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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金钗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除夕了,陈庆依旧和往常一样在校场上练习骑射。

    他在二十天前便突破了射弩的桎梏,找到了骑射的感觉,进入第一层境界,标志就是获得了徐宁的四声鼓,徐宁让他射头部,他不会再射胸部,而且做到了眼到箭发,

    二十天来他一直在苦练骑射,既要巩固成果,又要尽快突破第二层境界。

    如果是新手,一两个月就想练好骑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陈庆不一样,他骑术上佳,眼光锐利,射箭稳健,力量强大,且准头百发百中,成为一个优秀骑射手的各种条件都具备了。

    陈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优秀的条件组装起来,就像组装一台机器,而其中最关键的步骤就是磨合。

    千锤百炼,最终会水到渠成。

    陈庆纵马疾奔,平弓斜射,箭如闪电,百步外,一名士兵举着木人靶在壕沟里奔跑,‘咔!’一箭正中木人靶,强大的力量使壕沟中的士兵险些将靶脱手。

    士兵张大了嘴,“乖乖,这一箭又是眉心,这是第二箭了。”

    他不敢抬头,下面还有一箭,士兵举着木人靶继续奔跑。

    这时,陈庆换了右手执弓,左手拉弦,在疾速奔跑中又是一箭射出,这一次没有能射中眉心,射中了木人靶的左脸。

    士兵挥了挥手,大喊道:“第三箭左脸!”

    ‘咚!咚!咚!咚!’徐宁找场边敲响了四声小鼓。

    陈庆策马上前笑道:“馆主,既然已经完成了左右开弓,应该算四鼓半吧!”

    徐宁摇摇头,“正是完成了左右开弓,所以才能算四鼓,要获得四鼓半,那就要换靶子,木人太大,而且速度太慢。”

    停一下,徐宁又道:“你进入四鼓已经二十天了,但始终没有突破到五鼓,你应该知道差距在哪里?”

    陈庆默默点头,他还是做不到箭在心中,始终需要一个瞄准的动作,哪怕时间再短,他也需要瞄准。

    “馆主觉得我该怎么突破呢?”

    徐宁想了想道:“这几天我考虑了一下,我觉得还是靶子的问题,这个木人靶太大,而且移动速度慢,让你射箭太舒适了,我已经让徒弟去准备了,明天让你尝试一下新的靶子,倒逼你突破。”

    ..........

    不远处,八百新兵依旧在苦练马步,每个士兵赤着上身,下面只穿一条短裤,纹丝不动半蹲在地上,身体和大腿呈九十度直角,双拳握紧放在胸前,腿上还挂着一块数斤重的石头。

    苦练一个多月,每个士兵的马步都练得十分扎实,加上夜里的跑步,使士兵的体力和平衡力都大大增强。

    按照计划,新年后他们将开始练长矛,扎实的马步、充沛的体力再加上精湛的矛法,会使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大大提高,甚至可以和女真骑兵单打独斗。

    这时,杨元清快走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晚上的酒宴,指挥使可别忘了!”

    陈庆微微笑道:“放心吧!这么大的喜事,我肯定忘不了。”

    .........

    今晚是杨元清的婚礼,作为顶头上司,陈庆当然要有所表示。

    他自己也有钱,张浚赏了他一千两银子,但陈庆有点纠结的是,宋朝结婚的规矩是直接送钱,还是送礼?

    他特地咨询了赵小乙。

    赵小乙笑嘻嘻道:“送钱送礼都可以,送礼的话,对方如果不知道价值,以后就不知道怎么还人情,所以小户人家送钱更实惠,大家都高兴。”

    “那一般送多少钱?”

    “小户人家送几百文钱,条件好的,送一贯两贯钱,大户人家婚嫁送礼,十贯钱起步,豪门权贵,贺礼低于百贯都拿不出手。

    另外还要看和对方关系如何,比如我们也就送给杨副将三五百钱就够了,毕竟没有请我们,随个份子钱就行了,可如果给了请柬,至少要两三贯钱。”

    “那你说我怎么送贺礼?”

    赵小乙想了想道:“我觉得指挥使最好钱也送、礼也送,钱是人情,礼是心意,作为人情往来,指挥使要按照规矩送礼钱,但作为私下交情,指挥使再送一份礼物,意义就不同了。”

    “有道理!”

    陈庆沉思片刻道:“结婚送兵器之类确实不太吉利,最好是珠宝翠玉比较合适。”

    “县里最有名的珠宝铺叫十珠铺,就是刘五儿子当伙计那家铺子。”

    说起刘五的儿子,陈庆颇为唏嘘,他前两天见到了小伙子,把父亲刘五的事迹告诉了他。

    小伙计没有任何激动的表现,但当天他就踩着大雪前往富平县寻找父亲的尸首了,赵小乙特地给他画了一幅草图,又给了他几两碎银子。

    “就是那里!”

    赵小乙指着瓦子大门旁一家不大的店铺,门口还停着一辆牛车,正好把门挡住了。

    店铺的门很小,也没有柜台之类,挂了一个小牌子,‘王记十珠铺’,店铺显得很低调。

    兵荒马乱的时代,不低调会引来金兵抢掠。

    “王大婶在吗?”

    赵小乙笑嘻嘻推门进去,“我给你带来大主顾了!”

    陈庆心中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个赵小乙以前很可能也是一个无赖地痞之类,或者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掮客,整天不务正业,所以家里才让舅父刘五带他去当兵。

    大堂内光线稍暗,靠窗处一个中年妇人正在给两个年轻少女介绍珠宝。

    赵小乙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来,把三个女人吓了一跳。

    中年妇人认出赵小乙,双手叉腰,脸一沉,“原来是你这个小猴子,又想来偷我的珠子?”

    “王大婶太小瞧人了吧!我现在好歹是堂堂的宋军副都头了,而且我兜里有钱,不稀罕你那些小珍珠了。”

    赵小乙指指身后的陈庆,“这是我们指挥使,来你这里买点东西,拿点好货出来,一文钱都不会少你的。”

    听说是指挥使,中年妇人立刻换了副笑脸,“原来是陈将军,稍等一下,我去拿点好货!”

    好东西当然不会摆放在大堂,都藏在后面内室呢!

    中年妇人转身走了。

    陈庆走到窗边,这才注意到两个少女,应该是一对姐妹,一个十四五岁,一个很小,大概只有八九岁。

    或许正在发育的缘故,年长的少女显得比较瘦弱,穿一件半旧的淡青色褙子长衣,头梳单环发髻,斜插一根铜钗。

    细长眉毛,鹅蛋脸,纤秀的小嘴,长得很清秀,只是身体稍微瘦弱一点,显得脸色苍白,目光也不够明亮。

    她见陈庆站在自己不远处,心中有些慌张,连忙捏紧了手中的小锦袋,长长的眼睫毛垂下,不敢和陈庆对视。

    她虽然长得瘦弱,但气质很好,文静淑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或者官宦人家女儿。

    这还是陈庆来宋朝后近处所见的第一个年轻女子,看得出是一个秀外慧中的淑女,可惜就是身子骨显得稍微娇弱了一点。

    旁边小妹却完全不一样,一双大大的眼睛,苹果般红润的小脸,她梳着双环望月髻,穿一件青色貂皮袄,浑身上下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活力,小时候肯定很调皮。

    她上下打量陈庆,黑亮亮的双瞳像宝石一般漂亮,她眨眨大眼睛问道:“大哥哥是来买首饰吗?”

    旁边少女吓得一哆嗦,连忙拉住妹妹,“小妹,别乱说话!”

    “姐姐,王大婶给我们价钱太低了,给大哥哥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阿珠,你....我们明天再来吧!”

    少女坐不住了,拉着妹妹要走,不料她太慌张,手中小锦袋掉在地上,从里面滚出一支金钗。

    小妹拾起金钗递给陈庆,笑嘻嘻道:“大哥哥喜欢的话,价格可以商量哦!”

    旁边少女一把没有抓住妹妹,吓得她腿一软,又坐了下来。

    小女孩的天真活泼让陈庆哑然失笑,陈庆接过金钗仔细端详,是一支用纯金打造的凤钗,体态修长,颇有魏晋神韵,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尤其一对凤眼是用红宝石镶嵌,更是传神,看得出不是新物,很有些年头了。

    制作得非常精致,虽然陈庆并不懂首饰,但他也能看出来这是不凡之物,可以传家的那种。

    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中年妇女回来了。

    少女鼓起勇气对陈庆道:“将军,王婶回来了,你能把金钗还给我吗?”

    陈庆笑道:“这凤钗我挺喜欢的,你打算卖多少钱?”

    “将军,不是钱的问题。”

    少女咬紧嘴唇,她不知该怎么说?但在别人店里卖东西,会得罪人的,他不懂吗?

    小女孩眼珠一转,“我姐姐想卖三十贯钱,大哥哥喜欢,二十九贯就可以了。”

    少女急得一跺脚,“阿珠,求求你别再多嘴了,王婶会生气的!”

    中年妇人笑了起来,“萧姑娘,我不会生气,不是王婶故意压你的价,现在首饰都是当纯金变卖,没人买首饰了,我按市价收已经是一文不赚,你若去钱铺,他们最多最多只给你十五贯钱。”

    陈庆这才明白少女是担心得罪王婶,看她年纪不大,还蛮懂人情世故的。

    “姑娘别误会,王掌柜的东西我是买来送人的,你这支金钗我挺喜欢,我想自己留着,就按小妹妹的开价,二十九贯钱如何?”

    “好呀!”

    小姑娘欢喜得直拍手,晃着姐姐的手央求道:“姐姐,就答应吧!别人都不肯买的。”

    少女也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她的金钗正好重一两,市价一两黄金兑二十贯钱,但一般百姓谁家拿得出二十贯钱,只能卖给钱铺或者质库,但这些店心太黑,质库甚至只给十贯钱。

    王婶人不错,答应按照黄金市价二十贯收,这可是祖母给的家传首饰啊!南朝皇宫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爹爹说在宣和年间可以卖五百贯钱。

    但现在是乱世,爹爹又急着凑钱离开麟游县,这个将军肯以二十九贯钱收,确实很不错了。

    少女心中叹口气,恋恋不舍看了一眼金钗,“那....那就多谢将军了。”

    陈庆取出一锭银子递给她,“这一锭银子正好六两多一点,不用找零了,你拿去吧!”

    小姑娘伸出小手笑嘻嘻捧过银子,“谢谢大哥哥,哎呀!姐姐,银子好重哦!”

    少女连忙给陈庆施个万福礼,拉着妹妹慌慌张张走了。

第三十二章 婚礼

    入夜,县令韦清府上张灯结彩,今晚是韦清寡妹韦素的成婚之日,新郎正是杨元清。

    韦素的前夫是一名太学生,靖康二年死于东京汴梁,守寡了四年,韦清一心想给妹妹找个合适的人家再嫁。

    一个月前,杨元清带领士兵帮韦清搬家,韦素一眼看上了高大英武的杨元清,杨元清也出身太原名门,家世不错,在韦清的撮合下,杨元清一口答应迎娶柔美文静的韦素。

    战乱之时,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举办婚礼,只能尽量从简,办两桌酒席,请一些亲朋好友前来赴宴并证婚。

    作为主将,陈庆当然要来参加婚礼,他今天难得穿上便服,头戴纱帽,内穿厚实的羊皮袄,外套一件深衣,没有了宋将的杀伐,倒也显得几分温文雅尔。

    天刚擦黑,陈庆便来到了韦清的府宅,韦清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韦清笑眯眯迎了上来,“指挥使来了,我还准备去军营请你!”

    陈庆取出一个只小布包,里面是五锭十两的银子,还有一对二十两银子买的玉镯子。

    “这是我的贺礼,一点心意,请收下!”

    韦清吓一跳,竟然送五十两银子,还有一对玉镯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他连连摆手,“太多了,指挥使不必这样破费!”

    “放心吧!这银子是宣抚使张浚赏赐我的,是我的私人财物,可不是缴获的银子,玉镯子也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务必收下!”

    韦清推迟不掉,只得收下,连忙将陈庆请入后堂。

    陈庆发现后堂的花园内躲着几名容颜俏丽的年轻女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在议论自己。

    这时酒宴还没有开始,韦清请来二十几名宾客几乎都到了,其实也就六家人,有韦清昔日同窗,还有关系不错的地方大户,还有县里的两名押司文吏。

    陈庆走进后堂,后堂同样张灯结彩,摆好了香案喜烛,还有斗大的囍字,两边侧堂内是客人的酒宴,都是从县里酒楼买来的酒菜。

    “指挥使来了!”

    正在闲聊的客人们纷纷起身行礼。

    这些人除了两名县吏,其他陈庆一个都不认识,韦清给他一一介绍,其中一人引起了陈庆的注意。

    此人叫萧容,和韦清是同科进士,年纪比韦清大几岁,曾官任华州郑县县丞,金兵杀进关中,他弃官带着家人逃到麟游县。

    陈庆之所以对他注意,是因为陈庆在自己的内衣上发现一块缝制的布,布上写着‘陈上元,华州郑县少华乡人。’

    这个名字应该就是陈庆的前身,那个被夺魂的伍长,他家在郑县少华乡。

    尽管有关这个陈上元的一切记忆都在脑海里消失了,但陈庆还是想了解一下这位前身的情况。

    萧容带着妻子女儿一起来赴宴,陈庆在他身边坐下。

    “刚才听韦县令介绍,萧先生原是郑县县丞?”

    萧容含笑点点头,“正是!”

    “是这样,我本人虽然是在太原长大,但我祖籍在郑县少华乡,我曾打听过郑县亲戚的消息,但一无所获,不知道现在郑县是什么情况?”

    萧容捋须笑道:“原来是指挥使是少华乡人,陈姓可是少华乡的大姓啊!至少有上百户人家,基本上都是猎户,不过少华乡在郑县南面的少华山脚下,地势十分险要,应该没有遭受金兵的扫荡,我去年特地打听过,金兵只穿过了郑县县城和渭河沿岸。”

    陈庆也只是问一问,他可不敢跑去少华乡认亲,万一大群孩子抱着他喊爹怎么办?然后再冒出一个娘子。

    那场景想想都害怕。

    萧容的妻子王氏对陈庆倒颇有兴趣,她笑问道:“请问指挥使今年多少岁了?可否婚配?”

    “我过了年满二十四岁,尚未婚配。”

    “二十四岁还没有婚配,很少见啊!”

    陈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萧容给他解了围,“现在是战乱,从靖康到现在五年了,军人要保家卫国,战场上更是朝不保夕,陈将军哪有心思考虑成家?”

    王氏之所以问陈庆婚配之事,是她长女今年十五岁了,尚未许人,她见陈庆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是一千人的指挥使,她就有点动心了。

    但萧容却明白妻子的心思,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王氏断了这个念想。

    ‘战场上朝不保夕!’

    萧容在暗示妻子,军人风险太大,不适合自己女儿,王氏立刻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指挥使什么时候离开麟游县?”王氏岔开了话题,不再提婚姻之事了。

    陈庆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自己婚姻之事,他上辈子连女朋友都没有,这辈子更不想过早地被婚姻所困。

    “我当然是开春后离开,这样可以避免金兵对麟游县的打击。”

    萧容呵呵一笑,“我们也打算开春后离开麟游县。”

    “哦?不知道你们打算去哪里?”

    “想去临安,不瞒指挥使说,我原籍就是杭州,麟游县只是暂时落脚之地,最终还是要返回家乡。”

    “那怎么过去?”

    “我就在发愁这件事啊!指挥使能不能给我一个建议?”

    陈庆想了想道:“开春后,金兵要全力攻打大散关,我建议先生带着家人走子午道去汉中,再去巴蜀,然后再从巴蜀坐船去江南。”

    萧容沉吟一下道:“听说子午道和骆傥道内盗贼横行,我很担心家人安全。”

    “骆傥道我不清楚,但子午道的三股盗贼都被宋军清理干净了,我之前就是走子午道,一路很安全,而且一旦大散关爆发战争,必然会有很多关中百姓从子午道逃往巴蜀,先生可以考虑。”

    “指挥使的消息太及时了,让我有了方向。”

    这时,时辰已到,新人要开始拜堂了,从外面花园进来一群少女,各自坐回了位置。

    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居然坐在陈庆的身边,另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坐在王氏的身边,她偷偷看了陈庆一眼,一张俏脸忽然红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下午在珠宝铺相见,原来她们就是萧容的女儿。

    小女孩调皮地向陈庆眨眨眼,姐姐刚才再三嘱咐她,千万不要说出下午的事情。

    虽然不能提下午的事情,但不代表萧小妹就会安静地闭上嘴。

    “姐姐,你们刚才聊得就是他吧!”小女孩口无遮拦,出卖了一群少女的秘密,几个少女的脸都红了起来。

    “阿珠,你在胡说什么?”少女胀红了脸,低声娇嗔道。

    陈庆对小妹妹微微一笑,又问萧容,“这两位都是令爱?”

    萧容点点头笑道:“两个都是,大的叫萧萱,小的叫萧珠儿。”

    小女孩撅起小嘴,一本正经地对陈庆道:“我是萧何的萧,明珠的珠,可不是‘小猪儿’的意思。”

    陈庆哑然失笑,“我明白,不会弄错的。”

    “吉时已到,新人进场!”

    司仪一声高喊,穿着喜服的新郎杨元清牵着绣球红带,新妇韦素牵着另一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正堂,婚礼确实比较简单,结发、喝合卺酒、拜堂,就这三个步骤。

    这时,陈庆忽然看见堂外赵小乙在向自己招手。

    他连忙走了出去。

    “怎么了?”

    “指挥使能不能现在回营一趟。”

    “出了什么事?”

    赵小乙附耳小声道:“王都统派人来送信了,说有重要情报。”

    陈庆吃了一惊,王彦派人送信来了,这可是大事。

    这时,韦清也走了出来,“指挥使有事?”

    陈庆点点头,“我确实有急事要回去,很抱歉了!”

    “无妨!就是没有让指挥使吃好,没有尽到地主之谊!”

    “改天我再来打扰,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我送指挥使出去!”

    陈庆向萧容挥手致意,他转身快步离去了。

    望着陈庆远去的背影,王氏笑着低声问女儿,“你们觉得这个陈将军如何?”

    “李倩她们几个对他评价很高,说他勇武英俊,在他身边很安全。”

    “那你呢?”

    “我啊!”萧萱慌乱地摇摇头,“我….我对他没有任何评价!”

    “尽胡说!”

    萧珠儿在旁边小声嘟囔道:“我就不知道下午是谁在感慨陈将军心底宽厚,有君子之风?”

    萧萱顿时又羞又恼,瞪了妹妹一眼,“你赶紧吃东西吧!别再乱嚼舌头了!”

    萧珠儿吐了一下舌头,伸手便抓起一个黄澄澄的大梨,一口啃了下去。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

    陈庆在中军帐见到了送信人,他认识来人,是王彦的亲兵刘向。

    “都统制不知道将军在哪里,一直很担心?正好斥候得到消息,说将军在麟游县,王都统便派我来给将军送信。”

    “应该大雪封路了吧!你是怎么过来的?”

    刘向微微一笑,“大雪是封路了,战马也难行,但如果换乘骆驼,就不存在封路了,我和两名手下乘坐三头骆驼过来。”

    刘向取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陈庆,“两位都统交给将军的任务都在这里,他们都希望你能平安回来。”

    陈庆默默点头,他何尝不想早点平安回去呢?

    刘向又笑道:“你们在麒麟寨的事迹已经在金军中传开了,吴都统和王都统都知道了,宣抚使对你赞不绝口,五百人杀死三千余金兵,还能全身而退,宣抚使要给你请功!”

    “谈不上全身而退,我们也损失了一半弟兄。”

    陈庆不想多谈此事,他便岔开话题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烦请指挥使给我一封回信,我明天一早就走。”

    “明天是除夕,最好过了年再走吧!”

    刘向摇摇头,“正因为过年才安全,我们也担心被女真游哨抓住,那麻烦就大了。”

    说到这,他又指了指角落的鹰笼道:“那是两只信鹰,夺取关城和失守关城时各用一只,事关重大,一定要及时和大营联系!”

第三十三章 任务

    王彦的信虽然很厚,但主要是一张地图,任务命令只有一句话:二月中旬左右夺取箭筈关,截断完颜乌鲁大军东援。

    下面有一个印章,陈庆还以为是都统制王彦或者都统制吴阶,但当他仔细看清,竟然是川陕宣抚使张浚的印章,这是张浚亲自给他下达的命令。

    陈庆连忙在桌上铺开地图,是一张关陇军力分布地图,上面标识得很清楚,女真万户完颜乌鲁率两万金兵在陇右和河湟一带,凤翔县的金兵兵力已增至两万,还有一万金兵驻扎在郿县和扶风县一带。

    地图上画了三个箭头,一个箭头从陇州指向和尚原后背,一个箭头从凤翔县指向和尚原,还有一个箭头从郿县指向和尚原。

    三路金兵将会战和尚原。

    陈庆注意到了陇州的箭头,在箭头中部有一个红色的三角符号,旁边有备注,‘箭筈关’

    也就是说,箭筈关正好扼住了金兵从陇右南下之路,而陈庆的任务就是要率军在箭筈关阻击西路金兵。

    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这还只是张浚对形势的判断,他们判断金兵会从三路进攻和尚原,时间在明年春天。

    所以张浚才命令陈庆在开春前后拿下并占据箭筈关

    当然,这只是陈庆的猜测,或许张浚还有更深的战略意图,比如给刘子羽和刘锜的军队南撤创造条件。

    陈庆默默估算了一下,他在麟游县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

    次日便是除夕,除夕和正月初一,陈庆给士兵们放了两天假,还给每个士兵发了两贯钱,允许他们出去寻欢作乐,享受人生。

    军营和校场上空空荡荡,将士们都结伴去逛县城了,除夕是县城各商家最后一天营业,也是最热闹的时刻。

    但徐宁显然没有给陈庆放假的意思,一早,他带着几个徒弟赶着一辆牛车来到了军营。

    “你少给我讨价还价,你算算自己在麟游县还有几天?我就恨不得你夜里也别睡觉了,给我苦练射香头火!”

    “你以为自己的骑射高明了吗?告诉你,你现在的水平连一个普通的女真骑兵都不如,你自己还不肯努力!”

    “我在东京当教头的时候,就连太尉高俅也不敢说,今天休息一天之类的话!”

    徐宁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斥责让陈庆着实汗颜。

    陈庆连忙举起双手,“你老人家别生气了,我练就是了,我这就换上盔甲!”

    他已经换上便服,准备上街去逛一逛,现在也只能在徐宁虎视眈眈的逼迫下,重新换上盔甲,取弓上马。

    “徐大教头,我该怎么练?”

    徐宁一挥手,“抬上来!”

    几个徒弟抬上来两只铁笼子,里面全是一只只肥硕的田鼠,挤在一起叽叽吱吱乱叫。

    陈庆眉头一皱,“用老鼠当靶子?”

    徐宁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懂什么?这个办法还是周侗教我的,让你脱离舒适区,能倒逼你尽快实现突破,我徒弟抓这些田鼠可费了不少力,别废话了,五十步外开射!”

    陈庆无奈,只拨马奔到五十步外,徐宁徒弟放出第一只田鼠,肥硕的身体在枯草中乱窜,陈庆催马疾奔,拉弓如满月,一箭射出。

    箭头很准,可惜慢了一点,箭矢擦着田鼠的身体钉在泥土里。

    “再来!”徐宁大喊一声。

    陈庆再次引弓疾射,这一箭还是慢一拍,和奔跑中田鼠失之交臂。

    “停!”

    徐宁叫停了骑射,示意徒弟把田鼠抓回去。

    他走上前注视陈庆道:“这两箭为何都没有射中,你找到原因了吗?”

    陈庆沉吟一下,“我看得很准,应该不是眼力问题,而是判断不及时。”

    “说到关键处了,第二个境界,箭在心中,实际上就是指判断力,你第一眼发现目标,然后张弓搭箭射击,这个时候,你应该判断出目标最新的位置会在哪里?他是怎么移动,移动速度如何?会不会突然转弯,甚至还要考虑风速影响等等,所以能不能射中就看你的判断力是否准确。”

    陈庆终于意识到练成骑射高手的难度了,他在高速运动,对方也在高速运动,更重要是,战场上还有成千上万人在干扰,怎么才能在数以万计的人群中始终锁住对方?还必须抓住稍纵即逝的一线机会。

    这可比奥运会的射击比赛难百倍,太难了,该怎么练?

    徐宁让徒弟拿来一个小笼子,笼子里是一只肥肥胖胖的田鼠。

    徐宁注视着陈庆的眼睛,“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陈庆犹豫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一只田鼠!”

    徐宁摇摇头道:“我看到的是四个尖锐的爪子,一个长着六对胡须的尖嘴,一对绿豆大的小眼睛,还有一个圆圆滚滚的身体,你看,它只有半截尾巴,就算它和其他田鼠混在一起,我也能一眼找到它。”

    陈庆怔住了,他忽然想起了当年射击教官对他的怒吼,“笨蛋!要具体化,你射击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额头,一个胸脯,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

    陈庆豁然领悟,要具体化,要有细节,目标就不是千篇一律的女真骑兵了,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区别于他人的相貌特征,有独特的动作,这样对方才会深刻印在自己脑海里,无论他怎么移动,都不会走失,这就叫用心来瞄准。

    “我再来!”

    又一只田鼠奔跑而出,在枯草中狂奔,陈庆策马奔驰,这只老鼠所有特征都清晰地落在他的脑海里,尖利的牙齿,惊恐的小眼,肥硕圆滚的身体,纤细的四个爪子,长而卷曲的尾巴,他锁定了这只田鼠。

    陈庆迅速张弓搭箭,精准地判断出田鼠的奔跑速度和轨迹,箭尖略略左偏,一箭射出,‘吱!’一声惨叫,田鼠被箭矢钉死在地上。

    “还算勉强吧!”

    徐宁淡淡道:“你已经达到一个刚入伍的女真骑兵水平了。”

    .........

    新年来临,金兵北退,临安得以安定,大宋朝廷正式改元为绍兴元年。

    但灭宋依旧是金国的最高目标,他们一方面在中原扶持刘豫建立伪齐,利用伪齐之军在东线对宋朝施压,而金兵的主力则投向西线。

    一方面要占领整个秦岭以北,另一方面要打通入川之路,攻占四川,再从四川向东进发。

    攻克大散关便成了金兵的重中之重,此时,金兵已在关中屯重兵十六万人,由四王子完颜兀术统领,此时完颜兀术在中都述职,短时间内也无法返回京兆。

    攻打和尚原的重任便落在凤翔府主将完颜没立的身上。

    新年过后,金兵在源源不断地向凤翔南部的金营运送粮草物资,紧张备战,这时,完颜没立已经暂时顾不上麟游县的陈庆。

    二月的关中严冬已去,空气中虽然还有几分寒意,但已经明显能闻到温暖的泥土气息,冰雪已完全融化,流水潺潺,一群群小鸟在天空飞翔,柳树也吐出了新芽。

    麟游县,宋军终于到了离开之时,在此之前,县令韦清一家和萧容一家已经先走一步,一旦金兵杀回来,韦清必然会被清算。

    城头上,陈庆远远眺望着在农田里耕种的农民,这几个月是他最安定的时光,可惜安定已去,战争又即将到来。

    杨元清慢慢走到陈庆面前,沉声道:“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庆看了他一眼,笑问道:“还在担心妻子?”

    杨元清点点头,他的新婚妻子韦素跟随兄长一起向南撤离了,他们从乾州进入京兆府,然后再走子午道南下,一路都是金兵的地盘,杨元清怎么可能不担心?

    陈庆安慰他道:“他们有普润县官府开出的通行证,应该没有问题,再说,现在也不像去年秋天那样混乱了,各地商道都比较畅通,还有二十名弟兄扮作汉军士兵护卫,你就不要担心了。”

    “担心是不可避免,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面对现实,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吗?”

    陈庆点点头,按照计划,他们今天必须出发。

第三十四章 奇石

    宋军的撤退惊动了全县百姓,麟游县万人空巷,数万百姓扶老携幼赶来送别宋军。

    陈庆早已再三告诉全城百姓,他们必须离去,他们兵力太少,守不住麟游县,一旦金兵攻下麟游县,必然会屠城。

    只有他们先一步离去,麟游县才会免受灭顶之灾。

    尽管百姓们都能理解他们的撤离,但真到了撤离这一天,麟游县数万百姓哭声震天,跪在地上不舍他们的离去。

    数十名长者跪在陈庆马前范放声大哭,“将军一走,我们皆沦为猪羊,谁还能来保护我们!”

    陈庆的眼睛红了。

    “请父老乡亲们放心,我保证一定还会杀回来!”

    在一片哭声中,队伍越走越远,数万百姓渐渐成一片小黑点,着实令陈庆伤感不已,自己何时才能回来?

    如果按照历史走向,这一离开应该就是永别了,自己能改变历史吗?

    走了数里,队伍又停下来了,赵小乙喊道:“是徐馆主!”

    陈庆看见了路边的徐宁,他带着几个徒弟,拱手向将士们告别,他既是新兵教头,同时也算是陈庆的骑射之师,把陈庆领进了骑射之门。

    他已被县里乡绅们推荐为新的县令,已从韦清手中接过了县令之印。

    陈庆翻身下马,快步上前道:“没想到临走之时,还能再见到徐馆主!”

    “箭馆已经关了,以后你要叫我徐县令!”

    徐宁满脸苦涩道:“虽然我实在不想做这个伪县令,但为了麟游县百姓,我个人荣辱已经不重要了。”

    “前辈忍辱负重,我一定会向宣抚使说清楚情况。”

    “其实也无所谓了,我只需问心无愧!”

    徐宁又道:“指挥使的骑射虽然已经勉强进入第二个境界,但和刘子羽、岳飞等名将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关键就是练习,熟能生巧,以指挥使的悟性和基础,只要持之以恒,骑射就会不断地精进!”

    陈庆诚恳道:“前辈的每一句话,陈庆都会铭记于心!”

    徐宁哈哈一笑,“记住我的话不会有错,来!我敬指挥使一杯酒,祝指挥使再立新功!”

    徐宁从徒弟手中接过一杯酒,端给陈庆,陈庆双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前辈,我们后会有期!”

    徐宁肃然,用断手郑重作揖,“指挥使,我们后会有期!”

    几个徒弟都跟随师父向将士们抱拳告别。

    陈庆翻身上马,在马上抱拳行礼,告别了徐宁,队伍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

    陇州汧源县,这是陇州第二大县,地势较偏,没有被金兵糟蹋。

    这天中午,在汧源县城门旁的酒楼内,两个男子坐在一起饮酒。

    其中一人明显有醉意了,嘴里啰嗦道:“不瞒老弟说,我家老太爷以前做寿,那简直是高朋满座,陇州、平凉府的高官都得来捧场,现在老爷想低调一点,下个月七十大寿,但请柬只发出去不到百张......”

    对面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正是赵小乙,他现任斥候营副都头,是郑平的手下,他来汧源县是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

    喝醉酒的男子叫做蒋富,是陇州大户蒋家的一名小管家,他也是麟游县人,和赵小乙同乡。

    赵小乙刻意巴结请客,短短几天,两人便无话不说了。

    “不知你家老爷有什么嗜好?”赵小乙给对方斟满一杯酒笑问道。

    “嗜好?让我想想,对了,我家老爷喜欢石头,很痴迷,年轻时还常跑去汴梁买石头,府中后院都是他的石头宝贝。”

    “你家太老爷在哪里办寿,汧源县还是汧阳县?”

    “当然是州治汧阳县,那边也有府宅,过几天就出发了。”

    赵小乙心中算一算时间,他也该出发南下了。

    ..........

    箭筈关位于汧阳县以南约二十里的箭括岭上,箭括岭地势较高,中间有一条长达十几里的峡谷,两边都是崇山峻岭,这条峡谷是陇右前往凤翔的必经之路,峡谷最窄处只有三十丈,宋军便在最窄处修建了一座关城,便是箭筈关。

    箭筈关实际只有南北两座城墙,相距一里,东西两侧是悬崖峭壁。

    关城内部狭长,其实并不大,占地只有三十几亩,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不仅有军营、仓库,还有一座瓦子,用木栅栏包围一圈,里面有十几座木屋,妓院、酒店、客栈、赌馆、杂货铺等等一应俱全。

    箭筈关就是这样一座地势险要的军城,最多时曾驻扎宋军一千人。

    可就是这么一座险关要隘,在金兵铁骑杀来之时,守将王涟率军出城投降,拱手把关隘白白送给了金人。

    目前关隘内有驻军三百余人,除了三百汉军外,还有三十名女真士兵。

    女真士兵的任务是监视这些汉军士兵,他们不管巡防,日常巡防都交给了汉军负责。

    关隘目前也允许商队过境,但每支商队的人数不准超过十人,不准携带任何兵器,一旦发现,当场处死。

    按照女真人的性子,军事关隘肯定不允许商人过境,但不允许商人过境,汉军士兵又没有俸禄,他们靠什么生活?

    所以完颜娄室在三年前开始经略陕西后,也结合陕西路和秦凤路的实际情况,定下了商人过关的规矩,主要有三条,第一是人数限制,商队不能超过十人;第二是兵器限制,不允许携带兵器过关;第三是时间限制,不允许夜间过关。

    当然还有一些细节,比如过关城不允许进关和出关城门同开,只能关一扇开一扇,再比如过关必须缴税,至于守城士兵怎么敲诈商人,那就不管了。

    这些规定同样适用于箭筈关,箭筈关的守军每天无所事事,最盼望的就是商队到来。

    这天中午,一个黑胖的中年男子骑一头毛驴飞奔向箭筈关的南城门而来,士兵们都探出头。

    “都头,来了一个胖家伙!”

    另一名士兵道:“看穿着打扮,像大户人家的管家!”

    “跑得这么匆忙,像是来打前哨的,老鼠拖木楔,大头在后面!”

    士兵们眼睛都很毒,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猜到了中年胖男子的身份和来历。

    男子穿一件黑色缎子深衣,头戴八角帽,这种打扮要么是大掌柜,要么是大管家,有一定身份,但地位又不高,有钱穿绸缎却只能穿黑衣。

    “你是什么人?”守军都头在城头上问道。

    中年男子满头大汗,跳下毛驴,仰头高喊,“我是汧源县蒋家的主事,在下姓王,有一个昂贵大物件要过关,我先来打个招呼。”

    汧源县蒋家,陇州人都知道,陇州三大家族排名第二,仅次于汧阳王家,光土地就有几百顷,原来的陇州司马蒋环,就是蒋家嫡长子。

    听说是蒋家之人,都头倒不敢怠慢,下令开城放中年管事进来。

    不多时,管事被带到城楼上,守军都头问道:“什么大物件要过关?”

    大管事压低声音道:“是从东京汴梁搞来的,太上皇的宝贝,一块石头。”

    “一块破石头,还是皇帝的宝贝?”

    “将军不知道,那皇帝不就是喜欢玩这种调调吗?是江南运到汴梁的太湖石,不瞒将军,我家老太爷也喜欢玩这种奇石,这是为了孝顺他老人家,特地花了大钱从汴梁买的,千辛万苦才运到关中,哎!要不是汴京被金兵攻破,我们老爷子哪有机会玩皇帝的东西!”

    旁边一名士兵道:“我知道的,就是花石纲吧!”

    “对!对!对!就是花石纲,从江南运一块奇石来东京,要花几万两银子。”

    都头动心了,几万两银子的东西,这就意味着今天自己要有一笔收入了,管他什么蒋家王家,雁过就必须拔毛。

    “只要不是运送兵器,一般货物都能过关,但王管事应该也知道过关的规矩。”

    “规矩我知道,要交多少税?”

    “最高是五十贯的税,按照五千贯的货值来算,然后过关茶水钱是二十贯,你那可是几万两银子的东西,这个税钱已经很低了。”

    “不能这样算,皇帝是花几万两银子,里面有很多虚头,但我们只花了两千贯钱,应该交二十贯的税!”

    都头摇摇头,“恐怕不行!”

    管事把都头拉到一边,低声道:“要不这样吧!我一并给将军十两银子,连同茶水钱在内,要交多少税,将军自己看着办。”

    这是典型的损公肥私,都头欣然点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管事迅速塞给他一锭银子,都头掂了掂头,差不多十两。

    他揣进怀中,高声对士兵道:“先交税,货值两千贯,交二十贯的税!”

    ........

    不多时,十几头骡子拉着一家平板大车缓缓向城门驶来,两边有十名伙计帮忙推车,车上是一块巨石,足有七八千斤重。

    都头出城,掀开石头上的油布,上下打量一番,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们真他娘的搞笑,这也叫奇石?这种石头漫山遍野都是啊!”

    管事嘿嘿一笑,“将军就不懂了,这叫溪山行旅石,和大画家范宽绘制的溪山行旅图一模一样,这块奇石宣和二年送到东京,轰动朝野,被评为当年奇石第一名。”

    “哦!还有这种说法,我这个大老粗看不懂,过关吧!”

    就在这时,一名大将带着数十名士兵匆匆赶来,都头吓一跳,连忙上前抱拳行礼,“末将参见指挥使!”

第三十五章 夺关

    箭筈关南面也是长长的峡谷,但峡谷比较宽,宽达百丈,百步外是一个转弯口,呈七十度的转弯,峡谷折向西南,走数里后再折向东南,整个峡谷就是一个‘S’型的路线。

    此时,就在峡谷转弯处千余名宋军贴着崖壁而站,陈庆站在一块大石背后,注视着城门处的交涉。

    杨元清的心悬了起来,“对方的主将怎么来了?这下恐怕糟糕了。”

    陈庆摆摆手,“沉住气,事情还没到那一步,让弓弩手准备!”

    杨元清回头低声喊道:“弓弩手准备了!”

    三百名弩手手执军弩,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最后的命令。

    关城边,主将王涟指着大石怒道:“这运的是什么东西?”

    都头连忙上前禀报道:“将军,这是一块奇石,是蒋家老爷子派人从汴梁搞来的,以前皇帝玩的东西。”

    王涟当然知道王老爷子酷爱石头,自称石痴,但他并不像都头那样没见识,怒道:“皇帝玩的是太湖石,你这是屁的太湖石,你以为我不懂?”

    黑胖管事便是都头郑平装扮,他父亲和祖父都是商人,从小受到熏陶,他来装扮这种管事、商人,可以说惟妙惟肖。

    郑平连忙上前道:“将军,这不是太湖石,这是灵璧石,它酷似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因而被称为溪山行旅石,宣和二年在汴梁轰动一时,是当时天子的珍玩,我们花了两千贯钱才买到的,它价值起码几万贯,下个月老爷子七十大寿,这就是给他的寿礼。”

    这也是在欺负当兵的不读书、没见识,这种方墩墩的巨石怎么可能和溪山行旅图搭上关系?

    蒋老爷子下个月的寿辰王涟也收到了请柬,按理他可以给个面子,直接放石头过关,但作为主将,他压力山大,他得给三百士兵找俸禄。

    别的汉军可以抢掠县城发财,但他的军队什么机会都没有,就守着这座光秃秃的关隘,还有三十名女真士兵监视着他们。

    仓库里的物资也休想变卖。

    没办法让士兵发财,又没有俸禄,士兵都会逃亡,一旦士兵逃亡过多,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所以任何可以捞钱的机会,王涟都不会放过,哪怕是很熟悉的蒋老爷子。

    王涟逼视着都头冷冷道:“价值几万贯的名石,你只按两千贯来收税,你觉得合适吗?”

    都头额头上的汗流下来了,他心中暗骂王涟鼻子跟狗一样灵,他连忙道:“卑职是大老粗,不懂这种石头的价值,在卑职看来,它就一文不值!”

    “少给我来这一套,你拿了多少好处,以为我不知道?我告诉你,这块石头必须顶格征税,你若不征,那差额就你自己掏!”

    “卑职明白了!”

    都头满头大汗跑过来对郑平道:“王管事,真抱歉,将军说必须交五十贯的税,否则不能进关!”

    想要钱还不好说吗?就怕他们不肯收钱。

    郑平装作万分不情愿,磨磨蹭蹭补了三十贯税钱,还必须是铜钱,铁钱不要。

    王涟这才算放过他们,他大喝道:“进关慢一点,当心别撞坏城门!”

    伙计们在前面赶着毛驴,郑平也跑到前面去领路,大喊道:“走正中,当心,不要碰到城门!”

    木拖车拉着几千斤重的大石一点点前行,慢慢进了城门,但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两根车轴几乎同时断裂,巨石重重地坐在地上。

    紧接着,五名伙计拔出匕首,狠狠捅进了毛驴头部,十几头毛驴同时被杀死,五名伙计撒腿便向关城内奔去

    这一串变化来得太突然,几乎是同时发生,让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就在这时,转弯处忽然出现数百名宋军士兵,一起举弩发射。

    密集的弩矢射向城门,士兵们躲闪不及,纷纷中箭倒下,王涟肩膀也中了一箭,他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

    王涟趴在地上痛苦地大喊道:“快关闭城门!”

    “将军,城门被堵住了,关闭不了!”

    王涟终于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狗屁奇石,分明就是用来挡门的普通山石,这帮混蛋!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身向城内逃去。

    宋军骑兵出现了,三百名骑兵如风驰电掣般冲来,激起滚滚黄尘,陈庆挥舞大铁枪,一马当先,百步距离对于战马只是瞬间之事。

    陈庆大喝一声,用铁枪挑开大门,率先冲进了城内,三百名骑兵也如狂风一般从巨石两边冲进关城内。

    在后面,七百名步兵也手执长矛疾速奔跑而来,虽然人数不多,却声势骇人,他们不比骑兵落后多少,很快也杀进了关城。

    宋军骑兵刚杀进关城,迎面数十支箭矢疾速射来,几名宋军骑兵躲闪不及,中箭落马。

    陈庆拨打掉几支射向他的狼牙箭,这才发现三十名女真骑兵迎面杀来。

    陈庆大吼一声,迎战上去,铁枪如暴风骤雨般疾刺,四五名女真骑兵被他挑翻落马。

    陈庆没有找到郑平等人,他眼光一扫,发现一名敌将正带着数十名士兵企图冲上城墙甬道,郑平和五名手下用长矛在甬道上方顶住。

    他们都穿着平民衣服,没有盔甲,两名同伴已经中箭倒地,生死不明,形势十分危急。

    “你们顶上去!”

    陈庆让手下骑兵冲上去顶住金兵,自己摘下弓,抽出一支箭,拉弓疾射,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向敌军主将。

    敌将王涟听到脑后的风声,但已经来不及,箭矢的速度太快。

    ‘噗!’

    一箭射穿了他的头盔,箭尖从额头透出,王涟当场毙命,仰面栽倒。

    甬道上的士兵这才发现大批宋军已经杀进城,他们纷纷掉头向城下逃去。

    一千宋军士兵全部冲进了关城,三十名女真骑兵已悉数被杀死,剩下的汉军士兵丢盔卸甲,撒腿狂奔,向北城逃命。

    但很快他们便被骑兵追上,跪下求饶也没有用,被骑兵一个个杀死,三百多名守军,一个都没有能逃走。

    郑平的手下阵亡两人,他们穿着伙计的布衣,抵挡不住敌军的弓箭,郑平也中了一箭,只是没有伤及要害,他稍微包扎一下,便赶去了仓库。

    .........

    杨元清负责带领士兵清理敌军尸体,陈庆却带着十几名手下来到了仓库。

    仓库是用青石砌成,由二十几间屋子组成,分为前后两排,前面一排是粮草仓库,而后面一排是物资仓库。

    周围再用原木和砖石修建了一丈高的围墙,由此可见仓库的重要,连营房也没有这个待遇。

    士兵们打开了第一排的十几间粮草库,却从草堆里揪出一人。

    “饶命.....啊!”

    被揪住的人跪在地上,看服色应该是一个文吏,他拼命磕头求饶,声音带着哭腔,宋军不留活口,杀光了守军,着实把这个人吓坏了。

    陈庆打量他一眼,见他约三十岁左右,体态清瘦,长一张长脸,一看就是个读书人,眼睛充满了惊惶。

    “你是什么人?”

    “小人是库吏,管理这些仓库,记账盘点之类。”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小人叫杜敏,就是汧阳县人,小人不是汉军,也没有投降金兵,原来的库吏被金兵杀了,小人是被他们抓来的。”

    男子吓得浑身发抖,眼看着要哭出来了。

    陈庆用长枪指着他冷冷道:“你最好说老实话,我随便审问几个人,就知道你的底细。”

    “小人没有说谎,小人是十天前被他们抓来的,家里还有娘子和儿女,不敢不从啊!”

    “你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男子战战兢兢起身,陈庆指着仓库问道:“有多少粮食,多少草料?”

    “回禀将军,有一千二百石小麦,三百石大米,十万担草料,还有三千斤腌肉和几百担腌菜。”

    一石粮食够一名士兵吃两个月,一千五百石粮食足够他们吃三个月,草料也够了。

    “地窖里应该还有粮食吧!”都头郑平在一旁忍不住道。

    他事先做了功课,对城内的情况比较了解。

    “地窖里有冰冻的羊肉和酒,女真人不吃腌肉,他们要吃新鲜羊肉,酒也是他们的,汉军没有资格享用。”

    陈庆总得自己还遗漏了一件极为重要之事,但一时头脑卡住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三十六章 消息

    陈庆又来到物资仓库,所有库房大门都被打开了,可以看见每个库房内都乱七八糟堆着各种兵器和守城武器,显得十分杂乱。

    仓库里太乱了,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

    陈庆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乱成这样子?”

    杜敏苦着脸道:“这些都是金兵在陇州缴获的各种兵器,没有放在汧阳县,全部堆放到关城,前任库吏就是因为东西太杂太乱被杀,我刚刚才把粮草仓库清点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整理这边,我这些天忙得连口水都没有时间喝。”

    “水?”

    陈庆猛地反应过来,他刚才想问的重要之事就是水。

    “你们这里喝水问题怎么解决?”

    杜敏一指仓库背后的崖壁,“那边有座山洞,山洞里有一股细泉水。”

    “去看看!”

    众人一起向山崖走去,陈庆拦住郑平,“你受伤了,去休息!”

    “已经包扎了,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郑平满不在乎道。

    陈庆眼睛一瞪,郑平小腿肚子颤抖一下,连忙行一礼,转身走了。

    山洞里光线阴暗,十分潮湿,深约十几丈,可以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走了约七八丈,杜敏指着一处角落,“就是那里,当心下面有水潭!”

    陈庆看见地上的水潭,呈不规则的八角形,常年被流水浸泡,四周长满了青苔,岩石也变得十分光滑,倒很像一只天然浴缸。

    “水潭有多深?”

    “没量过,听士兵说好像四五尺深!”

    没有看见哗哗的泉水,只见岩壁上长满了青苔,陈庆伸手在青苔上摸了一下,指尖处,一股水流顺着青苔流下,无声无息注入水潭。

    “指挥使请看这里!”一名士兵指着一丈外的地上。

    陈庆走过去,只见一股泉水从水潭那边流淌过来,最后潺潺流入石缝中。

    从这股泉水就可以知道石壁上的水量了。

    “有储存水吗?”陈庆有点心疼泉水白白流走。

    杜敏摇摇头,“没有?”

    “那关城内有没有装水的容器?”

    杜敏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有的,有几百个空酒坛子!”

    “把酒坛子好好清洗一下,全部拿来装水!”

    走出山洞,陈庆又对杨桦道:“安排两名兄弟在洞口站岗,除了取水的士兵,其他人不准擅入。”

    陈庆看了一眼杜敏,“尤其要留意此人!”

    “卑职建议把他放出城,留着他还是有点危险。”

    陈庆摇摇头,“现在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底细,要么把这个杜敏杀了,要么留着他给我们做事。”

    “回禀指挥使,卑职刚才特地问他,他是汧阳县学教谕,卑职觉得.....杀了他恐怕不太好。”

    陈庆想了想道:“这样吧!把他留下来,负责给士兵们写家信,仓库和水源都不准他靠近,不管是谁,进仓库和水源都必须有令牌。”

    “卑职遵令!”

    陈庆翻身上马,这时,杨元清催马过来,远远笑问道:“指挥使,粮草足够吗?”

    “粮草倒是足够了,就是各种兵器物资太多太杂乱,你组织弟兄们好好清理一下,希望我们能收获到惊喜!”

    “那搜到的铜钱和金银怎么处理?”

    “都分给弟兄们,十几头毛驴也一并宰了,今晚好好犒劳大家!”

    ..........

    无论张浚和还是吴阶,在判断敌军兵力分布时,都犯下了一个战略性的错误,他们大大低估宋军的投降人数。

    富平之战后,完颜宗弼和完颜宗辅率领三万大军横扫关陇,一路势如破竹,各州各县的厢军望风而降,短短一个月时间,投降的关陇的禁军和厢军就达二十万之众。

    他们投降后被金兵改编为各种各样的汉军。

    陇右和河湟的女真军确实只有两万人,但除了女真军外,还有八万汉军,这是张浚和吴阶没有考虑到的意外因素。

    甚至金兵攻打和尚原和大散关的计划中,也没有把这些汉军算在其中,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汉军当做军队去部署,只是把他们当做奴隶军使用。

    但在整个战役中,这些汉军士兵却又不可避免的出现。

    就在从陈庆夺取箭筈关的第三天,一支三千人的汉军押送着两万石粮食抵达了汧阳县。

    这支浩浩荡荡的运粮队由一千辆大车组成。

    如果是在唐朝,箭筈关价值不大,无论商人还是运输,都可以从汧阳县上船,走汧水进入渭河,那时关陇气候温和,降水丰沛,河道运输非常繁忙。

    但到了唐朝末期,随着关陇气候变化,降水稀少,加上黄土高原的严重泥沙流失导致河道淤塞,以至于关陇地区的河道除了夏天外,其他季节基本都没有什么航运价值。

    所有的货物、物资运输,只能靠骡驴等牲畜拉车走陆路,箭筈关的战略地位就开始凸显了。

    上午,一名商人带着七八个伙计赶着一百多头毛驴想从北城进关,被士兵拒绝,但杨桦发现这名商人的货物似乎是他们所需要的,他立刻派一名士兵跑去把陈庆找来。

    “指挥使,你看看他的货物,我们需不需要留下?”杨桦在城外问道。

    陈庆走出城外细看货物,这名商人居然是卖水缸的,大缸套着小缸,足有几百只,确实是他们最需要的货物。

    商人见货物被扣住了,他顿时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抱拳哀求道:“将军,小本生意,还要养家糊口,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陈庆哑然失笑,“杨都头,你没给他说清楚吗?”

    杨桦上前笑着拍了拍商人的肩膀,“看把你吓的,以为我们要你的水缸不给钱?”

    商人擦擦额头上的汗,“小人不敢,着实被昨天那些汉军吓坏了,他们在汧阳县到处白吃白拿,一文钱都不给,还打伤了好多家的掌柜和伙计,当地官府和驻军也不敢惹他们。”

    “哪里来的汉军?”

    陈庆立刻听出了不同寻常,汧阳当地驻军只有两百人,口碑还不算糟糕,商人显然不是在说他们。

    “昨天下午到的运粮士兵,都是汉军。”

    “有多少人?多少粮食?”陈庆追问道。

    “听说有三千人,不知多少粮食,大概一千辆大车,估计要两万多石。”

    “你的水缸我们都要了,就按市场价,一文钱都不会少你。”

    陈庆交代了杨桦几句,转身上了城头,目光向远处的汧阳县城望去,居然是三千汉军,考验这么快就来了吗?

    ………..

    押粮汉军的主将叫做夏进,他原本是泾源军的一名统领,富平之战中被俘投降,完颜宗辅见他有几分本事,便提升他为汉军统制,令他协助完颜乌鲁整编汉军。

    这次夏进奉主帅完颜乌鲁之令,率三千军队押送两万石粮食去渭南大营,只是刚到汧阳县他便听到一个消息,箭筈关被宋军攻占了,城头上竖起了宋军的黄底团龙旗。

    夏进不知道宋军底细,立刻发一封鹰信到平凉府金兵大营,向主帅乌鲁请示下一步行动。

    他毕竟是押粮军,不是作战军队,在他看来,保护粮食的安全远比攻打箭筈关重要。

    要么他撤回平凉府,要么在汧阳县等候援军。

    中午时分,夏进收到了主帅乌鲁的回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攻克箭筈关,继续南下!’

第三十七章 首战(上)

    箭筈关内,一千士兵正在忙碌备战,仓库内所有的兵器物资都清理出来,分类放好。

    各种长矛、战刀数以万计,一捆一捆箭矢堆积如山,但陈庆更关心防御武器。

    骑弓、步弓、守城弓、军弩、床弩都有,各种箭矢有二十余万支。

    还有一百多桶火油,甚至还有二十桶火药,这是陈庆最看重的战略物资,可惜数量太少,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

    陈庆尤其重视床弩,一共有四十八架,寒鸦铁箭两千支,他在床弩上尝过甜头,是对付女真铁甲士兵的利器。

    不过,用它来对付伪军有点可惜了,伪军都是皮甲,守城弓和军弩就足够了。

    关键还是关城自身要坚固,大门就不用说了,宋朝工匠精心制作的大门,光厚度就达四寸,一般的攻城槌未必能撞开它。

    外面还有一条三丈宽、一丈深的壕沟,壕沟底部插满了尖桩,掉入壕沟必死无疑。

    有壕沟自然就有吊桥,这也是一道保护城门的利器,使敌军攻城槌无法直击城门。

    城墙高三丈,全部都是用当地的大青石砌成,坚固无比。

    “这道墙怎么凸出去了?”

    陈庆发现城门上方的城墙向外凸出五尺,颇有特色。

    “指挥使居然连这都不知道?”杨元清很惊讶地望着他。

    “我当然知道它的存在,只是没有去研究过它,也不关心它的作用。”

    “看来指挥使没有守过城!”

    杨元清笑着解释道:“这叫马面墙,外形像长长的马脸,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射击攻城敌军的两侧后背。”

    陈庆站在马面墙旁,果然是站在两边城墙的外面了,他心念一转,笑道:“可以在这里安排二十名神弩手,专门射杀关键位子上的敌军。”

    杨元清竖起大拇指赞道:“指挥使高明,确实可以这样部署!”

    一直比较沉默的杨桦问道:“指挥使,能说说我们的任务吗?”

    陈庆沉吟一下,吩咐手下道:“去把所有的都头都找来!”

    陈庆一共任命了十个都头,其中杨桦、郑平和罗甘三人升为准备将,同时兼任都头。

    不多时,十名都头都赶到了城头。

    “我是在去年暴雪后不久便接到了安抚使张帅以及两位都统的命令,命令我们务必拿下并坚守箭筈关,我们的任务是拦截平凉府的金兵从西路进攻和尚原,减轻和尚原的压力。

    另外我们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接应刘锜和刘子羽两位都统的军队南下,夺取箭筈关容易,但能不能守住关隘,却是整个战局成败的关键。”

    说到这,陈庆看了众人一眼,又缓缓道:“我不知道我们的拦截任务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到和尚原保卫战,但有一点我很清楚,这将是一场艰难无比的攻防大战,比麒麟寨之战可能还要惨烈十倍,所以我要求所有将士都留下遗书,在此我也郑重承诺,每一个阵亡的将士,我都会尽我所能,给他们家人以厚恤。”

    ...........

    次日上午,三千人的伪军队伍出现在峡谷口,他们在峡谷外扎下大营,三千人随即缓缓向南推进,进入峡谷两里后,高大坚固的箭筈关城墙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关城在狭窄处,但前方却比较宽阔,宽达一里,但地势并不平坦,呈一个浅窝状。

    这种地形有两大不利,一是会反衬出关城的地势比较高,城墙尤其高大,其次就是一旦下大雨,就会积成一个水塘。

    这是常有之事,一旦积水,往来的商队就只能靠边走。

    主将夏进绝对不想打这场关隘攻防战,但军令如山,一切都由不得他了。

    夏进骑马眺望着一里外的关隘,箭筈关地势稍高,更显得关隘雄奇坚固,难以攻克。

    “让我们来试探,难道我们的性命就不是命了吗?”

    夏进恼火地骂了一声,又高声大喊道:“中军、后军集结,列弓箭大阵!”

    两千伪军士兵迅速集结,以五百人为一排,排列成四行,全部换装成弓弩兵,还有一千士兵在原地待命。

    伪军士兵头戴铜盔,身穿皮甲,手执弓弩,后背箭壶,身材普遍高大强壮,训练有素。

    “前进!”

    夏进一声高喝,队伍开始列队前进,脚下尘土迷漫,在峡谷中更有几分苍凉的杀气。

    “咚!咚!咚!”战鼓声节奏感很强,两千伪军队列整齐,杀气腾腾。

    夏进确实有点本事,把三千军队训练得颇为强悍,虽然军纪败坏,但士气高昂。

    尽管伪军也临时制作了几架攻城梯,但夏进心里清楚,一上来就攻城,容易遭受重挫,不如发挥人多的优势和宋军对抗,先用弓箭压制住对方。

    天空乌云低沉,早春的风还有一些寒意,一阵强劲的北风刮来,将城头上的黄底黑龙战旗吹得啪啪作响。

    城头上,三百名守军手执军弩严阵以待,城墙只有三十丈长,宽三丈,最多可以容纳三百人在城头防御。

    陈庆注视着远处黑压压的一千士兵,他们手中有攻城梯。

    陈庆看懂了敌军主将的策略,先用弓箭阵压制住城墙上的士兵,后面一千人就会发动进攻。

    “准备放箭!”

    指挥城头上的宋军将领是罗甘,也是陈庆早期的手下,二郎寨的幸存者之一,他一直跟随陈庆,现在已升任准备将,统率三百军队,同时出任第七部都头。

    罗甘平时沉默寡言,但今天他却主动请缨,率军参与第一轮作战。

    三百士兵纷纷半蹲,他们分为前后两排,前排从射击孔直线射击敌军,而后排是从空中射抛物线。

    陈庆快步走到女墙边,对城下士兵大喊:“敌军箭矢要来了,向两边撤退!”

    数百名士兵纷纷向两边悬崖处撤退,紧靠悬崖,露出大片空旷之地。

    “梆!梆!梆!”

    伪军中梆子声骤然敲响,两千士兵呐喊着向前冲锋,在六十步外停步,一起举起弓弩向城头乱箭齐发。

    黑色的箭矢密集如雨点般射向城头,一部分射中城墙、垛口,但大部分箭矢都飞跃过城墙,向城内射去。

    与此同时,罗甘大喊一声:“放箭!”

    宋军士兵开始反击,三百支弩箭射向排列整齐的伪军士兵。

    三百支弩矢远远不能和对方两千人的密度相比,但它杀伤力更强,强劲的弩矢射穿了伪军士兵的皮甲,上百名士兵惨叫着中箭栽倒。

    双方你来我往,一场箭矢大战率先爆发。

    夏进见自己的士兵没有防护,伤亡惨重,对方躲在城垛后,从射击孔向下射击,几乎没有伤亡,他又是心痛又是恼怒,但也没有办法,这就是攻城方的劣势。

    夏进当即下令道:“吹号出击!”

    ‘呜——’

    低沉的鹿角号吹响,一千士兵如潮水般杀上来,他们扛着八架连夜制作的攻城梯,战场上,手执长矛和盾牌的士兵在狂奔,踩踏着阵亡士兵的尸体,一口气冲到壕沟前。

    城墙下的壕沟已经被射箭士兵搭上了木板,狂奔的士兵冲过壕沟,将八架攻城梯搭上城头。

    这些攻城梯是由汧阳县的木匠制作,时间很短,制作也比较粗糙。两边和横梁上的木屑毛刺都没有去掉。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关键是攻城梯顶部必须有一对钩子,钩住城墙,使城头上的守军没办法将攻城梯掀翻出去。

    八架攻城梯都有钩子,用皮带捆绑在顶部两端,牢牢钩住了城墙。

    伪军士兵一跃跳上攻城梯,开始向上攀爬,城头上箭矢如雨点般杀下,攻城士兵手执盾牌挡住头顶,一步步向上攀爬。

    这时,马面墙开始发挥作用了,八名弩射高超的宋军士兵蹲在马面墙内,向八架的攻城梯上士兵射击,目标明确,都是攻城梯上的第一个攻城士兵。

    另外还有十六名宋军士兵协助上弦装箭,使弩手射击不断,每一轮都有八名敌军士兵后背中箭,惨叫着从梯子上摔下去,这对攻城伪军士兵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第三十八章 首战(下)

    城下箭矢如蝗虫一般密集射上城头,死死将城头士兵压制住,使城头上的士兵无法探身向下射击。

    进攻速度很快,尽管身后被宋军弩手偷袭,不断有人中箭坠落,但攻城敌军人数太多,还是有数十名士兵率先攀爬到城垛上,和城头的宋军激战起来,一方要要跳上城头,另一方要将他们赶下去。

    双方混战在一起,伪军弓弩阵也停止射击,开始迅速向后撤退,脱离宋军的射程范围,仅仅一刻钟的弓箭大战,伪军弓弩手便伤亡近四百余人。

    但没有他们的掩护,伪军士兵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攻城,实际上是用弓弩士兵的伤亡换取了攻城顺利。

    这也是敌军主将夏进长期作战积累的丰富经验,他很清楚,必须付出代价才会有所收获。

    城头上的激战处于一种胶着状态,宋军士兵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敌军激战,不断将一个个敌军士兵刺杀,掀出城外。

    而守城士兵也不时被敌军长矛刺穿身体,倒下阵亡………

    守城宋军士兵都是新兵,没有守城的经验,甚至包括主将陈庆,也一样没有守城经验,他和杨元清各率三十名士兵作为机动增援,哪边出现危险,他们立刻冲上去支援。

    这一场攻防战宋军打得十分被动,明明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却没有能充分发挥出来。

    陈庆已经看明白了,根子还是在攻城梯上,如果不毁掉敌军的攻城,敌军依旧会源源不断地杀上来,最后靠优势兵力战胜自己。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大喊道:“指挥使,西城......突破了!”

    陈庆一回头,只见最西面出现了溃堤,无数敌军士兵杀上城头了。

    他大吼一声,“跟我来!”

    陈庆大铁枪一摆,带着三十名士兵向最西面杀去。

    只片刻,陈庆便冲到了溃堤处,城头上已经杀上来数十名敌军,最西面的通道完全被打开了,敌军士兵还在源源不断向上涌,二十几名宋军拼命抵挡,但敌军人数太多,他们被杀得节节后退。

    一名敌将手执板斧上下翻飞,满脸横肉,相貌凶悍异常,在他脚下躺在五名宋军士兵尸体,有的身首异处,有的头被劈为两半,红白脑浆流满一地,死状极为凄惨。

    “去死吧!”

    陈庆大喝一声,长枪直刺敌军大将,这一枪快如闪电,力量凶猛。

    “来得好!”

    将领双斧一架,摁住了枪头,颇有几分力气,陈庆冷笑一声,双臂向上一挑,将领大叫一声,两柄板斧被挑飞上天。

    ‘噗!’长枪已刺进了他的胸膛,将领大叫一声,当即毙命。

    陈庆一把抓住空中落下一柄板斧,随手递给身后一名士兵。

    “先拿着!”

    他长枪一摆,如暴风骤雨般向敌军刺去,瞬间便刺杀了五六人,他的三十名手下也一拥而上,连杀敌军十余人,将敌军一隔为二。

    陈庆将刚冲上城头的三名士兵刺翻下城,回头大喊:“斧子在哪里?”

    士兵连忙将利斧递给了陈庆,陈庆探身出城,狠狠一斧劈去。

    ‘喀嚓!’攻城梯的左边扶手被斩断,攻城梯一下子倾斜,摇摇欲坠,下面的十几名的士兵都吓得大喊起来。

    陈庆毫不犹豫,手起斧落,将右边的扶手也斩为两断,他随即用力一推,攻城梯没有了铁钩,失去平衡向左边迅速滑落下去,梯子上的十几名士兵惨叫着落入了壕沟中,

    攻上城头的最后十几名敌军士兵没有了退路,纷纷在绝望中被宋军杀死。

    陈庆厉声令道:“传我的命令,尽快斩断攻城梯的捆绑皮带!”

    攻城梯的铁钩是用皮带和梯子捆绑在一起,斩断皮带,就意味攻城梯失去固定,守军便可以将它们掀翻下城。

    宋军找到了攻城敌军的软肋,他们配合默契,随着一根根皮带被锋利的战刀斩断,短短一炷香时间,剩下的七架攻城梯都失去了铁钩,纷纷被宋军掀翻出去,梯上伪军士兵坠下城去,伤亡惨重。

    夏进在远处看得清楚,他知道今天已攻城无望,便下令道:“收兵!”

    ‘当!当!当!’

    收兵的钟声敲响,数百伪军如潮水一般撤退下去。

    这一战,伪军士兵伤亡七百余人,而守城宋军士兵也付出了六十余人的伤亡。

    ………..

    夏进率领伪军缓缓向峡谷外的大营退去。

    陈庆下令开城门清理战场,尤其敌军士兵要焚烧深埋,防止疫病爆发。

    城头上,杨元清叹口气道:“今天这一战打得很被动啊!想不到一支伪军居然会这么强悍。”

    陈庆沉声道:“这次攻城战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的各种不足,但也给我们带来了宝贵的教训和经验,告诉我们,随时随地都不能轻敌,轻敌必败!”

    杨元清惭愧道:“指挥使说得对,我们确实有点轻敌了。”

    陈庆索性又派人去把杨桦等三名准备将找来。

    “我想利用这次机会,给大家总结一下这场攻城战的经验教训,大家都可以补充。”

    陈庆平静对众人道:“杨副将说这次攻城战我们打得很被动,确实很被动,我想主要有三方面原因吧!”

    杨桦、郑平、罗甘三人都神情肃然,聆听主将的总结。

    “一方面是对方主将布兵比较有经验,用弓箭压制住我们,开始我还不理解,我们弓弩手都躲在城垛后,他的弓弩阵有什么用,后来才知道,他的军队攻城时,就几乎没有压力了,很顺利地杀到城头。”

    杨元清点点头,“对方主将有经验是一方面,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士兵很悍勇,和我们平时接触的汉军完全不一样。”

    陈庆笑了笑道:“你没发现他们虽然自称为汉军,其实并不是汉人!”

    杨元清愕然,他凝神想了想道:“指挥使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好像是这样,脸孔是和我们不太一样。”

    “他们应该是西军中的藩兵,羌人、党项人之类,善于山地作战,攻城也是他们的强项,他们的战斗力不亚于女真军,今天算是见识了他们的强悍。”

    陈庆看了一眼旁边的郑平、杨桦和罗甘,又继续道:“第三个原因就是我们自身的守城经验不足,不知道对付敌军的攻城梯才是关键,而且我们明明在麒麟寨使用滚木发挥了巨大作用,在守城的时候,却没有想起来使用大石和滚木,真的不应该啊!”

    说到采石,郑平最有发言权,他可是采到一块几千斤重的‘帝王之石’,骗过了箭筈关的守军。

    他笑道:“指挥使,峡谷内采石很容易,伐木其实也不难,南面两里外的开阔处就有一片松林。”

    “你说得对,亡羊补牢,未为不晚!”

    陈庆当即命令郑平和杨桦各带两百士兵去采石伐木,准备滚木礌石。

    ............

    夏进的军队在试探性地进攻了关城后,便没有再继续进攻,夏进接到了完颜乌鲁的快马传信,命令他在陇州打造攻城武器。

    夏进在陇州强征了三百多名木匠和铁匠,又命令士兵去四周伐木,搜集百姓家中的铁器,着手打造攻城梯。

    与此同时,完颜乌鲁率领一万女真骑兵和两万伪军以及数千辆大车,离开了平凉府,浩浩荡荡向箭筈关杀来。

    关道上,黑压压的金兵延绵十几里,旌旗招展,鼓声隆隆、号角呜咽,前面是一万女真骑兵,他们个个相貌凶悍,体格强壮,骑在战马上,后背弓箭盾牌,手执长矛,杀气腾腾,每个人的眼神中都带着一种野兽般的残忍。

    后面是两万汉军,他们既参与作战,同时也负责后勤保障,两万汉军盔明甲亮,精神振奋,每个人肩头扛着长矛,矛尖闪烁着寒光,密密麻麻的长矛变成矛的海洋。

    后面则是三千多辆大车,运载着大量的各种军备物资,甚至攻城武器也有,但唯独没有粮草,夏进运送的粮草就在汧阳县,他们就没必要再带粮食了。

    而此时,箭筈关城内的备战也到了最高潮的时刻。

第三十九章 备战

    ‘叮当!叮当!叮当!’

    在一处山崖下,十几名会打铁的士兵正满头大汗挥打铁锤,火烧得正旺,一根根通红的铁条在士兵们的铁锤下反复锻打。

    关城内没有生铁,他们便将一部分损坏的兵器熔解,得到了生铁,然后再打造成军队需要的兵器。

    在旁边已经摆放着几把打好的兵器,士兵们全力打造的兵器并非长矛战刀,而是乡下用来叉稻草的V形铁叉,它将成为对付攻城梯的利器。

    陈庆再稍稍改动一下,在底部留两个小横铁刺,这样可以防止铁叉底部嵌在梯子上。

    陈庆拾起一把铁叉仔细查看,又询问为首的押队几句。

    “指挥使!”

    郑平兴冲冲跑来,抱拳行礼笑道:“卑职已经选出十名神射手,请指挥使检验!”

    这些天陈庆发动士兵献计献策,一经采纳,将给予重奖,调动了士兵们的积极性,士兵们纷纷献计献策,使陈庆得到不少有益的意见。

    比如,士兵们建议增加城头上医务兵的数量,使受伤的士兵能尽快得到治疗止血,这是士兵们用生命总结出来的经验,大部分士兵都是止血不及时,失血过多而死,如果能够得到最快速度的救治,哪怕是包扎止血,也能救回很多人的性命。

    再比如士兵们建议在水壶里加一点酒,虽然喝多误事,但适当少喝几口,能够让人战胜胆怯,激发士兵的勇气。

    但这并非新办法,事实上,契丹士兵和女真士兵都携带了酒,喝几口烈酒不仅可以御寒,也能在关键时刻激发杀气。

    还有一名叫做鹿贵的士兵提出在关键时斩断最上面两根横档,就会出现敌军上不了城的奇效。

    别看陈庆两斧头斩断了攻城梯的扶手,那是因为他力量强大,而且那批攻城梯制作粗糙,完全不符合标准,真正的攻城梯扶手十分粗壮结实,很难砍断,铁钩也是多处捆绑,仅仅斩断一处也没有意义。

    所以这名士兵另辟蹊径,提出斩断横档,就很具有操作性了。

    陈庆为此亲自做试验,将唯一一架完整的攻城梯斩断两根横梁,虽然手还能碰到城头,但双脚却无从借力上攀了。

    这个办法获得了最佳提案,士兵鹿贵也因此得到赏银三十两,提升为斧手押队。

    但前提是要改造一批长柄大斧。

    选一批神射手是陈庆提出的想法,也是总结了第一次守城战的经验教训,也是他后世的经验,建立狙击手。

    陈庆发现突破城墙的敌军往往不是普通士兵,而至少是都头或者百夫长这样将领,这样的将领特别骁勇强悍,力量很大,一人能对付四五个敌人,这样就容易突破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些敌将在城头战之前射杀,那么就需要一批箭术高强的士兵来充当狙击手。

    郑平替陈庆挑了十名士兵,这十人都公认的射箭高手。

    “我需要十名射虎手,就看你们合不合格!”

    陈庆指着地上的神臂弩对十人道:“这就是你们的武器,百步外有木人靶,一个一个射给我看!”

    ………..

    箭筈关的备战在继续紧锣密鼓地进行,与此同时,和尚原之战也拉开了大幕,凤翔主将完颜没立,和东路主将完颜活女率领三万女真大军和数万汉军在渭南大营会师。

    三月初二,副将折合率一万军向和尚原西线发起了试探性的进攻,统制吴璘率领三千军队依靠地形优势反击敌军。

    双方激战两天两夜,金兵损失近半,不得不撤出了战场。

    金兵大营驻扎在十里外的黄牛铺,与和尚原的宋军进行对峙,完颜没立每日派数千伪军轮番进攻和尚原,实施骚扰策略。

    完颜没立已经意识到强攻和尚原损失太大,必须实施南北夹击才能取胜,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金兵就等完颜乌鲁率领的西路军及时赶到。

    吴阶站在营寨上眺望着远处十里外的金兵大营,他沉声问旁边的王彦,“你说,完颜没立在等什么?”

    王彦淡淡一笑,“他在等西线的兵力抵达我们身后,事实证明,单面作战他们不占优势,只有我们腹背受敌,他们才有获胜的希望。”

    吴阶深为赞同王彦的判断,他问道:“箭筈关那边有新消息吗?”

    “暂时没有新消息,不过我估计那边的大战也开始了,陈庆不会让我们失望。”

    吴阶沉思片刻道:“我就担心他们兵力不足,如果完颜没立发现西线军被阻断,一定会派军队去从南面进攻箭筈关,箭筈关一旦腹背受敌,恐怕很难守住了。”

    吴阶的头脑非常清醒,每个环节都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这盘棋他都输掉。

    他看一眼王彦,见王彦没有反对,便果断道:“我立刻派兵支援箭筈关!”

    …………..

    箭筈关城头上,每个将士的心都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

    关城下方,黑压压的大军列队在峡谷内,一眼望不见头,高举的长矛仿佛形成一片森林,杀气滔天。

    ‘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山谷中回荡,数万人一起举矛大喊:“杀——”

    喊声惊天动地,城头上的士兵皆变了脸色。

    陈庆眯着眼注视远处,远处隐约出现了大型攻城武器。

    这应该是对方用来攻打大散关的武器。

    这时,从队伍里奔来一名骑兵,手执弓箭,箭头上穿着一封信,骑马催马向城头疾奔而来。

    陈庆从士兵手上接过了神臂弩,举弩瞄准了骑兵,不等骑兵靠近关城,‘嗖!’的一箭射出,两百步外,一箭射中骑兵的咽喉,骑兵捂着咽喉栽落下地。

    城头上宋军将士无不凛然,,指挥使这一箭就代表了宋军的意志,血战到底,没有任何谈判余地。

    金兵却一片哗然,主将完颜乌鲁的脸色极为难看,冷冷道:“他们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他们!”

    他举起手令道:“后撤!”

    四万大军示威结束,开始一队队缓缓后撤,返回山谷外大营。

    此时后撤并非败退,而是像猛兽后退,是为了更好地向前扑杀。

    “指挥使,敌军今晚恐怕会有行动!”杨桦走上前,指了指城下的壕沟。

    陈庆点点头,他也想到了,敌军要进攻关城,第一件事必然是填平壕沟,三十余丈的壕沟,数千人一夜就能填平。

    陈庆抬头看了看晴朗天空,今晚应该是好天气,他冷笑一声道:“他们实在要填我们也拦不住,但既然是战争,他们就必须付出代价!”

    ………..

    “万户,卑职不敢违抗军令,但卑职只有两千三百人,还要抽出一部分兵力保护填沟士兵,一夜之间恐怕无法填完壕沟,恳请万户宽限几日。”

    完颜乌鲁冷冷看着跪在下方的夏进,不紧不慢道:“夏将军,我记得你是西夏人,原本姓李,为了不忘故国才改姓夏,我没说错吧!”

    夏进沉声道:“卑职履历一直如实上报,从无隐瞒,但让卑职一夜填完壕沟,卑职的手下势必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军队训练不易,恳请乌鲁将军三思!”

    “西夏皇帝有句话怎么说?和主帅讨价还价者,可斩三次!你既然是西夏人,这句话应该很熟悉。”

    夏进万般无奈,只能抱拳道:“卑职遵令!”

    完颜乌鲁又哼了一声道:“天亮前尚未填满壕沟,全军皆斩!”

    ………..

    一更时分,夏进率领两千余士兵出现在城池一里外。

    夏进脸色阴沉,他怎么没有想到完颜乌鲁会这样处置自己,就因为自己没有攻下箭筈关,便罚自己的军队今天负责填平壕沟。

    两千多人怎么可能在天亮之前填完这么深的壕沟?尤其在敌军武力的威胁下,但夏进没有办法,完颜乌鲁是铁了心要收拾自己了。

第四十章 填沟

    夜色清明,月朗星稀,一轮皎洁的半月挂在青幕一般的夜空,将清辉洒满了大地。

    关城下,一场特殊的战争正在紧张地进行,两千三百余名伪军士兵分为两批,三百人负责挖土装袋,两千人分成二十队,扛着泥土袋向数百步外的壕沟疾奔,将一只只泥土袋扔进壕沟。

    奔跑中不断有士兵一头栽倒,再也起不来。

    强劲的箭矢在夜空中疾飞,射向每一个奔跑的士兵........

    城头上,四百名宋军士兵也分成两队,一半负责举弩射击,另一半负责上弦,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弩手的足蹬上弦时间,基本上一支箭接着一支箭瞄准射击,加大了填沟士兵的伤亡。

    东南角,十名伪军士兵扛着泥袋疾奔,距离壕沟还是三十步,十几支强劲的弩箭迎面射来,夜色大大降低了士兵们的视度,弩矢到了身前他们才发现箭头闪烁的幽幽绿光。

    “啊!”几名士兵几乎同时惨叫,四名士兵被淬毒的弩矢射中,一头栽倒在地上,浑身抽搐起来。

    “别管他们,快跑!”

    为首士兵低喊一声,带着其他几名士兵继续奔跑,距离壕沟还有十步,又是几支箭射来,又倒下了三人,最后三人将泥袋扔进壕沟,转身奔跑,没跑几步,三人先后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一队队士兵就这样被城头上的弩矢射杀,到了五更时分,壕沟填了还不到一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运送泥袋的士兵却已经不足千人了,壕沟前方横七竖八躺满了被射杀的伪军士兵,光阵亡这一千多名士兵就足以填满剩下的半条壕沟了。

    “将军,弟兄伤亡太惨重,现在已是五更时分,才填了一半,恐怕完不成任务了。”

    夏进看了看夜空,嘶哑着声音问道:“还有多少弟兄?”

    “已不到七百人。”

    夏进心中猛地抽搐一下,一夜时间,就阵亡一千三百人。

    夏进想到完颜乌鲁的残酷无情,心中恨得滴血,他当即喝令道:“传令全体士兵集结!”

    不多时,疲惫不堪的士兵们重新集结起来,每个人浑身都是泥土,脸上充斥着沮丧、劳累和对死亡的麻木。

    投降宋军不可能,回军营也必死无疑,夏进心中一横,他没有出路了,只有率军逃亡西夏。

    “我们走!”

    夏进率领剩下的一千士兵迅速向谷口撤离,但他刚到谷口,两边忽然火光大作,数千汉军士兵从四周八方团团将他们包围。

    为首大将是一名独目将军,正是女真军中赫赫有名的汉人大将韩常,他在富平之战中失去一目,但武力不减,目前出任西线左副将,统领两万汉军。

    韩常一挥大刀,冷冷道:“大营在东,夏将军何故欲往西走?”

    夏进心中胆寒,完颜乌鲁居然设下伏兵对付自己,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本是西夏人,既然完颜主帅对我不容,我只能返回西夏,将军也是汉人,望将军理解!”

    韩常仰头大笑,他忽然笑容一收,冷冷道:“主帅命你拿下箭筈关,你却一战了之,你耽误了大军南下策略,主帅岂能饶你?”

    “可主帅让我制作攻城梯,并未让我继续作战!”

    “那不过是怕你投降宋军,才故意稳住你,你是堂堂统制,难道不知道军令如山?”

    夏进自知难以幸免,他忽然大喊一声,“突围!”

    便拨马向西北方向杀去,韩常冷笑一声,张弓搭箭,一箭射出。

    ‘噗!’

    这一箭力可穿铁,狼牙箭射穿了夏进的身体,从前胸透出,夏进惨叫一声,当即毙命。

    韩常大喝道:“一个不留,全军杀绝!”

    ...........

    天亮时,壕沟完全被填平了,最后由韩常出手,他派出一万大军,采用两人举盾掩护,一人背负泥袋的办法,一个时辰就将壕沟彻底填平,而中箭阵亡者也不过三百余人。

    还把所有的阵亡士兵都收走了,韩常心里清楚,一旦爆发疫病,他们将首当其冲,在处理阵亡士兵的事情上,他比宋军还要小心谨慎。

    城头上,鏖战一夜的士兵们都下城休息去了,城头又换了新的一批守城士兵,陈庆虽然参战到半夜,但他并不困倦,神情凝重地望着城下。

    他意识到了盾牌对关城的威胁,对方穿的是硬铠皮甲,如果手执盾牌,步弓和弩箭都射不穿盾牌、皮甲,虽然他们麒麟寨利用守城弓射穿了对方的皮甲,但那是因为有足够的高度,从十层楼的高度向下射箭,兵箭的加速度足以射穿盾牌,但这里只有三层楼高,如果是向上抛射,兵箭或许有可能射穿敌军盾牌。

    但不管怎么射,城头上只有三百士兵,最多能射杀千余人,但对上万人的进攻,却又无足轻重了。

    关键还是在攻城的肉搏战,这才是主要战场,之前自己过去看重弓箭,有点避重就轻了。

    “传令全部换成守城弓!”

    至于四十余架床弩,陈庆最后还是忍住了,那是他最后的杀器,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拿出来。

    杨桦率领一队队士兵将巨石和滚木送上城头,这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

    “呜——”

    号角声在山谷外吹响,陈庆的双眼眯成一条线,战争再度爆发了。

    “擂鼓,准备作战!”

    关城上顿时鼓声大作。

    …………

    六千大军喝喊着底沉口号,杀气凛冽,队列整齐,黑色盔甲的士兵组成的方阵俨如一幅黑旗覆盖在山谷中。

    全部都是伪军士兵,他们原本是士气低落、军纪散漫的宋军,投降金兵后,跟着豺狼学会了抢掠和杀戮,他们身体内的兽性被激发,战斗力也随之变得强悍。

    六千士兵手执长矛和盾牌在山谷列队而行,尘土飞扬,矛尖在阴暗的山谷中忽明忽暗,峡谷内杀气弥漫。

    队伍中有数十架攻城梯,都是专业工匠制作的军用攻城梯,坚固结实,包裹着牛皮,汧阳县木匠们制作的攻城梯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指挥这支大军的主将依旧是大将韩常,在后面远远跟随着两千女真骑兵,手执长矛或者利斧,他们既是监军,也是护卫,人群中簇拥着主帅完颜乌鲁和数十名女真大将。

    六千伪军士兵在距离关城一里外停下,韩常凝视关城片刻,关城狭窄,容纳不了太多军队,最多只能派出千余士兵进攻。

    “攻上城者赏钱百贯,攻进城者赏美女十名,钱一千贯!”

    金兵在战场上向来一诺如山,只要能活下来,悬赏一定能兑现,伪军士兵都激动得嗷嗷大喊起来。

    韩常战刀一挥,喝令道:“擂鼓!第一营出击!”

    “咚!咚!咚!”

    巨大的战鼓声骤然敲响,排列在前面的一千名伪军士兵扛着二十架攻城梯向关城冲过去........

    韩常一样身经百战,对方关城狭窄,最多只能容纳两三百人,他们的箭矢攻击不影响大局,何况士兵们都有盾牌,他用不着准备弓箭阵。

    城头上,陈庆冷冷望着潮水般冲来的一千敌军,他回头令道:“城内的守城弓同时射击!”

第四十一章 狼兵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城头上,三百名士兵手执守城弓排列成两行,箭尖向上六十度角。

    而在城内,五百名宋军士兵同样排列成五行,手执守城弓严阵以待,他们的箭矢将飞越城头,射向城外。

    进入六十步线了,陈庆下令道:“射击!”

    ‘梆!梆!梆!梆!’

    梆子声敲响,城头和城内的八百支箭一前一后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高高的弧线,随即在空中掉头向下,相当于十层楼高向下坠落,穿透力更加强大。

    完颜阿鲁凝视着射出的弓箭,淡淡道:“城内守军最多千余人!”

    “举盾!”

    第一营统领薛勇大喊,奔跑中的伪军士兵纷纷举起盾牌。

    强劲兵箭‘嗖!嗖!’落下,盾牌抵挡不住兵箭下坠的穿透力,纷纷被射穿,惨叫声响成一片,一百五十多名士兵被兵箭射中,一头栽倒在地上。

    剩下的伪军士兵继续狂奔,城头上的第二轮兵箭射出了.......

    陈庆手执盾牌和长枪在城头上评估兵箭的效果,两轮箭敌军伤亡目测接近三百人左右,和自己估计一样,射击角度偏高到六十度,兵箭就能达到足够破盾的高度,但这样一来也牺牲了距离,少射了轮箭矢。

    “斧手准备!”

    杨元清大喊一声,三十名手执长柄利斧的士兵站在城墙边,这时,进攻士兵冲过了已被填平的壕沟,蜂拥至城下.......

    与此同时,韩常下令道:“第二营冲上去!”

    鼓声大作,又是一千士兵向关城冲去........

    一架架攻城梯搭在城墙上,长长的铁钩钩住了城墙,手执长矛的伪军士兵举盾向城头攀去,城头上,一名斧手闪出,挥动大斧向横档劈砍,‘咔嚓!’一根横档被砍断了,接着着第二根和第三根也悉数被砍断,斧手闪身回去。

    为首攻城士兵也迅速攀到城头,他却意外发现,攻城梯上少了三根横档,竟然上不去了,伪军士兵一时愕然。

    “去死吧!”

    城头宋军士兵一声怒吼,一根沉甸甸的滚木从天而降,重重砸在为首士兵高举的盾牌上,盾牌被砸飞,士兵也站立不稳,向下滚落,连滚带撞,一连带下了五六名士兵。

    “咚!”坠落的巨木翻滚着落下,重重砸中一名士兵的头部,士兵被砸得脑浆迸裂,当场惨死。

    这只是一架梯子发生的一连串变故,事实上,所有的攻城梯都在上演同样的剧本,利斧挥砍、横档断裂,滚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下,

    惨叫声不断,攻城梯上的伪军士兵有些胆怯了,薛勇大怒,吼叫道:“给我攻上去,谁敢后退一步,立斩!”

    他话音刚落,三支强劲的弩箭从马面墙城头射下,他被三名射虎手同时锁定,三支箭都射向他的要害,头部和脖颈,这是暴露在盾牌外面的部位。

    神臂弩力量强大,箭速太快,薛勇刚意识到危险,但已经来不及,他连中三箭,额头血浆飞溅,脖子也被一箭射穿,仰头倒地而死。

    数百攻城士兵仓惶撤退,但第二轮一千人杀来了,在一千伪军士兵带领下,敌军再次向城头发动攻势,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如冰雹一般砸下,士兵不断从攻城梯上砸翻,城下的士兵血肉横飞,伤亡惨重。

    就在这时,收兵的钟声敲响了,‘当!当!当!’

    韩常终于注意到了问题,城头上的二十架攻城梯已经成了废物,士兵再勇猛也攻不上去。

    攻城士兵如潮水一般撤退,城头上乱箭齐发,不断有士兵中箭栽倒。

    这时,一名女真骑兵疾奔而来,高声问道:“大帅想知道,为什么撤军?”

    “请回禀大帅,攻城梯已被敌军破坏,无法再上城,我只能重新调整战术!”

    骑兵飞奔而去,向完颜阿鲁汇报,完颜阿鲁一时愕然,他没有看见梯子有什么变化啊!

    女真千夫长完颜辛在一旁道:“主帅,刚才看见有敌军士兵在城头挥舞大斧,他们的目标应该不是攻城士兵,很可能就是在破坏攻城梯!”

    完颜乌鲁低头想了片刻,忽然醒悟,“那就对了,对方一定是斩断了攻城梯的横杆,导致士兵无法上城。”

    众人这才恍然,纷纷道:“宋军这一招够毒辣的,不知韩将军怎么应对?”

    完颜阿鲁对士兵道:“告诉韩将军,不要考虑伤亡,必须用弓箭压制住对方!”

    …………

    完颜阿鲁的建议很正确,韩常也意识到自己轻敌了,他当即改变了策略。

    ‘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吹响,三千名士兵手执盾牌和弓箭列队而上,面对城头飞蝗射来的兵箭,士兵的盾牌抵挡不住,不断有人中箭栽倒。

    陈庆回头大喊道:“告诉杨将军,敌军弓箭阵来了,命令城内士兵立刻疏散!”

    三千金兵弓箭手迅速到位,他们放下了盾牌,举弓乱箭齐射,一团团箭矢仿佛乌云一般射向城头,压得城头宋军抬不起头。

    不少箭矢飞过了城墙,雨点般地落在城内空地上,正是刚才宋军士兵所站之地,片刻便插满了一大片,如果不是及时疏散,宋军必将伤亡惨重。

    但城头上宋军依旧用兵箭还击,他们距离城头数尺,兵箭改成三十度斜角疾射,数百支强大的兵箭腾空而起,如飞蝗一般斜射入密集的敌阵,在一串惨叫声中,近百名伪军士兵中箭栽倒。

    只是这点伤亡韩常已经不在意了,他战刀一挥,“出击!”

    “咚!咚!咚!”

    进攻的鼓声敲响了,两千金兵扛着三十架攻城梯如潮水一般向关城冲去。

    “万夫长,让我上吧!”身后出现一名身高超过两米的大将,身穿重铠,手提一杆长枪,肩宽背阔,双臂肌肉暴起,强壮无比,远看去就像一头金刚巨猿。

    他叫萧挞,是奚族黑山部首领,曾是辽军千夫长。

    投降金国后,韩常便以他为中心,从辽军中专门挑出一批强悍的奚族士兵,绰号狼兵,个个身高在一米九以上,强壮无比,悍不畏死,身穿重甲狼盔,也不畏惧箭矢,专门负责抢占城头。

    韩常手下有五百名奚族狼兵,但在富平之战中已阵亡过半,这次他只带了八十名狼兵南下。

    韩常点点头,“你若能杀死敌军主将,我赏钱五千贯,美女百人!”

    韩常还不知道,城内主将的悬赏可远远不止五千贯。

    “遵令!”

    萧挞率领八十名狼兵向关城奔去。

    两千金兵已杀到城下,城头上之前的攻城梯已被宋军抽走,新的三十架攻城重新架上城头。

    这时,数千支箭射向每一个垛口,几名斧手刚举起大斧,就连中十几箭,连人带斧惨叫着坠下城去。

    陈庆大喊:“用盾牌掩护斧头!”

    立刻有几名士兵举起盾牌,挡住了城垛,只露出一道缝隙,斧手挥动大斧砍了下去,‘咔嚓!’一根横档被斩断。

    但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斧手举斧再想砍,几支箭呼啸射来,正中执斧士兵的头部和胸口,斧手惨叫一声,仰面栽倒。

    三十架攻城梯被砍掉八架,但弓箭大阵发挥了巨大作用,暴风骤雨般的箭矢死死压制住城头,使宋军再也没有了斩断横梁的机会。

    城下数十名高大强壮的奚族狼兵手执盾牌,嘴里咬着战刀,俨如巨猿般攀梯而上……..

    城头上的滚木礌石砸翻了七八名狼兵,但还是有二十几名狼兵攀到城头,这时,射虎手的弩箭到了,十支强劲的弩箭分别射中他们脖子和头部,八名狼兵翻身栽了下去。

    五十名狼兵源源不断杀上城,很多狼兵已跳上城垛,拼命要杀进城头,守城士兵杀红了眼,用长矛从四面八方捅杀,不断将敌军杀下城,但又有狼兵冲上来。

    十几名狼兵已经跳进了城头,用盾牌和战刀和宋军士兵厮杀。

    陈庆大吼,“各司其职,不准乱了阵脚!”

    他率领五十名接应士兵杀了上去,长枪迎面疾刺,‘噗!’一枪刺穿一名狼兵的胸膛,枪尖一挑,狼兵惨叫一声,被挑落下城。

    另一处垛口被杀开了缺口,冲上去已来不及,陈庆索性取下弓箭,张弓搭箭,一张张野兽般的脸孔在他脑海里出现。

    他连射五箭,箭无虚发,五名刚冲上城头的狼兵咽喉和脸庞中箭,皆是一箭毙命,被杀散的宋军再度合拢,封住了缺口。

    “指挥使当心!”一名士兵大喊一声,

    陈庆本能向前低头,只觉后背重重一击,随即火辣辣地疼痛。

    他一回头,身后是一名相貌狰狞的狼兵首领,头戴银色狼盔,应该是一名千夫长,他身高超过两米,手执战刀,眼中闪烁着冷酷残暴的目光,连挥两刀,将两名救援的宋军士兵劈飞。

    千夫长萧挞一上城就盯住了陈庆,他连杀七八名宋军士兵,他极为狡猾,放弃了惹人注目的长枪,在混乱中绕到了陈庆身后,一刀向陈庆后颈斩去。

    只是陈庆反应太快,躲过致命一刀。

    陈庆毫不犹豫扑了上去,将这名狼兵首领扑倒,萧挞狂叫着挣扎,却被陈庆死死勒住脖颈。

    陈庆腾出左手,抽出箭矢向萧挞脸庞狠狠刺去,‘噗!’箭矢插进了对方左眼,萧挞嗷叫一声,血浆喷出,溅了陈庆一脸。

    陈庆拔出箭,箭杆上还插着眼珠,他又一箭向对方额头插去,萧挞歪头避散,一只耳朵被刺掉,他满脸血污,惨叫嘶吼,一只毛耸耸的大手捏住陈庆咽喉,企图捏碎他的咽喉。

    陈庆用膝盖压制萧挞的脖子,右手掰断了他的手指,对方却死死不肯松手,陈庆猛插十几箭,‘咔嚓!’箭矢折断,箭尖插进了额头,萧挞渐渐没有了生息……..

第四十二章 蹊径

    主将的勇猛也激发宋军士兵的斗志,十几名冲上城头的狼兵也悉数被杀死,射虎手更是发挥出色,将二十几名攻城梯上的狼兵悉数射杀,使宋军士兵扛住了第一波冲击。

    副将杨元清接过了指挥权,他大喊道:“指挥使只是受轻伤,大家不用担心。”

    他及时稳住了军心,指挥士兵用滚木礌石向敌军头顶砸去,斧手抓住机会,不断劈砍得手,三十架攻城梯已经有一大半失去了两根横档,敌军只剩下九架攻城梯。

    城头上砸下的巨石和滚木令进攻金兵伤亡惨重,城头尸体堆积如山,攻势明显减弱了。

    主将陈庆靠坐在女墙边,浑身脱力,眼前一阵阵发晕,这是失血的前兆。

    一名医兵正紧张地替他止血包扎,背后这一刀劈断了他的铁甲,砍出了一刀长三寸,深半寸的伤口,医兵担心不已,他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

    陈庆摆摆手,示意自己不碍事。

    ‘当!当!当!’撤军的钟声敲响,金兵高举盾牌,缓缓向后撤退。

    这是撤退,不是败退,金兵的规矩极为严厉,撤退之时谁敢背朝城墙奔逃,立刻会被监军斩杀,全家也会被充为奴隶。

    城头上宋军士兵士气大振,举矛欢呼起来。

    撤军令是完颜乌鲁下达的,韩常心中恼羞交加,他阵亡了两千士兵,还把狼兵千夫长萧挞赔进去了,还是没有能攻下城头。

    但事实摆在这里,他再恼怒也没有办法。

    韩常催马奔上前,抱拳道:“卑职无能,不能替元帅分忧!”

    完颜乌鲁摆摆手,“这不怪你,是敌军太狡猾,竟然斩断攻城梯横档,你的手下就算再勇猛也杀不上去。”

    “卑职可以把攻城梯横档改成生铁棒,就能破敌军这一招了。”

    “暂时不急攻城,换一个策略!”

    完颜乌鲁望着山顶,淡淡道:“他们虽然居高临下,但还有比他们更高的地方。”

    …………

    箭筈关位于陇山的一条支脉上,山势险绝,山顶上林木茂盛,人迹罕至,只有采药人和猎户才会下山林中出没。

    一支由一百二十余名女真士兵和伪军士兵组成的金兵队伍在一名猎户向导的带领下爬上了箭筈山。

    山上并无道路,荆棘遍布,怪石嶙峋,他们攀岩爬壁,穿过茂密的树林和荆棘丛,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才抵达箭筈山上方。

    一名女真士兵站在山顶向下探望,关城内的宋军士兵俨如蚂蚁一般,关城就像一块方木块卡在峡谷中央。

    “怎么样?”远处百夫长问道。

    女真士兵点点头,“下方就是关城,如果有足够的石块和巨木,确实可以向下发动攻击。”

    “弓箭呢?”

    百夫长走过来,探头看了看下方,眉头一皱道:“恐怕弓箭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以,关键还是要数量足够。”

    勘察了半天,猎户看了看天色,委婉对金兵道:“现在天黑得早,要回去得抓紧时间了。”

    百夫长并没有回去的想法,他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山上有路进入关城吗?”百夫长问道。

    猎户摇摇头,“路肯定没有,想下去,只能靠绳索一点点吊下去,这里到山脚至少有八十丈高,非常危险。”

    “如果我想去南面峡谷,有好走一点路吗?”

    “有倒是有,就是绕远三十里左右,有条小路可以下去,下面是一条很幽深狭窄的山谷,从山谷走出去,就是箭筈关南面五里处。”

    百夫长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山,又问道:“那对面呢?”

    猎户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上山时我就说过了,东面要远比西面好走,西面想上山,至少要到几十里外才能找到小路,而且都是悬崖峭壁。”

    女真百夫长出发前做足了功课,他们还特地从汧阳县找来原本驻扎在关城内的投降士兵一起上山。

    百夫长将一名伪军士兵找来,问他道:“关城内的水源在哪里?”

    伪军士兵抱拳道:“回禀将军,关城内的水源是在仓库后面的一个山洞里,是一股泉水,但它的发源地在哪里?卑职确实不知。”

    百夫长又向猎户望去,猎户满脸为难道:“山上确实有泉水,有三股泉水,可是我也不知道关城内的泉水是哪一股?”

    “带我们去一条一条找到它们!”

    ..........

    夜里,女真大营内依旧灯火通明,帅帐内,完颜乌鲁正和将领们商议攻打关隘的对策。

    “正如元帅的预料,对方的兵力最多一千人左右!”

    韩常高声对众人道:“虽然他们战斗力很顽强,但毕竟人数有限,我们只要大举押上,昼夜不停地攻打,卑职相信三天之内我们就能拿下关城!”

    完颜乌鲁摆摆手,“如果算上夏进的三千军队,我们损失已经到五千人了,其实兵力损失倒也无妨,关键是攻城武器,这是我们准备用来攻打大散关的武器,数量也不多。

    可短短一个上午,我们就损失了六十架攻城梯,占了总数的三成,虽然我们还有楼车、撞车,但我不想把它们都损耗在箭筈关上,所以我们需要转换思路,用另一种攻城方式了。”

    韩常很无奈,刚刚才找到一点攻城的感觉,又暂停了,自己的两千精锐士兵不就白白牺牲了吗?

    心中不满归不满,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毕竟他不是主将,又是汉人,没有决策权。

    这时,有士兵在帐外禀报:“大帅,探山队回来了!”

    完颜乌鲁大喜,连忙道:“让首领进来!”

    不多时,探山的百夫长快步走进大帐,他单膝跪下行一礼,将一张地图呈给了完颜乌鲁,“这是今天的收获,大帅关心的几个点都标注在上面了。”

    完颜乌鲁连忙接过地图细看,他指下山箭头问道:“可以从山顶下到关城内?”

    “回禀大帅,只能用绳索吊下去,中间有一处稍微缓冲的地方,但至少需要三十丈长的绳索攀下去,很容易被敌军发现!”

    这样就变成活靶子,不行!完颜阿鲁否决了用绳索下山的方案,又问道:“那去南城外的路有吗?”

    “有!只是比较绕远,路也不好走。”

    “还有关城内的水源呢,有没有找到?”

    “卑职找到三处泉水,最后都流入山体内,就不知道哪一口泉水是宋军的水源。”

    一片的韩常终于忍不住道:“大帅,宋军必然会有储存之水,断粮断水一般都是几个月的围困,和尚原那边开战在即,恐怕我们没有时间拖下去。”

    “我心里有数,山上只是辅助手段,我们多管齐下,我倒要看看,宋军有多少军队和我对抗?”

    ...........

    城内一样灯火通明,经过几场血战,陈庆和将领们也知道了他们的防御薄弱点在哪里?

    归根到底,还是他们的兵力人数太单薄了一点,形成不了强有力的打击,而且他们军队已伤亡近两百人,让陈庆着实担忧,如果敌军采取消耗战,他恐怕坚持不了几天。

    陈庆也很想发送鹰信向吴阶请求援军,但吴阶一共只给他两只信鹰,夺取关城时,已经发送了一只信鹰,剩下的一只信鹰是关城失守时发送,不是给他请求援军的。

    “我们不要指望援军,就算援军到来,也需要十几天时间。”

    房间里,陈庆对几名将领道:“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伤亡,当然我们不能指望敌军手下的留情,我的意思是说,尽量保护好士兵,比如盔甲、治伤等等,还有就是要严格防止出现意外伤亡。”

    杨元清不解问道:“指挥使说的意外伤亡是指什么?”

    “如果不是战场上伤亡,都应该算是意外伤亡,比如,士兵在清理战场时被装死的伤兵所害,再比如士兵巡逻时,被城外敌军探子射冷箭等等,这些伤亡只要当心,都不会发生,我们要坚决防止。”

    众人都默默点头,郑平道:“刚才指挥使提到了治伤,我们应该尽快让轻伤士兵恢复,重新投入战场,目前我们的轻伤士兵有三十七人,重伤士兵有十四人,这三十七人应该尽快救治。”

    “指挥使的伤情如何了?”杨桦忽然问道。

    众人这才想起,陈庆也受伤了,竟然把他给忽略了,众人一起向陈庆望去。

    陈庆微微笑道:“应该属于轻微伤,没有伤到筋骨,杨大志给我的伤药很管用,伤口已经结痂了,就等它尽快愈合。”

    “指挥使还是要当心,尽量这些天不要再动武,千万不要伤口迸裂,那就麻烦了。”

    陈庆点点头,目光落在罗甘身上,他见罗甘若有所思,却一直沉默不语。

    “罗甘,你也说两句!”

    罗甘微微欠身道:“卑职在考虑,金兵会不会出奇兵来夺取关隘?”

    陈庆心中一惊,他没有想到敌军出奇兵,连忙道:“具体说一说!”

    罗甘想了想道:“对于我们这种关隘而言,奇兵就只有两个方向,一个是地下,一个就是天上,我担心,敌军会不会从山上过来?”

第四十三章 火攻

    沉沉的夜色中,陈庆凝视着谷口,或许谷口的金兵主将也在远处凝视着关城。

    “指挥使觉得金兵会用奇兵吗?”杨元清走到他身边问道。

    陈庆抬头看了看黑黝黝的山体,点点头,“我来关城的第一天就有这个担心了,如果敌军从我们头顶发动攻势,我们该如何应对?”

    说到这,陈庆回头对杨元清道:“就算高空坠物我们也能躲闪,我担心的是敌军切断水源,动员士兵们,寻找一切容器装水,从现在开始,除了喝水做饭和治疗伤员,其他用水都全部停止!”

    .........

    陈庆的担心并没有错,次日下午,一名士兵飞奔而来,远远大喊道:“指挥使!指挥使!”

    陈庆走出房门,“怎么回事?”

    “您最好去看一看,山洞那边。”

    陈庆带着都头们来到了储水山洞,陈庆伸手触摸长满青苔的石壁,水流已经没有了,而另一侧流入石缝的泉水也已断流。

    “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是刚刚发现,立刻通知了指挥使!”

    陈庆点点头,对罗甘道:“看来你的判断是对的,敌军确实在我们头顶上动手了。”

    “卑职建议仓库要转移,距离石壁太近了,很容易遭到攻击!”

    罗甘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说到点子上,不过现在先要解决水的问题,陈庆又回头问杨元清,“士兵们有储存水吗?”

    “昨晚就开始了,所有的容器,甚至包括暂时用不到的头盔也用来储水,昨晚水池都快舀干了!”

    陈庆见水池已经重新注满,他一颗心稍稍放下。

    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阵骚动,有士兵大喊:“又来了!”

    陈庆带着将领们向洞口走去,刚到洞口,只见头顶上落下一个烈焰熊熊的大火球,大小如一个磨盘,重重砸在仓库的屋顶上,又弹飞出去,远处地上有两个正在燃烧的火球。

    其中一个火球‘嘭!嘭!’连续炸开了,声音巨响,火焰迸射,一股黑烟腾空而起。

    “是火蒺藜!”

    将士们都惊呼起来,他们太熟悉了,是火药武器中的蒺藜。

    杨桦走上前捡起一枚黑色的颗粒递给陈庆,陈庆接过这颗沉甸甸的铁蒺藜,很像一颗小刺梨,只不过尖刺更细更长,人踩中就会刺穿鞋底。

    “这就是铁蒺藜!”

    杨桦沉声道:“是我们西军对付西夏骑兵的利器,主要是用来对付战马,用纸包火药炸开后抛洒,不过这铁蒺藜呈黑色,上面没有淬毒。”

    “如果淬毒会怎么样?”陈庆又问道。

    “淬毒很麻烦,被一两颗射中倒问题不大,如果被射中多了,轻则伤残,重则丧命!”

    旁边杨元清补充道:“并不是金兵心慈手软,没有淬毒,应该是他们帐中没有火药匠,无法重新炮制,只能直接使用缴获的宋军火器。”

    这时,头顶上又抛下两个大火球,但这一次火球没有捆紧,落地后便砸散了,燃烧的火布抛洒一地,里面的火蒺藜都没有爆炸。

    头顶上的金兵也发现出了问题,便停止了抛下火球,士兵们小心翼翼上前,收集到二十个没有燃爆的火蒺藜。

    “指挥使,一共有二十枚火蒺藜。”

    火蒺藜如拳头大小,用皮纸制作,上面有一根用来抛射的细绳,陈庆来不及仔细研究,便吩咐郑平道:“带十几个弟兄把铁蒺藜收拢起来,别踩着了!”

    “遵令!”郑平飞奔而去。

    陈庆又对罗甘道:“现在撤离仓库物资来不及,你带士兵用石块把所有仓库门都砌封,不要让大火烧着门了。”

    “卑职明白了!”

    敌军用火攻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点燃并烧毁仓库,铁蒺藜是想伤及救火的士兵,可惜想得挺好,但现实却很苍白,仓库都是用石头砌成,只要仓库门不被大火点燃,敌军用火攻毫无意义。

    郑平带领士兵很快收集到一百七十多枚很小的铁蒺藜,还有二十几枚没有点燃的火蒺藜。

    郑平将一堆用布包着的铁蒺藜放在桌上,满脸瞧不起这种火器。

    “依我看,这种火蒺藜就是虚张声势,其实卵用没有,必须要先把烙铁烧红,烙铁捅进去点燃里面的火药,然后再甩出去,最多甩七八丈远,一只火蒺藜中只有八颗小铁蒺藜,你说多麻烦,我还不如用手直接抓一把铁蒺藜洒出去。”

    北宋时期还没有发明导火索,所以点燃火器一直是件麻烦事,而且在战场上只起到一种辅助作用,不能直接杀伤敌军,所以各种火器发明了很多年,一直就是一种鸡肋的存在,刚开始靠爆炸声、浓烟和火光唬住了辽军和西夏军,但大家习惯以后,宋军的火器就根本阻挡不了辽兵和金兵的进攻。

    除非是一桶火药发生燃爆,那种气浪和冲击波确实有一定的杀伤力,可是成本不合算,火药更多是时候是用来助燃,而不是爆炸。

    杨元清看了看火器,对陈庆道:“其实我们更应该关注敌军在山顶上的活动,他们不光断了我们的水源,会不会夜里爬下山崖?我更担心敌军绕到南面去,向南城发动进攻!”

    “你说得对,我们必须要有所防备!”

    这时,远处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陈庆脸色一变,敌军又要发动进攻了。

    山谷内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不多时,十几名健牛拖拽着五架大型投石机,这种投石机是由金兵工匠们连夜组装而成,投石机高达一丈,长长的抛竿长达三丈,可将五十斤的重物抛出两百步远。

    每架投石机需要二十余人操纵,后面还跟着数十辆骡车,满载着各种攻城的物资。

    两千伪军和一千女真骑兵列队而行,今天的进攻主将是一名女真千夫长,叫做完颜赤木,是完颜乌鲁的心腹大将,善于用器械攻城。

    不多时,五架大型投石机在两百步外一字排开,每架投石机的两侧各放一面巨大的挡板,挡板厚达三寸,上面还用两层厚厚的熟牛皮覆盖,即使宋军使用床弩或者神臂弩也未必能射穿它。

    巨大的压力笼罩在关城上,面对五头巨兽一般的投石机,宋军一时间竟然无计可施。

    陈庆注视片刻,随即令道:“命令射虎手射击投石机上捆绑的皮带!”

    捆绑皮带或许是投石机的软肋,但想射断它,又谈何容易?

    投石机吱吱嘎嘎拉开了,‘嘭!嘭!嘭!’

    连续发射了,五个黑点腾空而起,向从城头呼啸着飞来。

    “快蹲下!”杨元清大喊。

    城头上士兵纷纷卧倒,砰!砰!巨大的投石砸中了城墙和城头,发出一片木头的碎裂声。

    “不对!不是巨石。”

    陈庆一回头,只见一只大木桶完全碎裂了,只剩下两根铁圈,浓黑的火油流满了一地,城头、城墙上和城头,到处都是泼溅的火油。

    “不好,敌军要用火攻!”

    陈庆大喊一声,金兵的第二轮进攻来了,是五只巨大的火球,在空中熊熊燃烧,携带着烟火向城头飞来。

    火球砸中城头,立刻碎裂成漫天的小火团,四下抛洒,还有点燃了火药小包,使火势更加炽烈。

    “轰!”城头燃烧起来,士兵们纷纷躲闪........

    陈庆望着敌军的第三轮进攻投掷而来,竟然还是木桶,他当即立断大喊道:“全体士兵撤下城头!”

    士兵们沿着甬道向城下奔去,投掷而来的五只木桶内有火油,也有助燃的火药,使城上城下的火势更加凶猛,渐渐将城头吞没了。

    这是关城内的士兵也大喊起来,原来山顶上的金兵也抛下了一只只装满火油的大木桶,还有混合着火药的火球,跟着抛扔下来........

    不多时,整个箭筈关内外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火焰滔天,浓烟弥漫,声势骇人,外面喊杀声震天.......

    “指挥使,我们恐怕抵挡不住了,撤退吧!”几名都头脸色都变了。

    “不!”

    陈庆眼睛里赤焰飞腾,火光冲天,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坚定,摇摇头道:“除非我们全部战死,否则女真人休想杀进关城一步!”

第四十四章 偷袭

    金兵攻击了整整一夜,整个关城都被浓烟弥漫,士兵们用布沾水后捂住口鼻,在主将陈庆的指挥下和火焰抗争。

    这就是完颜乌鲁使用火攻的图谋,迫使宋军在慌乱之中耗尽宝贵的水源,没有饮水,宋军只能弃关南撤,他们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占领箭筈关。

    只可惜完颜乌鲁遇到的是比一般宋将多出八百年经验的陈庆,他根本就没有使用宝贵的水来灭火,而是用泥沙土,这才是对付油火的绝招。

    罗甘率领八十名士兵用泥土不断掩埋仓库大院内的火油,从刚开始的混乱到后面渐渐配合默契,有人铲土、有人挑担、有人掩埋,各司其职.......

    最让人担心的仓库没有任何损失,营房烧毁一半,各种物资都及时向南撤离,整个城墙被烟火熏成了黑色,上面布满一层黑灰,城内地上也是,十几间营房的大梁被烧毁,坍塌了,只剩下残垣断壁。

    城头上来不及搬走的一百多根滚木被烧成了焦炭,城楼被彻底烧毁,变成一片白地,就连吊桥也被烧成焦炭,承受不住重量而轰然断裂,只剩下半个吊桥挂在城墙上,像门帘子一般,正好挡住了城门。

    士兵们都熏得浑身烟黑,脸上、身上都是一片漆黑,只剩下眼睛是白色的,不过得益于主将陈庆的经验和将领们指挥得力,没有一个士兵伤亡,就算受伤的士兵也及时转移到了南面空地上。

    清晨下起了蒙蒙细雨,这是万物复苏的春水,士兵们都抬起头,享受着春水的滋润,让细雨洗去他们身上污渍,细细的春雨浇灭了每个人心中滋生的恐惧。

    “指挥使!”

    文弱的书生杜敏拿着一卷纸,找到了陈庆。

    他忙着给士兵们写信,但写着写着,家信都变成了士兵们留给家人的遗言,这一封封平淡却又感人肺腑的家信,让杜敏彻底懂了,什么叫做家国情怀。

    “杜先生,怎么了?”陈庆迎上前问道。

    “我昨晚转移文书时发现了这个,我觉得蛮重要的。”

    陈庆接过纸卷打开,竟然是一幅关城地图,虽然很简单,却把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都绘制出来了。

    “这是........”

    陈庆指着从山顶垂下的一条细线,底部是一个半圆的洞,“这就是山泉水源。”陈庆认出这条细线。

    “指挥使,再看这条线!”郑平指着山顶上的另一条细线道。

    这条细线绕了很大一个弯,最后从山顶上延伸向下,落入一条峡谷中,下面有标识,‘峡谷一线天,距离城南约五里,将军断碑处。’

    陈庆的目光变得严峻起来,如果他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一条小道,可以绕到城南,这就是他们最担心的南北夹击。

    杨元清也点点头,“应该是一条穿山密道,通往一条很窄的峡谷内,出口就在将军断碑旁边!”

    “指挥使,让我带弟兄们去吧!”郑平上前请缨。

    郑平头脑灵活,他让处理这种突发情况确实比较合适,陈庆欣然答应了,“你带五十名弟兄前去,多带些军弩箭矢。”

    “指挥使再给我两桶火油,把我逼急了,烧他娘的。”

    陈庆点点头笑道:“把铁蒺藜一起拿走,再带几斤砒霜,你自己看着办!”

    郑平带着五十名士兵和十几匹马,驮着大量的箭矢物资走了。

    就在这时,北面再度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呜——’

    摘果子的敌军来了!

    ..........

    完颜乌鲁亲自率领三千骑兵来到关城下。

    关城已经被烧得一片漆黑,吊桥也被烧成两截,极为难看地挂在城门前,城楼也不见了。

    只是城头上的宋军战旗依然矗立,城垛前密密麻麻站满了士兵。

    完颜乌鲁居然觉得很不爽,关城依旧矗立,士兵依然精神抖擞,盔明甲亮,根本就没有什么变化嘛!

    千夫长完颜赤木低声道:“或许对方是在装样子给我们看,卑职认为,经过昨晚的烈火,他们的水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完颜乌鲁点点头,完颜赤木的话说到他心坎上了,昨晚烈火焚城,对方会眼睁睁看着仓库被烧毁吗?不可能,他们必然取水灭火。

    虽然是这样判断,但完颜乌鲁也知道他们耽误时间太久,攻打和尚原的战役应该已经爆发.

    其实和尚原的输赢他并不在意,只是这帮宋军令人恼火,千余人便把自己的三万人死死挡住,着实让他脸上无光.

    完颜乌鲁当即对韩常道:“本帅再给你四十架攻城梯,天黑前务必攻下关城!”

    ...........

    在箭筈关以南约五十里外的吴家镇,一支两千人的宋军正疾速向北行军,主将是统领杨政,都统制吴嶙的心腹爱将,奉吴阶之令前去支援箭筈关.

    虽然他的军职比陈庆要高,但陈庆才是箭筈关防御使,杨政不能喧宾夺主,最多是协助陈庆守城,出发前吴阶再三叮嘱过他。

    他们刚经过吴家镇不到两里,后面忽然尘土飞扬,马蹄轰鸣。

    “杨将军,是女真骑兵!”一名斥候奔上来大喊。

    杨政脸色一变,急问道:“有多少人?”

    “五百骑兵左右!”

    五百骑兵不算多,可以一战。

    杨政当即喝令道:“全军列阵,准备迎战!”

    两千宋军士兵迅速列阵,这时,女真骑兵也在一里外停止了奔驰,尘土散去,露出了他们的尊容。

    很巧,这支女真骑兵也是赶去箭筈关打探情况,西路金兵迟迟未到,完颜没立也有点急了,他便派一名千夫长率五百骑兵赶赴箭筈关查看情况。

    半个时辰前,这支女真骑兵便听说前面有一支宋军队伍,他们紧追慢赶,终于在吴家镇赶上了对方。

    千夫长完颜立贵眯眼望着对面的宋军士兵,对方军队人数不多,还是步兵。

    他挥刀大喊了:“杀光他们,以人头记功!”

    五百女真骑兵手执长矛和弓箭,他们骤然发动了,骑兵纵马疾奔,箭矢铺天盖地射向对方大阵。

    ............

    峡谷内,郑平率领五十名弟兄找到了距离军城约五里的将军碑,这原本是纪念唐初将领薛万钧率军平定梁师都而立下的记功碑,又叫薛将军碑。

    只是经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将军碑只剩下一小半残碑,之前还有一座木亭子,但木亭子也被金兵放火烧毁,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还是比较好找,郑平找到将军碑的同时,也发现了那条一线天峡谷,它叫碑亭谷,深约数里,最宽处可以三人并肩,但最窄处只能一人行走,上面是呈一条线的天空。

    郑平率军刚到谷口,便听见峡谷内有人在大喊,“前面有亮光,应该就是出口了!”

    郑平大吃一惊,急令道:“弓弩准备!”

    士兵们也顾不得收拾,纷纷取下军弩张弦装箭,蹲成数排,一支支冷冰冰的弩矢瞄准了狭窄的山谷内。

    山谷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深处的情况,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传来,出现了几名伪军士兵。

    “第一排射!”郑平冷静地下令道。

    第一排五支弩箭射出,里面为首士兵一眼看见了谷口的宋军,吓得他大叫起来,随即变成惨叫,一头栽倒。

    后面三名士兵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又是十几支弩矢射出,纷纷中箭栽倒。

    “前面有宋军埋伏!”

    山谷有人大喊,随即急促的脚步声向里面奔跑,约有四五人左右,脚步渐渐没有了声息,应该是跑远了,看样子,他们是一队负责打前阵的探哨。

    “小乙,你赶紧熬毒!”

    郑平吩咐一声,便冲了进去,很快便从里面拖出一名受伤未死的敌军士兵。

第四十五章 再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被抓获的伪军士兵身受重伤,临死前说出了敌军的情况,有一千金兵准备翻山越岭来关城南面实施偷袭,他们是前锋小队,只有二十人。

    竟然有一千人,郑平暗暗吃惊,自己只有五十人。

    他心念一转,骂道:“他娘的,人死鸟朝天,怕个屁啊!”

    话虽这样说,他还派一名士兵赶回去向指挥使汇报,火油不够,他还需要一些。

    这时,赵小乙已经用铁锅熬好了毒药,士兵们将数百枚铁蒺藜都倒了进去。

    别看郑平长得心宽体胖,他实际上一肚子坏水,最擅长使用各种阴毒的手段。

    他打量一下峡谷,见里面十分狭窄,通风不畅,郑平不由眼珠一转,回头吩咐一名伍长道:“你多带几名弟兄去砍一些松枝回来,要新鲜的松枝,越多越好。”

    “遵令!”

    伍长行一礼,带着十几名士兵前往北面的松林。

    郑平又带着十几名弟兄将数百枚淬毒的铁蒺藜撒进了峡谷一里内。

    士兵们手执盾牌和弓弩,严阵以待。

    餐桌已经布置好,刀箸也已在手,下面就等着上菜了。

    等了半个时辰,敌军没有等到,松枝倒先来了,一百多名宋军士兵送来了大量的松枝,郑平的手下在松林内遇到了正在伐木宋军士兵,松枝有现成的,众人一起动手,送来了十几大车松枝。

    “够了,够了,兄弟们去忙吧!这边我来对付。”

    郑平说得言不由衷,他恨不得把这些士兵全部留下,但想想关城那边压力更大,他只好放弃这个非份的念头。

    士兵们刚走,峡谷内便传来一声惨叫,有人踩中铁蒺藜了。

    “快!堆上松枝。”

    众人七手八脚在谷口堆上一人高的松枝,淋上火油,又撒了几大勺火药,郑平瞥了一眼铁锅剩下的毒药汁,眼珠一转。

    “把这些毒药也倒进去!”

    松枝点燃了,浓烟滚滚,向峡谷内灌去。

    ........

    吴家镇的激战打了近一个时辰,双方皆伤亡惨重,金兵战斗力十分骁勇,虽然以一敌四,但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占据了上风,掌握了主动权。

    他们借助高速机动的骑兵和强大的骑射能力,不断冲击宋军阵形,当形势对他们不利,他们立刻撤走,整顿好军队又卷土再来,如此反复,使宋军十分被动,短短一个多时辰,宋军士兵已伤亡过半,但金兵也损失了近二百人。

    一名都头大喊道:“杨将军,这样打下去我们会全军覆灭,赶紧撤吧!”

    杨政也身中一箭,他苦笑了一声道:“军队一撤才会全军覆灭,女真骑兵绝不会放过我们,再坚持下去,金兵不会死战,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呜!’

    远处的女真骑兵又开始集结了,杨政大喊:“弟兄们,和金兵拼了!”

    宋军士兵齐声大吼,迅速结成长矛方阵。

    ..........

    “咚!咚!咚!”

    箭筈关的战鼓声惊天动地,金兵攻势如潮,韩常投入了八千军队,不惜一切代价攻打关城。

    他用铺天盖地的箭矢压制住对方,士兵随即扛着攻城梯大举押上。

    韩常吸取了教训,他将攻城梯前四根横档全部换成精钢棍,宋军再也休想斩断它们。

    这一招果然管用,宋军的利斧再也斩不断横档,还白白赔了几名斧手的性命,被乱箭射杀。

    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攻城士兵不断惨叫着翻滚坠下,也有士兵攻上城头,站在城垛前和守军激战,

    双方都杀红了眼,一名虬须伪军将领力量强大,他手握盾牌和短矛,在城头上一连杀死了三名宋军士兵。

    一支弩箭从侧面‘嗖!’射来,正中虬须部将的脖子,他惨叫一声,身体摇摇欲坠,和他对阵的宋军士兵抓住机会,一矛刺穿他的胸膛,将他推下了城墙。

    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正是蹲在马面墙边的射虎手,十名射虎手专门射杀敌军将领和骁勇士兵,事实证明,他们的存在对于箭筈关的防御极其重要,他破坏了无数次敌军冲上城头的机会。

    陈庆后背有伤,无法使用兵器和弓箭,他只能指挥全体士兵防御城墙。

    “传令给罗都头,再上五十名弟兄支援城东!”

    “第十个防御位形势不妙,增援军队给我杀上去!”

    “杨将军!”

    陈庆大喊,杨元清抬头望来。

    陈庆指着他身后道:“那个黑大个子,他要突破了,斩他的下身!”

    杨元清一回头,只见一个身材强壮的黑大个手执巨盾拼命向上攀登,射虎手的几支冷箭都被他巨盾挡住,防御他的三名士兵已经快顶不住了。

    杨元清大吼一声,翻身冲了上去,一刀便从对方的巨盾缝隙下劈了进去。

    ‘咔嚓!’

    这一刀抓住黑大个的防御漏洞,将他的右腿一刀斩断。

    黑大个凄厉的惨叫一声,被三名宋军士兵掀了下去。

    杨元清回头向陈庆竖起了大拇指,陈庆也笑着回敬一个大拇指。

    战斗越来越血腥,陈庆却始终冷静如山,他眼光如炬,关注着每一个防御位的形势,一旦某个位置出现危机,他立刻调兵支援。

    正是他的有力指挥,使得城头攻防战虽然险像环生,但宋军始终牢牢守住城头,没有给敌军突破的机会。

    大将韩常神情凝重地注视着城头的攻防战,他心中着实有点沉重,对方虽然兵力不多,但城墙不宽,以至于几百人就能守住。

    但就算这样,对方的士气也太高昂,坚韧不倒,宋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骁勇善战了?

    他又看了看天色,太阳已西斜,韩常心中焦急起来,回头大喊道:“上攻城槌!”

    两百名士兵抱着一根巨大的攻城槌出现了,这是一棵大树的树干,一头削尖,长约五丈,两边各有五十人托底抱着,另外一百人则高举盾牌护卫。

    远看就像一只长满了鳞片的蜈蚣。

    攻城槌立刻被城头上的士兵发现了,士兵跑去报告主将陈庆。

    陈庆快步来到马面城头,马面城头正下方挂着半扇吊桥,两侧下方都是斜坡,不方便攻城,只有这里比较安全,没有敌军进攻。

    几名士兵举着盾牌护卫着主将,陈庆向城下望去,一眼便看见蜈蚣一样的攻城槌队伍,正向城门奔来。

    “指挥使,那是攻城槌!”杨元清也出现在陈庆身边。

    如何对付敌军的攻城槌,陈庆和将领们专门讨论过,可以用兵箭或者神臂弩射穿对方的防护盾牌。

    但最有效的还是用滚木礌石,他们为此制定了一套应对方案。

    不过城门却意外得到了加持,那就是吊桥,吊桥被烧断成两截,其中半截吊桥被铁链拉拽着,正好吊在城门前,形成一个天然的城门防护壳。

    这无形就增加了攻城槌的难度,它必须先砸碎半截吊桥,才能继续攻城。

    陈庆点点头,对杨元清道:“按照既定方案对付攻城槌!”

    “遵令!”

    杨元清当即命令十名射虎手道:“瞄准攻城槌射击!”

    他又跑去墙边对十几名士兵喊道:“准备滚木礌石!”

    射虎手个个箭法高强,他们使用神臂弩,每个人身后还有两名士兵专门替他们上弦。

    ‘嗖!嗖!嗖!’

    十支强劲的木羽箭射出,前端是锋利的破甲箭头,是对付盾牌的利器。

    攻城槌队伍中立刻倒下了十名士兵,槌头向下一沉,险些落地,前端的防护罩也被破开,露出了抱槌士兵。

    射虎手们又各自换了一支已装好弩箭的神臂弩,再次瞄准射击。

    攻城槌队伍中又有十人被射杀,攻城槌失去平衡,轰然落地。

    韩常在远处看得清楚,心中顿时大怒,喝令道:“铜盾军上去掩护,给我继续冲门!”

    两百名手执铜盾士兵冲了上去,这就是为了对付宋军的神臂弩而准备的一支特殊军种,人数并不多。

    一方面是因为铜比较昂贵,不可能大规模锻造。

    另一方面,一面铜盾重三十余斤,不是一般人能举得动,都是特选士兵,个个身材魁梧,力大无穷。

    韩常部下一共有三支特殊军种,除了已经全军覆灭的奚族狼兵,然后就是铜盾军,还有一支特殊军队是火器军。

    在山顶上向下投掷火球的敌军就是火器营的士兵。

    两百名铜盾军手举铜盾挡住了宋军的射击,士兵重新抱起了攻城槌,在铜盾军的掩护下,向城门处冲来........

    杨元清回头厉声大喊:“取几桶火油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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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