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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全文阅读

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鹊起

    当天晚上,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撤军,金兵撤军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全部撤军完毕。

    与此同时,外围的宋军斥候也得到了重要情报。

    情报迅速传到了和尚原军寨。

    王彦快步来到中军大帐,有士兵高声禀报,“王都统来了!”

    “请进!”大帐内传来主将吴阶的声音。

    “晋卿,听说金兵撤退了?”王彦走进大帐问道。

    吴阶站在地图前,微微笑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王彦有点糊涂了,“什么意思?”

    “斥候得到的情报,一支八字军奇袭京兆城,斩首了完颜娄室,金兵后勤粮食尽失,当然不得不撤军!”

    “完颜娄室死了?”王彦瞪大了眼睛,惊喜不已。

    他随即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八字军干的,不可能吧!我的军队都在大散关,哪里还会有八字军?”

    “情报是这样说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吴阶停一下就补充道:“好像是一个姓陈的将领,率领几百士兵,你想想会是谁?”

    “姓陈?”

    王彦猛地一拍脑门,脱口而出,“陈庆,一定是他!”

    他再也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定是他,我们八字军的斥候军都头,和李绛一起率领一千士兵迎战完颜宗弼的骑兵主力,我就知道他一定还活着!”

    “一千士兵迎战完颜宗弼骑兵主力,居然还能活下来?不可能吧!”吴阶不太相信。

    “别人不可能,但他很传奇。”

    王彦便将陈庆从战场上逃出游哨骑兵追击之事详细告诉了吴阶,最后道:“唯一让人困惑的是,五百士兵是怎么回事?一千军队应该剩不了这么多,他或许从哪来又搞来一支军队,只是他居然能斩首完颜娄室,简直不可思议啊!”

    完颜娄室居然被斩杀了,着实令吴阶惊喜万分,这个消息若传到朝廷,肯定会轰动朝野。

    吴阶忍不住感叹道:“一个小小的斥候都头居然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子才,我还真羡慕你啊!八字军居然有这么一个传奇将领。”

    王彦连忙谦虚道:“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说不定和他无关,等形势明了后再说!”

    话虽这么说,吴阶也动了心思,捋须笑而不语,这么好的将才,他一定要招揽到自己的麾下,反正这个陈庆原本是环庆军的将领,和八字军无关。

    王彦也警惕起来,他很了解吴阶,这家伙忽然若有所思,十有八九是打主意把陈庆夺过去,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

    .........

    入夜,灰蒙蒙的寒气笼罩着子午谷,南下逃难的十几万难民拥挤在短短的十里山谷内,这一段山谷风比较小,但还是很寒冷,妇女们用破烂的被褥裹住孩子,紧紧搂在怀中,老人也抱着布匹,却舍不得拆开,咳嗽声此起彼伏,

    青壮男子则自发组成夜巡队,拿着京兆仓城内得到的兵器,警惕地望着一条条阴暗的峡谷小道,那无尽的黑暗中隐藏着危险,不仅是噬人的野兽,也有凶残的山贼。

    陈庆带着一队士兵骑马沿着谷道巡逻,白天发生了抢夺事件,一名妇人受伤,一百二十两银子也被抢走了,盗贼尝到了甜头,夜里一定还会再来。

    陈庆在马上研究一把弓,这是完颜娄室使用的弓,被他缴获了,这把弓是两石骑弓,普通将领拉不开,但他用正好,也说明他的力量和完颜娄室差不多。

    相对于弓箭,弩还是很不方便,尤其在疾速奔跑中根本没办法使用弩,而骑射则是一名大将的基础,要想在宋朝混下去,骑射这一关他必须得过。

    “将军!”

    都头杨桦从后面催马追了上来,抱拳道:“最南面来了一支宋军,为首将领要见将军!”

    “我知道了,你继续巡逻,拿好盾牌,当心盗贼射冷箭!”

    “卑职遵令!”

    陈庆将弓放入袋中,调转马头向南面奔去。

    最前方的难民队伍距离子午关不到十里,这支宋军应该是从子午关过来,远处灯火通明,一百多名士兵举着火把,最前面是一名骑在马上的大将,身穿山纹甲,头戴凤翅兜鍪,年约三十岁左右,身材十分高大威猛。

    陈庆握紧了铁枪,心中十分警惕,关中的兵器盔甲唾手可得,难民中不少人就穿着军队皮甲御寒,盗贼若要扮作宋军轻而易举。

    “你们是哪里的宋军?”相隔五十步,陈庆高声问道。

    “在下朱百锦,是宣抚使帐下牙将,难民们都说陈将军是护卫主将,请问阁下属于哪支军队?官任何职?”

    宣抚使就是宋军主帅张浚,他官任川陕宣抚处置使,目前就在汉中,这个朱百锦应该就是张浚的亲兵将。

    陈庆淡淡道:“我是八字军王都统帐下斥候都头陈庆。”

    朱百锦听说对方只是一名斥候都头,不由一怔,又问道:“将军可有上司?”

    “我的上司是指挥使李绛,我们负责断后,李将军已经阵亡,我率残军南下,担心子午谷内有盗匪,便主动护卫这些难民。”

    “原来如此!”

    朱百锦沉吟一下,又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可去过京兆城?”

    他见难民手中都有粮食和布匹,而且是从京兆城中仓库中所得,着实令他惊诧不已。

    “去逛了一圈,干掉了几千敌军,顺便斩了完颜娄室的人头。”

    “什么?”

    朱百锦大吃一惊,“你说什么,斩首完颜娄室?”

    “一介病夫而已,胜之不武!”

    陈庆说得轻描淡写,但朱百锦却如耳边惊雷,他连忙道:“宣抚使就在子午关,能否请将军随我过去一趟?”

    ..........

    陈庆带着几名手下跟随朱百锦前往子午关,陈庆好奇笑问道:“安抚使怎么在子午关?”

    朱百锦苦笑一声道:“安抚使正好在洋县巡视关防,听说子午谷内来了十几万难民,他担心是完颜娄室的计策,便急急赶到了子午关。”

    子午关不远,奔行一刻钟就到了,只见一座高大坚固的雄关扼守住了子午谷的出口,关城上站满了手执弓箭长矛的士兵,火光通明,将关城内外照如白昼。

    “将军稍等片刻,我进去禀报!”

    朱百锦让陈庆稍等,他先进关城去汇报。

    这时,陈庆也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如果自己不跟难民南下,不把事情讲清楚,这十几万难民根本就进不了子午关,最后从哪里来,还得回哪里去,如果完颜娄室派一万军队混迹在难民中,汉中就完了,宋军怎么可能不防备?

    不多时,朱百锦出来,抱拳道:“请将军随我来!”

    陈庆跟随他进了关隘,不多时,来到一座大帐前。

    “启禀宣抚使,人带来了。”

    “请他进来!”里面的声音很柔和、清亮,应该是个中年人。

    朱百锦指了指陈庆腰间之剑,歉然笑道:“大将不可带剑进帅帐!”

    陈庆解下腰间长剑递给了他,随即挑帘走进了大帐,一眼便看见了主帅张浚,果然不是大将,而是一名文官。

    陈庆上前单膝跪下,沉声禀报,“末将八字军陈庆参见大帅!”

    张浚年约四十余岁,身材中等,白面长须,目光明亮,相貌颇为清瘦,看得出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虽然人到中年,可是岁月不但没有给他带来衰老,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和威严。

    张浚是进士出身,原本是朝廷的礼部侍郎,参与平叛刘、苗之乱有功,升为知枢密院事,成为继李纲和宗泽之后朝廷主战派领袖之一。

    完颜宗弼败走黄天荡后,张浚便意识到金国的下一步战略目标一定是川陕,必须加强川陕防御,防止金兵进入四川。

    他的想法得到了天子赵构的支持,便封他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全权负责川陕军政。

    这就是宋朝的特点,不管军队怎么作战,主帅一定是朝廷派来的文官,只是川陕诸军运气还不错,张浚是主战派,也比较精明通达。

    但张浚毕竟是文官,不了解川陕实情,书生意气,喜欢大兵团作战,加之决战心切,最终导致富平之战惨败,这一战也葬送了大宋最精锐的西军。

    富平惨败后,他立刻向天子写了请罪书,目前还没有消息,但他还要写一份详细战报,战报该怎么写,着实令他心中烦恼。

    就在刚才,张浚听到一个消息,富平之战的金兵主将完颜娄室被斩杀了,简直令他不敢相信,又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张浚看了一眼陈庆,长得很雄壮的一名年轻将领,张浚点了点头,这时他的目光落在朱百锦手中的长剑上,他‘啊!’的一声惊呼起来。

第十七章 晋升

    张浚快步上前取过宝剑,上上下下仔细查看,又轻轻抽出剑,忍不住长叹一声。

    他抚摸着剑鞘问道:“这可是陈都头之剑?”

    陈庆点点头,“原本是完颜娄室的佩剑,被卑职夺取,用它斩下了完颜娄室的人头。”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剑?”

    “卑职只知道它是一把名剑!”

    这是显而易见的,完颜娄室的佩剑怎么可能是凡品。

    张浚脸上呈现出痛苦之色,“这就是名剑湛卢,同时也是太上皇的佩剑!”

    原来是宋徽宗赵佶的剑,陈庆心中明悟,看来这柄剑不属于他了。

    “完颜娄室的人头在哪里?”这一刻,张浚终于相信了。

    陈庆将一只木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正是完颜娄室的人头,用石灰封住脖子,面目依旧栩栩如生。

    这时,走进来一名官员,躬身施礼道:“宣抚使找我?”

    “武参军,你来看看这颗人头,是不是完颜娄室?”

    这名官员叫做武渠,原本是鄜州长史,颇受张浚器重,现在出任张浚帐下录事参军。

    他在鄜州多次见过完颜娄室,比较熟悉。

    武渠神情严峻,上前仔细打量一下面孔,又看了看耳后,点点头对张浚道:“没问题,确实是完颜娄室!”

    “能肯定?”

    “可以肯定,完颜娄室的耳后有一个很大的梅花红痣,这是他独有的特征,所以卑职能肯定是他。”

    张浚大喜,笑眯眯对陈庆道“恭喜陈都头立下不世之功,这颗人头和宝剑,我要立刻派人送去临安,不知陈都头那边还有什么别的信物?”

    “还有就是完颜娄室的金牌、官印还有他的金背大刀,卑职立刻让人送来,只是完颜娄室的弓箭,卑职用得很适手。”

    “弓箭、马匹之类陈都头可以留下自用,关键是金牌和官印,大刀也拿给我,我一并送去临安。”

    …………

    和主帅张浚的见面无疑是皆大欢喜,张浚可以在他的正式报告中添上几笔浓墨重彩的功劳,使报告不至于那么难看,可以说,陈庆这次功劳对张浚的仕途至关重要。

    张浚也欣然同意接受难民入川,陈庆本人也得到了嘉奖,张浚正式封他为正将指挥使,赏银一千两。

    这等于是官升三级,跳过了准备将和副将两步,一步到位升为正将,这也富平之战后,唯一一位被张浚亲自升职的将领。

    当然,这只是军中职务,还得兵部认可后授予相应的官阶,这才是关键,就像军衔一样,

    陈庆次日上午离开了子午关,率领三百士兵前往大散关。

    三天后,陈庆率部抵达了大散关。

    ………

    吴阶和王彦亲自迎接这位传奇的年轻将领到来。

    王彦随即陪同陈庆了解宋军的部署。

    “都统,为何营寨不驻扎在大散关,而是驻扎在北方二十里外的和尚原?”

    和尚原是终南山向北突出的一个凸点,就像鳄鱼将嘴伸进了关中,虽然这里地势也很险要,但比起大散关的险要还是逊色了不少。

    王彦微微笑道:“这其实是吴都统的高明之处,你说说看,在和尚原驻军和在大散关驻军有何不同?”

    陈庆望着远处的关中平原,沉吟片刻道:“在大散关是取守势,而在和尚原驻军是攻守兼备。”

    “你看得很准!”

    王彦赞许地点点头,他也望着远处的关中平原感叹道:“和尚原就像一根毒刺插在女真人的后背,虽然从关中去汉中还有骆傥道、子午道、褒斜道等等要道,但金兵如果不拔掉和尚原这根威胁关中的毒刺,它们能杀去汉中吗?”

    陈庆这才明白,难怪金兵能横扫宋朝,却始终无法夺取四川,根子就是吴阶在和尚原布下的这颗棋子。

    “都统准备怎么安排卑职?”

    王彦想了想道:“李绛阵亡,我就决定任命你继任八字军斥候营指挥使,正好大帅晋升你为指挥使,你执掌斥候营就名正言顺了,吴都统还会再拨给你两百精锐,你手下就有五百人了,足以独当一面。”

    “吴都统是想把卑职放在外围?”陈庆明白了他们的战略意图。

    王彦注视着陈庆道:“你在京兆城的行动给了我们很大的启发,我和吴都统一致认为,如果有一支军队在外围骚扰敌军的后勤和粮草运输,将直接影响到金兵对和尚原的进攻,而执行这个任务的主将,非你莫属。”

    陈庆无言以对,桃子捡软的捏,而且是两只手一起捏。

    ........

    次日一早,陈庆率领五百骑兵从大散关北上。

    王彦站在关隘上目睹陈庆北上,吴阶也慢慢走上前笑道:“听说完颜宗弼和完颜宗辅联合悬赏他的人头,价格已增至十万贯,而你我的人头价格加起来还不到他的一半,还不到二十四岁,后生可畏啊!”

    王彦也感叹道:“每当国家面临危亡之际,都会有像他这样的年轻俊杰横空出世,这是我们大宋之幸也!”

    吴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刚刚得到消息,金兵从河东、中原向关中增兵五万,女真人的兵力达八万人,加上五万齐军和数万关中降军,关中的敌军总兵力将接近二十万人,这恐怕是要打通进入四川的道路。”

    王彦也脸色一变,急问道:“大帅知道吗?”

    “就是大帅派人告诉我的。”

    “那朝廷呢?”

    “朝廷应该也知道金国的战略西移了,但粘罕的东路大军还在江淮,朝廷无暇西顾,川陕这边只能靠我们自己,不过刘子羽在熙河路还有八千军,刘锜在秦凤路还有一万军,也能牵制一部分金兵。”

    王彦眉头一皱,“你把西夏军队忘记了,他们岂能不趁火打劫,刘锜的军队是要对抗西夏,刘子羽军队要守熙河路,恐怕无法支援我们。”

    吴阶哈哈一笑,“金兵来二十万又如何?和尚原可装不下这么多人,咱们只要准备充足,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何惧之有?”

    ..........

    黄河蒲津关通往京兆的官道上,运送粮草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挤满了官道,铺天盖地,一眼望不见边际。

    这是金兵强征二十万民夫,向关中运送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担草料。

    由于关中空虚,完颜宗弼又下令从陕西路北部押送数万户百姓充填关中,命他们屯田种地,给金兵提供粮食。

    金国大举增兵关中,打通前往四川之路固然是他们的战略企图,但全面占领陕西路、秦凤路和熙河路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虽然富平之战金兵获胜,但吴阶军队依旧占据和尚原,威胁关中,刘锜军队在泾州、刘子羽军队在渭州,继续对抗金兵。

    光靠关中的三万金兵和几万降军是达不到金国占领西北的战略目的,金国皇帝完颜晟这才下令,向关中增兵五万精锐,同时派使者前往西夏,命令西夏也配合出兵。

    这天上午,一支数千人的女真骑兵从蒲津关奔出,风驰电掣般向西疾奔,为首大将约三十余岁,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凶悍,手执一把金背大刀。

    此人正是完颜娄室的长子完颜活女,是金国赫赫有名的猛将万夫长,出任太原留守,他听闻父亲被一宋将斩杀,悲痛万分,征得金帝同意,从太原赶来京兆,特来为父亲报仇雪恨。

    完颜活女率军穿过一座小镇,他忽然在小镇口一堵高墙前勒住了战马,高墙上贴着一张悬赏布告。

    悬赏金额竟然是十万贯,这恐怕是金国开出的最高悬赏。

    ‘宋将陈庆,获其首级者赏钱十万贯!’

    “陈庆!”完颜活女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我不要什么悬赏,我要在战场上亲手斩下他的人头!”

    完颜活女咬紧牙关,猛抽一鞭战马,向镇子里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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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阻击

    从和尚原向北二十里外是陈仓山,过了陈仓山便是渭河,渭河北岸则正对着虢县。

    下午时分,陈庆率军渡过渭河,抵达了虢县,他不急于前往县城,完颜宗弼主力虽然撤回京兆,但依旧在凤翔府部署了数万女真军和汉军的混合军队,由万夫长完颜没立统领。

    渭水北岸是著名的粮食产地,虢县四周也不例外,到处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麦田都已被收割完毕,只剩下光秃秃的田野。

    灰蒙蒙的天空,大地苍凉、萧瑟,看不见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一座村庄,只有一群群乌鸦在天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陈庆率军在虢县东面的一片树林内休息,陈庆站在一块大石上,眺望两里外的县城,县城大门紧闭,城头上隐隐有士兵来回巡逻,直觉告诉陈庆,那一定是女真士兵。

    金兵主力从和尚原撤军不假,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会放弃凤翔府。

    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被陈庆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两名手下回来,后面还跟着三名宋军骑兵。

    三名宋军骑兵是吴阶部署在外围的情报斥候,和陈庆的任务不是一回事。

    为首斥候姓蒋,他向陈庆行一礼道:“吴都统派出一百多名斥候,我们三人负责虢县的情报,在下押队蒋青!”

    “请说说虢县的情况?”

    “回禀将军,金兵实行坚壁清野,县城周围二十里内的百姓全部迁入城内,城内有金兵一千人左右,五百女真军和五百汉军,扶风、岐山和宝鸡县也都是这样,而主力大军则驻扎在凤翔县。”

    “哪里能搞到粮食?”

    “只能去凤翔府北面的麟游县或者普润县,那边只有少量汉军驻扎,据卑职所知,没有实行坚壁清野,而且据说附近还有义军活动。”

    陈庆想找一处有粮食保障的根基之地,虢县显然不适合,女真数万大军杀来,随时将他们碾为齑粉,只有在外围才适合。

    陈庆笑着问旁边赵小乙道:“我记得你就是麟游县人,你建议我们去麟游县,还是普润县?”

    赵小乙笑道:“当然是去麟游县,虽然北面是山区,但南面却是平原,杜河穿过大半个县,自古就是产粮大县,而普润县没有河,平原也不多,太穷了。”

    关键是粮食,陈庆最终决定去麟游县。

    蒋青提醒陈庆,“将军要当心金兵游哨,若被他们发现,麻烦就大了,建议将军最好夜行。”

    “多谢提醒!”

    夜幕降临,五百骑兵继续北上。

    ........

    三更时分,雍水大桥下,正在熟睡中的几名金兵游哨被一阵马蹄声惊醒,他们连忙爬起身向远处眺望,发现了一支宋军骑兵,约五百人左右,从南面向雍水桥疾奔而来。

    为首游哨什长盯住这支骑兵,见他们过了桥,向正北方向疾奔而去,大约有四五百人。

    游哨什长当即令道:“向岐山县发射五支火药箭!”

    五支火药箭先后腾空而起,赤亮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将军,快看!”

    杨桦指着后方大喊。

    骑兵们纷纷勒住战马,只见他们身后飞射起五支火药箭,在夜空中清晰可见,而十里外就是岐山县,他们被发现了,敌军探子正向岐山县报警。

    所有士兵望着主将陈庆,是绕过岐山县,还是直面挑战。

    “我们不是斥候!”

    陈庆冷静地对众人道:“我们任务是袭扰敌军,如果攻占岐山县能打乱敌军的部署,那正是我们的要做的事情。”

    副将杨元清沉吟一下道:“或许对方斥候只是在提醒岐山县守军,当心我们夜袭县城,岐山县的守军很可能就不会出城!”

    陈庆微微笑道:“不管什么可能,只要我们有准备,知己知彼,就算难免一战我们也不会失败!”

    他随即对都头杨桦令道:“你带十几名弟兄前往岐山县,观察敌军的情况,若敌军出城,立刻通知我们!”

    “跟我走!”

    杨桦带着十几名士兵向县城疾奔而去。

    陈庆随即带着士兵向数百步外一片树林奔去。

    .........

    岐山县同样有一千金兵驻守,包括五百女真士兵和五百汉军士兵。

    主将叫完颜克力,是一名猛安大将,也就是千夫长。

    “确定只有五百骑兵?”完颜克力高声喝问道。

    “只有五支火药箭,应该不超过五百人!”

    外围探子以发射火药箭的数量来确定敌军的人数,上限是九支火药箭,那意味着敌军人数超过千人。

    完颜克力当即下令,传令全军立刻集结,迎战宋军。

    汉军主将施飏大惊失色,连忙道:“将军,现在还是半夜啊!”

    完颜克力牛眼一瞪,“放屁!数百宋军半夜过境,去哪里?想干什么?四王子若追问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想让我掉脑袋吗?”

    施飏无奈,只好跑去召集军队,事实上,他们只是凤翔厢军,不是主力禁军,厢军的任务是守城、架桥、运输等等后勤事务,他们没有参加富平之战,当金兵掩杀而来,他们纷纷望风而降,被编为金兵汉军。

    让他们和宋军精锐作战,一是心中有愧,其次也是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尤其是晚上作战,从来就没有训练过。

    但五百汉军士兵没有选择,他们只能跟在女真骑兵后面,沿着官道向南奔跑而去。

    一口气跑出五六里,宋军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施飏心中稍稍松一口气,低声对完颜克力道:“会不会宋军也发现了火药箭,绕开岐山县走了。”

    从时间上算,确实很有这个可能,完颜克力还是有点犹豫,如果能抓到一名落单的宋军,得知敌军的去向,他也可以向上面交代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忽然指着岐山县城大喊:“火光!有火光!”

    岐山城墙上一道火柱熊熊燃烧,那是岐山县的烽燧点燃了。

    “不好!”

    完颜克力大叫一声,县城内只有百名守军啊!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一千金兵迅速掉头,向县城方向狂奔。

    距离县城还有一里时,三十步外的一片树林内传出一声喝喊:“射!”

    密集的箭矢如一阵暴风骤雨般射出,基本上都是射向骑兵,骑兵顿时措不及防,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数百骑兵随即杀了出来,像一把匕首插进了女真骑兵队伍中。

    副将杨元清率一百骑兵向后面的汉军队伍杀去,汉军都是步兵,从他们列队跑步就看出来,缺乏士气和训练。

    但用一百骑兵对付五百汉军还是比较危险,只是陈庆没有选择余地了,只能孤注一掷,如果宋军骑兵不敌,就立刻撤退!

    完颜克力已经从混乱中反应过来,情急之下,他反复大喊:“宋军人数不多,儿郎们振作起来,将敌军全部歼灭!”

    但完颜克力只喊了第二声,陈庆便挥枪杀到他眼前,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一直是陈庆作战的首要原则。

    完颜克力的大喊暴露了他的位置,长枪刹那间刺到了他的眼前,完颜克力大吃一惊,举矛向外格挡,不料这是虚招,他架了个空。

    完颜克力暗叫不妙,身体急向后躺,但来不及了,敌将的长枪太快了,他只觉胸前一阵剧痛,锋利的枪尖刺穿了他的铁甲,狠狠地扎入他的前胸。

    陈庆能感觉到对方心脏爆裂的瞬间,他一抽长枪,血浆从枪孔里喷涌而出。

    陈庆头也不回地向敌军最密集处杀去.......

    两名宋军士兵斩掉完颜克力的人头,用长矛挑起奔跑大喊:“敌军主将死了!敌军主将死了!”

    这不仅是打击敌军士气,同时也是振奋自己的军心。

    五百宋军士气高涨,个个骁勇无比,杀得女真骑兵节节败退。

    施飏听得真切,他一眼看见了挑在长矛上的人头,便知道此战大势已去,无论结局如何,女真人都会杀他泄恨,还不如先走一步。

    他也不管手下士兵,调转马头向西狂奔而去,几名亲兵急忙跟随他逃跑.......

    施飏的逃亡使汉军士兵俨如被打断了脊骨,数百人瞬间塌陷崩溃了,士兵们丢盔卸甲,亡命奔逃,只很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只脚。

    “不要管他们,杀女真鞑子!”

    杨元清率领八十几名宋军骑兵掉头杀了回来,一群正苦苦抵抗的女真骑兵腹背受敌,终于抵挡不住,在一名百夫长的率领下,向西面败退。

    “杀鞑子啊!”

    陈庆大吼:“给我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他手执长枪率先追杀女真骑兵,马速疾快,不断将奔跑中的女真骑兵挑翻下面,一连刺杀二十余人。

    “将军当心!”

    杨元清大喊一声,黑暗中一支狼牙箭疾射而来,瞬间到眼前,陈庆本能一侧头,狼牙箭擦着他的耳廓射过,惊出他一身冷汗,他反应稍慢一点点,这一箭就爆头了。

    杨元清奔至近前,注视着逃远的女真骑兵道:“女真骑兵虽然溃逃,却不可追赶,他们的骑射着实厉害,若是诱敌之计,往往会反败为胜,我们不可不防!”

    陈庆暗叫一声惭愧,穷寇莫追,他把这一点忽略了。

第十九章 军寨

    战场清理得差不多,天也渐渐亮了,这一战他们损失八十余名士兵,女真骑兵也战死二百余人,加上一百多名金兵汉军。

    一比四的战果,已经堪称辉煌大胜了。

    但陈庆却高兴不起来,这样的战斗他们会经常遇到,一次就损失七八十人,他的五百人能拼几次?

    副将杨元清明白他的心情,安慰他道:“女真骑兵确实非常强悍,光凭骑兵一对一作战,宋军从无胜算,如果不是夜战,如果不是半路袭击,打他们措手不及,如果不是将军杀死了对方主将,导致金兵没有了指挥,这一战我们必败,那就不是七八十人的伤亡了,其他宋军但凡有我们三成的战果,大宋就不会二帝被掳,差点亡国了。”

    陈庆点点头,“其实我也明白,只是.....我还可以做得更好,算了,一步一步来吧!”

    几百具金兵尸体被剥去盔甲,赤条条地堆积起来,下面架着干柴垛焚烧,一时间烈火滔滔,浓烟冲天,数十里外清晰可见。

    这时,杨桦带领士兵揪来几名官员。

    “将军,城里的士兵都跑掉了,卑职就找到这几名官员。”

    为首县令王苗磕头哀求道:“将军,我们也没有办法,金兵来得太快,守城军队又开城投降,我们若不委曲求全,全城百姓怎么办?”

    陈庆淡淡道:“你们的表现朝廷会清算,与我无关,我只是奉刘都统之令去大散关,路过岐山县而已,你们给我准备五十辆大车,其他就与你们无关了!”

    “愿为将军效力!”

    几名官员跑回去准备大车,陈庆把金兵的兵甲和粮食装满了大车,大军离开岐山县向南而去,走出二十余里又走另一条小路折道向北,绕道前往麟游县。

    一路上没有发现金兵探子的踪影,估计情报有误导致金兵战败,他们也吓得逃掉了。

    下午时分,凤翔府主帅完颜没立率领三千余人赶到了岐山县。

    县令王苗被抓到完颜没立面前,完颜没立手执皮鞭,半坐在凳子上冷冷问道:“那支宋军呢?”

    “回禀万夫长,他们带着粮食和兵器向南去了!”

    “他们是什么人?”

    “好像.....好像是刘锜的军队,奉命去大散关,路过岐山县!”

    “胡扯!”

    完颜没立眼睛一瞪,“刘锜的军队在泾州,怎么可能过得来?”

    县令王苗吓得连忙道:“是他们自己这样说的,卑职哪里知道真假?”

    “简直一派胡言,他们去大散关走岐山县做什么?这不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吗?”

    旁边一名将领自作聪明解释道:“渭河那边防备严密,绕道走岐山县虽然远一点,却没有什么阻碍,要不是被发现,完颜克力率军拦截,他们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完颜没立狠狠瞪了他一眼,多嘴的将领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完颜没立心里清楚,从泾州确实可以翻山越岭来到凤翔府,但对方是骑兵,显然这个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这里面疑点颇多,必须谨慎对待。

    完颜没立沉思片刻又问道:“战死士兵的尸骨呢?”

    县令王苗战战兢兢道:“被宋军烧成黑炭,卑职又带百姓挖深坑掩埋了,尸骨首级都在,完好无损。”

    女真人本来就崇尚火葬,完颜没立只是担心首级被割走,听说首级都在,他也松了口气,回头对副将道:“立刻各派一千军队去麟游县和普润县追查。”

    麟游县和普润县只有少许汉军驻防,维持秩序,虽然有一些义军,也不成气候,但完颜没立压根就不相信县令的话。

    他对这些汉人官员从骨子里不信任,哪怕他们再奴颜婢膝,他也会提防。

    尤其这支宋军骑兵很强悍,居然以五百人击败了一千金兵,里面还包括五百女真骑兵,对方首领杀死了千夫长完颜克力,着实令完颜没力震惊,他很怀疑,这支骑兵会不会就是偷袭京兆,斩杀都元帅完颜娄室的那支骑兵?

    如果因为自己的大意让这支骑兵漏网,四王子追查起来,恐怕自己小命难保。

    想了想,完颜没力又下令道:“传我的命令,凤翔府各地再增加一倍的探子,并悬赏三千贯寻找这支宋军骑兵的下落。”

    ……….

    麟游县是关中著名的风水宝地,东障童山、西临凤凰山,两座山脉像凤凰的两只翅膀将麟游县环抱其中,这里青山绿水,风景秀丽,南面又有大片麦田,农业十分发达。

    隋朝最著名的仁寿宫就位于童山和凤凰山之间的天台山上,隋文帝杨坚就驾崩在仁寿宫内。

    只是几百年过去了,曾经壮丽的仁寿宫早已在唐朝毁于洪水,已荡然无存,只是在天台山仁寿宫的原址上修建了一座军寨,叫做麒麟寨,最多时有上千士兵驻守。

    之所以在山上修军寨,是因为山中有多条秘密山路直通百里外的泾源道,只是这些小路十分险要,既不能走粮草大车,也不能走骑兵,所以金兵不感兴趣,在麟游县也没有驻扎女真士兵,只驻扎了两百名投降的汉军,让他们维持县城秩序。

    陈庆没有直接去县城,而是绕过县城来到了天台山麒麟寨,军队穿过一条长长的山谷,山谷地面平坦,夯得十分结实,这是隋朝的遗迹,迄今地面寸草不生。

    两边都是参天大树,藤蔓茂盛,走了数里,便来到山谷尽头,士兵们纷纷下马,牵着战马,赶着牛车,沿着低缓的斜坡盘旋而上,不多时,便到了位于半山腰的麒麟军寨。

    这里气候凉爽,夏天最高温度只有二十度左右,是避暑胜地,但现在是初冬,关中今年秋冬格外潮湿寒冷,麒麟寨也同样寒气渗人。

    杨桦带来一名守寨老者,老者跪下磕头,“小人杨三,参见将军!”

    “老丈不必多礼,请起身说话!”

    士兵将老人扶起,老人叹口气道:“自从义军走后,老儿一直担心金兵会来烧寨,担心了五六天,没想到宋军先来了,万幸啊!”

    “义军有多少人?为什么会离去?”

    “义军有百余人,首领叫杨果,其实是小老儿的远房侄子,他听说刘都统在招募散军,便带着弟兄们翻山越岭去泾州了。”

    陈庆心中一动,“从这里可以去泾州?”

    老人指着远处的高山道:“翻过这条山脉就是泾州,大概有数十里,有好几条山道。”

    陈庆望着远方雾气笼罩的山顶,翻山居然可以去泾州,这倒出乎他的想象。

    他不露声色又问道:“以前义军靠什么为生?”

    “乡亲们支援一部分,然后在山中打猎,这一带猎物很多,鹿、山羊、獐子、野猪,关键是他们成立的时间也不长,才几个月,所以粮食不是大问题,只是想谋个前程才去了泾州。”

    “草料呢?”

    “他们没有马和牲畜,也不需要什么草料。”

    “哦!原来如此,烦请老丈先带我看看军寨吧!”

    天台山位于凤凰山脉的半山腰上,形成一片很大的平缓之地,故名天台,这片空地足有数百亩之大,隋朝的仁寿宫便修建在这片空地上,仁寿宫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空地变成高山牧场,十几户农民住在这里,靠养羊为生。

    军寨只占半山小平原的一小部分,约四十余亩,修建了五十多间房屋和练兵场。

    在驻兵最多的时候,军寨内甚至还开了瓦子,也就是商业区,酒馆、妓院、脚店、杂货铺都有,现在军寨内已经空无一人。

    士兵们在忙碌收拾营房,杨桦带着数十名士兵出去打猎,同时查看地形。

    陈庆站在悬崖边,极目远眺,可以看见远处二十里外的县城,再向南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

    杨三指着远处县城道:“将军,今天是十一月初二,已经算是入冬了,再过一个月,整个关中就开始下大雪,我们这里的降雪量很大,道路都被冰雪封锁了,将军需要什么东西,赶紧派人去县城买回来。”

    “什么时候河水结冰?”

    “一般是十一月中旬,但我这里会早几天,估计过两天河面上就会有薄冰了,彻底冻住要到十一月中旬。”

    杨元清笑道:“指挥使,要不明天卑职带几个弟兄去县城买点油盐和灯油吧!”

    “还有草料,咱们带的草料不多,坚持不了几天。”

    “指挥使,买草料的话,恐怕很容易暴露。”

    陈庆淡淡道:“咱们不是五十人,是五百骑兵,还带着几十辆大车,这一路北上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了,金兵探子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既然咱们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不要抱什么侥幸,金兵很快就会杀来,咱们必须尽快准备充足。”

    杨元清惭愧道:“卑职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陈庆笑了笑道:“所以还是我去吧,我还想顺便逛逛县城呢!”

    他虽然率军杀进了京兆城,但那是半夜,天刚亮又离去了,他还真没有逛过宋朝的城市,令他十分期待。

第二十章 买粮

    当天晚上,陈庆下令杀了十几头牛犒劳士兵,虽然北宋律法杀牛要得到官府的批准,但现在是战乱时期,一切从权。

    次日一早,陈庆带着几名士兵步行下山去县城,自然是本地人赵小乙给他们当向导。

    “小乙,你家在哪里?”

    “在西面的崔模镇,距离这里也差不多二十里。”

    陈庆想起刘五临死前拜托自己的事情,他好奇地问道:“刘五为什么一定要我告诉他儿子,他是为国阵亡?”

    “哎!刘五是我大舅,从小就是地痞无赖,后来成婚了也死性不改,整天游手好闲,后来我外公托人让他进了厢军,他还是好吃好赌,当兵十几年,没给家里拿过一文钱。

    他儿子很看不起他,甚至不认这个父亲,有一次他被儿子痛骂,说他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养家糊口,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刘五受了很大刺激,便跑去加入环庆军,一心想和西夏人作战,结果西夏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要让他儿子知道,他能报国杀敌,不是废物。”

    陈庆点点头,“过两天,我们去一趟刘五家!”

    …………

    麟游县是一座中县,约数万人口,关键是它远离战场,还没有遭到金兵的摧残,基本上保持了宋朝的风貌。

    金兵在和尚原和宋军交战,南部各县都受到了影响,大量百姓逃亡到麟游县,使麟游县城内挤满了逃来的数万难民,县城内喧杂吵闹,脏乱不堪。

    城门处站着几名士兵,虎视眈眈盯着每一个行人,赵小乙很机灵,上前给每人塞了一把钱,为首士兵掂了掂钱,一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县城,一股温热带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孩子的哭声、妇人的叫骂声,男人不耐烦的怒吼声以及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城门内好像是一个集市,挤满了附近乡村跑来卖菜的农民,泥泞遍地,被踩得稀烂的菜叶和鸡鸭粪便,臭气熏天。

    赵小乙用胳膊肘碰了碰陈庆,向旁边一努嘴,陈庆这才注意到,旁边城墙上贴着一张悬赏布告。

    ‘通缉五百宋军骑兵,知其下落者,当立刻报告官府,情报属实,赏钱三千贯,胆敢私通、隐瞒不报者,灭全族!’

    陈庆哼了一声,带着众人快步离去,离开城门一百余步,陈庆这才长长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县城门处的空气太污浊了。

    “东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赵小乙问道。

    陈庆想了想,对两名士兵道:“你们去买四头骡子,等会儿用来托运油盐,顺便把油盐和灯油一起买了吧!”

    “我们知道了!”

    两名士兵快步走了,陈庆这才对赵小乙道:“我想买草料,去哪里?”

    他们有六百匹战马,每天耗费的草料惊人,从陈仓带来的草料最多够战马吃十天,接下来怎么办?

    战马草料问题是陈庆最挂心的大事。

    赵小乙挠挠头,“我记得瓦子旁边倒是有一家专门卖草料的,不知道现在还开没开?”

    “带我去看!”

    瓦子就是大宋的商业综合体,吃喝玩乐货物商铺一应俱全,妓院客栈也分布其中,基本上每座县城都有。

    麟游县的瓦子位于县城中部,占地近两百亩,有大大小小一百五六十家店铺,看外表很像后世小县城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瓦子大门前是一片广场,铺着石板,周围都是好几家大酒楼,大户人家的房舍也不错,看来确实是县城的商业中心,只是广场上搭满了难民的帐篷,乞丐和小商贩挤在周围吆喝,显得道路十分拥堵。

    大门左侧是一排粮铺,大概有七八家,最边上的一家,挂着白底黑字的大牌子,‘乔记畜粮!’

    就是这里,专卖牲畜粮食的店铺。

    陈庆带着赵小乙走进了店铺,店堂内面积颇大,但光线昏暗,墙边摆放着两排箩筐,几名难民模样的男子在凑钱买黑豆,店伙计很不耐烦,一脸鄙视。

    身材干瘦的掌柜探头看了一眼陈庆,粗气粗气道:“会子不收,陕西钱不收,川钱也不收!”

    陈庆一怔,没听懂什么意思?

    赵小乙哼了一声,“我们用宣和钱和银子,你以为呢?”

    掌柜眼睛一亮,立刻陪笑上前,“客官莫怪,小店难民来得太多,不堪烦扰,请到里屋坐!”

    赵小乙低声给陈庆解释,“会子是朝廷发行的纸钱,已成废纸了,陕西钱和川钱都是铁钱,五文钱才能抵得上一文宣和铜钱,大店都不收的。”

    原来如此,陈庆这下听懂了。

    里屋算是贵宾会客室,有桌椅,宽大的桌子也摆满了小簸箕。

    掌柜给他们倒了两盏热茶,笑眯眯道:“本人姓汪,是小店掌柜,看看客官需要什么,需要多少量,我们会尽力满足。”

    陈庆瞥了一眼小簸箕内的畜粮,粗料、细料、干苜蓿、黑豆、大麦,有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陈庆抓起一把像豌豆模样的豆子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野菜豆,河边长满了这玩意,算是最便宜的,几文铜钱就能买一斗,小店原本有几百石,都被难民买光了。”

    “黑豆呢?”

    “黑豆三十文一斗,大麦也是一个价,但基本上也被难民买光了,这帮人就像蝗虫一样,走到哪里都一扫而空。”

    “那就买草料吧!”陈庆很反感他对难民的态度,懒得和他啰嗦,直接进入主题。

    “细料和粗料都有,干苜蓿保证是河西的紫花苜蓿,价格可以商量,看看客官要买多少?”

    “我打算要五千担细料,你们负责送货!”

    汪掌柜瞪大了眼睛,头立刻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现在根本没有地方进货,小店细料、粗料和干苜蓿加起来,一共只有三千担,而且我不可能全部卖给你,最多给你五百担。”

    陈庆取出六锭五十两的官银往桌上一放,“三百两银子,三千担我全买了,你卖不卖?”

    汪掌柜盯着银子,眨了眨小眼睛,我的乖乖,这可是五倍的价钱啊!

    “卖!客官这么有诚意,我怎么能不卖?不知客官要送到哪里?太远可不行。”

    “不远,二十里路程!”陈庆淡淡道。

    …………

    夜里,汪掌柜在县衙台阶前来回打转,心事重重。

    今天三千担草料居然全部卖光,而且卖出了高价,他个人至少可以赚到几十两银子,但汪掌柜今天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三千贯钱啊!他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

    作为卖了二十年草料的行内人,凤翔府谁会买草料?需要买多少?他心里清清楚楚,但今天卖了三千担草料,从对方想买黑豆的需求,应该是喂马。

    对方最少也有三四百匹马,谁能有这么多马匹,除了金兵,但金兵会买马料吗?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悬赏三千贯通缉的那五百名宋军骑兵,对方就躲在麟游县,十有八九就在麒麟寨内。

    发财的渴望终于压倒了作为宋人的良知,

    汪掌柜走进了县衙……..

    县令李伯良眯着眼睛问道:“你确定对方是悬赏通缉的那支宋军骑兵?”

    “小人不敢保证,但一次买几百匹马的草料,除了他们,卑职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说不定是杨果那支义军呢?他们也在囤积草料,也很正常嘛!”

    “县君,杨果他们哪里有什么马匹,他们囤积草料有什么意义,有那么多钱还不如买粮食,不可能是他们。”

    李伯良心中暗骂一声,只得勉强道:“我过两天会派人去麒麟寨探查一下,如果真是他们,我自会向上禀报。”

    “还有小人的赏金!”

    李伯良冷冷看了他一眼,“放心吧!如果是真,少不了你一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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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家支持,加更一章,老高存稿确实很少,新书期间不能太多加更,望大家见谅!】

第二十一章 清剿

    李伯良着实很头疼,作为县令,他当然不希望女真人来麟游县,那不光是百姓的灾难,也是他们的官员的灾难。

    他们在两年前完颜娄室经略陕西时就投降了金国,宋军又杀回来,凤翔府和京兆府官员重新起义投宋,紧接着宋军又在富平遭遇败仗,金兵再次横扫关中,大肆屠杀,凤翔府尹吓得丢印而逃,搞得他们这些地方官无所适从,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偏偏这个草料店的掌柜多事,跑来报告有宋军骑兵藏在麟游县,这不是给他找事吗?

    幕僚杜琎给他出谋划策道:“如果县君真不想多事,其实也容易,让这个掌柜拿出证据来,或者让他写下保证,如果不是他所说的宋军骑兵,他必须承担全部责任。”

    李伯良左右为难道:“话是这样说,我就怕万一真是那支骑兵,以后金人追究起来,我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飞奔而来,“县君,来了一支金兵,已经进城了!”

    李伯良头‘嗡!’一声,这下麻烦大了!

    ………

    次日天刚亮,一支两百人的军队离开了县城,向麒麟寨方向奔去,后面远远跟着一千金兵。

    这支金兵还是一半女真人,一半汉人,为首大将叫做萧延陀,是一名契丹贵族,很早就投降女真,灭辽国时立了功,也封为猛安之职。

    他这次是奉命巡查麟游县地界,准备呆上两天就回去,没想到一到县城便听到了那支宋军骑兵的消息。

    尽管还不明确,但直觉告诉萧延陀,就是那支骑兵,除了他们,没有人再会买三千担草料,养牛养骡子也没有。

    萧延陀当即派人赶回凤翔县向完颜没立汇报。

    最前面带兵之人便是县尉闵武,麟游县的两百士兵就是由他统领,负责维护地方治安。

    闵武心中大骂汪掌柜多事,却又没有办法,他们被金兵驱使,不服从就杀,他只得率领两百士兵一路浩浩荡荡向北奔跑。

    金兵靠近峡谷,立刻被峡谷口的哨兵发现,三支火药箭先后腾空而起,‘啪!’在空中炸开,响声清脆。

    萧延陀眯起眼睛,居然是火药箭,这可不是义军能拥有,他立刻喝令道:“传令前军加快速度上山!”

    这时,军寨内的四百余宋军也迅速集结,他们分为八支小队,扼守住了上山的盘旋山道。

    陈庆站在悬崖边注视着山谷内的情形,远远看见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向山上奔来,盔甲依旧是宋军的厢军皮甲,但后面还有一千士兵,旗帜却是铁浮屠五色旗,这是完颜宗弼军队。

    陈庆很清楚这一战迟早会来,所以他到山寨的第二天就去购买物资粮草,即使被金兵发现也不在意了。

    士兵们将一捆捆弩箭和兵箭搬来,两百多把守城弓也被搬过来,士兵们拉弓上弦,严阵以待。

    陈庆又指着一堆木头,“把它们完全锯短,等会儿用得着!”

    他们昨天砍伐了几十棵大树,准备冬天的烧柴,还没有来得及锯开,正好可以做成滚木。

    数十名士兵架上锯子迅速锯木头,很快便多了几十根三尺长的滚木………

    副将李远清指着下方拐弯处建议道:“卑职带一队兄弟在那里建立一处防御点,阻击敌军,减缓敌军上山的速度。”

    “你拿什么防御?”

    “用泥土袋子!”

    陈庆仔细看了看地形,便欣然同意了,杨元清当即带领士兵扛着泥土袋奔了下去,在最后一个转弯处构筑了一道泥袋墙,他亲自率领五十名士兵用弩箭和长矛建立了第一道防御线。

    …………

    两百麟游县的士兵率先上山,他们地位最低,紧接着是五百汉军,而五百女真士兵则在山脚下休息。

    天台山并不高,垂直高度也就两三百米,但它是盘旋上山,至少绕十几个弯才能到山顶。

    两百士兵手执长矛,弯腰一点点向上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后面的五百汉军士兵倒是手执盾牌,但他们盔甲依旧是皮甲,挡不住强劲的弩箭。

    两百士兵拐了一个弯,上方五十步外便是泥袋墙,他们已经进入了宋军的打击范围。

    陈庆注视着几乎在泥泞中爬行的两百士兵,毫不怜悯地下令:“兵箭射击!”

    两百四十名身材高大的士兵拉开了守城弓,箭尖倾斜向上,两百四十支兵箭同时射出,长达三尺的兵箭划出无数条弧线,俨如雨点般地向两百名汉军士兵头顶射去。

    ..........

    凤翔县以北的官道上,三千女真骑兵和三千契丹骑兵正疾速向麟游县杀来,为首大将正是完颜娄室之子完颜活女,他是女真万夫长,以悍勇闻名于女真诸部,他出任太原留守,但为了报父仇而特地率军支援关中。

    完颜活女是昨天抵达凤翔县,但也就在昨天,完颜没立终于确认了袭击岐山县五百宋军主将的身份,正是杀死完颜娄室的宋将陈庆。

    确认理由有三个,第一,有汉军士兵听到对方主将叫陈将军,姓陈。

    第二,宋军主将使用丈八镔铁枪,和刺杀完颜娄室大铁枪一致,这可不是制式长枪,而是特殊兵器,恐怕天下没有几支。

    但最关键的是第三个理由,女真百夫长完颜乌怀认出了宋将所骑的马匹,正是完颜娄室的白龙驹。

    刚刚确认宋将身份就是陈庆,完颜活女便赶到了。

    与此同时,完颜没立收到了萧延陀从麟游县发来的鹰信,在麟游县发现一支宋军骑兵,高度疑似袭击岐山县的宋军。

    完颜活女几乎没有休息,立刻率领六千骑兵赶往麟游县。

    这个消息甚至连金兵主帅完颜宗弼也惊动了,他带着五百亲兵连夜赶往凤翔。

    ........

    仅仅半天时间,七百汉军被女真士兵用利斧逼迫着进攻了四次,阵亡超过五百人,山道上横七竖八躺满了被射死、砸死的汉军士兵的尸体。

    汉军的战斗力十分不堪,四次进攻,连第一道防线都没有突破。

    其实也很正常,他们在当宋军时也毫无战斗力,金兵杀来便望风而降,成为了金兵,装备和待遇都饱受歧视,被女真人视为军奴,他们怎么可能为金兵拼命?

    宋军伤亡不到十人,几乎都是被流矢射中,其中阵亡一人,被流矢射中后坠下山崖身亡。

    “猛安,要继续进攻吗?”一名女真百夫长询问主将萧延陀。

    萧延陀摇了摇头,他看出来了,地形对进攻非常不利,他手下只有五百女真士兵,如果强攻的话,恐怕不但攻不上去,而且还要赔上几百人。

    “我已经向万夫长汇报,等万夫长的消息吧!”

    说到这,他又对县尉闵武道:“给我寻找附近的乡人,我要知道,除了这条路,还有没有别的上山之路?”

    半个时辰后,陈庆得到谷口的哨兵消息,女真人已经退出谷口,向县城方向撤退了。

    他随即下令士兵们下山清理尸体,收集箭矢和兵器。

    所有士兵都很清楚,金兵绝不会甘心惨败,一定会卷土重来,甚至会大规模进攻。

    所有士兵都投入到积极备战之中。

    陈庆找到了老汉杨三。

    “杨老丈,你看能不能帮我找一个熟悉山路的向导,我会重重酬谢!”

    “陈将军客气了,钱不重要,要不让我儿子来当向导吧!他是猎户,对山里的路况了如指掌。”

    陈庆大喜,连声感谢,“多谢老丈!”

    杨三又指着东北角道:“那边还有一条小道通往山脚,一般人不知道,我担心金兵找了当地人带路,就会知道这条小路,你们可要防备啊!”

    陈庆极为重视这个情报,他连忙让杨桦带几名弟兄跟随杨三从小路下山走一趟,评估这条小道对防守的影响。

    黄昏时分,副将杨元清率领三百名士兵伐木归来,他们用绳子拖来几百根木头,士兵们点燃火把,连夜锯木。

    事实证明,滚木是坡道防御的利器,今天至少一半敌军士兵都是被滚木砸死,他们需要准备上千根滚木。

    夜已经深了,夜里十分寒冷,已经到结冰的程度,但士兵们还在忙碌地备战,木头已经锯了大半,泥袋也装了上千只,每个士兵累得筋疲力尽,但依旧咬牙坚持着。

    陈庆在东北方向小道半山腰处查看防御准备,这条小路确实可以从背后偷袭宋军,为了堵死这个漏洞,士兵们想到了一个办法。

    小道的半山腰处已经被铲平,这里是整个小道最险要之处,有七尺高的陡坡,把陡坡上方铲平后,层层堆砌泥沙袋,这样便使陡坡延伸高达一丈五尺,彻底断绝了金兵向上攀爬的可能。

    陈庆望着泥袋墙皱眉问道:“如果敌军用长矛刺穿泥袋,会怎么样?”

    都头杨桦笑道:“将军不用担心,泥水混合在一起,到天亮时就会结冰,长矛就算刺穿袋子,泥冰也不会坍塌,除非他们准备梯子,但上面的弟兄也会把梯子掀翻。”

    “结冰!”

    陈庆眼睛一亮,结冰可以使上山道路变得十分湿滑,这是个好办法。

    这时,一名士兵在上面喊道:“将军,杨老汉带儿子来了,还带来了重要消息。”

    “我这就过去!”

    陈庆急忙返回了军寨.........

第二十二章 血战(上)

    杨老汉的儿子叫做杨大志,很豪爽的汉子,三十余岁,身材中等,但十分健壮,浑身肌肉带着一种爆发力,感觉像头豹子一般。

    杨大志是方圆几十里最有名的猎户,从十四岁就跟随父亲进山打猎,打猎二十年,对大山内的各种情况了如指掌。

    “今天下午县尉来我们村子,正好我不在家,他找了另外两个猎户,要求给金兵带路,但两个猎户不愿给金兵带路,县尉把他们家人抓走了。”

    杨大志带来的情报很重要,意味着女真骑兵并没有撤走,很可能女真援军正向麟游县赶来。

    陈庆又问道:“如果我们想撤退到泾源道,现在这个时候是否可行?”

    杨大志点点头笑道:“目前是可行的,但半个月后开始下雪,如果雪不大也还好,就怕下暴雪,肯定封路了。”

    “战马可以通过吗?”

    杨大志面露难色,“这个可以说完全不可能,三条路都要攀越岩石,而且不止一处,战马肯定过不去。”

    陈庆想了想又问道:“那有没有这种可能?比如山谷或者空旷地,我们可以带着战马藏身在山中,等到下雪后再返回军寨。”

    杨大志苦笑一声道:“是有两处地方可以藏身,但我可以告诉将军,这两处地方并不难找,几乎所有的猎户都知道,如果宋军的战马消失,那么女真人就会知道将军的去处。”

    “我明白了!”

    陈庆站起身,让杨大志去休息,他随即命令全体士兵停工休息........

    天蒙蒙亮,完颜活女率领六千大军杀到了麟游县,六千骑兵铺天盖地,杀气冲天,早已等候在城门处萧延陀迎了上来,在马上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万夫长!”

    “那支宋军情况怎么样?”完颜活女冷冷问道。

    “回禀万夫长,他们在麒麟军寨,从各方面的情报分析,应该就是他们,卑职的手下监视山谷,目前他们没有离开。”

    “战斗力如何?”

    “昨天卑职试探进攻了麒麟寨,损失了五百余名汉军,对方训练有素,是强劲之敌!”

    萧延陀的态度让完颜活女很满意,他淡淡道:“天子已经下旨,活捉此人或者献其人头者,封万户,萧将军,这是你的机会!”

    萧延陀心中凛然,知道今天自己必须全力押上了。

    “卑职将全力以赴!”

    “很好!”

    完颜活女凌厉的目光转向李伯良,“你是县令?”

    李伯良早已听过完颜活女杀人如麻的凶名,他心惊胆战道:“卑职是县令李伯良!”

    “中午之前给军队准备一万只羊,两千石粮食,迟一刻,全家处斩!”

    李伯良只觉裤裆一热,尿都吓出来了。

    完颜活女却不管他,对萧延陀令道:“前面带路,去麒麟寨!”

    “遵令!”

    萧延陀率领五百骑兵在前面带路,六千大军跟随在其后,浩浩荡荡杀向麒麟寨........

    李伯良腿一软,摇摇欲坠,幕僚杜琎连忙扶住他,“县君,千万保重!”

    李伯良欲哭无泪道:“一个上午,让我去哪里找一万只羊?县仓库内也只有一千石粮食,坑杀我也!”

    “县君,羊肯定很多人家都有的,只能挨家挨户去搜,如果实在没有那么多羊,就用猪牛来顶,或者用鸡鸭鹅来充数,至于粮食,几家粮铺凑一凑,应该凑得出来。”

    李伯良想想也能这样了,他忽然咬牙切齿道:“让乔氏畜粮倾家荡产买羊,还有那个姓汪的混蛋,就说他是宋军探子,给我抓起来斩首示众!”

    ..........

    军寨房间内,几名主将将领聚集一堂。

    陈庆对众人道:“金兵主力已经到了,大概有六七千人,现在需要我们做一个决定了,是和金兵一战,还是保存实力先撤离,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杨桦举手道:“这个问题我昨晚和弟兄们聊过,弟兄们的意见都一致,宁愿战死,也绝不临阵脱逃。”

    “辛都头,你那边呢?”

    都头辛烈笑了笑道:“金兵还真看得起我们,派六七千人来,不陪他们玩一玩,真是对不起他们。”

    “郑平的意见呢?”陈庆又问都头郑平。

    郑平微微笑道:“这是一个好买卖,我只知道,我们绝不会吃亏!”

    另外两名都头也一致表态,愿和敌军决战,绝不撤走!

    众人意见完全一致,也在陈庆的意料之中,待众人散去,副将杨元清提醒陈庆道:“弟兄们虽然都愿意决一死战,但这只是他们的意愿,作为主将,将军必须保持理智。”

    杨元清走了,陈庆转身望向远方,他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他需要用千千万万女真人的尸骨来磨砺出他大宋名将的宝剑。

    ........

    “呜——”

    麒麟寨的号角声吹响,四百多宋军士兵迅速集结。

    陈庆站在一块大石上,望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他回头指向大山,高声对士兵们道:“大家都知道,越过大山我们可以撤退到泾源道,大批敌军即将来临,那我们撤不撤呢?我们要撤,但不是现在,战斗不支才叫撤,不战而走,那不叫撤,那叫逃!”

    陈庆深深吸一口,又继续道:“我们大宋军队不战而逃太多了,河北望风而逃,黄河边十几万大军闻鼓而逃,甚至金兵杀到江南,朝廷想到的还是逃,但我们今天能不能不逃?

    这片土地是我们的,我们用生命、用鲜血来捍卫这片祖祖辈辈留下的土地,我要让女真人看一看,还是有大宋军队不怕他们,哪怕我们只有五百人,哪怕我们面对几十倍的敌军,我们依旧要战斗,要抵抗,要用鲜血来捍卫我们的尊严,我们在血战后可以撤离,但我们绝不会逃走!”

    陈庆振臂高呼,“弟兄们,今天我们不逃,杀女真鞑子啊!”

    每个士兵的热血沸腾了,他们一起振臂大喊,“杀女真鞑子——”

    高呼声直冲云霄。

    .........

    六千五百名金兵浩浩荡荡杀进了山谷,在山脚下扎下大营,完颜活女抬头望着上山的道路,他当年参加过攻打辽国上京的战役,那是一场最艰苦的攻城战,完颜活女迄今记忆犹新,看到这条盘旋山路,他也立刻意识到,这也将是一场惨烈之战。

    而对方只有几百人,若是平常,这几百宋军不值得他耗费兵力去苦战,但现在是杀父之仇,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对方,哪怕六千军队拼光,他也在所不惜!

    “萧千户,你率两千人攻头战,若能攻上山顶,我算你首功,保你官升一级!”

    萧延陀连忙躬身道:“卑职遵令!”

    他已经被赶鸭子上架,根本容不得他说个不字,他很清楚完颜活女的残暴,也知道对方话语中未尽之言,如果攻不上山顶呢?

    完颜活女大喜,厉声喝令道:“给我擂鼓!”

    “咚!咚!咚!咚!”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敲响了,萧延陀身披重甲,手执盾牌和长矛,他将亲自出战,在他身后是两千名契丹士兵,很正常,汉人拼光了,就轮到契丹人了。

    契丹士兵的装备比汉军好一点,虽然也是皮甲,但每人手执盾牌,还有长矛,他们结成长队,高举盾牌,沿着山道向山顶一步步杀去。

    从上方向下看去,只看见一片起伏的盾牌,士兵就躲在盾牌下面,就像一只长满了鳞片的穿山甲。

    宋军重点防御最后上山的一条斜坡,大部分士兵都集中在这条斜坡上,在这里,巨木向下方坡道滚砸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而且斜坡上修建五条防御线,斜坡最下面转弯处是第一道防御线,然后每隔二十步就是一道用泥袋堆砌的防御线,事先留了口子,便于下方士兵撤退。

    陈庆注视着俨如虫一般蠕动向上攀爬的两千敌军,很有意思,最前面两排士兵竖举盾牌,抵挡正前方的弓弩,而后面的士兵都是在头顶上托举着盾牌。

    杨元清低声道:“将军,高度足够的话,兵箭可以洞穿女真人的盾牌!”

    陈庆赞成这个判断,虽然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一支兵箭重达两斤,越高的地方落下,冲击力就越强,木制的盾牌确实挡不住兵箭的冲击力。

    “守城弓准备!”

    守城弓一共有两百五十把,每把配十支大兵箭,这是从岐山县仓库得到的利器,可惜没有陈庆心心念念的床弩。

    两百五十名士兵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两千士兵进入第三个坡道,距离山顶还有五个坡道,距离山顶还有六十米的高度,相当于二十层楼,这个高度足够射穿敌军盾牌。

    “兵箭发射!”陈庆下达了发射命令。

    二百五十名士兵都是苦练过步弓的高手,对距离感掌握得很好。

    两百五十支兵箭同时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笔直地向金兵头顶射去........

    ‘嗖!嗖!嗖!’

    强劲的兵箭如雨点般落下,盾牌破裂,或者被直接洞穿,兵箭继续射穿了下面士兵的盔甲,惨叫声起此彼伏,上百名士兵中箭摔倒。

    完颜活女目光凌厉,他想起了进攻上京城时那恐惧的一幕,数千金兵被辽军的兵箭射穿了盾牌和身体,士兵像割草一样,一片片倒下。

    但又怎么样?上京城一样被他们攻下。

    “继续擂鼓,让他们奔跑起来!”

    战鼓声变得急促起来,‘咚!咚!咚!咚!’这是催战的鼓声。

    萧延陀一咬牙,大喊道:“跟我冲!”

    既然盾牌挡不住宋军的箭矢,契丹士兵也豁出去了,纷纷大喊着向上奔跑,进攻速度骤然加快。

第二十三章 血战(中)

    第二轮和第三轮箭雨依次落下,密集的箭矢射穿了盾牌和盔甲,射穿了头颅,伤亡的士兵在人群中翻滚哀嚎,没有人顾及他们,很多士兵血流如注,挣扎着向山下爬去,最终是爬向死亡。

    山道变得一片混乱,在混乱中奔跑,士兵们躲闪推攘,不断有士兵被兵箭射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一千多名契丹士兵在坡道上疾速奔跑,推进很快,片刻跑过了两个坡道,在倒数第三个坡道时,地面忽然变滑了,这是宋军在地面上泼了大量的水,夜里结冰后,地面光滑无比,对布鞋还好一点,但对皮靴却是致命的挑战。

    士兵们纷纷滑倒,手中的盾牌失去了作用,山坡上,宋军的弩箭乱箭齐发,伴随着巨大的滚木从头顶落下,滚木将一片片金兵砸得骨断筋折,到处是中箭的哀嚎声和坠下山崖的惨叫。

    强烈的恐惧感占据了每个金兵的内心,队伍大乱,进攻的意志瞬间崩溃,士兵争先恐后向山下逃去。

    萧延陀再三叫喊不止,他虽然是契丹贵族,但这些契丹士兵和他没有关系,根本就不理睬他。

    万般无奈,萧延陀也只得跟随士兵向山下撤退.

    ........

    第一轮进攻,两千契丹士兵付出伤亡六百余人的代价,以失败告终。

    这虽然在完颜活女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伤亡六百多人,却连宋军的边都没有摸到,他满脸狰狞地盯着萧延陀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败,我必军法从事!”

    萧延陀也豁出去了,硬着头皮顶撞道:“万夫长必须给我资源,没有资源,就算给我十次机会我也胜不了。”

    完颜活女盯了他半晌,冷冷问道:“你要什么资源?”

    “第一,把我的五百女真士兵给我,我需要用他们押阵;第二,山路太滑,我需要在山道上铺大量干草;第三,契丹士兵的盔甲太薄,挡不住兵箭,我要女真士兵的铁甲。”

    “前两个条件可以给你,第三个条件不行,我不可能让士兵把盔甲脱下来,最多给契丹士兵每人披一张羊皮。”

    完颜活女心里有数,这么高的山上射下的兵箭,可以轻松射穿一头牛,力量比城头上的兵箭又强大无数倍,就算披上羊皮也没用,甚至普通的铁叶甲也挡不住,除非是游哨骑兵的黑漆铁甲。

    当年他们就是用数万辽国降军耗光了上京城内的兵箭,这次他也准备如法炮制,他赌宋军的兵箭数量不会太多,按一把守城弓配十支兵箭,宋军最多有两千多支兵箭,用三千契丹士兵去耗光它。

    他当即下令两千骑兵去周围村庄强征麦秸,大半个时辰内,骑兵们强行征集到了上万担麦秸。

    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萧延陀吸取了第一次失败的经验,又重新制定了新的进攻方案。

    第二次进攻,萧延陀命令五百女真士兵在后面压阵,前面是两千四百名契丹士兵,又命令百余士兵在前面铺设麦秸,士兵们挑着麦秸担子,贴着山壁小心翼翼前行,一段一段将麦秸铺设到结冰的地面上。

    契丹士兵们依旧高举盾牌结阵而行,但萧延陀做出了两个重大的决定,第一是士兵们尽量靠山壁行走,这样一来,无论兵箭还是滚木,杀伤效果就会减少一半。

    其次是设立了二十名哨兵,只要对方兵箭射出,哨兵立刻大喊,士兵们就会迅速向山壁收缩,或者直接趴在地上。

    “兵箭来了!”哨兵齐声大喊。

    士兵们吓得纷纷向山壁涌去,挤成了一团,兵箭‘嗖!嗖!’落下,深深的插在泥土里,原本应该落在他们的盾牌上,现在大部分被躲过了,只有极少数士兵躲避不开,被兵箭射中,盾牌和盔甲接连被射穿,数十人惨叫倒地。

    尽管伤亡比第一轮进攻减少了很多,但在宋军一轮一轮密集如雨的兵箭下,契丹士兵的伤亡渐渐加重,萧延陀终于承受不起了,士兵已不足两千人。

    就在这时,宋军兵箭数量迅速减少,萧延陀立刻意识到,宋军的兵箭已快耗尽。

    “冲啊!”

    萧延陀大喊一声,带着士兵向上狂奔,铺草的士兵已经到了倒数第二段斜坡上,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就算靠着山壁也没有,宋军士兵就在他们头顶上。

    宋军的兵箭已经耗尽,陈庆冷冷下令道:“用军弩射击,滚木准备!”

    上方的泥袋掩体上,五十名宋军士兵一起射出弩箭,十几名铺草的士兵纷纷被箭矢射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决战的一刻到来了,萧延陀挥刀大喊,“最后的八十步,弟兄们,杀上去!”

    “杀啊!”

    凶悍的契丹士兵手执盾牌和长矛向山坡上冲去,头顶上弩矢如雨发,紧接着一根根滚木砸下,滚木将敌军士兵的头颅砸得稀烂,翻滚着向密集的人群砸去,契丹士兵纷纷举盾抵挡,但还是挡不住滚木的强大冲击力,一片片士兵被砸翻。

    这时,铺路的稻草也不需要了,士兵的尸体成了垫脚石,契丹士兵杀红了眼,踩踏着尸体向上冲锋,很多受伤来不及爬起的士兵也被活活踩踏而死。

    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

    契丹士兵疯狂进攻,伤亡惨重,但也距离第一道泥袋墙越来越近。

    陈庆手执神臂弩瞄准了队伍中间的敌军主将,萧延陀十分狡猾,他穿着和士兵一样的盔甲,不时向山壁边躲闪。

    但萧延陀手中的战刀还是把他暴露了,所有士兵中,只他一人拿战刀,指挥士兵向上冲击。

    陈庆的弩箭终于锁住了敌军主将,他果断地扣动了悬刀,‘咔!’弩机声响起,一支弩箭如一道闪电射向对方的头颅,速度疾快。

    萧延陀仿佛被死神从后面拍拍了肩膀,他一回头,‘噗!’这一箭正中他的眉心,强劲的弩矢射穿了他的头颅,箭尖带着脑浆从后脑透出。

    萧延陀一头栽倒在地上,当即毙命!

    主将身亡,周围的士兵一阵大乱,他们如泄气的皮球,士气和信心迅速消退,无数士兵掉头便逃,前面和后面的士兵也受到影响,跟着向下奔跑。

    宋军趁机乱箭齐发,上百根巨大的滚木砸下,一时间,契丹士兵鬼哭狼嚎,伤亡惨重........

    但撤退的契丹士兵没有能退下去,只转了一个弯,躲在山壁边督战的五百女真士兵手执利斧冲上来,将逃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契丹士兵当场劈死,逼迫他们继续进攻。

    契丹士兵被被凶残的女真士兵激怒了,一名契丹将领大喊:“我们不是替死鬼,兄弟们,冲下去!”

    契丹士兵用长矛冲杀女真士兵,企图杀开了一条血路,但女真士兵强硬无比,用长矛刺杀,用利斧劈砍,眨眼间便杀了上百人,为首的契丹将领也被砍掉了脑袋。

    剩下的千余名契丹士兵终于被杀怕了,不得不再度掉头,踩踏着阵亡士兵的士兵重新冲了上去。

    巨木横飞,乱箭如雨,山道上血肉淋漓,死尸堆积,契丹士兵已经没有退路,他们拼死呐喊,举着盾牌长矛不断冲锋,不断倒下,一步步接近了最后一段坡道的转弯处,这里被一道泥袋墙阻拦住了。

    上百名宋军士兵手执盾牌和长矛已严阵以待,一瞬间,无数根长矛撞击,两支军队终于面对面地交手了。

    完颜活女冷冷地望着山顶,一切如他所料,他用近三千契丹人的性命铺出了一条上山的血路,他已经看到了攻上山顶的希望。

    完颜活女战剑一挥,“出战!”

    ‘呜——’

    女真士兵低沉的号角声吹响,完颜活女亲自率领三千女真士兵向山上杀去。

    ........

    与此同时,另一支三百人的金国奇兵在猎人的带领下,从东北角的小道上山,这里地形十分险要,不能一群士兵冲上去,只能一个接一个向上走。

    尤其半山腰处的那道悬崖,更有几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正因为地形险要,宋军在这里只部署了二十人,五支神臂弩。

    高高的泥土垛下堆满了三十几具金兵尸体,这里曾经爆发一场激战,企图攀援而上的金国士兵全部被宋军刺杀,但二十名宋军也阵亡了七人,几乎都是金兵用箭矢和短矛射中。

    金国士兵被赶了下去,不久,又开始重新组织进攻。

    一名宋军士兵瞄准了慢慢爬上来的金兵,扣动了神臂弩的悬刀,‘咔!’弩机声响起,一支强劲的弩箭射向三十步外的女真士兵。

    女真士兵手执盾牌艰难上爬,‘咔嚓!'盾牌被弩箭射穿,‘噗!’弩箭射穿了咽喉,女真士兵闷叫一声,滚翻下山。

    后面的士兵吓得不敢再动,上来一个被射杀一个,短短半天时间,已经被射杀了近四十余人,加上两轮激战的三十五人阵亡,女真士兵已经阵亡七十余人。

    这时,一名骑兵疾奔而至,高举一支令箭道:“万夫长有令,放弃从小道上山,全部转移到正面!”

    山上的两百多名女真士兵如释重负,纷纷下山,向正面的盘山道撤去。

    正面战场的激战已经进入最后的厮杀,没有必要再从后面上山了。

第二十四章 血战(下)

    “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山顶上不断吹响,两千名女真士兵同时放箭,密集的箭矢如暴风骤雨般射向山顶。

    不断有宋军士兵中箭倒下,宋军士兵被压得抬不起头。

    三千契丹人几乎伤亡殆尽,进攻一方变成女真士兵,他们远比契丹人骁勇,更加悍不畏死。

    宋军已处于全面劣势,山顶上的两千多根巨木已经耗光,剩下备用的几百支兵箭也全部射光,宋军的兵器只剩下军弩和长矛。

    宋军投入三百人在最后一道斜坡上和女真士兵激战,他们在斜坡边缘修建了四尺高的挡箭泥袋墙,可以挡住女真人的箭矢。

    但一千女真士兵投入了最激烈的白刃战,他们虽然付出了四百余人的伤亡,但已夺取了三道掩体,宋军只剩下在最后两道掩体。

    此时宋军同样伤亡惨重,阵亡士兵超过了两百人,山道上每一步都有士兵血肉模糊的尸体。

    陈庆想射杀金兵主将,但金兵主将完颜活女被三十名亲兵用铜盾护卫,无懈可击。

    他见敌军攻势如潮,越战越勇,剩下的数十名宋军士兵已经支持不住了,陈庆当即立断,回头对杨桦喊道:“去通知东北小道的弟兄,向后山撤军!”

    “遵令!”杨桦飞奔而去。

    在倒数第二道泥袋墙前,都头辛烈率领十几名士兵死战不退,陈庆大吼,“辛都头,我再次命令你撤回来,你要违抗军令吗?”

    辛烈回头对十几名士兵道:“将军有令,立刻撤退!”

    十几名士兵举着盾牌迅速向后撤退,但辛烈却没有半点退意。

    “都头,快撤!”士兵们急得大喊。

    辛烈惨笑一声道:“我父母妻儿都死在女真人刀下,我就在等今天为他们报仇雪恨!”

    “杀!杀!杀!”

    辛烈连声怒吼,长矛刺杀了数人,但数十名女真士兵一拥而上。

    他被数十根长矛刺穿了身体,身体被高高举起。

    辛烈长矛落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闭上了眼睛,喃喃道:“爹娘,娘子,春儿、三郎,爹爹来陪你们了!”

    ........

    泪水流满了陈庆的脸庞,他大吼一声,挥舞铁枪冲上去,迎面一枪,将跳上泥袋墙的一名百夫长刺穿了胸膛,随即将尸体甩下山崖。

    他长枪如暴雨梨花,连杀十几人,使女真士兵的攻势为之一滞。

    “撤退!”

    他喝令最后二十几名宋军士兵撤退。

    二十几名宋军士兵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向最后一道泥袋墙撤退。

    副将杨元清率领一百多名士兵守在最后一道泥袋墙后面,长矛如林,严阵以待。

    陈庆回头大喊,“杨将军,带弟兄们向后山撤退,快走!”

    杨元清也知道山顶守不住了,他大喊一声,“跟我撤!”

    他率领士兵纷纷向军营内奔去,穿过军营,向后山撤退,这时,陈庆也要撤退了。

    他大吼一声,长枪快如闪电,一连刺穿了七八人的胸膛,速度之快,力量之狠,惊得女真士兵纷纷后退。

    陈庆转身飞奔,一跃跳上最后一道掩体,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嗖!’的射来,陈庆心知不妙,这一箭太快了,躲闪已经来不及,‘噗!’一箭正在他的右腿。

    力量迅速消退,陈庆腿一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强忍箭伤,纵身跳下掩体,向军营狂奔而去........

    完颜活女收起弓箭,狠狠一拳砸在山壁上,心中悔恨万分。

    他是到最后才认出陈庆,他没想到主将居然会亲自出战,他一直以为站在后方,被士兵们簇拥的杨元清才是陈庆。

    直到陈庆下令撤退,完颜活女才反应过来,这名孤身掩护士兵撤退的大将,竟然就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陈庆。

    要是再早那么一点点出手.......杀父仇人就这么错过了。

    完颜活女又悔又恨,咬牙大喊道:“抓住此宋将,封万户!”

    女真士兵嗷嗷大叫,争先恐后向山顶冲去........

    这时,宋军大营内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士兵们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草料,火势迅猛蔓延。

    陈庆最后看了一眼远处的战马群,心中长叹一声,一瘸一拐冲进了山林........

    这场惨烈的大战从上午开始,到黄昏时结束,激战了整整四个时辰,金兵最终以损失三千六百人的代价拿下了麒麟寨,如果算上昨天的伤亡,金兵损失超过了四千人,其中契丹人就有三千三百人阵亡,女真士兵阵亡也接近五百人,其他都是汉军士兵。

    而宋军也伤亡过半,只剩下两百余人撤进了后山,向山峦深处撤退.........

    如果能杀死陈庆,哪怕全军覆灭完颜活女也在所不惜,偏偏还是让陈庆逃走了。

    完颜活女看到自己伤亡如此惨重,他心中开始疼痛起来,宋军和金兵一比二十伤亡,让他简直无地自容,消息肯定会传出去,那时他还有什么脸号称女真第一勇士。

    一时间,他沮丧无比,甚至有了横剑自杀的冲动。

    “万夫长,要不要追赶?”几名大将问道。

    完颜活女摇了摇头,进了山林,他们只会伤亡更多,况且对方把战马留下,就意味着对方向泾源道撤退了,没必要再追赶下去。

    这时,他远远看见了父亲的白龙驹,心中一痛,快步向马群走去。

    .........

    陈庆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向导杨大志用猎刀剜出箭矢,将伤口清洗干净,敷上自己配制的伤药,一边包扎一边笑道:“不是我吹嘘,我这伤药连县的郎中们都眼红,都是用珍贵的药材制成,结痂生肌比一般伤药快得多,就算伤到筋骨也不怕!”

    “我伤到筋骨了吗?”陈庆担心地问道。

    “没有!就是皮肉之伤,箭矢上也没有毒。”

    陈庆拾起箭矢,见箭杆刻着几个女真文字,他递给旁边的都头郑平笑问道:“据说你见识广博,这几个女真文字认识吗?”

    郑平是河北沧州人,从小跟随父亲去辽东做生意,确实有些见识,他接过箭看了看笑道:“前面几个字是万户的意思,后面是人名,读音是活女,连起来就是万夫长完颜活女。”

    “完颜活女是什么人?”陈庆有点糊涂。

    几名大将都笑了起来,“将军杀了他的父亲,居然不知道他是谁?”

    “啊!他是完颜娄室的儿子?”陈庆瞪大了眼睛。

    郑平点点头,“他号称金国第一勇士,杀人如麻,他应该是想为父亲报仇,但最后居然没有亲自出战,让人费解。”

    陈庆淡淡道:“或许他没有想到我就是陈庆吧!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不过此人弓箭确实厉害,速度太快,我看到了都躲不过。”

    杨元清在一旁道:“据说他和他父亲完颜娄室都是用两石弓,两石弓的箭速确实要比八斗弓快一倍。”

    陈庆心中一动,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休息了半个时辰,士兵们要动身了,杨元清问道:“将军,我们真要去泾源道吗?”

    陈庆摇了摇头,“我没有携带马匹,又放火烧了军寨,就给女真人造成了我们前去泾源道的假象,但事实上,我们在山中躲上几天,再返回麒麟寨,等大雪封路后,我们就能在麟游县呆一个冬天了。”

    ...........

    宋军士兵在距离麒麟寨约十五里的一座山坳内扎营,士兵们用木头和树枝搭建了十几座木屋,每个人都携带了十天的干粮,也有水壶和药品,耐心地在山谷内驻扎下来。

    这天上午,杨桦带着二十几名弟兄去附近打猎,陈庆腿上的伤已渐渐愈合,他也想去打猎,但众人一致反对,他也只能在木屋里休息。

    他索性取过弓箭,摸索感受,慢慢寻找手感。

    陈庆从来没有练过弓箭,只练过弩,他可以在高速奔跑中使用马枪,百发百中,这和骑射不太一样,但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主要是指双腿控马,保持马背上的平衡,这是射击的基础,同时也是骑射的基础。

    “好弓!”

    杨元清笑着走了进来,他接过陈庆的弓细细看了看,”这是完颜娄室的弓吧!应该是一把两石弓,可惜我拉不开。”

    “有什么诀窍?”陈庆笑问道。

    杨元清一怔,“将军不擅长骑射吗?”

    “不是不擅长,压根就没有练过,我练的是弩。”

    “骑射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主要难在控马和协调上,其实将军用弩也一样嘛!”

    陈庆摇摇头,“还是不一样,骑射可以在奔跑中随时发射,用弩就不行,必须停住瞄准,讲究姿态要稳,这次我挨了一箭,速度之快我竟然避不开,痛定思痛,如果将来我和完颜活女在战场上再见,我若不会骑射,一定会死在他的箭下。”

    杨元清沉吟一下道:“我最早曾是刘子羽将军的部下,他号称西军第一箭,他曾经在军营内开课,传授将士们骑射之法,我很清楚地记得他说过几句口诀,叫做,‘势如追风,目似流电;满开弓,紧放箭’,他说这就是骑射的精华,理解得越透彻,骑射水平越高。”

    “他是怎么解释的?”陈庆笑问道。

    “他说拉弓要满,放箭要快,满弓没有丝毫停留,什么寻找目标、瞄准等等,都必须在拉弓之前要完成的,‘射箭之时,目标是在心中,而不是在眼里’,这是他说的原话,我一直不理解这句话。”

    “射箭之时,目标在心中,而不是在眼里。”陈庆默默咀嚼这句话的意思,用心来射箭,他若有所悟,但一时又抓不住要点。

    这时,一名士兵在门口高声汇报,“启禀指挥使,向导杨大志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重返

    杨大志昨晚前往麟游县打探消息。

    他神情黯然道:“女真人追查是谁给宋军带路,有人把我父亲出卖了,我父亲不甘受辱,一头撞死了。”

    陈庆心中歉然,他没想到杨三还是被连累了。

    杨大志摇摇头,“没什么,父亲虽然死了,但至少他死得堂堂正正,没有当金人的走狗,”

    “你妻儿情况如何?”

    “他们没事,我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去了亲戚家,躲过一劫。”

    “金兵已经撤了?”

    杨大志点点头,“第二天就撤了,在县城驻扎了五百人,一百名女真士兵和四百名汉军,只是………”

    陈庆的眼睛眯了起来,“只是什么?”

    杨大志叹口气,“只是阵亡的宋军士兵都被砍下首级,挂在县城内示众。”

    “砰!”杨元清狠狠一拳砸在木板上,眼中喷射出怒火。

    怒火也同样在陈庆心中燃烧,好一会儿,他克制住滔天的怒火,淡淡道:“从今天开始,我们也以人头计功!”

    “下雪了!”外面忽然传来士兵们的喊声。

    陈庆起身走出木屋,仰头向天空望去,灰蒙蒙的天空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杨大志凝视着灰暗的天空半晌道:“今晚恐怕会转为大雪!”

    ………..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终于来了。

    十一月初十当然是指农历,如果转换成阳历就是十二月中旬了,麟游县海拔较高,无论入冬还是下雪都要比关中腹地早几天。

    这是一场大雪,白天还是纷纷扬扬的雪花,到了夜里便转为鹅毛大雪,北风呼啸,一团团雪球如扯絮般的落下,大地变成灰蒙蒙的一片,到了五更时分,积雪已经到了小腿肚。

    两百三十名士兵列队在大雪中行走,杨大志认为今年的雨雪很反常,上个月连续下大雨,这场大雪很可能也会连续下几天。

    如果再不走,大雪封路,他们就会被困在森林内。

    更重要是,他们的干粮只剩下两天了,在森林内呆了九天,该出发了。

    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在山林里行军,杨大志熟悉地形,尽量带他们绕过悬崖,就在天刚亮,众人终于回到了麒麟寨所在的天台草原。

    草场被皑皑白雪所覆盖,远处是面目全非的军营,只剩下一些烧得漆黑的残垣断壁。

    陈庆随即派郑平带着赵小乙前往麟游县探查情况,又找了一处避雪的林地,安排士兵们休息。

    在军营的一片残垣断壁内,杨桦带着一群士兵挖出了事先埋藏在地下的粮食、油盐、肉干,还有不少兵器。

    中午时分,郑平回来了,赵小乙则留在县城继续打探情报。

    “将军,雪下得很大,城楼上都没有士兵了,连守城门的士兵都躲在城下背风处烧火取暖,据说刚开始女真士兵和汉军整天巡逻,这些天他们收刮了不少钱,昨天一下雪,他们影子都见不到了,都躲在军营内赌博吃喝,今晚如果大雪不停,就是夺取县城的机会。”

    “士兵人数和杨大志说的一样吗?”

    郑平点点头,“没错,女真士兵一百人和汉军四百人,由一名女真百夫长统领!”

    “他们军营在哪里?”杨元清问道。

    “在县城的西南角,就是原来的城隍庙,搭建了几十顶毡帐,汉军和女真人都住在一起,原本有座小军营,女真人嫌那边条件太差,小军营已被难民住满了。”

    陈庆拾起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画了一座县城,他把西南角画了一个圈,问道:“我想知道,这个西南角有没有直接靠城墙?”

    “有!南面和西面都靠城墙。”

    陈庆负手走到树林边,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越下越大,没有半点停止的迹象。

    他回头对众人道:“今天晚上夺取麟游县城!”

    ..........

    入夜,雪越下越大,数十步外已经看不清人影了,厚厚的积雪已经到了大腿,三更时分,陈庆率领两百余名手下抵达了麟游县城外。

    此时,护城河已经完全结冰,士兵们意外发现了一根绳索,从城头上坠下,几乎凝结成冰柱,一个黑影从城头抱着绳子滑了下来,正是赵小乙。

    他穿着厚厚的羊皮袄,依旧冻得直打哆嗦。

    “将军,城....城头没有人,简直.....简直冻死人。”

    一名士兵递给赵小乙一只酒葫芦,他连喝几大口,身体回暖一点,又继续道:“城下也没有士兵,城内连更夫都看不见,都完全沉睡了。”

    陈庆眯着眼望着城墙,尽管漫天风雪遮住了视线,但他还是看到一个个小黑点悬挂在城墙上。

    那就是他手下的人头,两百多名为国阵亡的将士,竟然被女真人斩下首级示众,陈庆慢慢捏紧了拳头。

    “行动!”

    陈庆紧咬的牙缝里迸出了两个字,杨元清当即率领士兵攀着绳索上城,随即又扔下几根长索,士兵们都一个接一个地迅速向城头攀去。

    城头上的积雪也同样过了膝盖,能见度极低,灰暗的天空漫天飞雪,三十步外便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凭借没有火光来判断是否有士兵在点火取暖。

    这样恶劣的天气致使守城失去了意义。

    陈庆带着士兵们迅速来到西南城角,下面似乎是一片空旷之地,可见看见空中有几盏大灯笼,灯光映照着飞雪,在灯笼的余光边缘,依稀可以看见帐篷的影子。

    这里就是城隍庙,也就是金兵的驻营之地。

    下方有一堆篝火,能看见几个人聚在篝火旁烤火,他们应该就是巡逻哨兵。

    “注意不要有漏网!”

    陈庆叮嘱一声,杨桦点点头,带着十几名士兵下城去了。

    不多时,篝火两边传来几声闷哼,巡逻哨兵被解决了。

    士兵们纷纷借助绳索下城,在城下迅速集结。

    陈庆对四名都头道:“按照我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各自负责一片,记住,尽量一刀剁头,下手要狠,要快,不留一个活口。”

    “遵令!”

    四名都头各自带着手下飞奔而去。

    陈庆带着十几名手下靠近了一座大帐,毡帐是用羊皮缝制而成,有两道皮帘,从里面系紧绳子,寒风灌不进去,十分保暖。

    每座大帐有一百多个平方,女真士兵十人住一帐,汉军士兵则三十人挤一顶大帐,待遇十分悬殊。

    陈庆率领士兵闯入的,正是一顶女真士兵的大帐。

    外面寒冷,帐内温暖,女真士兵都在熟睡之中,大帐内顿时刀光闪烁,血浆四溅,连闷叫声都没有,短短十几秒钟,十名女真士兵都已在熟睡中尸首分离。

    陈庆带领手下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又前往另一座大帐,这时,惨叫声不断传来,从汉军大帐方向传来,但片刻又寂静了。

    又传来一群年轻女人的嚎啕大哭声,士兵们在城隍庙大殿发现了被掳掠的年轻女人。

    四更时分,军营内彻底安静下来……….

    五百名金兵全部被杀,同时解救了两百多名女子,缴获了大量钱粮兵甲,还缴获了一百二十匹战马。

    但这只是开始。

    ………..

    天渐渐亮了,雪势开始变小,还是有稀疏雪片落下,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大雪。

    街上的行人出现了,很多卖菜农民赶着驴车急急地向城内赶来,急着买菜买米的人也从四面八方赶来。

    很多人意外发现,悬挂在城门上方的宋军士兵首级变成了女真人的人头,剃发、小辫,相貌凶悍,非常鲜明的特点。

    不仅如此,守门的士兵也不一样了,从前的宋军士兵又回来了,很快,一面宋军的团龙大旗在城头上飘扬。

    百姓们开始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在城内奔跑,大喊大叫,“宋军杀回来了!宋军杀回来了!”

    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家里跑到大街上,开始敲锣打鼓,整个县城即将沸腾起来。

    县令李伯良刚出家门,站在台阶上准备上马车去县衙,忽然见一群百姓跑来,大喊大叫,“宋军杀回来了,女真人全死了。”

    李伯良俨如五雷轰顶,他呆立片刻,忽然大叫一声,转身向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大喊道:“娘子,快收拾细软逃命啊!”

第二十六章 安民

    李伯良最终没有能逃脱,他被宋军士兵拖到陈庆面前,吓得瘫软在地上。

    “将军,我也没有办法,女真人太狠了,宋人在他们眼中就像猪狗一样,我也想保民,保不住啊!”

    金兵撤退时一路烧杀抢掠,三千多百姓被杀,数百名年轻女子被掳走,无数人家破人亡。

    陈庆注视着他冷冷道:“你但凡稍有点血性,就会弃官而走,而不是在金人面前卑躬屈膝,为了取悦金人,不断出卖百姓利益,这九天来,你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是被逼的,将军,那个卖畜粮的掌柜出卖了你们,最后是我把他杀掉的,我....我也有功劳啊!”

    陈庆上前逼视着他胖脸道:“你知道我什么一定要杀你吗?因为我很清楚,你一定会出卖我!”

    李伯良慌忙摆手,“我不会,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出卖将军!”

    陈庆摇摇头,目光变得残酷起来,“我的原则是,宁可错杀,绝不会放过,况且.....你本来就该死!”

    陈庆站起身,一挥手,“推出去,斩!”

    “将军,饶命啊!饶命!”

    李伯良被拖了出去,一路哭喊,最终被宋军士兵摁在地上砍掉了脑袋,人头悬挂在县衙上,还是有无数百姓跑来用石头砸他的首级,将他恨之入骨。

    这些天,李伯良带着一群汉军士兵挨家挨户去搜年轻女子,进献给女真士兵糟蹋,这些女子又继续被汉军士兵糟蹋,最后上吊、跳井死了一半。

    至于收刮猪羊更是不计其数,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百姓们准备过年的肉食几乎都被他抢光,献给金兵挥霍。

    陈庆不仅杀了县令李伯良,同时还杀了县尉闵武以及李伯良的幕僚杜琎,同时任命前宝鸡主簿韦清为临时县令,并搭棚熬粥,赈济大雪中断粮的难民。

    韦清出身京兆韦氏家族,不过他是庶出,宣和六年进士,授宝鸡县主簿之职,建炎三年,完颜娄室率大军杀入关中,先后攻占京兆府和凤翔府,韦清带着妻儿老母弃官逃到麟游县,开了一家私塾养家糊口。

    这次是韦清主动挺身而出,帮助陈庆重建县城秩序,他在麟游县生活了一年多,对麟游县的情况非常了解。

    县衙内,韦清给陈庆倒了一盏热茶。

    “指挥使,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百姓尤其是难民的吃饭、居住问题,住在街上的难民都被大雪掩埋了,昨天晚上就冻死了七十多人,很多人家都断粮了。”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其实办法很简单,就是筹备钱粮,目前县仓库有粮食七百六十石,铜钱三百五十贯,还差得远,还得从其他渠道筹钱筹粮。”

    “需要粮食我能理解,为什么还要筹钱?”陈庆不解地问道。

    “指挥使,解决难民住宿最好的办法还是帮他们租房居住,其实县城内很多人家都有空房间,只是不愿白白拿出来。

    现在房租非常便宜,一个月只要五十文铜钱就能租到一间屋子了,一贯钱可以租一年半,但就算五十文钱大部分难民人家都拿不出,只能露宿街头,所以必须由官府筹钱。”

    陈庆想了想道:“军队手中还有两千多两白银,都是从金兵手中缴获的,如果再抄李伯良和闵武的家,估计还能搞到几千贯钱,应该可以解决租金不足了吧!”

    韦清大喜,白银可是硬通货,一两白银可以兑五贯钱,“指挥使,光银子就足够了!”

    “但白银我只能给你一半,我留一半准备用来招兵,倒是可以把李伯良和闵武的家产全部充公,包括粮食,李伯良仓库内的粮食就超过了五百石,他在县里还有一座小田庄,我估计还藏有钱粮。”

    韦清猛地想起一事,一拍桌子道:“指挥使说得对,他之前强征了三千石粮食,说是给金兵军粮,但最后金兵只耗用了两三百石,其他粮食在哪里去了?

    我问过县吏,县仓库的粮食一直就没有动过,所以我敢肯定,剩下大部分粮食一定被他和闵武贪污了。”

    陈庆冷冷道:“只要粮食还在,哪怕掘地三尺,也要给它挖出来!”

    ........

    军队开始行动起来,查抄了李伯良和闵武的家,连同李伯良在城外的一座几百亩地的田庄,由都头郑平率三十名骑兵前去抄查。

    与此同时,在县城门处,应募宋军的青壮排成了长队。

    陈庆骑马来到了城门处,远远听见杨元清大喊:“参加我们军队,不要想着当兵吃粮混俸禄,我们的军队是要和金兵血战,是要保家卫国,随时会牺牲在战场,每个人都考虑清楚了。”

    一些排队的青壮离去了,但大部分青壮男子依旧没有离去。

    这时,一名身材高大强壮的年轻男子抱拳道:“在下鹿贵,华州渭南县人,原是泾源军的一名伍长,富平兵败后,我逃回家中,不料父母妻儿都被金兵所杀,房子也被烧成白地,我一心要为家人报仇,恳请将军收录!”

    陈庆和杨元清商量过,这次招募新兵以散卒优先,尤其西军士兵都普遍训练有素,十分善战,陈庆是张浚亲自任命的营指挥使,专门给了他一千人的编制,只要兵力达到一千人,他们的腾挪余地就大得多了。

    杨元清点点头,问道:“可会骑马射箭?”

    “卑职会骑马,会步弓!”

    西军士兵大多会骑马,这倒是事实,杨元清一指地上的石锁,“将它双手举过头顶,举三次!”

    鹿贵上前抓住六十斤重的石锁,大喊一声,高高举过了头顶,一连举了三次。

    六十斤的石锁一般身强力壮的男子都能举起,这里主要测试身上有没有带伤。

    “你被录用了,去帐篷内登记吧!”

    鹿贵大喜,连忙抱拳行一礼,到后面大帐内登记去了。

    这时,杨元清看见了陈庆,让杨桦代替自己,他笑着走上前,“我还以为指挥使在县衙呢!”

    陈庆翻身下马,把缰绳仍给身后的赵小乙,笑道:“杂事都交给韦县君了,我还是更关心招兵,情况如何了?”

    “还不错,从上午到现在已经招募了三百余人,基本上都是散兵,也幸亏有那么多难民,光靠麟游县,散兵不多。”

    “安家钱给了吗?”

    杨元清点点头,“按照指挥使的吩咐,每人给三两碎银子,让他们安顿好家小。”

    三两银子可不是小钱,靖康以后,为了南逃,豪门富商都在甩卖房产土地,大量兑换金银,导致金银价格暴涨,最高时,一两白银可以换十几贯钱,现在虽然有所下降,但一两白银依旧能兑换五贯宣和铜钱。

    宣和年间发行纸币会子已经成为废纸,陕西路发行的铁钱也贬值厉害,一文铜钱可以兑五文铁钱,以至于很多店铺都不收铁钱,只认铜钱。

    三两银子可以兑换十五贯铜钱,一万五千文钱,够普通人家用几年了,这也是陈庆一直以来的理念,只有厚待手下,在关键时刻,他们才能卖命和敌军血战。

    这时,杨元清想到一事,对陈庆道:“早上招募的事情,好几个应募士兵都提到县城内有一家箭馆,听说馆主是一个专门教射箭的禁军教头。”

    后面赵小乙脱口而出,“徐神枪!”

    “你知道?”陈庆回头望着他。

    赵小乙挠挠头,上面大将说话,他不敢随便插嘴,他不好意思道:“其实麟游县人都知道,徐神枪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靖康后回家乡开了一家箭馆,对了,刘五也在他的箭馆里学过步弓。”

    陈庆哑然失笑,‘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一个很唬人的名头。

    “他叫什么名字?”

    “叫做徐宁!”

    陈庆一怔,《水浒传》中有个金枪将徐宁,和此人有关系吗?

    不过《水浒传》中的金枪将徐宁在征讨方腊时阵亡,会不会这位神枪徐宁就是金枪将徐宁的原型?

    但不管怎么说,他想练习骑射,最好有一位名师指点。

    陈庆颇有几分兴趣,便微微笑道:“那就去看一看!”

第二十七章 神枪

    箭馆位于城北,占地约三亩,有一片狭长的射箭场,尽管宋朝百年来普遍重文轻武,但靖康之后,国破家亡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头上,习武保命几乎成了每个家庭的选择。

    不说保家卫国,只求能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危险来临时比别人跑得快一点,只求在乱世之中有一点点保护家人的力量,不再沦为金兵或者盗贼刀下的猪羊。

    各种武馆、刀枪馆和箭馆在长江以北各大城市内迅速崛起,徐氏箭馆也在血雨腥风中诞生。

    陈庆见到了馆主徐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说话不快,语调温文尔雅,如果不见其面,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但看到了他的脸,看到他花白的头发,才知道他的人生早已写满了沧桑。

    “我知道你!”

    徐宁的目光极有穿透力,仿佛看透了陈庆的一切秘密。

    “你的人头价值十万贯,堪称天下第一首级。”

    陈庆冷笑一声,“你以为金人会兑现吗?”

    “那你就错了,女真人一向重诺,这一点比汉人好,他们会兑现,至少会赏你一块价值十万贯的土地。”

    “所以阁下看到了发财之路?”

    徐宁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这么多钱,每天有两碗饭一壶茶,养活我这残废之躯,我就心满意足了。”

    徐宁慢慢卷起袖子,他的左手齐腕而断。

    陈庆的目光凝住了,“这是.......”

    “拜女真人所赐!”

    徐宁长叹一声,“靖康之变,我护卫太子和皇后北上,刚出城,金人就前来抢夺,我死死拉住车辕不放,被女真人一刀斩断左手,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丢在死人堆里,太子早已不见踪影......后来我逃回家乡,开了这家武馆糊口,了此残生!”

    说到这,徐宁眼角已泛泪花,他拭去眼泪继续道:“我只恨自己当时太软弱,为什么不抢一匹马,带着太子逃走,我只恨自己没有血性,不敢反抗,堂堂的金枪班首席教头竟然被一个女真小兵一刀斩为残废......”

    说到最后,徐宁胸脯剧烈起伏,无语凝噎。

    陈庆默默看着他,他理解徐宁的痛苦,这几年他都在自责中度过,才四十余岁,头发已经花白。

    “其实你还有机会!”

    “机会?”

    徐宁回头望着陈庆,“我一个残废之人,还会有什么机会?”

    陈庆淡淡道:“你既然能开武馆,那就可以做我军队的教头,教授我的士兵们武艺,助我们驱除鞑虏,光复大宋河山,用你的余辉,燃烬它,你会死而无憾。”

    徐宁浑浊的双眼渐渐变得明亮,他笑了起来,从兵器架抽出一支短矛扔给陈庆,自己也抽出一支。

    “我知道你杀了完颜娄室,让我看看你的枪法,你尽管使出全身武艺,放心吧!伤不了我。”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陈庆低吼一声,短矛一摆,如暴风骤雨般刺向徐宁,徐宁一边后退,单臂挥洒短矛,如行云流水,将陈庆招数一一破解。

    徐宁笑道:“你既然不肯使出全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短矛划出一个圆弧,快如闪电般刺向陈庆的右腿外侧,所刺之处正是陈庆之前被箭射伤的地方。

    陈庆暗叫一声眼光毒辣,他不得不使出全力,‘当!’一声巨响,徐宁短矛捏拿不稳,被震飞出去。

    “很抱歉,用力过猛了!”

    徐宁微微一笑,把短矛扔给徒弟,摆手道:“请坐!”

    两人分宾主落座,一名小丫鬟给他们上了热茶。

    徐宁笑道:“我发现你其实不会枪法,没说错吧!”

    陈庆不得不佩服徐宁的目光,他确实不会枪法,用的是重剑之术,把它揉成枪法,所以有点不伦不类。

    “我从未练过枪法,都是剑法!”

    徐宁注视着陈庆道:“你的剑法其实很简单,快如疾风,一剑致命,但你为了掩饰,又添加了很多花里胡哨的招式,你想想看,你杀死完颜娄室,是靠这些招式吗?”

    陈庆点点头,“你说得对,和完颜娄室对阵,根本没有机会使出这些招式,生死就在一招之内,当然还有计谋,我让他斩杀了战马,却一矛刺穿他的咽喉,以快致胜。”

    “所以你把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都扔掉,根本没有必要,剑和枪都是杀人利器,只要快就足够了,大道至简,任何武艺,力量和速度才是王道。”

    徐宁见陈庆还有些迟疑,理解他的心思,又笑道:“我会一百多套枪法,其实只是为了混碗饭吃,在官场,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让别人看不透我,但在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女真人不会跟你玩虚的,什么神枪无敌都是狗屎,女真人一刀足以杀了你,你明白吗?”

    陈庆点了点头,他完全明白了,之前他还有点担心别人耻笑他不会枪法,徐宁的一席话将他的担心彻底打消了。

    徐宁见他领悟极快,心中暗赞孺子可教。

    “明天一早我去你的军营报道,至于报酬,你每天管我两顿饭就足够了,士兵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不用为我加餐!”

    “多谢先生慷慨相助,另外,我个人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的武艺不用我教了。”

    陈庆摇摇头,“我不是指枪法,而是骑射,我从未练过骑射,我只会射弩。”

    徐宁哈哈一笑,“你是指挥使,把弩练到极致就足够了,不一定非要会骑射。”

    陈庆苦笑一声道:“我和完颜活女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迟早会在战场见面,若我不会骑射,我必死于他的箭下。”

    “倒也是,和女真人作战,不会骑射确实很危险,你准备好弓箭和战马,明天我过来一并教你,练习骑射,必须从步弓开始。”

    陈庆想到一件事,笑问道:“徐馆主和水泊梁山有关系吗?”

    “你说的是宣和年间在梁山造反的宋江等三十六人吧!”

    “正是他们,徐馆主和他们有交情吗?”

    徐宁微微一笑,“交情谈不上,倒确实和他们打过交道,宣和三年,我在海州跟随刺史张叔夜练兵,就在海州,我和张刺史把宋江等人剿灭了。”

    ………..

    陈庆回到军营,他们军营依旧在城隍庙,依旧是金兵的四十顶大帐,陈庆的主将营帐不大,是最小的一顶营帐,同时也是全军的指挥中枢。

    都头郑平和县令韦清在帐内等着他。

    “抄查结束了?”

    陈庆看到这两位,就知道一定是抄家有结果了。

    “回禀指挥使,我们抓住了一只大硕鼠!”郑平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道。

    “不仅是不错,简直出人意料!”

    郑平将一份抄查清单放在桌上,解释道:“李怀良府中还算正常,抄查出七百石粮食,四千六百贯钱,白银一千二百两,黄金三百两,布匹绸缎两千匹,还有几箱金玉首饰,关键是庄园,我们挖到了三个地窖仓库,粮食三千三百石,包括前些天他贪污的粮食,还有铜钱,竟然挖出了两万八千贯,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两万八千贯!陈庆也着实震惊,他看了看清单,目光转向韦清,“韦县令应该知道原因吧!”

    韦清点点头,“卑职查了前两年的县衙记录,从靖康二年到建炎三年,整整四年的税赋县里都是正常收取,但是没有上缴,不管是大宋还是金国,都没有看见上缴记录,我又问了县吏,县吏说年初被一支金兵抢走了,运走了整整二十大车的钱,还烧了钱库,卑职觉得这里面疑点颇多。”

    “具体说说!”

    “一般税赋既有钱,但更多是布绢和粮食,金兵抢走的只是钱,而且几乎都是铁钱,因为陕西百姓铜钱不多,但这次挖出来的两万八千贯钱全部都是铜钱,说明税赋中的布绢和粮食部分都被李伯良私下卖了,他只要铜钱,卖得的钱就藏在田庄内,如果指挥使需要,卑职可以彻底把事情查清!”

    陈庆点点头,“确实需要查清,但不一定现在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租赁房子,天黑前把露宿街头的难民都安置进去,我不希望再有冻死近百人的惨剧出现。”

第二十八章 境界

    钱是好东西,它能使人心向善。

    官府拿出了黄澄澄的宣和铜钱,吸引了众多城内居民踊跃参与,不到半天时间,便租赁了几百间空屋,将露宿街头的数千百姓都安置进了空屋内。

    有了遮风挡雨的墙壁,当天晚上,再无一个难民在寒夜中冻死,有了军队赈粥,饥寒交迫的老人和孩子也有了一口热粥果腹,不再被饿死。

    入夜,雪彻底停了,一轮皎洁的月色挂在天空,黑青色的夜空格外干净,但也更加寒冷。

    陈庆手执骑弓站在百步外,他注视着远处的一个草人靶,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陈庆深深吸一口寒气,猛地拉弓如满月,几乎不加思索地一箭射出,箭从草人靶侧面擦过。

    如果是用弩,他可以轻松地命中草人靶眉心,但他现在用的是骑射法,没有时间给你瞄准,张弓就必须放箭,没有时间瞄准,首先是目光的敏锐,其实是要寻找到一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必须要千锤百炼才能慢慢找到。

    这种奇妙的感觉陈庆在练习马上射击时曾经找到过,但要把它转化成骑射,难度非常大,甚至从前的感觉反而会成为一种障碍,他需要去克服这种状态。

    这就是他一连射了十几箭,双臂都酸麻了,依旧一箭都没有射中箭靶的原因。

    陈庆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抽出一支箭,搭箭在弓弦上,他稍稍休息片刻,又再次拉满了弓弦.........

    次日上午,新招募的八百名新兵整齐地站在军营前,他们军服颇杂,有宋军的铁甲,有原来辽军的黑漆皮甲和金兵的黄皮甲,但所有士兵都戴着宋军的笠子帽,手执盾牌和长矛,整齐而统一。

    “该说的话,昨天晚上我都说过了!”

    年轻的主将陈庆站在一块大石上给众人训话,“今天我要讲的是训练,我知道大家都是从军队出来的,现在又重归军队,每个人都有基础,但你们能保证自己可以轻松战胜女真骑兵吗?如果打不过,那在战场上还是死路一条,这个冬天,我要强化各位的格斗基础和体力训练,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大家在战场上活下去!”

    陈庆回头一招手,徐宁走了上前,陈庆给众人介绍道:“这位徐馆主是我特地请来教授大家一些基础武艺,他曾是东京八十万禁军金枪班首席教头,是凤翔府有名武术大家,希望大家能刻苦学习、训练,学到一点能上战场的真本事.......”

    徐宁身穿黑色的武士服,什么兵器都没有拿,他说话依旧不急不缓,对众人高声道:“我知道大家都是军人,既然指挥使已经下令,那各位必须服从,因为我的训练方式很枯燥。

    从现在开始,大家给我蹲两个月的马步,每天必须蹲够四个时辰,轻蹲、深蹲、负重蹲,逐步加码,然后晚上跑步练体力。

    至于矛法,那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如果下盘不扎实,再花哨的矛法也顶不住女真骑兵的一次冲击。”

    徐宁回头把自己的大徒弟招上前,嘱咐他道:“你给大家做好示范,如果有人偷懒,你直接告诉杨监军!”

    监军是杨桦,他抿着嘴,神情严峻,他同时也是军法官。

    八百新兵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都老老实实跟随徐宁的徒弟蹲下练习。

    陈庆一点都不奇怪,他蹲过几年的马步,知道蹲马步的效果,傅墨山就是因为下盘不稳,空有一身力气,却被自己轻松战胜。

    “指挥使想练骑射,现在就开始吗?”徐宁笑着走了过来。

    “随时可以!”

    陈庆从弓袋里取出骑弓,徐宁接过这把弓,昨天他就认出来,所以他才能猜到是陈庆杀了完颜娄室。

    “这是你从完颜娄室手中缴获的吧!”

    “馆主怎么知道?”

    “这是太上皇三把收藏的御弓之一,叫做定远,被完颜宗弼掳走,你也只能从完颜娄室手中得到。”

    看来金国皇帝把一套宋徽宗的宝贝赐给了完颜娄室,不光宝剑,还有弓,很有可能那匹白龙驹也是。

    徐宁单手接过弓,啧啧称赞,“果然是好弓,这么好的弓在皇宫里摆了二十年,从未用过,胡人只会玷污它,看来指挥使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他把弓还给陈庆,笑道:“不过,我想先看看指挥使射弩!”

    “馆主请!”

    陈庆将徐宁带上射箭场,从桌上取过神臂弩,他双臂较力,拉开了神臂弩,徐宁心中暗暗夸赞,难怪能用定远弓,果然是好神力。

    陈庆瞄准百步外的箭靶,一箭射出,正中草人眉心。

    陈庆又连射三箭,箭箭射中眉心。

    徐宁欣然点头道:“骑射讲究稳、快、准,在马上首先身体要稳,也就要控马技术要过关,其次快和准,准头是最难的,必须从步弓开始训练,至少要练三年,做到十箭九中,才能开始训练骑射,我觉得指挥使稳和准都不是问题了,剩下就是快,拉弓快,放箭快,手眼协调要好,我估计指挥使的问题也出在这里。”

    陈庆苦笑一声道:“不瞒馆主说,我射箭一般是后瞄准,但骑射是先瞄准,早在拉弓前目光就锁定了对方,所以才能迅速拉弓放箭,我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这种,目标已被双眼锁定的感觉?”

    徐宁微微笑道:“可惜我只有一只手,没法亲自给你示范,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诀窍。”

    “请馆主赐教!”

    “我曾请教过弓箭班首席教头周侗,他被誉为天下第一箭,他的两个徒弟岳飞和刘子羽都是骑射名将,堪称箭如闪电,弓似霹雳,但周侗告诉我,骑射有三个境界,第一个境界是箭在眼中,拉弓寻敌,目光瞬间锁定对方,一箭命中;

    第二个境界是箭在心中,你在决定射杀对方的同时,你的眼角余光就已经锁定了对方,对方一直在你的心中,所以张弓搭箭,根本就不用瞄准,向自己心中的目标射去,百发百中,实际上是你的眼角余光一直在感受对方,所以他跑不掉;

    第三个境界是箭在天地之间,这不是虚空的说法,我这样告诉你,在你进行战争策划的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射杀对方。”

    “第三个境界其实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吗?”陈庆笑道。

    “可以这样说,但你要知道对方的武艺、习性,知道他的亲兵护卫,知道大战时的天气情况,知道周围地形,能否居高临下,当对方完全进入你事先预料到的环境中,那时,他就必然死在你的箭下了,说起来很简单,但能做到的,从古至今就只有孙膑一人,你想想他是怎么射杀庞涓的?”

    陈庆哑然失笑道:“这样说起来,我要追求的,就应该是第二个境界,对吧?”

    徐宁点点头,“若你能做到第二个境界,你就可以和岳飞、刘子羽比肩了,但你现在首先要做到第一个境界,凭借你的射弩基础,我认为应该不难,你的眼力没有问题,只是需要一种.....调整,尽量把瞄准时间缩短,然后多练习,让自己习惯骑射,找到骑射的感觉,我觉得,一个月后你就能达到第一个境界了。”

    陈庆翻身上马,大笑道:“多谢馆主开导,我知道该怎么练习骑射了,若我在一个月内成功,我封五十两银子的酬谢!”

    徐宁也大笑道:“若指挥使能做到,我送你两根虎筋,天下最好的弓弦。”

第二十九章 警讯

    中午时分,杨元清找到了陈庆,陈庆正在吃午饭,他和士兵们的伙食一样,软饼卷腌肉干,加一碗冬瓜热汤,只是陈庆食量颇大,一顿要吃两斤面食才能填饱肚子。

    陈庆见他愁眉苦脸,便笑道:“这么苦着脸做什么,是怕我午饭菜不够,想再添一份苦瓜?”

    “唉!卑职失职了。”

    “怎么回事?”陈庆放下手中热汤。

    “城头上原本有一只鹰,装在木笼子里,当时没有我没留意,后来我想起时,鹰已经被士兵放飞了。”

    “你是说,那只鹰是信鹰?”

    杨元清点点头,“我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一定是麟游县和凤翔县之间的联系手段,结果信鹰飞走了.......”

    说到这,杨元清长长叹息一声。

    “你是担心金兵由此发现麟游县失守,知道我们又回来了?”

    杨元清点点头,他确实担心这件事。

    陈庆沉吟一下道:“对方知道也很正常,当时我们是赌大雪封路,他们过不来,这两天的雪很大,路应该被阻断了,我们有一个冬天的时间。”

    “可事实上,骑马还是可以在雪原上行走,我问过韦县令,这里要两场大雪后才会彻底封路,指挥使,我们要做好准备了。”

    陈庆负手来回踱步,最后点点头道:“我们确实不能大意,派两个弟兄去青松岭监视,如果第二场大雪到来,让他们立刻撤回来!”

    青松岭位于麟游县南面二十里外,位于前往麟游县的必经之路上,那里有座宋军烽燧,现在已经废弃了,但还可以重新建立起来。

    杨元清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陈庆沉思片刻,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低估女真人抓捕自己的决心,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匆匆吃了午饭,陈庆找到了韦清,将一份图纸递给他。

    “这是......斗篷?”韦清看了半晌问道。

    陈庆画的确实是一件战术斗篷,用于冬天在雪地上作战,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能不能及时制作完成?

    “我希望两天之类完成一千件白色斗篷,能不能完成?”

    韦清想了想道:“简易斗篷比较容易,我多组织一些妇人缝制就是了,反正仓库有不少布匹,正好也让她们挣点钱。”

    “最好让她们多缝制一些冬衣鞋袜。”

    “我马上就安排人手招募,应该问题不大,保证两天内交给指挥使一千顶白色斗篷!”

    ..........

    杨元清的担心并不多余,金兵当然有他们的联络体系,一般是靠鹰信和联络暗语,使用女真文。

    所以就算那只信鹰还在,麟游县的情况也必然会暴露,知道联络暗语的女真百夫长已经被杀死。

    凤翔主将完颜没立收到了一只没有携带任何信件的信鹰,从身上的编号来看,这只信鹰来自麟游县。

    这个情况顿时让完颜没立紧张起来,完颜活女率军撤回京兆府,完颜宗弼也来凤翔府巡视,并留下一道金牌,一旦发现宋将陈庆的踪迹,立刻出兵,不惜一切代价抓捕他,这是狼主亲自下达的命令。

    完颜没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心中焦虑,难道陈庆又重新返回了麟游县?

    可完颜活女明明说他们放弃了战马,烧毁军寨,必然是去了泾源道,莫非这只是陈庆的计谋,其实并没有前往泾源道,给完颜活女造成了错觉。

    也有可能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只是信鹰腿上系的信筒在半路掉了,从前也有过先例。

    旁边副将折合劝道:“如果将军觉得有问题,那么明天放信鹰回去询问,看看麟游县守军怎么答复?”

    完颜没立摇摇头,“万一答复是假的呢?对方冒充金兵主将给我们答复.......”

    折合很清楚主将的担心,万一真是陈庆杀回来,而他却没有任何抓捕行动,被四王子知道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要不将军先派一队骑兵前去探查?如果真是陈庆返回,我们再派大军杀过去也不晚。”

    这个办法不错,与其各种猜测,不如派军队去实地探查,完颜没立当即派一支两百人的骑兵赶往麟游县。

    ........

    军营内,陈庆策马疾奔,在奔跑中,他侧身搭箭,用双腿控马,弓弦迅速拉满,双眼微眯,一箭射出,箭速快如闪电,一箭射中百步外的草人靶左肩。

    校场外,徐宁敲响了小鼓,‘咚!咚!咚!’一共三下。

    满分是五声鼓,现在只有三声鼓,表示刚及格。

    其实已经很不错了,陈庆才练了四天,就已经达到徐宁的及格标准了。

    陈庆策马上前笑道:“徐馆主,我觉得这一箭应该算四声鼓吧!”

    徐宁摇摇头,“我让你射草人要害,你却只射中左肩,这就要扣一鼓半,还有,你瞄准时间偏长,再扣去半鼓,我给你说过,眼到箭出才算合格,其实严格说起来,你的射箭姿态以及马速都不完美,应该再扣去半鼓才对,我是照顾你面子,才给你三声鼓。”

    “可比起昨天,我进步很大,至少五箭射中了四箭!”

    徐宁还是摇头,“没用的,我只看结果,不管过程,还有,你最好再练练左手执弓,如果做不到左右开弓,也进不了第二个境界。”

    “好吧!我们再来。”

    这时,杨元清骑马飞奔而来,远远大喊道:“指挥使,烽燧起烟了!”

    陈庆脸色一变,金兵果然来了。

    …………

    陈庆快步走上城头,注视着南方,只见远处出现一柱狼烟,这是青松岭发出的警报,一柱狼烟表示对方兵力在五百人以下,相距他们约二十里。

    人数不多,应该只是来试探他们,这在陈庆的意料之中,陈庆当即立断下令道:“执行第一个方案!”

    茫茫的雪原上出现一队小黑点,行军速度不快,厚厚的积雪使战马难以奋蹄疾奔,待黑点走近,正是一队两百人的女真骑兵。

    女真骑兵始终沿着官道缓缓而行,官道两边的树木成了他们的参照,对骑兵而言,走官道非常重要,厚厚的积雪下很可能是一根根锋利的麦秸,稍不留神就会刺穿战马的前蹄。

    为首是一名百夫长,他不断回头望向东南方向的一座山岭,山岭上,一条狼烟直冲天际。

    他们被宋军的烽燧发现了,这说明麟游县确实有宋军存在。

    只是.......

    百夫长心里很清楚,他不能凭借一条狼烟就回去汇报,将军非宰了他不可,他必须到城下,确认城上旗帜,守城的士兵等等标识,才算完成探查任务。

    “百夫长,这里距离县城还有十几里,宋军会不会出来迎战?”一名女真什长高声问道。

    百夫长冷笑一声道:“我倒求之不得他们出来迎战,放心吧!狼烟一起,他们肯定关闭城门,手执弓箭在城楼上等我们。”

    “百夫长说得对!”

    另一名女真什长笑道:“四周白茫茫一片,他们若出现,我们会立刻发现,完全不用担心!”

    百夫长抬头看了一眼,乌云低垂,阴沉沉的天空让他心中发慌,他高声大喊,“加快速度!”

    积雪厚达两尺,再快也快不起来,骑兵在官道上列队而行。

    距离县城越还有五里,远处已隐隐能看见县城,两边是低缓的土坡,和别处一样,同样被茫茫大雪覆盖。

    但如果靠近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山坡上的积雪还是和其他地方略有不同,有一些褶皱起伏,再细看,这才会发现端倪,原来竟是一群士兵匍匐在斜坡上,手执弩箭和长矛。

    对面的山坡也是一样,各埋伏了四百名宋军,他们穿着白色斗篷,匍匐着雪地上,不近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

    山坡的八百宋军用弩箭对准了进了埋伏圈的女真骑兵,目标是马上的士兵,而不是战马,等待射击命令下达。

    杨元清注视着官道上的女真骑兵,他的手一挥,急促梆子声骤然响起,‘梆!梆!梆!’

    八百支弩箭如暴风骤雨般射向马上的女真骑兵,女真骑兵措不及防,强劲的破甲弩矢呼啸而至,射穿了骑兵的铁甲,两百骑兵纷纷惨叫落马,一轮箭便射杀了一百多人,女真骑兵一阵大乱。

    “杀上去!”

    杨元清大吼一声,八百名宋军士兵拾起雪地中的长矛向官道上冲去。

    百夫长身中两箭,但都不是要害,他强忍疼痛,大喊道:“撤退!”

    剩下的八十余名女真骑兵调转马头向回奔逃,百夫长跑得快,带着十几名骑兵在宋军包围合拢前冲了出去,其余骑兵则被宋军团团包围,无数根长矛向他们刺去.......

    但百夫长和十几名骑兵跑出不到百步,前方忽然杀出一支宋军骑兵,约百余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大将身穿铁甲,头戴凤翅兜鍪,手执一支混元镔铁枪,正是主将陈庆。

    百夫长绝望地大喊一声,掉头向原野里逃去,陈庆纵马追赶,他摘下定远弓,抽出一支破甲箭,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正中百夫长左肋,百夫长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陈庆策马赶去,见百夫长还想挣扎着爬起,长枪一挥,将他刺杀在雪地里。

    其余骑兵被宋军骑兵包围,纷纷被挑翻刺死,连同官道上的女真骑兵也悉数被杀,没有能逃走一人。

    杨元清骑马飞奔而来,在马上抱拳道:“启禀指挥使,两百女真骑兵已全歼,没有留活口,缴获战马一百七十七匹,还有盔甲兵器和一些财物。”

    陈庆望着天空低垂的乌云,下令道:“割下女真人的人头,尸体焚烧后就地掩埋,另外,派人去通知两名青松岭的弟兄立刻回城。”

第三十章 推荐

    从凤翔县到麟游县约有两百里的距离,骑马前往需要一天一夜,考虑到下雪影响,那么来回两天时间也足够了。

    距离完颜没立派出两百骑兵已经过去了五天,骑兵始终一点消息都没有,两百人俨如石沉大海。

    完颜没立基本上可以断定,两百人已被全歼,麟游县藏身着宋军,极可能就是陈庆,完颜没立当即发鹰信向都元帅兀术请示。

    完颜兀术就是完颜宗弼,他接任了完颜娄室的都元帅之职。

    城头上,完颜没立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已经快半个月没有看到太阳,一直就这样阴云密布,云团低垂,仿佛在城头上架一只梯子就能触摸到乌云。

    “将军,卑职问过当地官员,他们都说这是暴风雪前兆,现在十一月下旬了,随时会有暴雪袭击,我们要当心!”

    完颜没立目光严峻地注视北方,半晌无奈道:“军令如山,由不得你我。”

    “但四王子也不能胡乱下令啊!”

    完颜没立冷笑一声,“他马上要回中都述职,拿不到陈庆的人头,他怎么向狼主交代?娄室都元帅的灵柩还没有下葬呢!”

    就在这时,一只信鹰从东面飞掠而来,在县城上空盘旋几圈,落在北城墙的鹰塔上,鹰奴取了鸽信交给士兵。

    很快,一名士兵飞奔跑到完颜没立面前,单膝跪下,将信筒高高呈上,“京兆急信!”

    完颜没立取过信筒,慢慢打开一卷鹰信,上面只有一个血淋淋的汉字,“杀!”

    完颜没立没有选择余地了,他命令副将折合守凤翔城,自己亲自率领四千女真骑兵和四千汉军,合计八千军队,诈称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向麟游县杀去。

    .........

    次日下午,八千金兵抵达了五将河,这是岐山县和麟游县的界河。

    此时寒风凛冽,金兵在厚厚的积雪中艰难行军,完颜没立抬头望着天空,天空乌云变换,云团翻滚,和前两天死气沉沉的天空不一样了,云团忽然变得活跃起来。

    他忽然脸上一凉,伸手拈过,一片雪花在他手指尖上融化了。

    “下雪了!”有士兵大喊起来。

    天空终于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花。

    完颜没立当即下令道:“传令大军原地驻营!”

    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在完颜没立心中涌起,他需要观望一下天气再做决定。

    积累了十几天的阴云终于发威了,寒风裹夹着雪团,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密集,再也看不见远山和树林,天地间一片苍茫。

    一场百年不见的暴风雪席卷关陇大地........

    陈庆站在城头上,仰头望着漫天飞雪,寒风呼啸,暴风雪遮蔽了视线,城外的村庄和山峦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县令韦清走过来笑道:“指挥使,我在关中生活了三十年,这是我见过的最大一场暴雪,今年天气反常,之前连续暴雨,现在又下了暴雪。”

    陈庆淡淡一笑,“这就是天意,估计女真大军已经到半路了,这场暴雪迫使他们不得不撤军,至少天气暖和前他们都不会来了,大伙儿可以安心过一个好年。”

    “指挥使,仓库内还有几千石粮食,一直赈粥也不是办法,索性就把粮食散发给百姓吧!”

    “可以!你自己看着办,需要多少人手我都拨给你,直接去找杨副将。”

    陈庆对繁琐的政务着实没有太多的兴趣,他现在所有心思都在练习骑射上,这两天他感觉自己快要突破了。

    ..........

    一批宋军的粮草物资抵达了大散关。

    主帅张浚也跟随这批物资一同来到大散关。

    自从他把完颜娄室的首级献给朝廷后,天子特地下旨嘉奖,这让张浚的腰板比富平惨败后稍稍硬气了一点。

    他也开始关注和尚原的防御之战,时隔数月,他再一次踏上了关中的土地。

    大帐内,都统制吴阶、王彦、曲端、吴嶙、孙渥等五名大将聚集一堂,虽然他们官职一样,但品阶不一样,以吴阶的正四品忠武将军为最高。

    张浚平静地听完了吴阶的汇报。

    他负手在地图前站立良久,问道:“各位将军都认为金兵会从西路包抄和尚原?”

    吴阶平静地说道:“和尚原最大的软肋就是西谷,一旦敌军绕过陇山,从西谷进攻大散关或者和尚原,就意味着我们将腹背受敌,完颜宗弼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王彦在一旁也补充道:“中线和东线敌军绕去陇山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路途遥远,后勤补给困难,卑职和吴都统都认为,完颜乌鲁一定会从西路进军,同时建立西部后勤补给通道。”

    虽然曲端和吴阶关系不和睦,但大是大非他还是分得清,他也赞同吴阶的判断,金兵一定会从西路包抄。

    只是在一些重要将领的任用上,他却有自己的想法。

    张浚仔细看了看地图,点点头道:“你们说得对,这对金兵是最合适的战略,相信完颜宗弼也一样能想到,那吴将军是打算分兵驻守西谷?”

    吴阶拾起木杆,指着和尚原背后的西谷道:“以西谷的开阔,一两千士兵驻防肯定不够,至少要六千人以上,但我们兵力有限,不可能分出这么多兵力。”

    “你们的意思是说,让巴蜀分一支军队来和尚原?”张浚冷冷道。

    他手下还有四万军队,其中一万军队分守汉中各处隘口,另外三万军队是保卫四川的最后本钱。

    张浚无论如何不会再增兵和尚原,这一点在座的将领都很清楚。

    “大帅,其实我们的意思是主动出击,拒敌于千里之外。”

    “什么意思?”

    吴阶用木杆指向西北部陇州的一座关隘道:“这里是箭筈关,是西路金兵南下凤翔府的必经之道,地势险要,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目前这座关隘已被金兵占领,如果我们能夺取这座关隘,并死死扼守住它,金兵的西线战略就会失败,我们将后背无忧。”

    张浚看了看箭筈关,也赞成这个方案,“不错,不光阻挡西路金兵南下,还能接应刘子羽和刘锜的军队回归,他们粮食困难,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张浚又问道:“打算派谁去执行这个阻挡任务?”

    吴阶看一眼众人,很无奈地对张浚道:“在派将守箭筈关上,我们的分歧较大,卑职推荐统领王庶率军前往,王都统推荐指挥使陈庆率军前去驻守,吴嶙将军推荐部将杨政前去驻守,曲都统和孙都统也有大将推荐,都是善战的将领,卑职也一时拿不定注意。”

    张浚负手走了几步,又问王彦道:“镇守箭筈关意义重大,都统为何推荐陈庆,他有这个守城能力吗?”

    众人脸色都不自然起来,大家都听懂了,张浚显然是更偏向陈庆,只要王彦能拿出充足理由,张浚必然会答应。

    看来完颜娄室的首级效果很不错。

    王彦不慌不忙道:“回禀大帅,陈庆在麟游县麒麟寨率五百军队抗击完颜活女的六千大军攻山,并歼灭了三千军队,最后全身而退,此事轰动了整个关中,凭此一战,卑职就认为他有能力守住箭筈关。”

    “你们觉得呢?”张浚又问其他四人。

    吴阶和吴嶙兄弟对陈庆印象很好,既然王彦全力保举,他们也就不反对了,曲端和王彦私交不错,这个面子他要给。

    只有孙渥有些不服,他冷冷道:“陈庆不过是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且不说能力如何,就算排资历也轮不到他去独挡一方,再说麒麟寨攻防战我们也只是听传闻,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谁知道是真是假?”

    王彦怒道:“这是金兵自己承认的事情,难道他们还能编故事来长我们威风,堕自己的士气?”

    “毕竟只是传闻,如果他守不住箭筈关,破坏了整个战局,王都统可担当不起!”

    王彦向张浚抱拳道:“大帅,卑职原替陈庆担保,若他失守箭筈关,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张浚捋须沉吟道:“本官也认为传闻是真,能以五百人对阵六千人,就凭这个勇气,守箭筈关非他莫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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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