈庆怀中哭了起来。

    陈庆搂住两个小娘子,只见床很低矮,下面的缝隙只有一尺高,两个小娘子身材比较娇小,刚好钻进去,女真刺客就钻不进去了。

    “没事了,刺客都被消灭了。”陈庆低声安慰姐妹二人。

    “他们拿刀刺床,我的耳朵被割到了。”余樱哭着说道。

    陈庆连忙摸一下她的耳朵,确实割了个小口子,全是血。

    “阿莲,去拿药箱来,给妹妹止血,快去!”

    余莲吓得腿发抖,但还是鼓足勇气跑去外屋了,片刻,拿来一个药箱,陈庆熟练地给余樱清洗耳朵上的小伤口,又撒上药粉,用膏药给她贴上。

    “我去打水!”余莲战战兢兢要出去。

    “你不要出去,我来!”

    陈庆叫住她,院子外面全是尸体,会吓着她的。

    陈庆快步去自己房中,他的房间里一片凌乱,一样插满了弩箭,但后窗被撞开了,刺客是从后窗进来的。

    陈庆提戟搜了一圈,没有发现隐藏的刺客,这才拎着装满热水的铜壶去了余氏姐妹的房间。

    ........

    半个时辰后,钱塘县尉魏宏率领二十几名弓手赶来了,听说刺客是女真人,魏宏脸色一变,居然涉及到金兵,这是极为严重的事件,就不是他能处理了。

    魏宏急忙派人去通知巡逻军队,只片刻,当值都统刘锜亲自率领一千士兵赶来了。

    陈庆走出府门,外面灯火通明,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刘锜。

    “刘都统,好久不见了!”陈庆快步走了出来。

    “陈统制,怎么回事?”刘锜惊疑问道。

    “遭遇到了女真刺客,有三十余人夜袭我府宅,一场恶战,侥幸干掉了对方。”

    陈庆将一堆腰牌仍在地上,“这是他们的身份牌,他们压根就不想隐瞒自己的身份。”

    “尸体呢?”

    “都堆在客堂内!”

    刘锜一摆手,统领王辉率领一百多人进去查看了。

    刘锜走上前,神情凝重对陈庆道:“完颜昌要刺杀你?”

    “应该是吧!战场上杀不了我,开始无不用其极了,

    “你自己要当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一次不成,必然还有第二次。”

    陈庆点点头,“我已经领教过了。”

    这是,统领王辉走出来,低声对刘锜道:“为首百夫长我们见过,正是完颜昌的亲卫百夫长,确认是女真人,不过还有好几名汉人,穿的服饰和金兵不一样。”

    “陈统制,怎么会有汉人刺客?”

    “应该是勾结金兵的汉人奸细,给金兵带路,他们用调虎离山之计,假装惨叫,把我的亲兵都引出府外并拖住他们,结果二十几名女真刺客潜入后院,把我包围了,好在我还会点武艺,否则今晚小命就没了。”

    刘锜咬牙问道:“这些汉人武士究竟是什么人?”

    陈庆想了想道:“有一个汉人当时重伤未死,我手下追问他,他就说了一句‘振威武馆’四个字。”

    “我知道这个振威武馆,就在将军桥那里。”

    刘锜当即对王辉道:“你率领五百弟兄赶去将军桥,把振威武馆给我团团包围起来,里面所有人都抓捕,反抗者以金人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遵令!”王辉带着五百士兵奔跑而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军报

    陈庆眉头一皱道:“我无法理解,为何完颜昌如此大胆,公开刺杀宋朝大将,他就不怕朝廷追责吗

    刘锜摇摇头,“完颜昌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大事,对宋朝极为不利。”

    “什么大事?”

    刘锜压低声音道:“昨天上午得到飞鹰传信,刘光世的五万军队在扬州以东,遭遇了完颜粘罕统帅的一万铁骑,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金兵杀来,还以为是齐军。”

    “结果呢?”

    刘锜苦笑一声,“还不知道,明天一早应该就有军报了,估计凶多吉少!”

    陈庆缓缓道:“一开始就是诱兵之计,利用扬州为诱饵,诱引刘世光的军队北上,应该是完颜昌的手笔,和陕西路金兵的撤军诱兵计策如出一撤。”

    “金兵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刘锜着实不解。

    陈庆冷笑一声道:“应该是配合完颜昌的出使,没有筹码,就创造筹码,然后威逼朝廷续签停战协议,一旦东部停战,金兵一定会把十万东线金兵调去陕西,那时才是齐伪军来守江淮。”

    刘锜叹息一声,“恐怕那时,朝廷再无胆量跨长江一步了,金人的谋略真的比我们强,步步连环,滴水不漏。”

    陈庆沉思一下道:“恐怕也和金人的内部斗争有关系,金国皇帝想削弱粘罕的军权,把他的数万大军交给完颜兀术。”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这些事情距离我们较远,真正的现实是完颜昌再肆无忌惮杀你,朝廷依旧屁都不敢放一个,或许会用这个振威武馆来顶缸。”

    “那也可以,总归要给我一个交代!”

    陈庆淡淡一笑,在临时收拾不了完颜昌,他可以去战场上收拾。

    但不收拾柳环和王薄,陈庆心中还真不舒服,正好这桩刺杀案就让他们来顶缸。

    ..........

    五更时分,一阵急促的战马从远处传来,余杭门的守军探头向外望去,只见几名骑马之人正疾速向这边奔来,远远听见奔跑中有铃声传来。

    “好像是金字急脚递!”士兵们都听出了这个铃声,是金字急脚递特有的。

    急脚递有两种,一种是普通急脚递,普遍人也可以使用,另一种是金字急脚递,只是用来传递军报和极为重要的公文。

    两者的区别就是身上包袱的颜色,普通急脚递是黑色包袱,而金字急脚递是黄灿灿的金色包袱,而且金字急脚递会摇铃铛通知前面让路。

    片刻,几名骑马人疾奔到城下,为首骑士大喊:“八百里加急军报,速速开门!”

    城门开启一个口子,有士兵出来验了他们的令牌,挥了挥手,城门缓缓开启,三名送信人纵马冲进了城门,一直向大内方向疾奔而去......

    天刚亮,陈庆被金兵刺客行刺的消息便悄悄传开了,金国馆被一千禁军团团包围,宋军也没有攻击大门,金国馆内一片死寂,仿佛没有人。

    这时,杨沂中带着数十名骑兵匆匆赶来,高声问道:“主将在哪里?”

    刘锜迎了上来,“杨都统有什么事?”

    杨沂中举起一面金牌高声道:“官家有令,所有军队立刻撤走!”

    刘锜不满道:“可是完颜昌派人刺杀陈统制,证据确凿,就这样不追究了?“

    杨沂中把刘锜拉到一边,低声道:“今天凌晨官家接到八百里加急军报,刘光世的五万大军在扬州全军覆灭,只有刘光世和几百人逃过长江,官家吓坏了,要求今天上午立刻签署停战协议,答应金国的一切条件。刺杀案已经不重要了。”

    “还真是这样!”

    刘锜恨恨道:“西军大将被刺杀却没有任何交代,这会严重影响军心士气的。”

    “那怎么办?官家肯定不会追究金国使者的责任了,也不敢追究,否则完颜粘罕很快会杀过长江来!”

    刘锜附耳对杨沂中低语几句,杨沂中连连点头,“既然有汉人同谋就好办,我去给官家说!”

    刘琦随即下令全军撤退回营,金国馆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秩序。

    .........

    天刚亮,四名相公和枢密事李回齐聚天子御书房,四名相公神情都十分凝重,传递着刚刚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快信。

    五万宋军遭遇一万金兵铁骑,不幸全军覆灭,刘光世只身逃回江南,这个结果如巨石一般,沉甸甸压在每个相国心中,尤其吕颐浩,脸色变成死灰色。

    这次出兵收复扬州是在他的极力推动下出兵的,现在不光刘光世罪责难逃,就连他也难辞其疚。

    “几位爱卿看现在怎么办?”天子赵构红着眼睛,嘶哑着声音问道。

    赵鼎叹口气道:“当务之急是要防止金兵过江,立刻派张俊率神武左军北上,替代刘光世坐镇润州。”

    赵构点点头,“朕也是这样考虑的,已经下旨令张俊率军北上了,朕担心兵力不足,想把岳飞调到江宁一线,各位觉得如何?”

    张浚连忙道:“陛下,岳飞镇守宣州一线,现在切不可离开,否则宣州一线又成缺口了,如果兵力不足,可再命刘锜率一支军队北上。”

    “准奏!立刻宣旨,命令都统制刘锜立刻率两万御前营马步军赶赴江宁一线驻防。”

    安排了两支军队北上,赵构的紧张情绪稍微缓和一点,他又问张浚,“和完颜昌签署停战协议,他有什么新的条件?”

    “条件和去年一样,但昨天下午他好像又提出了一个新条件,他说还没有明确,今天上午会答复微臣。”

    “立刻去和他交涉,只要条件不过份,可以答应,朕要求今天务必签署停战协议。”

    赵构确实被吓坏了,五万大军竟然被一万女真铁骑赶尽杀绝,如果完颜粘罕的十万女真大军杀过长江,他们就彻底完蛋了,这个时候,他只想签署停战协议,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张浚躬身道:“卑职这就去和完颜昌交涉!”

    众人告辞退下,赵构给秦桧使了个眼色,秦桧会意,他没有离去,留了下来。

    “陛下不要担心,微臣认为,金人暂时不会进攻江南,毕竟完颜昌还在临安呢!完颜昌地位极高,金国皇帝是不会允许完颜粘罕冒险进攻的。”

    “但愿爱卿说得对,否则朕又得去南方巡视了。”

    赵构此时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他沉吟一下对秦桧道:“五万大军竟然全军覆灭,这个责任朕一定要追究,不光是追究刘光世的责任,还要追究某些朝廷重臣的责任,极力推动这场冒险之战。”

    秦桧立刻明白了,官家要罢吕颐浩的相位,别人不知道,他却心知肚明,自己妻子在太后面前的不断挑唆终于起了作用,一定是太后不容吕颐浩了。

    “陛下,吕相公确实在出兵扬州一事上,热心过头了,他有重大责任,不过光凭扬州之败追究他的责任,稍微牵强了一点。

    据微臣所知,他任人唯私,他的族人吕应问,门生韩禧在建州、泉州为官,盘剥百姓商贾,坐赃数万贯,御史台早已秘密派监察御史前往两州,掌握了确凿证据,可以一并罢免问罪,并追究吕颐浩的推荐之责。”

    秦桧早就安排御史台秘密调查吕颐浩的把柄,他也在等待机会,一旦天子决定罢免吕颐浩,他便立刻拿出证据,让吕颐浩罪责难逃。

    赵构很满意秦桧的助攻,非常及时,他点点头,“既然证据确凿,就安排御史台上弹劾吧!”

第二百七十四章 条件

    一艘低调而不失奢华的客船驶入了临安城,说它低调,是因为它外表陈旧,和普通的客船没有任何区别,但进了船才会发现它的内设十分奢华,虽然布置简单,却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桌椅,船壁上挂的也是名家字画,桌上放的是官窑瓷器。

    但一般蟊贼也认不出这些名贵木材、瓷器和字画。

    船只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他们正是沈该的父母,父亲叫做沈良,母亲陆氏,沈良没有出仕,但他身上一样有官爵,他被朝廷任命为湖州别驾,这是虚官,没有任何实际职权,只是社会地位比较高而已,另外,沈家捐钱修建皇宫有功,沈良被封为吴兴县子爵,

    沈良父亲这次来临安,当然是为儿子的婚事而来,实际上,沈良夫妇并不是很赞成儿子迎娶宰相孙女,这不符合沈家的传统,沈家世世代代都是和江南各大门阀联姻,比如沈良自己娶的就是苏州名门陆氏之女。

    沈良是希望儿子迎娶会稽虞氏之女,当然,儿子一定要娶宰相孙女为妻,沈氏夫妇也没有办法,只得来临安见一见吕家,这并不是说他们已经定下来和吕氏联姻,他们还要考察吕氏家风,还有吕绣的性情如何?

    江南世家娶媳是非常苛刻的,那怕对方权倾朝野,但如果家风恶劣,比如欺男霸女,或者恶名远扬,或者女子刁蛮骄横,都不会被江南世家接受。

    吕颐浩的名声不是太好,主要是他推行的月桩钱被江南各地百姓视为恶法,各地胥吏趁机中饱私囊,百姓负担沉重,民怨沸腾,这一点也让沈家颇有微词,当然,沈良也知道这其实是天子的决定,宰相只是执行者,所以沈良对这一点也忍了。

    “夫君,我们今天直接去吕府拜访吗?”妻子陆氏问答。

    沈良沉吟一下道:“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考察一下吕氏门风,我想也对,我们先住下来,今晚去拜访一下方明兄,然后明天我再拜访几个同窗好友,基本上就能了解吕家的情况了。”

    沈良说的方明兄,就是大学生刘晋,刘晋字方明,也是吴兴人,和沈家是世交。

    陆氏点点头,“要不我们也去拜访一下二叔。”

    陆氏的叔父陆晟,是苏州著名大儒,现任国子学首席教授。

    沈良笑了起来,“你这样一说,为夫在临安也有好几个兄弟叔父呢!都差点忘记了,我们先住下了,再好好安排一下。”

    沈家在临安也有一座大宅,是一座五亩宅,府宅临河,有自己的专用码头,不多时,船只缓缓靠上码头,管家出来迎接主人的到来。

    沈良对儿子道:“你这两天先把仕途定下来,你到底要去哪里为官,赶紧定下来,至于婚事,我和你母亲既然来了,自然会替你做主,你就不要操心了。”

    “是!孩儿遵命。”

    停一下,沈该又道:“要不要孩儿先和吕家打个招呼,约好拜访的时间,他们也好安排。”

    儿子说得也有道理,沈良想了想道:“明天黄昏,我会上门拜见吕相公,你先和吕家说一下吧!”

    ”父亲,今天不行吗?”

    沈良一瞪儿子,“你急什么?婚事大事能这样草率吗?”

    “是!孩儿知道了。”

    沈该心中着实郁闷,只得匆匆去了........

    沈该来到柳府,他想找柳环联系大学士刘晋,不料他刚到柳家门口,却见数十名士兵手执长矛站在门口,沈该愣住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几名士兵提着一名男子从府中出来,男子双手被捆绑,双脚乱蹬,头戴黑色头罩,虽然看不见模样,但沈该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好友柳环。

    柳环舅父虽然是大学士刘晋,但他父母和沈该一样,都是吴兴比较低调的大地主,但柳环很活络,想见世面,想认识更多的人脉,他父亲便出钱给他捐了一个宫廷侍卫的差事。

    这两年柳环一直混迹于临安,也参加过科举,考中一个明经科,但柳环不想去县里当文吏,还是想留在临安,他认识了很多人脉,包括攀上了秦桧的内侄王薄。

    柳环和沈该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关系极好,不同的是,沈该把柳环视为挚友,柳环却把沈该当做人脉,有利用价值。

    柳环被推进了一辆马车关押起来,士兵们押解着马车疾速离去。

    沈该看见了追出大门的管家,连忙上前问道:“忠叔,出了什么事?”

    管家跺脚道:“不知怎么搞的,士兵说我家公子勾结女真人,是金国奸细,把他抓走了,我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沈该大吃一惊,金国奸细,这个罪名大了。

    他也不敢惹祸上身,连忙道:“忠叔赶快派人去通知柳环父母,想办法救人要紧!”

    “是!是!是!我现在就回吴兴。”

    管家顾不上沈该,跑回屋去了,沈该也不敢久呆,连忙转身离去。

    ........

    中午时分,张浚结束了和完颜昌的谈判,他立刻赶到皇宫将初稿交给天子赵构。

    赵构顾不上用午膳,连忙接过了谈判初稿,他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惊愕,他关心的是附加条件,完颜昌果然提出了附加条件。

    只是这个附加条件着实出乎赵构的意料,原以为会是多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附加条件竟然是关于陈庆。

    ‘宋军须将大散关以北的军队全部南撤,统制陈庆调离川陕。’

    追加条件就这么一句话,赵构不解道:“这个条件完全可以接受啊!为什么不当场签署?”

    张浚心中苦笑,完颜昌最初提出的条件是把陈庆交给金国,自己坚决不答应,来回拉锯了近一个时辰,才达成这个妥协。

    “陛下,微臣已经口头和完颜昌达成一致,还需要陛下最后确定,另外,微臣建议最好能和陈庆谈一谈,毕竟甘泉堡的根基建立得不容易,最好陛下能安抚他一下。”

    赵构也冷静下来,他沉思片刻道:“陈庆调离川陕,把他放到福建如何?”

    张浚摇摇头,“陛下,陈庆善战,金人拿他无可奈何,所以才用谈判的方式把他调离川陕,但把他放在福建冷置可惜了,微臣建议让他率军去平定洞庭水贼。”

    赵构负手走了几步对张浚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去和他谈一谈,如果有一些不过分的要求可以答应他,另外,朕决定升为他都统制。”

    “陛下圣明!”

    虽然太后只同意升陈庆为副都统,但他既然调离川陕,不再是朱胜非的眼中钉,那么再稍微安抚一下,升为都统制,太后应该也不会反对。

    停一下,赵构又道:“张相公再告诉陈庆,他昨晚遇刺一案,朕会尽快给他一个交代。”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变故

    陈庆还准备下午去拜访张浚,没想到他自己主动上门了,陈庆连忙出府门迎接。

    张浚负手打量一下府宅笑道:“这座宅子不错,地段好,又靠河,可以直接乘船去西湖,你应该打造一座私人码头了。”

    “回禀相公,码头有,就是暂时没有船。”

    “船可以买啊!一艘很好的游船也就几百贯钱,你买不起吗?”

    陈庆一愣,“这么便宜?不是传闻有人花上万贯打造游船吗?”

    张浚微微一笑,“船本身只要几百贯,但里面挂两幅阎立本的画就要万贯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两人走进大堂坐下,尸体在天亮之前就被军方清理走了,陈庆又找人彻底洗刷一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血腥气息。

    两人坐下,余莲进来给她们上茶,陈庆现在学会藏私了,余莲余樱姐妹太引人瞩目,恐怕赵构听说也会把她们召进宫内,像张浚这样的权贵最好不要看见。

    余莲一个人进来献茶就没有引起张浚的注意,陈庆给她使个眼色,她立刻退了下去。

    张浚喝了一口茶道:“其实是官家让我来见你。”

    “是不是和上午的谈判有关?”陈庆淡淡笑问道。

    张浚一怔,“你怎么猜到?”

    “我和完颜昌打了无数次交道,我太了解他,他不择手段要把我除掉,甚至不惜用了刺杀手段,但连刺杀手段都失败了,那么他一定会在谈判中把我加进去,就像去年提出拿我来换太后一样,既然金兵在扬州大胜宋军,那他一定会故技重施。”

    “你说得一点没错,宋军惨败,完颜昌占据了谈判优势,我们都以为他会提出多么苛刻的附加条件,没想到他就只提出了一个条件。”

    “把我交给金国?”

    张浚淡淡一笑,”他是提出了这个附加条件,但我不可能答应,西军将士也不可能答应。”

    “最后呢?”

    “最后达成了妥协,把你调离川陕。”

    “那我的军队怎么办?”陈庆急问道。

    “你的军队也放弃秦州南撤,大散关以北不能有宋军存在。”

    “这是最终决定了吗?”

    张浚点点头,“天子已经批准了,下午就会签署正式文本,然后天子让我来安抚你一下,你如果有合理的要求可以提出来,只要不过分。”

    “我只有一个要求!”

    陈庆毫不犹豫道:“我的军队依旧由我来统领,别的要求就没有了。”

    “这个要求不过份,可以答应你,另外,天子准备正式封你为都统制,要求你率军参与平定洞庭湖水贼,受湖广宣抚使李纲节制。”

    陈庆默默点头,李纲这个上司比恶心的朱胜非好多了,更重要是,他的根基没有丢,根基既不是秦州,也不是甘泉堡,而是人,一批忠于他的将士,这才是他的根基,就像岳家军、种家军、吴家军一样,这支陈家军才是他立于不败之地的本钱。

    张浚又微微笑道:“其实你离开川陕也是好事,朱胜非不会放过你,他虽然没有罢免权,但他有调兵安置权,可别小瞧这个调兵安置权,他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你的军队,让你赋闲,或者让你去南疆练兵,他有太后在背后撑腰,有时候做得过份一点,官家也奈何不了他。”

    “我知道,我会尽快赶回甘泉堡,率军南下。”

    “就是这个道理,你最好这两天就走,我会在谈判条约上把撤离时限向后推两个月,足够你从容撤军了。”

    张浚下午还要正式谈判,他起身要走,陈庆连忙道:“另外我还有件私事要拜托张相公。”

    “是昨晚刺杀之事吧!你放心,官家答应你,尽快给你一个交代,我估计会收拾柳环和王薄,会给你出一口恶气。”

    陈庆连忙摇头,“不是这件事,是关于卑职的终身大事,我想请张相公给卑职做媒。”

    张浚迟疑一下道:“你真的决定要迎娶吕颐浩的孙女?我劝你再慎重一点。”

    陈庆一怔,“出了什么事?”

    张浚压低声音道:“绝密内部消息,官家已经决定罢免吕颐浩的相位,扬州兵败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出兵扬州是他极力促成的,天子是有点犹豫的,是他给天子做了担保,还有他任命的两名心腹被御史查出了大问题,他这次被罢相,以后想翻身就很难了,你最好考虑清楚。”

    陈庆摇摇头,“我想娶吕姑娘和吕颐浩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吕颐浩被削职为民,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张浚笑了起来,“好!我答应替你做这个媒,明后天我就去一趟吕府。”

    .........

    吕绣被关在小楼上,只有一名贴身使女春桃陪伴她,为防止她逃跑,吕颐浩甚至还找了五名强壮的健妇看守她楼下的大门,除了吕颐浩,五名妇人任何人的话都不会听。

    昨晚吕绣哭了两场,几乎一夜未睡,她太了解祖父的强势,只要他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反对。

    但吕绣不会服输,为了自己的幸福,她绝不会认命。

    吕绣已经平静下来了,恢复了理智,她也在考虑,怎么摆脱祖父强行安排的婚姻?

    这是,楼梯脚步声响起,使女春桃喊道:“梅姑娘来了!”

    吕绣一怔,连忙从寝房走出来,只见李梅拎着一只食盒,笑吟吟地站在楼梯口。

    “阿梅,你.....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我来给你送饭,顺便陪你说说话。”

    “可是.....”

    吕绣指了指下面,小声道:“那五个恶婆怎么会准你上来?”

    李梅微微笑道:“你祖父只是不准你下楼,并没有不准别人上楼,再说,我有阿公的牌子,她们也不敢阻拦。”

    李梅说的阿公就是她未来的公公,吕绣的父亲吕晋。

    吕绣心中一阵酸楚,最后她才发现,只有父亲才是真正关心自己,这么多年父亲一直被祖父的光环遮盖了,自己几乎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我爹爹怎么说?”

    “他让你也不要太绝望,事情都是变化的,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轻言失败。”

    吕绣苦笑一声,“父亲是希望我认命,只要两家交换的文定和聘礼,就很难挽回了,我觉得不能拖到最后。”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梅问道。

    吕绣咬一下嘴唇,毅然道:“我决定走,跟三郎一起去川陕。”

    “啊!你想私奔。”

    吕绣白了她一眼,“什么私奔,说得多难听,我只是想去巴蜀游玩,跟随朋友一起结伴走,不可以吗?”

    “这两者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私奔是私定终身,最后回来的时候就是抱着孩子回来,我只是去巴蜀游玩,三郎若想娶我,他还得托媒人说亲,正常的婚娶。”

    “可是....就算你守身如玉,但别人也不知道,绣娘,人言可畏啊!”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摆脱沈家。”

    吕绣取出一封叠好的信,交给李梅,“你知道他住哪里?你替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你这家伙,好吧!我让你二哥给你送这封信。”

    李梅把信贴身藏好,拎着空食盒下楼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胁迫

    下午时分,宋金两国正式达成了第二轮东线停战协议,基本上延续了第一轮停战协议的内容,只是添加了一项附加条件,宋军从大散关以北南撤,以两个月为限。

    当然,还有一些具体条款没有写在正式协议上,比如陈庆调离川陕,这一条写上去会贻笑大方,两国都丢不起这个脸。

    知政堂也随即表决通过了这份停战协议,知政堂和天子赵构先后盖下了大印,意味着宋朝已经正式承认了这份协议。

    当天晚上,天子赵构连下了几分旨意,表彰陈庆与西夏、伪齐作战有功,特赐成纪县侯爵、升职为左武大夫,出任西军都统制,并加封侍御史,赏银五千两,绢两万匹。

    这道旨意是对陈庆在西北功绩的肯定和嘉奖,封侍御史实际上是给他文官弹劾权,是为下一道旨意做好铺垫。

    赵构随即又下了第二道圣旨,任命陈庆为鄂、岳镇抚使,兼岳州知事,统帅西军围剿洞庭水贼,同时岳州知事王彦升任江陵知府。

    陈庆被封了一大堆官职,侍御史、左武大夫、知州、镇抚使、都统制,看起来很不错,其实都是正六品,唯一有地位的是爵位,开国侯是从三品爵,有千户食邑,每户每月算二十五钱,一千户每月就是两万五千钱,二十五贯,算下来其实不是很多,比俸禄还少得多。

    另外有实权的是都统制,有这个官职,到了战时他最多就能募兵两万人,而且有权直接任命指挥使以下的官职,虽然指挥使还不能直接任命,但有推荐权,实际上也是走一个形式,吏部一般都会批准。

    没有人来祝贺,唯一的好友呼延通已经随军北上润州,陈庆很沉默地接受了一堆让他眼花缭乱地头衔。

    虽然没有人庆贺,但旁观者却有,吕纬赶到陈庆府宅之时,正好遇到了陈庆接旨,听得他目瞪口呆,这么年轻就封为都统制了,还封岳州知州,两州镇抚使,还有侍御史头衔,而且还是侯爵了。

    吕纬也不由暗暗埋怨祖父,这么好的孙女婿不要,偏偏要一个书呆子做孙女婿,简直老糊涂了。

    “二哥一起去喝一杯吧!”陈庆笑着邀请道。

    吕纬摇摇头道:“今晚是我当值,我等会儿就要进宫!”

    “那就稍坐片刻吧!”

    陈庆把吕纬请入客堂,又让余莲上茶。

    吕纬一份叠好的信交给陈庆,“我妹妹给你的信,你自己看吧!”

    陈庆连忙接过信细看,吕绣在信的字里行间中透着决然,绝不会嫁给沈家,她想跟随陈庆去川陕。

    陈庆合上信沉思片刻问道:“绣娘想跟我去川陕,你怎么看?”

    “我知道,我爹爹也知道,阿梅给我们说过了,我爹爹的意思,如果迫不得已,可以走这一步,但尽量想别的办法解决,这一步走出,对她自己和吕家的名声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陈庆笑道:“她信中说,可以视同跟我去川陕游玩,这个想法倒也不错。”

    吕纬叹口气道:“就算我们知道,别人不知道啊!在其他人看来,这和私奔没有区别。”

    陈庆微微笑道:“可如果你和阿梅,再加上吕伯父一起去,是不是就不会有人议论了?”

    吕纬愣住了,半晌道:“我爹爹恐怕不会去,他必须跟随在我祖父身边。”

    “那你和阿梅呢?带着绣娘一起去蜀中游玩,这不就解决了吗?”

    “这个.....我恐怕走不开啊!”

    陈庆笑了起来,“湖广宣抚使司户曹参军事,这个职位给你如何?实在不行,也可以在我的军中出任兵曹参军事,这两个职位都是从八品官,总比当侍卫好。”

    吕纬有点怦然动心了,半晌道:“事关重大,我得和父亲商量一下。”

    “不用着急,慢慢考虑!”

    陈庆又道:“二哥回去请告诉伯父,我不会让绣娘影响吕家的名声,我确实是诚心请绣娘去巴蜀游玩,绝不会和私奔关联起来,也一定是在解决了沈家事情之后。”

    吕纬眼睛一亮,“你怎么解决沈家之事?”

    “当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要让沈父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强行娶一个不愿嫁给他儿子的媳妇,对沈家的未来一定会有影响。”

    “他会听你的吗?”吕纬满心怀疑道。

    陈庆淡淡道:“我是岳州知事,堂堂西军都统制,我说的话,他必须听!”

    吕纬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打个哈哈,“那我就祝贤弟马到成功!”

    .........

    秦桧阴沉着脸回到府中,王氏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

    秦桧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回书房去了,王氏惊愕,连忙跟了上去。

    “老爷,出了什么事?”

    “你那个侄儿,真是不给人省心啊!”

    “薄儿?”

    “除了他还有谁,整天给我惹祸,真的让人头大,赶紧让他离开临安,实在受不了他了。”

    “老爷,又出什么事了?”

    秦桧走进书房,脱去外袍和帽子,一下子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半晌对王氏道:“他勾结金兵刺杀陈庆,证据确凿,他自己也画押承认了,现在在大理寺天牢,准备问死罪,秋后处斩!”

    “啊!”

    王氏惊呆了,她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道:“老爷,你一定要保他,我兄长就这一个儿子,他若被杀,我怎么向兄长交代?”

    秦桧无奈道:“我当然要保他,下午我特地去见了官家,官家已经答应不杀他,可能会改流放,你明天去求求太后吧!亏我还找到一个难得的机会,给他准备了新昌县尉之职,现在莫说县尉,连侍卫也没有了,以后让他爹管他,我不管了。”

    王氏连连点头,“好!好!明天一早我就去求太后。”

    ........

    次日一早,沈良接到一张拜帖,鄂、岳镇抚使,岳州知事,侍御史,西军都统制陈庆。

    沈良一头雾水,自己和陈庆有什么关系?当然,他也知道陈庆是谁,号称西军第一猛将,纵横西北,名震天下。

    他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出来迎接。

    “久闻陈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沈良三生有幸。”

    陈庆微微一笑,“今天来得冒昧,但还是有重要之事,不得不来!”

    “我明白了,请里面坐!”

    陈庆跟随沈良走进大堂坐下,使女给他们上了茶。

    沈良问道:“不知陈将军今天上门,有何见教?”

    “令郎不在吗?”陈庆打量一下问道。

    “他去吏部办手续去了,他将在国子监任职。”

    陈庆点点头,“我今天是特来和沈员外做个交易!”

    “交易?”

    沈良愣了一下,“什么交易?”

    “柳环员外认识吧!”

    “当然认识,他是我挚友柳稽山的独子,他怎么了?”

    “他勾结金兵,前天晚上行刺我,结果败露了,他现在在大理寺天牢,和他同案犯王薄是秦桧内侄,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他头上,柳环必死无疑,如果沈员外愿做交易,我可以说情,让柳环免死,柳家就欠员外一个大人情。”

    沈良听得一头雾水,半晌道:“我确实很同情柳家,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可是为了令郎两肋插刀,才和金人勾结去刺杀我,我很担心他会把令郎咬出来,沈员外想一想,如果令郎涉嫌和金人勾结,那会是什么后果?”

    沈良脸色一变,腾地站起身道:“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请你出去!”

    陈庆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去找柳环,让他想想还有谁是同伙,我可保他不死,令郎就可惜了!”

    陈庆大步向外面走去,他根本不在乎沈良留不留他,他刚走出中庭,沈良追了出来,“陈将军,请留步!”

    陈庆停下脚步冷冷道:“令郎的生死就在你手中,你想让他生,那我们做个交易,你想让他死,那你就不要留我!”

第二百七十七章 放弃

    沈良着实憋屈得慌,不得不低声下气又把陈庆请回来,又让使女重新上茶。

    沈良叹口气道:“陈将军请直说吧!你要多少钱?”

    陈庆笑了起来,“官家刚刚赏给我五千两银子,两万匹绢,你觉得我缺钱吗?”

    原来不是为了钱,沈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那陈将军要谈什么交易?”

    “很简单,我要你写一封信给吕颐浩,拒绝吕家的联姻提议。”

    沈良张大嘴,原来....是为这件事。

    他忽然反应过来,“莫非陈将军也在向吕家提亲?”

    “不是我也向吕家提亲,吕姑娘本来就是我的未婚妻,她和我情投意合,不料令郎却垂涎吕姑娘的美貌,想横刀夺爱,便搬出整个沈氏家族来和吕颐浩谈判,结果吕颐浩居然悔婚了,他想和江南世家联姻,便要把吕姑娘嫁给令郎,所以我才考虑上门来做这个交易。”

    沈良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么婚事里面还这么多事情,他连忙摇头,“陈将军,我确实不知情!”

    陈庆淡淡道:“正是因为沈员外不知情,我才给你一个机会,和你谈这个交易,否则,依我的性子,令郎几天前就应该埋入深山了。”

    沈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陈将军,这话过份了吧!”

    “过份?”

    陈庆摇了摇头,“那是你不了解我,伪齐国称呼我为人魔,为什么?和伪齐大小十几战,每战我必把伪齐军斩尽杀绝,不留一个战俘,已经有十几万伪齐军士兵死在我手上了,不在乎多令郎一人。”

    沈良听得一阵阵毛骨悚然,双腿战栗,他半晌鼓足勇气道:“这里是临安,不是西北!”

    陈庆呵呵大笑,他脸色一收,叹息一声道:“既然沈员外想试一试,也无妨,今天晚上,一伙来历不明的盗贼将血洗吴兴沈氏,满门上下,鸡犬不留,沈员外,请节哀吧!”

    他站起身快步走了,沈良吓得魂不附体,连追几步大喊道:“陈将军,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陈庆在台阶下缓缓道:“今晚之前,你写一封信给吕颐浩,明确拒绝这门婚事,这是你们沈家的最后一次机会,想抢我的女人,我陈庆必灭他九族!”

    走到大堂外,陈庆又道:“我不妨再送你一个消息,吕颐浩明天将被罢相!”

    说完,陈庆扬长而去。

    这时,沈良妻子陆氏快步走出来,低声问:“老爷,他是谁?”

    沈良吓飞的魂还没有收回来,他牙关打着战栗道:“此人是恶魔,不!是人魔,杀人如麻的人魔!”

    .........

    当天上午,沈良就给吕颐浩写了一封信,信中很客气,感谢相公垂青犬子,怎奈犬子自小就已订下婚约,聘礼已收,年底就将过门,只能感谢吕相公美意,若犬子所有隐瞒,改日定当上门赔罪云云。

    沈良随即派管家把信送去吕府,他和妻子当即启程返回吴兴,回去给儿子操办另一桩婚事。

    下午,大理寺做出判决,振威武馆东主王薄不知情,可免于处罚,主犯柳环因陈庆求情,免于一死,处流刑,发配三千里充军。

    至于沈该,他当天傍晚接到吏部通知,朝廷已决定任命他为泉州永春县主簿,他白天办的入职手续作废,令他重办手续,三天后离京去永春县报到。

    .........

    吕绣正在房内收拾东西,她已经得到兄长的消息,她有可能会去巴蜀游玩,这让吕绣十分兴奋,开始打开箱子收拾衣裙了。

    这时,使女春桃在外面喊道:“姑娘,老爷来了!”

    吕绣快步走了出来,只见父亲正在楼梯对下面之人吩咐着什么,吕晋笑道:“我是来通知她们的,她们可以回去了,这里不再需要她们。”

    吕绣一怔,“为什么?”

    吕晋微微一笑,“她们不在不好吗?这样你就可以下楼出去走走,不用一直呆在楼上了。”

    吕绣忽然有种预感,她连忙问道;“父亲,出了什么事?”

    “沈家撤销求婚了,沈父写来一封信,你祖父才知道,原来沈该早就订亲了,是会稽虞家,而且女方的聘礼都收了,年底将成亲,他却不说实话,隐瞒了你祖父,你祖父现在恼火万分!”

    吕绣双手捂着嘴,简直不敢相信,一时间她喜极而泣,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吕晋却心知肚明,儿子给他说过了,陈庆会去拜访沈家,这应该就是陈庆拜访的结果,沈家放弃了。

    这件事他当然不会告诉女儿,也不会告诉父亲。

    “那祖父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他刚进宫了,官家派人来召他进宫。”

    “父亲,那你说我去巴蜀旅行的事情,祖父会同意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陈将军的意思是说,让你和兄长以及阿梅一起去巴蜀游玩,这个建议我倒觉得不错。”

    吕绣大喜,“那爹爹同意了?”

    “我只是不反对,但你也知道,关键还是你祖父的意见,晚上和他谈谈吧!或许沈家的态度会让他清醒清醒。”

    这时,吕纬飞奔而来,在楼下喊道:“父亲,二祖父和三祖父来了,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父亲赶紧过去吧!”

    “我这就去!”

    吕晋又嘱咐女儿几句,这才匆匆走了。

    “春桃,我们去后花园走走,几天没有下楼了。”

    吕绣也带着使女下了楼,沿着小河向后花园缓缓走去。

    .........

    吕大同和吕青山带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吕家家主吕颐浩被罢相了,这个消息让吕府上上下下都惊呆了,愁云开始笼罩在吕府的上空。

    吕颐浩是被家丁抬回府中,他在马车里晕倒了,他承受不住罢相诏书中对他的指责,不恤民情,累加税赋,令民不聊生,民怨沸腾。

    这是吕颐浩最担心的事情,官家把加税的恶名推在他头上了,让他承担不恤民情,民不聊生,民怨沸腾的责任,吕颐浩气急攻心,在回来的路上晕倒了。

    尽管官家还是没有完全贬黜他,任命他遥领镇南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提举洞霄宫,改特进、观文殿大学士,但这些绚丽的头衔都是虚职,没有一项实职,实际上就完全把他架空了。

    当天晚上,吕颐浩病倒了,太医诊断,是宿疾发作,并无大碍,但需要静心休养几个月,把身体慢慢调养回来。

    吕颐浩的一群孙子孙女站在病房门前,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忧色,吕颐浩有五子三女,最小的儿子才十岁,是他小妾所生,另外,他的孙子有七人,孙女也有四人,如果算上两个兄弟的子孙,他的后代就更多了。

    房间里,吕颐浩怔怔地望着屋顶,兄弟吕大同劝道:“兄长不可能一直当宰相,总有去相的那一天,想开了也就那么回事,何必自伤身体。”

    吕青山也劝道:“当宰相太累,大哥年事已高,哪里承受得起,趁这个机会,退下来好好调养身体。”

    吕颐浩低声叹口气,“我并非为去相耿耿于怀,实在是官家卸磨杀驴,竟然把加税的责任推到我头上,民怨沸腾都是我吕颐浩的责任,我不能接受的是这个。”

    “大哥,其实大家都知道,不加税,几十万军队哪来的钱粮,没有军队,大宋社稷早就灭了,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怎么能怪到大哥头上。”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百年后呢?千年后呢?所有人都只看到民困国乏,又有几人会想到不加税大宋就要灭国,我不是担心眼下,我是害怕后世的评价啊!”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这时门口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子声音,“祖父,浊者自浊,清者自清,但求自己问心无愧,不管史官的笔怎么写,他掩盖不了真相!”

    这句话说得太好了,让吕颐浩精神一振,“是绣娘吗?快进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匠

    吕绣走进房内,跪坐在祖父病榻前问道:“祖父觉得好点了吗?”

    吕颐浩微微笑道:“绣娘的话就像一副良药,祖父的心结被解开了很多,是谁教你的?”

    “是师父教孙女的。”

    吕绣的师父就是李清照,也是一个历经坎坷的女人。

    吕颐浩点点头,歉然对孙女道:“大浪淘沙,磨难才是试金石,我还真以为沈该已经定亲,现在我才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沈家一定已经得到我被罢相的消息了,所以才找个借口推掉这门婚事,是祖父不好,识人不明,没想到沈家这么势利。”

    这时,吕晋在一旁道:“父亲,陈庆给纬儿介绍了一个职位,出任湖广宣抚使司户曹参军事,父亲觉得可行吗?”

    吕颐浩当然知道陈庆被调为岳、鄂镇抚使之事,他也知道陈庆在岳州击败水贼,救了李纲一命,这个人情李纲肯定会给。

    他沉吟片刻道:“李纲是因为我的弹劾而罢相,纬儿在他手下为官不妥,如果是镇抚使司官衙倒也可以!”

    吕绣忽然听懂了祖父的意思,忍不住喜极而泣,“谢谢祖父!”

    吕颐浩摸摸孙女的脑袋,叹息一声道:“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理解祖父了,陈庆是个优秀的人才,我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我其实是考虑把你妹妹绚娘许给他,现在看来,是祖父太贪心了。”

    吕绚是吕绣的堂妹,就比她小一岁,长得也不错,但性格极为文静,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吕绣的性格恰恰相反,两人玩不到一起去,吕绣反而倒和表姐李梅关系极好。

    吕晋在一旁又道:“陈庆邀请纬儿和绣儿去巴蜀游玩,不知父亲是否允许?”

    如果这个邀请早一天提出来,吕颐浩都绝对不会允许,但现在提出来,就完全不同了,只是吕颐浩面子有点放不下。

    吕颐浩便叹口气道:“他们是你的儿女,你自己决定吧!这种事情不用问我。”

    结局皆大欢喜,众人见吕颐浩精神有点倦怠,都退下去了,只留下二弟吕大同一人。

    “陈庆之事还是二弟看得准,世事难料,谁想到他一个武将,竟然也出任岳州知事,文武兼任,”

    “我觉得这是大趋势,现在官家也吸取了教训,不再一味只用文官,而是开始重用文武双全的儒将,比如刘光世、张俊、韩世忠、岳飞等等,陈庆走的也是同样的路线,我听徐先图说,他在张浚寿宴上写的诗词官家极为欣赏,连连夸赞他是不可多得的儒将,绝非一勇之夫,他封岳州知事,我估计也和官家对他的认知有关系。”

    “你说得对,我也早看出了这个趋势,我唯一走眼,就是看错沈家了。”

    “大家都是为了家族利益,沈家的选择也不足为奇,倒是兄长这段时间安心休养,把身体养好,没准有一天,朝局不稳,需要重臣坐镇,官家又会想到兄长了。”

    吕颐浩暗暗点头,还是二弟比三弟的目光更长远一些。

    .........

    在临安城西北角,这里有一大片破旧的小房子,虽然临安的地价飞涨,但这一大片依旧是地价的洼地,房租十分廉价,这里便是临安的贫民区,数十万底层百姓都住在这里。

    和临安其他地方高昂的房租相比,这里的房租确实廉价,每月五百文钱就能租到一间屋,虽然房间很破旧,但毕竟也能遮风挡雨,很多从北方逃来的底层百姓都聚居在这里。

    陈庆带着几名手下一路打听,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安远巷,这是一条很窄的巷子,长约一里,巷道基本上被各种炉子和破烂霸占了,战马也进不去。

    陈庆让一名手下在外面看着战马,他带着两名亲兵走进了巷子,巷子里光线昏暗,一侧是密密麻麻的小门,一扇小门就是一间屋子,不知巷子里住了多少人?

    巷子内满地污水,弥漫着腐烂和屎尿的臭味,令人闻之欲呕,还有不少光屁股的孩童在巷子里奔跑。

    一名亲兵指墙上的标识道:“都统,这里就是中段,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陈庆见前面有一个年迈的老者坐在门口,便上前问道:“请问老丈,谢长治家在哪里?”

    “我只认识一个谢瘸子,如果要找他,他家就在前面,门口挂一盏灯笼就是!”

    陈庆听赵文信说起过,谢长治一条腿在五年前被打断了,应该就是他。

    又走了数十步,果然看见一盏灯笼挂在一扇小门上方,陈庆打量着这盏做工精巧绝伦的灯笼,他便知道自己找对了。

    “你们找谁?”屋里走出一名少年,年约十一二岁,抱着一捆树枝,一脸警惕地望着陈庆。

    “我找谢长治,他是住在这里吧!”

    “你们想买什么?”

    少年话音刚落,屋里传来一声怒吼,“小敏,不要乱说话!”

    陈庆笑了起来,估计这个谢长治在做一些违禁品赚钱呢!

    “我们不是官府中人,不用担心!”

    这时,从一名走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拖着一条瘸脚,一双手布满了老茧,容貌看起来很苍老,但一双眼睛却格外锐利。

    “我就是谢长治,你们是什么人?”中年男子盯着陈庆问答。

    “我是西军陈庆,听说过吗?”

    “攻破京兆城的陈庆?”

    “正是!”

    谢长治的目光和缓下来,“请进来吧!”

    谢长治一闪身让陈庆进屋,屋子里倒不脏,但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头,桌上放着一把还没有完工的军弩。

    “现在只能靠老手艺谋生!”

    谢长治自嘲地笑了笑,把军弩放到一边,“请坐吧!”

    陈庆坐下,少年给他端来一碗凉茶,陈庆见他颇为聪敏,心中不由有几分喜欢。

    “这是你儿子?”

    “是我小儿子,长子也在军器监做工匠,他不肯给金国做事,被金兵乱矛捅死,我带着小儿子和孩子他娘从汴梁逃到临安,才知道我已在工匠册上标注为死亡,我现在自由了,却难以养家糊口,只能靠娘子每天给人糊灯笼赚点小钱吃饭。”

    陈庆沉吟一下道:“我是从军器监的一个朋友那里知道你的下落,朋友说,你是当年军器监弩坊最优秀的工匠,你现在除了军弩,别的还能做吗?”

    “将军想请我做事?”

    陈庆点点头,坦率道:“我们在甘泉堡试验大型火鹞子,总是失败,偶然成功几次,但总结的经验好像也不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是一头栽在地上?还是严重飞偏?”

    “两种情况都有。”

    谢长治笑了起来,“这是大型火鹞子最容易出现的问题,技术确实很难,我在三十岁时研究了整整一年,失败了几百次,才找到一些窍门,但就算这样,我造十架大型火鹞子也只能成功七架,东京军器监,能造大型火鹞子的工匠只有三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徒弟,还一个是我长子。”

    “每月三十两银子,一座五亩宅子,我聘谢大匠做我的首席军匠。”

    谢长治眼睛一亮,“你真愿意给我每月一百五十贯钱?”

    陈庆点点头,“我只有一个条件,帮我带出一批士兵徒弟。”

    谢长治又呵呵笑道:“你怎么相信我不是吹牛?”

    陈庆拾起军弩笑道:“以我军弩的精通,这是我见过最好的一把军弩!”

第二百七十九章 出游

    虽然张浚给陈庆争取了两个月时间,但时间还是比较紧张,从临安到甘泉堡就要一个多月,陈庆必须尽快启程西去。

    三天后,启程的日子来临了。

    这次西去,同行人颇多,除了吕绣外,还有她兄长吕纬和未婚妻李梅,出人意料的是,李清照也跟随同往蜀中一游,另外还有副将杨元清的妻子韦素。

    杨元清和韦素是在麟游县成的亲,成亲没多久就分开了,韦素跟随兄长韦清来了临安,韦清有人情,在越州定海县出任知县,韦素便跟兄长住在一起,她思念丈夫,也愿意跟随陈庆西去。

    还有就是大匠谢长治一家三口,陈庆给了他两百两银子的安家费,让他还掉了治腿欠下的一屁股债,谢长治当即表示,他后半生就卖给陈庆的军队了。

    谢长治也跟随陈庆西去,不过他们一家会在半途下船,先去岳州安顿下来,等陈庆率大军过来后汇合。

    和来时一样,陈庆租了一艘三千石的大客船和一艘三千石的马船。

    这天上午,在余杭门外码头上,吕氏兄妹告别了送行的父亲吕晋,两艘大船缓缓出发了。

    大船共有三层,顶层放置行李,第二层居住陈庆和诸多女眷,第一层居住陈庆的亲兵。

    众人还处于刚刚出游的兴奋中,互相串门,或者集中在宽大中舱内,中舱相当于大堂,平时吃饭休息都在这里。

    众人都集中坐在左面,左面摆放了三张桌子,有好几扇窗户,从窗户可以看到岸上的风景人情。

    虽然是盛夏,但河面上凉风习习,船舱内比较阴凉,众人喝茶赏景,格外惬意。

    这次李清照还带了两个女弟子前往,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一个叫丁细娘,一个叫林青青,年纪都和吕绣一般大,她们各自都带了使女,其实算下来,人还是不少。

    四个女子坐在一起玩叶子戏,陈庆坐在吕绣身边观战,陈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宋朝的扑克,他颇感兴趣。

    叶子戏就是纸牌,有四十张,代表四十种官职,小到县尉,大到宰相,纸牌上有骰子图案,然后轮流掷骰子,六个骰子的点数,正好谁手中有这张牌,那就获得这个官职,可能前一把当上宰相,下一把都被贬为县尉了,可谓牌局如人生。

    玩牌者和旁观者还可以押钱,赌骰子大小,参与性很强。

    玩了一会儿,李清照笑道:“你们快来看外面的景色。”

    众人丢下叶子,都跑去看风景了,只见远山如黛,近处是一个村落,白墙黑瓦,掩映在绿树红花以及小桥流水之中,果然是美不胜收。

    陈庆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笑道:“风景的灵魂还在于人,这幅美景,如果没有渔船,就呆滞了不少,可有几条渔船以及村落,整个画面都活了。”

    吕绣摇着一把轻罗小扇,抿嘴笑道:“三郎说得不错,就像你写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诗眼就是这个村字,一下子就有了灵魂,仿佛回到人间。”

    “上元,说说行程吧!”

    吕纬很关心他们的行程,一旦陈庆离去,他要肩负所有人的安全,担子很重,所以他心中一直有点担忧。

    陈庆拍拍手掌,高声笑道:“大家安静,我给大家简单讲一下行程。”

    众人都安静下来,陈庆又道:“先说说路上行程,大部分时间都是坐船,但到嘉鱼县我们要下船走陆路,然后到监利县,我们再重新上船,这一段主要是避开洞庭湖的水贼,大概一天半的路程,会在途中一座小镇过夜,大家不用担心安全,我们有一百精锐士兵护卫,他们一百人可抵一千人.......”

    “陈将军不会在岳州直接上任吧!”李清照问道。

    陈庆摇摇头,“我还得去秦州取兵,所以我会和大家一起去巴蜀,我们会在成都分手,到时我会留下三十名精锐士兵保护大家安全,大家尽管在蜀中畅游,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大概一个月后,我会率军返回巴蜀,到时我们汇合,然后就是回程了,回程时我将在岳州上任,但我会派一艘战船护卫大家回到临安,前后时间大概三个月左右,大家回到临安时,应该是秋天了。”

    停一下,陈庆又笑道:“还有一个重要点,这次你们出游所有的花费都由我来承担,就算我不在也一样!”

    陈庆这句话一出,船舱内顿时欢呼起来。

    .........

    一路很顺利,这天,船队终于到了成都,成都没有受到战争破坏,依然保持着北宋时的繁荣,各种货物堆积如山,到处人潮涌动,商业繁荣,热闹异常。

    陈庆在城内最好的高安客栈包下了三座独院,又令颜骏率三十名精锐亲兵护卫,陈庆又把余氏姐妹也交给吕绣,让她们也跟着一起游玩。

    依依惜别后,陈庆率领七十名亲兵骑马北上,这一次他们没有了马车拖累,一路疾奔,速度极快,五天后便抵达了汉中,陈庆没有去南郑县,而是继续北上。

    这天上午,陈庆率领手下终于抵达了甘泉堡。

    郑平和杨元清等一众将领赶到城门处,迎接陈庆的归来。

    “都统,朝廷怎么能放弃甘泉堡?我们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就这么放弃了吗?”众人围住陈庆,七嘴八舌,眼中充满了愤怒之色。

    陈庆对众人道:“这是天子的旨意,除非我们造反自立,否则我们必须得服从。”

    他见众人神情黯然,又摆摆手道:“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甘泉堡不会消失,它一直会在这里,只要我们军队还在,那么总有一天我们还会把它夺回来,大家要看长远一点,不要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

    “我们明白了!我们只是暂时撤离,迟早还会杀回来。”

    陈庆来到军营,只见军营内已经收拾完成了,只剩下随时可以收拾的营帐。

    郑平和杨元清事先已经得到飞鹰传信,虽然他们不理解,但他们还是按照命令收拾好了各种钱粮物资。

    “城内的居民都通知过了吗?”陈庆又问道。

    “都通知过了,一部分愿意走,还是有一部分想留下来,他们舍不得城外的土地。”

    “这个不勉强,再通知下去,三天后大军南下!”

    陈庆回到中军大帐,郑平走进来道:“最近发现不少女真人的巡哨骑兵,一直在外围观察我们,小乙军队和他们发生过冲突,抓到两名俘虏。”

    “俘虏怎么说?”

    “他们说是从德顺州过来的,德顺州集结了大概一万女真骑兵。”

    陈庆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完颜昌不会让自己顺利南撤,这一万骑兵应该就是来阻截自己。

    虽然自己的军队很精锐,但陈庆也不得不承认,在骑兵作战方面,女真骑兵还是天下无敌,宋军骑兵不是女真骑兵的对手,主要是输在骑术上,女真人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而且他们的装备完全不亚于宋军。

    “把赵小乙找来见我!”

    不多时,赵小乙匆匆走进大帐,单膝跪下行一军礼,“卑职参见都统!”

    “最近德顺州的金兵主力有动静吗?”

    “五天前的消息是没有动静,卑职昨天又派斥候去了德顺州,今天晚些时候应该会有消息传回。”

    “有消息立刻向我禀报!”

    “遵令!”赵小乙行一礼退下去了。

    陈庆考虑打一个擦边球,从德顺州过来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果对方在德顺州没有动,那他就要充分利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

    “可是.......”

    陈庆随即又想到一个难点,自己还有大量辎重,还有百姓跟随,从甘泉堡到仙人关有六百里路程,辎重要走十天,女真骑兵两天就能追上自己,所以他们并不着急。

    陈庆渐渐意识到,他们真要想顺利南撤,一场硬战是躲不过的。

    也罢,就直面女真军的威胁!

第二百八十章 故技

    下午时分,陈庆得到了准确情报,一万女真骑兵已经离开德顺州的德隆县,正在向西进发。

    赵小乙还告诉陈庆一个重要情报,这一万女真骑兵正是由万夫长完颜活女统帅。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情报,至少陈庆能做出两个准确判断,第一个准确判断,在甘泉堡物资队伍和自己之间,完颜活女一定会选择自己。

    第二个准确判断,城内所有百姓都必须全部撤离,完颜活女一定会屠城。

    陈庆随即让杨元清动员甘泉堡全城百姓撤离,听说是屠杀终南县百姓的女真主将率军前来,一些之前不愿撤离的百姓也纷纷改弦易辙,加入了撤离的队伍。

    陈庆没有没有拖延,当天晚上,一万多百姓和七千士兵护卫着辎重队伍,浩浩荡荡向南方撤离。

    陈庆则率领一万骑兵离开甘泉堡,向东疾奔而去.......

    一万女真骑抵达了秦州边界,这里距离甘泉堡还有五十里,完颜活女已经得到情报,一支数十人的骑兵从南面赶来,进入了甘泉堡,完颜活女立刻意识到,这是陈庆回来了。

    女真骑兵从德顺州去甘泉堡只有一条官道,这里不像平原,往哪里走都可以,这里是黄土高原,如果不走官道,往往走着走着,眼前就是一条深达百丈的沟壑。

    他们刚到州界,只见一队骑兵从远处疾奔而来,这是金兵的游哨骑兵赶来报信。

    三名骑兵奔至眼前,躬身道:“启禀万夫长,昨晚宋军的辎重大队从甘泉堡内出来了,队伍很长,足有十几里,还夹杂着大量百姓。”

    “可有军队跟随?”

    ”有军队,大概六七千人,都是步兵。”

    “没有看见骑兵?”

    三名游哨骑兵摇摇头,完颜活女心中有些诧异了,从他们掌握的情报来看,宋军至少有一万余骑兵,而且宋军的总兵力应该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那么除了跟随辎重的六七千人以外,宋军应该还有主力存在。

    完颜活女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经验丰富,他立刻猜到了对方的策略,利用辎重队伍来诱惑自己,陈庆则率主力隐藏在某处,准备伏击自己。

    “这点雕虫小技,也想在我面前显摆?”

    他冷哼了一声,喝令道:“派出二十支游哨骑兵,在官道两侧十里内搜寻!”

    二十支游哨骑兵队催马向前疾奔而去,激起滚滚黄尘,完颜活女一挥战刀,“中速前进!”

    一万骑兵出发了,速度不快,完颜活女认定陈庆就率军埋伏在前方,至于辎重队伍,他并不是很在意,对他来说,抓住或是杀死陈庆才是他的目标,父亲已经死了两年多,这个仇恨一直积累在他心中,从未消失。

    不把陈庆碎尸万岁,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机会也是他反复向完颜昌争取才得到的,完颜昌给他的任务也很简单,杀死陈庆,其他都不重要。

    队伍走了三十余里,前方是一道峡谷,完颜活女勒住战马打量这道峡谷,峡谷很窄,最多也就百丈宽,两边是陡峭的大山,这是打伏击的好地方,如果自己是陈庆,一定会埋伏在这里。

    只是.....怎么没有哨兵回来报告?

    刚想到这里,只见两支骑兵一前一后疾速奔来,前面正是他派出的游哨骑兵,后面好像是追兵。

    完颜活女大喊一声,“前去支援!”

    一支骑兵迎了上去,追赶的宋军骑兵发现了前方的主力,立刻调转马头向山谷内奔去,金兵没有追赶,而把被追的游哨骑兵带了回来。

    这支骑兵只有三十余人,十分狼狈,还有不少人带了箭伤。

    为首百夫长气喘吁吁道:“启禀万夫长,前面有埋伏,其他哨兵都被干掉了,就只有我们逃回来!”

    完颜活女大吃一惊,他可是派出四百名游哨骑兵,如果都被干掉,那对方的兵力至少在万人左右,果然被自己猜中了。

    “万夫长,怎么办?”几名大将问道。

    完颜活女冷哼一声道:“陈庆既然被发现,他就不会再埋伏了,他一定会向甘泉堡内撤离,用城池来阻挡我们,给我追!”

    一万骑兵骤然加速,万马奔腾,向山谷内疾奔而去.......

    果然不出完颜活女所料,之前,埋伏宋军的峡谷内已空无一人,宋军确实向西撤离了。

    一万金兵再次加快速度,向甘泉堡追杀而去。

    出乎完颜活女的意料,甘泉堡内三门大开,空无一人,这时,完颜活女得到急报,宋军一万骑兵主力正向南撤离,速度并不快,就在南面十余里外。

    完颜活女大喜,立刻喝令全军追击,一万女真骑兵再次向南追击,但只追出十里,只见对方在数里外的旷野里排下了阵型。

    完颜活女立刻喝令大军放慢速度,他打量一下地形,左边是一条深二十丈的沟壑,右边是一座弯月形状的低山,中间的通道只有三十余丈宽,这也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

    完颜活女抬头向低山上望去,上面光秃秃的,没有看见敌军,对方似乎没有在山顶设伏。

    “万夫长,那人就是陈庆!”

    只见对方阵营出来的一人,身穿铁盔铁甲,骑一匹高大雄骏的战马,手提一把方天画戟,在数里外就能感觉到方天画戟的寒光闪闪,这是陈庆独一无二的招牌,天下武将中,只有他使用方天画戟。

    完颜活女心中的疑虑立刻被刻骨的仇恨淹没了,他也顾不得派人上山查看,抽刀大喊一声,“杀啊!”

    “杀啊!”

    一万女真骑兵爆发出一声呐喊,骤然加速,万马奔腾,激起了黄土遮天蔽日,头顶上方的土丘都看不清晰了。

    女真骑兵前锋瞬间冲过了山岗,就在这时,头顶上出现了三百名宋军士兵,每人背负着两个火药桶,还有五十架小型投石机,他们点燃了火绳,小型投石机抛出,将一只只火药桶向山下抛去。

    一只只火药桶在女真士兵头顶上爆炸,爆炸的威力虽然有限,但可怕的是迸射出的淬毒铁钉。

    这也是宋军火器的特点,火器本身冲击力很小,但火器中混杂的毒钉、毒药、铁蒺藜等物品却有一定的杀伤力,是对付辽军和金兵骑兵的利器。

    陈庆直接将五斤装的火药桶向下抛射,它燃爆产生的冲击力就强劲得多,尤其数千枚细小的毒钉更是杀伤力极强,但这种毒钉射不穿铁甲,更多是针对战马。

    数十只火药桶接二连三的爆炸让数千女真骑兵都炸懵了,战马稀溜溜嘶鸣,乱奔乱撞,混乱中,数百骑兵坠入了右边的沟壑,人马皆亡。

    眼看着不知多少火器从头顶落下爆炸,伤亡极其惨重。虽然直接死亡的士兵不多,但大部分战马和士兵都或多或少被淬毒铁钉击中了.......

    “撤退!撤退!”

    完颜活女急得大喊,女真骑兵混乱不堪,在官道上乱成一团,有的还在继续向前冲,有的不知该怎么办?也有的向后撤退,但后面的骑兵却没有及时撤退,堵住了退路。

    就在这时,宋军进攻的号角声吹响了。陈庆一马当先,率领宋军骑兵杀来了。

    头顶上的爆炸停止了,女真军队也退出了山道,还没有整顿完毕,风驰电掣的两千骑兵冲过了矮山,率先杀进了女真队伍之中,后面八千骑兵战马奔腾,大喊着向金兵骑兵掩杀而来。

    ====

    【昨天家里有事情,忙了一天,今天就只有两章,中午一章没有,向大家说声抱歉!】

第二百八十一章 出事

    这一战完颜活女大败,他近一半的骑兵都被淬毒铁钉击中,很快就丧失了战斗力,更多是战马毒发倒下,没有了战马的女真士兵就只剩下被屠杀命运。

    伤亡超过四成后,完颜活女下令向东撤退,却被宋军在后面追杀,女真骑兵全面溃败,死伤不计其数,完颜活女率领残军狼狈逃亡德顺州。

    这一战,女真骑兵阵亡超过了六成,剩下的骑兵仓皇逃走,连完颜活女也身中两箭,险些丧命。

    一个多时辰的恶战,使宋军也付出了一千五百余人阵亡的代价,但能击败强悍无比的女真骑兵,还是令宋军士兵振奋万分。

    他们收拾了战场,牵着着三千多匹战马以及大量兵器盔甲和其他财物离开了甘泉堡,正式南下了。

    .........

    甘泉堡的百姓都疏散到秦州各县,陈庆给了他们大量马肉和粮食,还有很多无法过剑门关的大车也留给了百姓,在数万百姓依依不舍地送别中,军队离开了秦州进入了凤州。

    四天后,军队抵达汉中,陈庆命令郑平和杨元清率军和辎重队伍继续南下,他则着五百名士兵来到了南郑县。

    说来也好笑,这还是陈庆第一次在汉中见到川陕宣抚使朱胜非,他不得不佩服朱胜非的官场厚颜术,朱胜非之前恨不得杀他而后快,这会儿突然变得很客气,满脸带笑,还痛惜地表示遗憾。

    “官家也不问问我的意见,就把我们西军最猛的大将调走,这是我们西军极大的损失,哎!没办法,圣意难为,我也挽留不了,这里就衷心地祝愿陈将军前途远大,一路顺风!”

    陈庆没有和他啰嗦,在离职书上签字画押,上交了军牌和印符,这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和西军没有关系了。

    陈庆其实是想和吴阶、刘子羽告辞,但吴阶去了子午关,陈庆只见到了刘子羽。

    刘子羽陪同陈庆来到城头,刘子羽叹息一声道:“川陕迟早会断送在大宋的文官制度上。”

    陈庆诧异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刘子羽摇摇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愤怒,也让人一言难尽!”

    “给我简单说说!”

    “我只说两件事,你就明白了。

    完颜兀术改变了策略,他就在紧靠大散关一百五十步外筑城,他们再抢修最南面的城墙时,宋军完全可以用弩箭射击工匠和敌军士兵,但朱胜非派出的监军不允许擅自开战,必须请示宣抚使,五天后宣抚使的指令下来了,可以酌情打击,但人家的城墙已经砌好,射杀敌人的机会没有了。

    第二件事就发生在七天前,吴嶙派出的斥候发现大散关的金兵只有五千人,但后勤粮食物资却堆积如山,这是完颜兀术的一次调兵失误,这个时候如果出兵袭击,不仅能大败金兵,而且还能夺走大量辎重,可是......”

    “因为要上报宣抚使,由宣抚使来定夺,对吗?”

    刘子羽苦笑一声,“这种战机转瞬即逝,第二天金兵的兵力就增加到三万人,战机白白丢掉了。”

    陈庆微微一叹,“这种长臂管辖确实贻误战机,恐怕以后这种事情还会更多。”

    刘子羽摇了摇头,“如果是贻误战机倒也不怕,就怕是瞎指挥,大家都很担心,一旦大战爆发,他全面介入指挥的话,大散关肯定保不住,吴阶几次希望他放弃,这是为了大宋,为了保国,可他却以为吴阶是想夺权,根本就不肯松口,反而变本加厉收权,现在吴阶想任命一个都头,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你说什么事?”

    陈庆点点头,“我能理解,所以天子决定把我调离川陕时,我并不想抗命,反而欣然接受,原因就在这里,实在无法接受这种顶头上司!”

    刘子羽沉默片刻道:“我们都希望你能回来!”

    “我也相信会有这一天!”

    .........

    陈庆离开汉中南下,这天上午,大军抵达成都,在城外驻扎,陈庆随即带着亲兵进了城。

    刚到城门口,却迎面遇到一名亲兵满脸焦急地骑马奔来。

    “许戈!“陈庆喊了一声。

    亲兵许戈看见了陈庆,连忙翻身下马,上前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都统制?”

    “你这是去军营?颜骏呢?”

    “启禀都统,颜都头出事了。”

    陈庆一惊,“出了什么事?”

    陈庆见城门处人来人往,便把亲兵拉倒一边,问道:“你说,出了什么事?”

    “颜都头被官府抓走了。”

    “什么?”

    陈庆蓦地瞪大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回禀都统,事情在十天前就发生了,只是昨天才激化。”

    陈庆冷静下来道:“你详详细细说,从头说起!”

    许戈点点头,向陈庆详细汇报,“十天前,大家去游玩青城山,回来的时候在都江堰吃饭,结果遇到了几个衙内,因为吃饭的时候,两个小娘没有戴帷帽,被他们看见了,一个衙内上前扔下两贯钱,就要两个小娘子带走,吕姑娘就怒斥此人目无国法,胆大妄为,那衙内见吕姑娘生的美貌,估计也起了邪念,说了很多下流话调戏吕姑娘,结果颜都头冲上二楼,一巴掌把这个衙内打飞出去。”

    “然后呢?”

    “然后我们回到客栈,第二天,那个衙内来道歉,我们才知道,被打的衙内是成都知府吴庠的儿子吴少逸,我们见他道了歉,也就没有追究,这件事就结束了。”

    “那怎么又起了波澜?”陈庆追问道。

    “应该是他们的道歉只是一种策略,想稳住我们,他们其实一直在监视我们,昨天,吕姑娘见大家很辛苦,就建议颜都头给的大家放假一天,结果就在中午时分,突然来了大群衙役,说颜都头是金国奸细,弟兄们都不在,结果颜都头被他们强行带走了,他们还抢走了两个小娘子,正好弟兄们回来,追上了马车,又把两个小娘子抢回来,但颜都头却下落不明。”

    陈庆点点头,“都说完了吗?”

    “还没有完,今天上午,我们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要吕姑娘带着两个小娘子去吴府道歉,他们就会放了颜都头,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办,正好听到都统率军到来的消息。”

    陈庆心中杀机顿起,“他们不知道小娘子是我的人,不知道吕姑娘的身份吗?”

    “启禀都统,吕姑娘不准说出她的身份,但颜都头告诉了对方,两个小娘子是都统的使女,可是没有用。”

    陈庆重重哼了一声,去令牌交给一名亲兵道:“速去军营,调赵将军的斥候营来客栈!”

    亲兵接过令牌飞奔而去,陈庆随即翻身上马,向客栈奔去。

    到了客栈门口,陈庆翻身下马,这时,副都头庄荃迎了出来,“都统,你终于回来了,出大事了。”

    “许戈已经告诉我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就在刚才,一辆马车把颜都头送回来了,可能是他们听到都统率军到来的消息。”

    “人怎么样?还活着吗?”

    “人还活着,但情况非常不好,遍体鳞伤,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医师正在给他诊断。”

    陈庆一言不发,铁青着脸走进客栈后院,他来到士兵们的院子,却只见吕绣和吕纬都在院子里,脸上挂满了担忧。

    吕绣看见陈庆,眼睛一红,迎了上来,声音更咽道:“没想到好好的,会出现这种事情。”

    陈庆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有我在,不要担心,我会讨回一个公道,你先回房间!”

    吕绣点点头,带着李梅一起回房了。

    吕纬叹了口气道:“我真的没用,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话不能这么说,如果这里是临安,你肯定会处理好这件事,但这里不是临安,是你一点不熟悉的地方,所以你千万不要自责,大家不会怪你!”

    吕纬心中稍稍舒服一点,他确实也去府衙交涉,搬出祖父的名头,人家也不买帐,关键是祖父被罢相了。

    这时,医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陈庆连忙问道:“伤情怎么样?”

    医师摇摇头,“下手太狠毒了,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整个腿和后背都被鞭子抽烂了,但皮肉伤也就罢了,关键是两条腿还被打断了!”

    就在这时,副都头庄荃跑来禀报道:“吴知府带着儿子来赔罪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华容

    王彦已经出任江陵知府了,就在江陵州府官衙,陈庆和王彦做了交接,正式出任岳州知事一职,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文官,但以军职兼任文职主管,这并不稀奇,有很多先例,比如岳飞就兼任宣州知事,刘子羽是以永兴军节度使之职兼任兴元知府,韩世忠、刘光世以及张俊也都是武职兼文职。

    所以陈庆以镇抚使、都统制的身份出任岳州知事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现在杨幺的情况怎么样?”陈庆问道。

    “形势有点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王彦道:“前两天杨幺收缩了,长江上已经没有他的船只,他所有的战船都撤回洞庭湖内。”

    “为什么?难道是朝廷船队到来的缘故。”

    王彦摇摇头,“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可我觉得不像。”

    陈庆笑道:“那知府觉得是什么缘故?”

    “我觉得这就像老虎出击一样,先蹲回去,再猛地扑出来。”

    “知府觉得杨幺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证据。”

    陈庆沉思片刻道:“很可能是这样,我去岳州,船队必然会经过洞庭湖口,杨幺收缩,给我造成一个长江安全的错觉,等我的船队经过湖口时,他就会突然杀出来,猎取我的船队!”

    王彦笑了起来,“这种小伎俩对付朝廷过来的军队或许有效,但对于身经百战的你确实没有意义,不过你这么多物资,怎么去岳州?”

    陈庆叹了口气,“这就是对方占尽了水上优势,我就算看破对方也没办法反制,更不可能将计就计,现在只能把钱粮物资暂时存放在江陵城,军队从陆路过去。”

    王彦点点头,“这才是明智之举,我建议你先去华容县,华容县是我放的一个诱饵,县城内有上万石粮食,只有两千守军,杨幺一直对它极为垂涎,你的骑兵杀过去,很可能会切断贼军的退路。”

    “多谢知府,我今晚就连夜出发!”

    王彦拍拍陈庆的肩膀,“我还要给你说几句话。”

    “知府请说!”

    王彦沉思片刻道:“你曾经在睦州平叛过张逵之乱,当然张逵之乱不能和杨幺造反相比,但那却是官家最了解的一次平叛,你也是因为那次平叛后得到了官家的认可,说明他认可你的平叛思路,才有这次让你来参与平定杨幺之乱,我的意思,你要保持自己的风格,该狠就狠绝到底,要柔就拿出菩萨心肠,或者比一味的狠或者一味的柔会有效得多。”

    陈庆点点头,“老都统的话,陈庆铭记于心。”

    王彦哈哈大笑,“我还说你怎么不叫我都统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也是都统了,怕刺激到我吗?”

    陈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怕老都统心里不平衡。”

    “怎么会,别人当了都统,我心里或许会不平衡,但你当了都统,我心里只有高兴。”

    陈庆心中一热,抱歉道:“我准备出发了,我的朋友就烦请老都统照顾了。”

    王彦笑眯眯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是你的未婚妻,我心里有数的。”

    .........

    陈庆随即和吕绣暂时告别,他率领一万骑兵离开江陵府南下,向华容县疾速奔去。

    不得不说王彦的胆大老道,他得知陈庆的船队到了夷陵后,便选了华容县为诱饵,华容县既不在长江边,也不在洞庭湖边,距离洞庭湖至少还有近百里,他县城内存了一万石粮食,只派两千人镇守。

    如果陈庆军队没有骑兵,他也不敢这样冒险,但陈庆有一万骑兵,那就一定能在百里内追上贼军。

    这其实是个反套路,杨幺在长江上设圈套引诱陈庆的船队,那王彦便也在华容县设一个圈套,诱引杨幺的军队,看最后是谁忍不住上当。

    不过风险也很大,如果陈庆来晚了,华容县陷落,王彦的计策就会鸡飞蛋打,只剩下一地鸡毛。

    陈庆率领骑兵一路疾奔,次日中午时分距离华容县还有三十里,陈庆命令军队原地休息,等待斥候的消息。

    大约一个时辰后,几名斥候飞奔回来,为首都头对陈庆躬身禀报道:“启禀都统,贼军确实在攻打华容县,大约有万人左右,他们进攻猛烈,县城有点快守不住了。”

    “附近可有船只?”陈庆又追问道。

    “有船只,在城西一里外,有一条小河直通洞庭湖,小河上停泊着一百多艘船只,大大小小都有,有千余士兵负责看守船只。”

    “有车船吗?就是船体外面有轮子那种船只。”

    “都统这样一说,好像有点印象,大概有两三艘左右,就是带有轮子的。”

    “再去探查!”

    “遵令!”

    几名斥候调转马头飞奔去了,陈庆立刻对刘琼道:“刘将军可率两千骑兵拦截船队,干掉守船敌军,但不要烧毁船只,船只我有大用!”

    “卑职这就出发!”

    刘琼接过令箭,去招呼本部的骑兵。

    陈庆随即下令,全军出发,杀向华容县,一万骑兵再度出发,如果千万支利箭,射向三十里外的华容县。

    ...........

    正如斥候所言,华容县的激战也进入了最危险的境地,贼军的攻城梯落后,无法攻上城头,他们便集中兵力进攻城门,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吊桥也被损坏,重重落在护城河上。

    没有了吊桥的外部抵挡,城门便直接暴露在贼军面前,五千贼军一起向城头放箭,密集的箭雨压制住了城头上的宋军。

    贼军主将黄潜大喊道:“攻城槌上!”

    一千贼军掩护着一根巨大的攻城槌向城门奔来,攻城槌的前端被削尖,安装上了铸铁撞头,槌上布满了铁抓手,一百名士兵从两边提着这根长达七丈的巨木攻城槌,两边还各有百名士兵高举大盾保护他们。

    “冲啊!”

    一名将领大喊一声,贼军簇拥着攻城槌向城门奔去,城头上的士兵根本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扔一根滚木下去,也没有什么效果。

    攻城槌迅速接近了城门,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闷响,‘咚——’,城门剧烈晃动,泥沙尘土扑簌簌落下,里面的五根门栓断了三根。

    “再来!”

    攻城槌迅速后退,又一次聚集了万钧之力。

    城头的宋军主将赵平眼看城门不保,大喊道:“全军下城,守卫城门!”

    两千守军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他们从甬道飞奔下城,举起长矛,张弓搭箭,等待着破城的一刻。

    “咚——”

    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五根门栓同时被撞断,城门轰然被撞开,抱着着攻城槌的贼军冲了进来。

    “放箭!”

    赵平大吼一声,数百支箭一起发射,贼军纷纷中箭,惨叫着摔倒,巨大的攻城槌落地,滚翻到一边。

    但贼军汹涌如潮杀了进来,弓箭也挡不住他们,数千贼军兴奋得大喊大叫,前仆后继地杀进城来。

    赵平怒吼道:“绝不让贼军进城一步,跟我杀上去!”

    “杀啊!”

    八百士兵齐声怒吼,端着长矛冲了上去。但他们人数太少,渐渐支持不住了。

    就在这时,北方忽然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这号角声俨如凛冽的寒风横扫原野。

    赵平激动大喊,“我们援军来,弟兄们,坚持住!”

    宋军士兵士气高涨,拼死搏杀。

    贼军却感觉不妙了,大地在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杀来,他们惊恐万分,纷纷后撤。

    这时,黄潜忽然明白了,恐惧大喊道:“是骑兵!快撤!”

    已经来不及了,铺天盖地的骑兵从城墙两边杀来,勇猛无比,向惊恐万分的贼军横扫而去。

    一面巨大的陈字帅旗在风中飞舞........

第二百八十三章 暴毙

    庄荃带着几名手下把颜骏送去了医馆,众人也收拾完行李,在数百士兵的护卫下乘坐十几辆马车前往军营。

    此时,在城都的一座大宅内,吴少逸躺坐在榻上,怀中搂着一个美娇娘,一边喝着酒一边得意洋洋对几名狐朋狗友笑道:“他还真以为我会向他下跪道歉,做梦吧!要不是我爹爹想息事宁人,今晚那个姓吕的美娇娘就应该在我床上了,可惜啊!还有那两个小娘子,不知一起在床上伺候是什么滋味。”

    怀中女子笑道:“我再找个姐妹一起斥候大爷不就知道了?”

    “你懂个屁!那是对女,长得一模一样,稀罕着呢!我这辈子就没见过。”

    旁边傅墨山道:“你就过过嘴瘾吧!陈庆过来了,你就别做梦了,那个混蛋心狠手毒,真碰了他的女人,你十条小命都没有了。”

    吴少逸眼珠一转,对傅墨山笑道:“他心狠手辣,你也不差啊!居然用铁棍子把腿骨敲断了,是不是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傅墨山阴**:“我发过誓,只要他的人落在我手上,不管男人女人,我都要亲手把两条腿砸断再说!”

    另一名衙内有点担心道:“老吴,你说这个陈庆会不会报复我们?”

    吴少逸撇了撇嘴,“打了一条狗而已,至于吗?我又没有真动他的女人,再说我父亲都去给他道歉了,给足了他面子,他还想怎样?别忘了,咱们可是地头蛇,想跟我们斗,整死他!”

    众衙内一阵大笑,吴少逸忽然有了兴致,一挥手,“走!去翠浓楼喝花酒去,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众人纷纷起身,簇拥着吴少逸走了。

    .........

    入夜,赵小乙走进大帐,向陈庆抱拳行一礼,“卑职已经在翠浓楼见到了吴少逸本人,哪怕他化成灰,不知都认识他。”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道:“我们预计是大后天出发,你带三十个弟兄留下来,十天后,你把吴少逸和他老子一起宰了,傅墨山必然会惊恐逃回汉中,你们在金牛道上把他干掉,不要留痕迹,让他无声无息消失。”

    “其他几个衙内呢?”

    “每人割掉一只耳朵,算是警告,关键是吴氏父子和傅墨山,这三个人必须死!”

    “卑职遵令!”

    赵小乙起身走了,陈庆轻轻抚摸着手中长剑,剑上寒意森森,心中杀机浓浓。

    ..........

    三天后,近百艘三千石大船已经准备就绪,陈庆命人按照市价向府衙支付了船钱,随即各种粮草物资都搬上大船,除了一千头骆驼外,其他牲畜都在城内进行廉价拍卖,成都百姓踊跃购买,不到一天时间,上万头骡驴都全部卖光,几千辆大车则送给了替他们赶牲畜的骡夫。

    上午时分,一万五千军队和五十艘大船离开了成都,沿着岷江南下,这次同行的还有很多将士的家眷,从甘泉堡和汉中过来,光家眷就有一万余人,这次是秦州军整体离开川陕,愿意同行的家眷当然要跟随。

    百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延绵二十余里,岸上则是行军的骑兵和骆驼兵,步兵都上了船,有三十艘大船专门运送军队。

    就在陈庆大军走了五天后,傅墨山离开成都北上了,他伯父傅选连续两次写信催促他北上,陈庆被封为都统后,就多出一个统制的名额,傅选很想为侄儿争取到这个名额。

    虽然傅墨山很迷恋成都的繁华和女人,但统制的职务一样诱惑傅墨山,他最终决定北上,先拿到统制职务再说。

    傅墨山已经过了梓潼县,正往剑门关方向疾奔。

    天空下起了小雨,山路有点湿滑,但傅墨山并没有减速,依旧纵马在山道上疾奔,后跟着三名手下。

    夜色中,傅墨山转道上了一条更险要的山道,这里距离剑门关还有二十里,远处的大剑山在雨雾中依稀可见,道路狭窄,一边是高耸的悬崖峭壁,另一边则是万丈深渊。

    后面三名手下心惊胆战地跟着奔跑,天下着小雨,路面湿滑,视线又看不清楚,一个不留神就会栽下万丈悬崖,尸骨全无。

    傅墨山却毫不在意,他很喜欢这种紧张刺激的感觉,绕过一个弯,傅墨山只听见‘咔!’一声轻响,他忽然醒悟过来,这是弩机声,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战马一声嘶鸣,脚下不稳,连人带马摔下了万丈悬崖,只留下一声长长的惨叫。

    三名手下吓得魂飞魄散,翻身下马,跑到悬崖边,下面只有一层茫茫的灰雾,灰雾下是万丈深渊。

    “傅都统会杀死我们!”

    三名手下同时做出决定,除了逃亡,他们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他们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向南方逃去,曾经不可一世的傅墨山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在群山之人,尸体喂了山中的野兽。

    ..........

    陈庆离去后第十天,蛰伏在成都城内的赵小乙又一次开始行动了,他们发现了一个机会,吴少逸和几个狐朋狗友在岷江边的锦春船坊上喝花酒,一共五名衙内。

    众人怀中各搂着一个女人,谈论正欢,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惊呼,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门‘砰!’地被撞开了,二三十名手执钢刀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几名衙内吓得跳了起来,他们怀着的女人更是惊叫着四散奔逃。

    五名衙内的黑衣撂倒,大脚踩在他们背上,吴少逸痛得大喊:“你们这群混蛋,你们是知道我是谁?”

    一名黑衣人手执钢刀走上前,冷冷道:“你不就是知府的狗儿子吗?糟蹋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今天我们来还你一个公道!”

    吴少逸忽然异常恐惧起来,大喊道:“饶我一命,我给你们钱,很多钱!”

    “不好意思,我们收了别人的钱,取你的脑袋!”

    “饶命啊!”

    吴少逸见对方举起了钢刀,吓得嘶声惨叫,屎尿齐喷,‘噗!’一刀斩下了吴少逸的脑袋,鲜血喷出,几名衙内都吓得晕过去了。

    “每人割掉一只耳朵,我们走!”

    黑衣人割掉每人一只耳朵,转身离开房间,不多时,他们便消失在夜色中。

    半夜里,吴府中乱了套,管家跑到吴庠的寝房门前,用力敲门,“老爷,衙内出事了。”

    “半夜三更敲什么鬼?”吴庠的贴身侍女不高兴地斥责道。

    “阿元姑娘,赶紧通知老爷,衙内出大事了。”

    “等着!”

    侍女丢下一句话,便向里屋走去,不多时,只听见侍女惊恐地大叫声,“来人啦!快来人啦!”

    管家和几名家丁撞开门,冲了进去,只见侍女跌坐在门口,吓得浑身发抖,众人奔进内室都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屋子横梁上吊着一具尸体,舌头吐出很长,尸体已经僵硬了,正是他们的主人,知府吴庠。

    知府吴庠和他儿子双双毙命的消息轰动了成都,人人拍手称快,甚至还有人放起了鞭炮,这几年吴庠拼命压榨百姓,民怨沸腾,而他儿子吴少逸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被他糟蹋的良家妇女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很多女子悲愤之下自尽身亡,不知多少人想剥他的皮,吃他的肉,所以吴少逸被人砍掉脑袋的消息传出来,满城欢腾。

    想杀吴少逸的人实在太多,根本查无可查,虽然有人猜到了一二,比如被割掉一只耳朵的几个衙内,他们很清楚吴衙内十天前得罪了陈庆,但他们都被吓坏了,无一例外选择了沉默。

    成都通判张群当即写了一份牒文给朝廷,含糊其词报告了情况,知府吴庠的独子被仇家所杀,吴庠悬梁而死,虽然描述没有错,但给人的意思,吴庠似乎是因独子被杀,他承受不住失子之痛而悬梁自尽。

    一个月后,朝廷吏部牒文下达,通判张群升为成都知府,吴庠父子暴毙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就在吴庠父子暴毙十日后,陈庆船队抵达了江陵府。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杀机

    陈庆没有搭腔,却问医师道:“腿骨能接好吗?”

    医师叹口气,“这个很麻烦,接不好骨就是瘸子,你们得请王圣手,他接了一辈子骨了,经验丰富,我只能帮忙调养外伤。”

    “多谢医师,拿五两银子给医师!”

    医师千恩万谢回去配药了,陈庆这才来到前堂,只见一个中年官员带着一名年轻人,年轻人跪在地上,好像被打过了,用纱布包着脸。

    官员认识陈庆,连忙上前躬身道:“在下吴庠,教子无方,闯下大祸,特来向陈将军赔罪!”

    吴庠是成都知府,是正四品正奉大夫,职务比陈庆高多了,要不是陈庆带了军队过来,他根本就不会理睬这种小事。

    可就算他来给陈庆道歉,在他看来已经是给足了陈庆面子。

    “快!给陈将军道歉。“

    “小子年少无知,向将军道歉!”吴衙内就像大舌头一样,非常含糊地说了一句话。

    陈庆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杀机,立刻消失不见,温和地呵呵笑道:“一件小事而已,年轻气盛,容易发生冲突,可以理解,士兵嘛!受伤是家常便饭,调养调养就好了,吴知府也不必太介怀!”

    吴庠没想到陈庆这么好说话,他心情顿时好了,连忙道:“如果将军需要粮食,我可以提供补给!”

    “粮食不用了,倒是我急需一百艘三千石的大船,我可出钱租下,看看吴知府能否方便调拨?”

    “将军什么时候要?”

    “最迟三天后,这次调兵很急,伪齐也出兵施压,洞庭水贼太猖狂了!”

    “没问题,我可以调拨三十艘三千石官船,陈将军只需稍微支付一点本钱就行了,其他大船得需将军自己去市场上租赁。”

    陈庆一摆手,“都一视同仁,按照市价付钱!”

    吴庠虚伪一笑,“那就谢谢陈将军了。”

    吴庠带着儿子走了,副都头庄荃上前道:“都统,这人不是吴衙内,声音不对,身材也不对,他用纱布包着脸,就是怕我们认出来。”

    陈庆冷冷道:“让他再多活几天,我回头再收拾他!”

    他又吩咐庄荃,“你立刻去请王圣手来接骨,要多少钱都可以!”

    “卑职这就去!”

    庄荃匆匆走了.......

    知府吴庠上了马车,马车内一个年轻人笑道:“爹爹,他接受道歉了吗?”

    吴庠重重哼了一声,“你整天给我惹事生非,今天居然要让我亲自来道歉,你真是给我长脸了!”

    年轻男子正是衙内吴少逸,知府吴庠的独子,从小就溺爱着长大,现在整天和几个富豪子弟混迹在一起,号称成都四大衙内,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吴少逸嬉皮笑脸道:“爹爹太严重了,我就打了一条狗而已,他可是给了我一耳光,我可以不要脸,但爹爹的脸往哪里搁?这件事爹爹可不能怪我!”

    “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还有,有些女人不要乱打主意,那个姓吕的姑娘是吕颐浩的孙女,虽然吕颐浩被罢相,说不定哪一天又复相了,还是要当心。”

    “爹爹,我知道的,我没打她的主意,是傅墨山看上这个女人了,但那两个小娘子,简直绝了,我不知见过多少女人,这样的对女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其实是想献给爹爹的。”

    老子有什么喜好,儿子清清楚楚,听说是对女,吴庠也不由捋须向往,他忽然醒悟,那可是人魔陈庆的使女,他顿时脸一板道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件事到此为止,还那个傅墨山,他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蠢货,你少和他来往。”

    “儿子明白!”

    嘴上说明白,心里却不甘啊!那两个小对女他想要,吕颐浩的孙女他也看上了,有仙女的气质,又有魔女的身材,让他垂涎不已。

    他眼珠乱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

    颜骏还没有醒来,陈庆又去了后院,两个小娘子躲在房间里,见陈庆进来,两个扑进陈庆怀中哭了起来。

    “我们总是给公子惹祸!”余莲抽抽搭搭道。

    陈庆摸着两人的小辫子笑道:“这和你们没有关系,就像恶人强抢民女,你不能指责民女长得好看一样,你们得相貌是父母给的,你们也见过那么多的百姓,为什么别人就没有起坏心呢?”

    吕绣走进房间,在身后笑道:“三郎说得对,恶犬咬人,我们不能责怪人跑得慢,你们两个不要自责了,赶紧去吃饭。”

    “居然还没有吃饭,赶紧去!”

    两个小娘子答应一声,飞奔去吃饭了。

    陈庆走上前,轻轻将吕绣拥入怀中,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已经托张相公说亲了,你回去后就应该知道结果,希望最迟明年我们能成为一家人。”

    吕绣将脸贴在爱郎的胸膛上,手抚摸中他胸前的玉牌,低声道:“这块玉牌是母亲留给我的,她让我送给自己的夫君,当时我很担心,怕路上掉了,可当我发现你贴身戴着,你不知道我多高兴,我绝不负君,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

    陈庆低头看着她红润的嘴唇,终于情不自禁吻了下去。

    ..........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声咳嗽,才把一对忘情拥吻的情侣惊醒,吕绣连忙推开陈庆,脸上娇羞无限。

    陈庆走出房间,只见吕纬似笑非笑地站在院子里,“你的手下来了,有几百人,另外颜骏醒来了!”

    陈庆点点头,“你让大家都收拾行李,这里不安全,我们住到军营里去。”

    “好!我去通知大家。”

    陈庆走出院子,正好看见赵小乙,赵小乙满脸愤恨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让我去宰了他!”

    “我会安排的,但不是现在,你去租十几辆马车,我们一起回军营!”

    “遵令!”

    赵小乙连忙带人找马车去了。

    陈庆来到了病房,王圣手已经来了,正在给颜骏摸骨,王圣手原本是皇宫御医,靖康之后,他返回家乡开了一家医馆,治伤、接骨都极其高明,被誉为王圣手,他现在不怎么出诊了,庄荃化了二十两银子才把他请来客栈。

    他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对陈庆道:“打得够狠,左大腿断成三截,不是老夫自夸,天下也只有我才能接好它。”

    陈庆淡淡道:“只要能接好腿,钱不是问题!”

    王圣手就喜欢听这样豪爽的话,他点点头,“今晚上接骨,你们把他送到我医馆去,那边有条件,这边不行!”

    “好!我马上安排。”

    这时,颜骏声音低微道:“都统,卑职有话要说。”

    “你先养伤,回头慢慢说。”

    “都统,事关重大,卑职要先说。”

    陈庆点点头,送走了王圣手,这才回来道:“你说吧!”

    “都统,用鞭子抽我之人是吴衙内,但打断我腿骨之人却是傅墨山。”

    “傅墨山?”

    陈庆一怔,那个杂碎居然在成都。

    “他打断我腿时,以为我痛晕过去了,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连完颜兀术都待他父子为上宾,那个陈庆算什么东西。”

    陈庆点点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傅选暗中投降了金国,自己必须要把这个重要消息告诉吴阶,让他提防傅选。

第二百八十五章 齐使

    洞庭湖水贼从来没有遭遇过和骑兵的战争,尤其是以勇猛著称的西军骑兵,在西军骑兵强大威慑下,贼军不战而溃,他们在原野里四散奔逃,西军骑兵毫不犹豫地追杀劈砍。

    实在跑不过战马,贼军士兵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但依旧没有用,陈庆下达了杀绝令,不接受投降,跪地投降的贼兵依旧被骑兵劈掉了脑袋。

    两个时辰后,原野上平静下来,一万贼军几乎被斩杀殆尽,主将黄潜和十几将领骑着战马,才侥幸逃过一劫,另外还有攻入城的一千人因为投降了城内宋军也得以幸存。

    可就算这样,他们依旧难逃一死,陈庆用一种仪式性的方式,将他们全部处决。

    全县近万百姓都来到城墙上,注视着城外的一幕,一千多名贼军双手被反绑,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旁边站着手握战刀的士兵。

    华容知县杨光心中有些不忍,向陈庆抱拳道:“他们既然已经投降,将军为何不放他们回乡为农,反而将他们斩杀,那以后谁还会投降?”

    陈庆淡淡道:“我从来不指望敌军在战场上投降,既然选择了当水贼这条路,这就是他们的命运,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如果投降就可以活命回家,那当水贼就没有代价了,我要让所有人明白,委身当贼,只有死路一条。”

    “可如果他们是被迫从贼怎么办?总得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陈庆注视着知县道:“县君觉得他们没有机会?不!他们机会多的是,抱根木头跳入水中就可以回家了,他们之所以不逃,就是发现当水贼有利可图,可以残害无辜百姓抢夺财物,可以肆意凌辱妇女不受律法惩处。

    如果对他们宽容,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无辜百姓,那些被他们凌辱的姐妹,谁又给他们一个交代?

    如果我今天没有及时赶到,县君还会有机会在我面前替他们开脱吗?县君的妻女又会是什么命运,这些县君想过吗?”

    知县杨光一时哑口无言,大将赵平在旁边低声道:“陈都统其实说得有道理,这些投降的贼军就是最先冲进城的,他们往往就是最狠毒的贼人,他们没有什么功劳可言,先冲进城就能占领大户人家,抢掠更多的财物。”

    知县杨光叹了口气,“其实我只是想甄别一下,罪大恶极者杀,罪小者用别的方式处罚,没有犯罪者可以释放,仅此而已。”

    “不用了!”

    陈庆断然拒绝,“战场就是他们的审判,我的刀只管对错,不管公平,传令,斩!”

    “呜——”号角声吹响,宋军士兵手起刀落,一千多颗人头落地,城头上百姓一片惊呼。

    .........

    陈庆随即下令,将一万一千名贼军人头在洞庭湖边搭建一座京观,以震慑杨幺的贼军,这就意味着陈庆以一种极为强势的姿态进入洞庭湖平乱。

    短短十天时间,发生在华容县的残酷杀戮便传遍了整个湖区,不仅是数万水贼深感震撼,就连普通百姓也意识到,这次朝廷派来的军队非同寻常,人魔陈庆的绰号很快便传遍了贼军军营和各个州府县城的大街小巷。

    一些人欢欣鼓舞,但一些人也忧心忡忡,他们不知道,这位西军第一悍将将给洞庭湖带来什么?

    ...........

    杨幺的老巢位于洞庭湖君山,他的数万军队实际上是一种合伙制,由大大小小数十支水贼参与合并而成,一方面是杨幺实力强大,如果不依附他就会被吞并,一些水贼不得不前来依附他。

    另一方面是杨幺几次大败前来剿匪的宋军,缴获了大量粮食兵甲,加上他在长江上和洞庭湖周边的劫掠,财力相当雄厚,跟随他能吃香喝辣,所以也有很多水贼自愿依附他。

    当然,这些水贼头子都有一个共同的条件,不愿放弃自己的部下,杨幺也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允许他们各自结寨,在君山内形成了七十二军寨,杨幺自称大圣天王,受到手下各军的拥戴。

    这两年,杨幺军队发展得十分迅猛,除了岳州因为王彦的镇守,占不了多少便宜,之前占领的华容、安乡两县又被王彦军队夺走,进攻巴陵县还遭遇惨败。

    但在洞庭湖南面的潭州和西面常德府,杨幺军却异常顺利,占领了半个潭州和整个常德府。

    这次华容之败和西军陈庆的强势登场,使杨幺内部产生很大的分歧,一部分将领想把老巢撤到常德府,但另一部分将领却不肯离开君山,杨幺也左右为难,他当然也不想离开‘龙兴之地’君山,只是陈庆的到来让他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杨幺并没有华容兵败放在心上,黄潜是江夏水贼,目前是杨幺手下第二大势力,黄潜军队被陈庆全歼,反而有利于杨幺对手下众贼将的掌控。

    只是陈庆凶狠的杀戮动摇了杨幺的军心,这一点让杨幺十分被动。

    “我记得大王说过,你曾和陈庆交过手?”军师黄诚问道。

    杨幺点了点头,“还是去年的事情了,他只有两人,居然杀死了我数百名手下,逼得我不得不撤离,算是我最窝囊的一次败绩。”

    “此人除了强悍外,谋略如何?”黄诚又问道。

    “军师的空江之计他没有上当,就足见他并不愚蠢。”

    黄诚摇摇头,“这不是他识破我们,而是王彦,包括王彦在华容县设下陷阱,引诱我们弃船北上,最终遭遇骑兵的全歼,这些都是王彦的布局,陈庆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一旦陈庆进入岳州,他将独立作战,我就更关心他的谋略能力了。”

    杨幺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有谋略又能怎么样?在我看来,谋略只是辅助,实力才是根本,在陆地,他的骑兵我打不过,但在水中,那就是我的天下,他就算是诸葛亮再世,一旦下水,就得乖乖束手就擒!”

    黄诚干笑两声,“这倒也是,实力是根本嘛!”

    杨幺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把他引入水中来战!”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快步奔上堂,单膝跪下禀报,“启禀大王,齐国特使到来!”

    杨幺一怔,连忙道:“快快有请!”

    早在三年前,伪齐皇帝刘豫就派人前来招安杨幺,但被杨幺一口回绝,他野心极大,才不想成为伪齐的臣子。

    去年,伪齐改变了策略,不再招安杨幺,而是承认他的地位,表示愿意和他结盟,这一点符合杨幺的利益,两家一拍即合,在去年秋天两家正式结成了联盟。

    这一年间,伪齐利用长江水路向杨幺提供了不少兵甲物资,光兵甲就提供了两万套、帐篷五千顶,使杨幺的直属军队从一万五千人迅速增加到三万五千人,至少从这一点,杨幺还是很感激伪齐国。

    一名年轻精明的特使走了进来,此人是伪齐礼部郎中,大宋名臣张叔夜的孙子张明中,曾经和吕绣订过亲,吕颐浩在得知他在伪齐为官后,便毫不犹豫废掉了这门婚事。

    张明中去年就作为特使出使洞庭湖,代表刘豫和杨幺签署了同盟协议,他也因此从礼部员外郎升为礼部郎中。

    杨幺热情地将张明中迎入内殿,指着一把金光闪闪的椅子笑道:“这张椅子如何,是我用六十斤黄金打造而成,上面镶嵌了八百多颗宝石,富贵吧!”

    张明中微微笑道:“果然不是凡品!”

    嘴上夸赞,他心中却鄙视异常,用黄金做椅子,却用大海碗喝茶,一个粗鄙不堪的家伙。

    “我这次过来,是奉我家的天子之旨,谈一场大战上的合作,不知大王是否有兴趣?”

    “你具体说说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561/ 第一时间欣赏封侯最新章节! 作者:高月所写的《封侯》为转载作品,封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封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封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封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