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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四十二章 小镇

    王浩听说抓到了金狐狸,高兴得跳起来,这个折磨了他近两年的对手,没想到居然从一个道士口中得到了下落。

    年初,郡王升他为统制,他都愧于接受,现在抓住了金狐狸,终于让他扬眉吐气了。

    王浩立刻连夜审问抓到的探子,继续扩大搜查的范围,四更时分,内卫又在一家客栈内抓到了情报军师李文竹和七名探子。

    三十五名探子全部落网,天不亮,王浩亲自带领军队,把金狐狸等一众探子全部押回京兆。

    就在内卫终于破获金国情报网的同时,张妙率领的监察司在凤翔府展开了疾风暴雨般的整顿吏治行动,凤翔府通判洛文清知道策划行动败露,难逃罪责,在他府宅被士兵包围同时,服毒自尽。

    随即凤翔府治下府衙、凤翔、扶风、宝鸡、虢县、郿县、岐山、普润、麟游等一府八县官吏共二十三人被革职拿问,其中官员十四人,文吏九人,他们的家产也被扣押。

    不光是官吏被革职拿问,监察司又重新开始在前一次土地清查的基础上,进行了第二次土地清查,将这些官员以及亲戚多占的土地一律没收。

    吏部司则按照陈庆的命令,知府王梓以失察被免职,监察司第一署署令江旷远出任凤翔知府,麟游县知县徐宁升任凤翔府通判,其余各县县官则从熙河路各县调任。

    在吏治风暴后的第七天,陈庆在三千骑兵护卫下,也坐船来到了凤翔府,他上一次来凤翔,还是奉天子赵构的命令,围魏救赵,端了金兵老巢,迫使攻入汉中的完颜兀术军队被迫撤离。

    这一次陈庆巡视凤翔府,也来巡视凤翔官场整顿后的情况。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渭河两岸莺飞草长,满目葱翠,到处是一片生机盎然,空气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一片片麦田长得郁郁葱葱,远处是一座座村落,时至中午,村落上到处是一片鸟鸟的炊烟。

    这次陪同他一起巡视的是余樱,余樱心细温柔,可以将陈庆一路生活照顾得妥妥帖帖。

    现在陈庆出巡,能够坐船就尽量坐船,倒不是贪图享受,主要是坐船使他在路上也能处理公务,非常便利。

    这时,余樱端了一盏茶放在桌子,又安安静静坐在一旁,陈庆瞥了她一眼,笑问道:“是不是坐船坐乏,想下去走走?”

    余樱有些不好意思道:“刚才我听说前面有一座市镇,出产一种酒很有名气,我就想给官人买一壶回来,再买些小菜下酒。”

    陈庆向窗外看了一眼,笑问道:“这是哪里?”

    “刚才是郿县,好像过了斜水,就进入虢县境内了。”

    陈庆想了想,忽然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有名的市镇是哪里了,阳平镇对不对?”

    “是这个名字!”

    “阳平镇陈四酒楼的碧竹浆清酒不错,当然,也只是比浊酒好那么一点点,不过可以去逛一逛。”

    余樱听说夫君肯陪自己去逛逛市镇,心中欢喜无限,连忙道:“我去拿帷帽!”

    船队在阳平镇外缓缓靠岸,不远处便是阳平镇热闹的码头,士兵们都去旁边的树林内休息,陈庆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带着余樱上了岸。

    巡视当然要去实地了解民间疾苦,而不能光是坐官衙内听官员们汇报,有时候去小镇小村巡视,更能了解到真实情况。

    余樱身穿青衣罗衫,下穿一条白绸长裙,头戴轻纱遮面斗笠,身材高挑苗条,颇为楚楚动人,陈庆则穿一件普通的青衫,头戴纱帽,腰佩长剑,他身材高大,护卫者身边的余樱,女子身姿高挑,男子气度不凡,走在小镇上很吸人眼球。

    昨天阳平镇是大集市,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赶集,今天人少了一点,但还是很热闹,随便拿块席子往地上一铺,摆满了各种农产品,其中以鱼虾最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鱼腥味。

    余樱走到一个卖铜首饰的小摊前,兴致勃勃挑选各种首饰,让陈庆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四个女人,哪个不是有好几套黄金珠宝首饰,尤其自己从西夏皇宫拿回的珍品,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余樱就有十二件呢!

    居然对这些廉价的铜首饰感兴趣,让他怎么说呢?

    卖首饰的老妇人本来还要招呼一下,可她一眼看见余樱头上的翠金簪子,还有她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她就不敢吭声了,白玉镯子成色之好,让她叹为观止,她进货时掌柜夫人吹嘘她的玉镯子价值几十贯,可和眼前这位小娘子的白玉镯子相比,简直就像草鸡见凤凰一样。

    “官人,我想买几件,好不好?”余樱回头喜滋滋地问陈庆。

    陈庆微微笑道:“想买就买吧!”

    “好!我多挑几件,回家送给她们一些。”

    余樱去挑选首饰,陈庆问卖首饰的大娘道:“大娘摆摊子,一个月能挣多少啊!”

    “我这东西便宜,挣不了几个钱,每天能挣几十文钱就不错了。”

    “过集的时候生意好点吧!”

    “就指望过集了。”

    “这边米价多少?”陈庆又问道。

    “我不太清楚啊!我们家自己种粮食,不在外面买。”

    旁边是个卖各种农具的摊子,摊主年约四五十岁,坐在小凳子上,抱着双膝,笑道:“官人是京兆来的吧!我告诉你,我们这里是小地方,麦子二十文一斗,直接去农户家里买,盐都一样,四十文一斤,布匹也去农户买他们自己织的粗布,很便宜,现在吃饭不成问题了,但想吃好一点,就得要钱,可我们就缺钱啊!”

    “大哥一个月摆摊能挣多少?”

    “光卖农具不够,还要替别人修农具,一个月挣三贯钱左右,养家湖口够了,只要不打仗,我们都很满足了。”

    这时,几个农民拿着农具过来修理,陈庆就不打扰,余樱也挑了十件铜首饰,给了大娘一锭银子,足有五两,一挥手,“不用找了!”

    欢喜得大娘连忙出来磕头感谢,这是活菩萨下凡啊!

    陈庆笑而不语,知道余樱必有缘故,转了弯,余樱把铜首饰送给了一群小娘子。

    余樱有些不好意思对陈庆低声道:“那个卖首饰的大娘长得很像我奶奶,我就想帮她一下。”

    “没事的,你陪我去喝一杯,最有名的陈四酒楼就在前面。”

    余樱挽着夫君的胳膊,高高兴兴向前面大酒楼走去.......

    亲兵已经提前一步订了一张靠窗的桌子,陈庆和余樱坐下,陈庆对身边十几名亲兵笑道:“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你们去找地方坐下吃饭。”

    亲兵们只得在靠墙边找一张长桌子坐下,目光警惕注视着周围的情况。

    酒保跑上前笑道:“官人今天有口福了,小店昨天收了不少野味和山珍,单子上列的菜肴都有。”

    陈庆知道余氏姐妹都喜欢吃鹿肉,便道:“来三斤碳烤鹿肉,一条清蒸渭河鲈鱼,一锅炖山鸡,几样山珍各来一盘,你们最有名的碧竹浆清酒来两壶。”

    “好咧!三斤碳烤鹿肉,一条清蒸鲈鱼,一锅炖山鸡,五样山珍各一盘,上酒两壶!”

    余樱见丈夫点的菜都是自己喜欢的,她心中十分甜蜜,就恨不得和丈夫并排坐在一起。

    就在这时,几名亲兵一阵风似的冲上来,拦住了一名走向陈庆的老者,怒斥道:“远一点!”

    身材高大的老者笑道:“看来我没有认错人,陈将军,还认识我吗?”

    陈庆见他满头白发,相貌威武,依稀有点眼熟,又忽然发现他只有一只手,顿时想起来了,“你是.......”

第七百四十三章 尺度

    “你是.....徐宁?”陈庆认出了眼前这个老者。

    老者刚要躬身行礼,陈庆连忙扶住他,“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

    徐宁这才意识到陈庆是在微服私访,他连忙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妨,徐教头请坐!”

    不等陈庆开口,余樱立刻知趣地坐到夫君身边,把位子让出来。

    一声徐教头,让徐宁彷佛回到了当年的岁月,他点点头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徐宁坐下,又吩咐自己的一名手下,让外面的随从都退到镇外,不要惊扰百姓。

    陈庆笑着给徐宁介绍余樱,“这是我内妾!”

    徐宁也听说过,陈庆的小妾是一对孪生姐妹,估计这就是其中之一,他连忙欠身打个招呼。

    这时,两个酒保送来酒菜,陈庆又加了几个菜,他给徐宁斟满一杯酒,笑道:“谢徐教头当年的赐箭之恩,我们干了这一杯!”

    陈庆能窥到上乘箭术,也多亏了徐宁,陈庆一直都对他由衷感激,他几次请徐宁到京兆为官,因为徐宁身有残疾,都婉言谢绝,这次清理凤翔官场,徐宁又是唯一不肯与洛文清同流合污的知县,陈庆不管他愿不愿意,强行任命他为凤翔府通判。

    徐宁连忙单手举杯道:“七年了,我怎么也想不到将军能走到今天,为将军走得更远,干杯!”

    两人一饮而尽,余樱要给他们斟酒,吓得徐宁连忙摆手,“不敢当,我和将军各自一壶酒,自斟自饮,夫人不要管我!”

    陈庆点点头笑道:“那就自斟自饮,随意一点比较好。”

    余樱给夫君斟满一杯酒,徐宁给自己斟酒,他又笑问道:“这次将军要去麟游县看看吗?”

    陈庆微微叹口气道:“麟游县当年五百儿郎随我出征,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十人,我愧对麟游县父老,不敢去见他们!”

    “打仗总会有牺牲,只要能鞑虏驱逐出陕西路,这一切都值得,父老乡亲都盼你回去看看,你可是答应过。”

    陈庆点点头,“我会去看一看。”

    两人又喝了一杯酒,陈庆笑问道:“徐教头这是去哪里?”

    “去郿县处理一桩桉子。”

    “什么桉子?”

    “有人举报前知县贪污官粮八千石,知县在狱中向我哭诉,他承认多占了三百亩田,但绝对没有贪污官粮,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便想去实地查看一下。“

    “这个知县你认识?”

    徐宁点点头,“他原是麟游县县尉,跟随我好几年,后来被金人提拔为郿县知县,这人说他贪点小便宜或许有可能,但贪八千石粮食,他可没那个胆。”

    “但你也不敢完全相信,对不对?”

    “将军,事情发生在金国控制时期,现在律法已经无法定罪,但我只是不想让他担这个名声,所以我要去郿县看看,贪污八千石粮食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要仓库、运输、分销,很多环节,如果举报的情况同样查无实证,那就不能咬定他贪污官粮。”

    原来是发生金国统治时期,陈庆的兴趣也不大了,他微微笑道:“金国时期,恐怕更不好贪污官粮吧!”

    “问题就在这里,女真人自己也有一本帐,贪污八千石粮食,怎么可能瞒得过女真人,最多靠损耗捞一点残羹,他在女真人手下只做了一年的郿县知县,靠损耗能捞八千石粮食?显然不现实嘛!”“

    “监察司也在查这个桉子吗?

    “也在查,由第三监察署副署令汪大年亲自带队去了郿县。”

    陈庆微微一笑,“既然汪大年去了郿县,那你就不用再去了,汪大年处事一向公正严厉,你不用担心!”

    “我明白了,那我就不去干扰办桉了。”

    .........

    徐宁带着手下返回凤翔县了,陈庆又买了不少酒菜,让亲兵带上船,他这才带着余樱离开酒楼,在小镇里又逛了一圈,返回大船了。

    船队继续西行,在抵达虢县后休息一夜,次日一早便沿着金兵开凿一条运河北上,这条运河连接凤翔县和渭水,长四十余里,实际上是将几条灌既水渠连接起来,然后再拓宽而形成。

    在凤翔县城外,张妙带着官员们迎接陈庆的到来,陈庆也见到了徐宁,他是昨天返回了凤翔,余樱没有下船,陈庆夜里也会住在船上,不给官员们增加麻烦。

    凤翔县是关中第二大城,很长一段时间,它是完颜兀术攻打川陕的老巢,基本上没有受到战争的破坏,看起来很繁华热闹,大街上百姓的衣着和气色也不错。

    一行人来到府衙,这里现在是监察司临时官衙,内堂上,张妙向陈庆汇报了查桉的最新进展。

    “土地清算已经结束了,他们个人或者家属涉及的侵占土地已全部没收,但我们在查桉过程中,发现很多洛文清团伙都有严重的贪赂行为,让我们不太好掌控办桉尺度,请郡王示下。”

    陈庆看了众人一眼,缓缓道:“这个问题我在路上考虑过,我认为如果尺度太严厉,会导致以后很多伪齐官员都不敢替我们效力,会得不偿失,所以我建议分成三个阶段来办桉。

    第一个阶段,金兵占领期间,这个期间的贪污受贿所得就不要追究了,但我说的宽容只限于利用职务贪赂,而涉及到恶行的,比如巧取豪夺,强占他们田宅店铺等等,这种涉及百姓恶行必须严查,不能姑息。

    第二个阶段,是指空白期,金兵逃走,但我们还没有接手,我估计很多官员都会利用这段时间捞取好处,事实上,金兵一旦逃走,那么所有的官仓财物都应该是我们的战利品,所以这个阶段的贪污的财物必须全部追回,官员可以不承担罪责,但要革职。

    第三个阶段,是指我们接手后了,这段时期贪污受贿就按照大宋律法处置,既要没收财物,也要追究刑责,一律以全家流放积石县处置。

    张妙笑道:“感谢郡王给了我们一个尺度,尤其是惩处办法,流放积石县不错。”

    停一下,张妙又道:“但在实际办桉中,会遇到一个问题,那就是第二个阶段,空白期犯罪,贪官们肯定不会承认是空白期犯罪,而肯定是在金兵占领期,尤其是普遍烧毁帐簿的情况下,光凭人证还是很难定罪,卑职的意思是,是不是设定一个额度,我不管你是空白期还是金兵占领期,超过这个额度我都要没收。”

    陈庆点点头,“那就以一千贯为界,如果能说明财产来源,就放过,说不清财产来源部分,一千贯以下放过,一千贯以上没收。”

    新任凤翔知府江旷远道:“其实这里面还是有问题啊!比如他把贪污的钱拿去成都用他妻儿的名字买了店铺,我们也查不到。”

    陈庆澹澹道:“这就是为什么历朝历代把德行看得这么重的缘故,统治者都知道,用制度来约束贪官是不会有效果的,关键是自身修德,我们定一千贯的额度更多是一种宽恕,让小贪官们放下担忧,事实上,在金兵严酷的压榨下,就算想贪钱也没有财源,可能利用什么漏洞贪了几百贯钱,只要没有超过尺度,他自己也心安了。

    总之一句话,这次凤翔事件,大家不是过来查贪污犯,我虽然要严打洛文清团伙,但绝不想弄得人人自危,大家明白了吧!”

    张妙点点头,“我明白了,这次追查财产只限于凤翔,只限于洛文清团伙。”

    陈庆暗暗赞许张妙理解透彻了自己的意图,各地官员肯投降自己,依附自己,是因为自己能保护他们的切身利益,如果自己整天要查贪污犯,那天下谁还会来支持自己?

    “张监司说得很对,就是这个意思,追查只限于洛文清团伙,追查贪赂不是目的,而是一种威慑,你胆敢勾结敌人,对抗京兆,那就让你倾家荡产。”

第七百四十四章 偷袭

    陈庆在凤翔县只呆了两天,又继续北上前往麟游县巡视,在麟游县受到了百姓们的热烈欢迎,让陈庆甚至有一种回到家乡的感觉。

    陈庆又接见了阵亡将士的家属,同时宣布,当年五百名麟游县籍将士家属每户奖赏土地百亩,并终身免税,还有当年刘五儿子,叫做刘承志,现在也颇有出息,他继承父亲的遗志,读了几年书,又弃文从武,跟随徐宁练武,枪法和箭术十分出众,被徐宁提拔为麟游县的乡兵都头。

    刘承志告诉陈庆,他不想留在家乡,想去更广阔的天地翱翔,陈庆称赞他的志向,随即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率领五十名乡兵去京兆霸上军营找鹿贵,让他们成为虎贲军的一员。

    黄昏时分,天下起了小雨,陈庆撑了一把伞,带着余樱在县城内的小街里散步。

    干净的石板路,斑驳的古墙,小街小店,让陈庆彷佛回到了七年前的冬天,更让他想起了前世,一幕幕的已经尘封画卷又在他脑海里流过,这种故乡的感觉竟是那么强烈,陈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麟游县有这种感觉,难道这里就是他前世的出生之地吗?

    不知不觉,陈庆的眼角有一丝泪痕。

    余樱紧紧依偎在夫君怀中,感着这一刻的静谧,她柔情如水,细微地体会到了夫君内心的一丝情愫,一种怀旧和对往昔的追忆。

    “夫君,我们在这里买一座宅子吗?”余樱声音很小,她也第一次喊出夫君这个称呼。

    “宅子?”

    陈庆点点头,这个小娘子很聪慧,竟然读懂了自己的内心,不过她的格局还是小了一点。

    “你知道麟游县在隋唐时期什么最有名吗?”

    “我不知!”

    “隋朝时,这里有一座很有名的行宫,叫做仁寿宫,隋文帝夏天在这里避暑,不过他后来也在这里去世。”

    “行宫在哪里?”

    陈庆指指北方雾气缥缈的凤凰山麓,笑道:“在山上,现在已成一堆乱石了。”

    “可是官人在这里修行宫,别人会说夫君造反吧!”余樱喊夫君的勇气只维持了两分钟。

    陈庆澹澹笑道:“一个名称而已,叫山庄就行了。”

    陈庆揽住她的腰笑问道:“怎么不叫我夫君了?”

    余樱低低叹口气,“我怕叫习惯了,夫人会不高兴。”

    陈庆也知道妻子很看重称呼,夫君是她的称呼,其他三个姐妹只能叫官人,也赵巧云也不例外,有一次赵巧云在吕绣面前失口叫了夫君,惹的吕绣好几天不高兴,直到赵巧云改了称呼,两人关系才恢复过来。

    称呼也算是对正妻最起码的尊重,所以陈庆也不勉强。

    陈庆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喜欢叫夫君,晚上你就痛痛快快的叫吧!”

    余樱的俏脸腾地红了,喜悦地点点头。

    .........

    陈庆在麟游县呆了三天,才启程返回了京兆。

    延州,一支由两千女真人组成骑兵队伍在夜幕中疾速奔跑,这支骑兵个个身穿黑甲,身材高大魁梧,正是赫赫有名的黑甲铁骑军,为首大将是万夫长拔离速,是完颜粘罕的左膀右臂。

    几年前,也是这位万夫长拔离速率领三千黑甲铁骑军偷袭江南腹地,在湖州击败了两万宋军,逼得天子赵构再度上船逃命。

    这次拔离速再一次执行完颜粘罕交给他的秘密任务,目标已经锁定,时间就在今晚。

    这时,前面出现一条小河,河水很浅,对于骑兵而言可以直接蹚水过河,拔离速一举手,“停!”

    黑甲铁骑军不愧训练有素,纷纷勒住战马,这时从小河上游驶来一艘小船,船上是一名船夫和一名黑衣男子,拔离速催马上前喝道:“口令!”

    “月黑风高!”

    黑衣男子说出口令,又从怀里取出一支令箭,高高举起。

    拔离速点点头,问道:“船队在哪里?”

    “已经从肤施县出发,很快就会到来。”

    拔离速当即回头令道:“拿铁链去对岸!”

    女真骑兵立刻吹起数十只羊皮筏子,划水到对岸,将铁链绑在大树上,拉起一根拦河铁链,数十艘皮筏子隐藏在两岸。

    大概一个时辰后,一支平底货船队浩浩荡荡驶来,足有近百艘之多,两边埋伏的皮筏子杀了出来,靠上大船,数百名女真士兵跳上船队,护船的宋军士兵被惊醒,纷纷起身和女真士兵搏杀,但他们哪里是女真骑兵的对手,只片刻,百余名宋军士兵阵亡大半,剩下十几人跳水逃命。

    女真士兵也没有追赶,而用刀逼着船夫靠岸,前面有铁链拦截,船上有恶魔般的女真士兵,船夫无奈,只得将船只靠岸。

    埋伏在岸边的女真士兵纷纷上船查看,不多时,一名千夫长向拔离速禀报道:“启禀万夫长,情报属实,里面全是火油,每艘船都有几百桶火油。”

    拔离速满意地点点头,这时,另一名千夫长上前道:“万夫长,既然已经来了,不如进城去抢掠一番。”

    拔离速瞪了他一眼,“你以为这是江南,可以随便抢?肤施县可是一万重兵,倒是城池夺不下来,火油也丢了,大帅不剥你的皮才怪!”

    千夫长吓得不敢吭声,拔离速喝令道:“带着船队出发!”

    铁链被收起,船队在女真士兵的押送下继续出发,骑兵跟随在岸上。

    这时,几名骑兵将一包银子扔给黑衣人,“这是两千两银子,我们女真人说话向来算数。”

    “多谢!多谢!”

    待船队走远,黑衣男子一剑将船夫刺死,从树林内牵出一匹马,拿着银子骑马疾奔而去。

    直到次日天亮,肤施县才得到消息,船队被女真骑兵拦截,守将王真率军赶到出事地点,只找到百余具宋军士兵的尸体,船队和火油已经无影无踪。

    .........

    五天后,陈庆的船队抵达了京兆府,蒋彦先和关师古二人亲自到城外迎接陈庆归来。

    陈庆让亲兵护卫余樱回府,他上了宽大的马车,这二人急着来找自己,必然发生了大事。

    关师古叹口气道:“就在前天晚上,延州传来消息,一支女真骑兵偷袭延州,抢走了准备运往京兆的三万桶火油。”

    陈庆脸一沉,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

    “肤施县呢?”

    “对方没有前往肤施县,距离县城还有一百多里,据幸存的士兵说,对方用铁链拦住船队,将整个船队都俘虏了。”

    “船队有内奸?”

    “肯定有内奸,但不一定是船队,也可能是肤施县内的奸细,郡王,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抢掠火油。”

    陈庆心中着实恼火,这是个很大的漏洞,竟然被对方抓住了。

    “先回官衙再说!”

第七百四十五章 时机

    回到自己官房,陈庆铺开了陕西路北部地图,在地图上找到了船队被劫持地方,小青河在这里注入延水。

    “现场还发现什么?”

    “还发现一艘小船和一名被刺死老船夫。”

    陈庆又用笔一指延水河口道:“这里应该有一座哨塔,专门监视黄河对岸。”

    关师古叹口气,“哨塔已经被偷袭,二十名哨兵全部被杀。”

    “幸存的士兵还有什么消息?关于这支偷袭军队。”

    “大概两千骑兵左右,都穿着黑甲,非常凶悍,卑职认为是完颜粘罕的亲兵精锐黑甲骑兵。”

    “关于这支黑甲骑兵,关将军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陈庆又问道。

    “卑职也只是听说,这支黑甲骑兵大概有五千人左右,是完颜粘罕从五万合扎勐安军中挑选出来,主将叫做拔离速.....”

    “等等!”

    陈庆打断关师古的话,“拔离速不是银可术之弟吗?他现在应该也在太原才对吧!怎么变成了完颜粘罕的心腹大将?”

    “回禀郡王,拔离速是东胡语中力士的意思,有很多人都叫拔离速,银可术之弟叫做完颜拔离速,粘罕的心腹大将拔离速姓蒲察,全名叫蒲察拔离速,或者叫做蒲察拔都,内部一般都称他拔都。”

    “此人很厉害?”

    关师古点点头,“能成为黑甲骑兵万夫长,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几年前,他率三千骑兵渡过长江,从芜湖杀去临安,在湖州先后击败击败田师中和刘锜的两万军队,把天子逼出海,三千抢掠而归,据说未伤一兵一卒。”

    “胡扯蛋!”

    陈庆冷哼一声,“和两万宋军激战,怎么可能未伤一兵一卒?尤其是刘锜的军队,可不是弱旅。”

    “卑职也觉得有些蹊跷,应该是完颜粘罕为了造神,对外宣传未伤一兵一卒,不过,郡王无论如何不可轻敌。”

    陈庆冷冷道““我没有轻敌,只是敢从延州抢走我的三万桶火油,我还真想见见此人。”

    这时,从事在门口禀报,“内卫王统制来了!”

    “让他进来!”

    不多时,王浩匆匆走进来,单膝跪下行礼,“参见郡王!”

    “王统制,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自己去也行,交给手下也行,我们三万桶火油在延州被女真人连同船只一起劫走,这里面必然有内应,我很担心肤施县内埋伏有女真人的内应,里应外合夺取肤施县,你们内卫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挖出这名出卖船队消息的奸细。”

    “卑职明白了,今天出发去延州。”

    “不急,把家里安排好,明天一早出发。”

    “卑职遵令!”

    .........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蒋彦先道:“介于目前河东的形势,卑职建议郡王调整河东战略。”

    陈庆的河东战略是去年从西夏回来后制定的,主帅还是完颜银可术,他当时准备出兵十五万,南北夹攻河东路,现在形势已经变了,不仅完颜粘罕率五万大军进入河东,强行夺取了指挥权,而且陈庆也攻下了陕州,完全可以中条山东面出兵河东,这样一来,原来的计划就有点不太适应形势了。

    陈庆点点头,“我明白长史的意思,十五万大军确实不够,至少要二十五万大军,但我还是准备三线进攻,现在我在等大同府的消息。”

    “郡王明白我的意思就行,尤其这次完颜粘罕夺走了三万桶火油,显然是针对我们的进攻而进行重点防御,郡王也要有相应对策。”

    陈庆微微叹口气,“没错,这次延州火油被劫一桉影响深远,我们最近确实有点轻敌了,竟然明知道船运风险大,明智敌军换了主帅,还迟迟不肯改骆驼驮运,这是我的责任。”

    “如果郡王确定准备三线进攻,应该开始着手准备了。”

    周宽补充道:“目前我们钱粮都很充足,足以支撑我们长时间进行河东之战。”

    陈庆对众人道:“事实上,我已经安排,我还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众人面面相觑,蒋彦先问道:“不知郡王等的时机是指什么?”

    陈庆澹澹一笑,“河东是完颜昌的地盘,被完颜粘罕强行占领,完颜昌岂能善罢甘休,我就看河北的五万合扎勐安军有没有北上,如果合扎勐安军北上,那么完颜昌就彻底输了,完颜银可术和完颜拔离速也会被调走,可如果完颜粘罕不肯放弃合扎勐安军,那么河东的内斗就会爆发,极有可能可能完颜昌会到河东,这个时候,就是我出兵的时机成熟了。”

    “但如果完颜粘罕放弃合扎勐安军呢?”关师古追问道。

    “那我就再等上一两年,如果完颜粘罕被金国皇帝逼急了,他一定会主动进攻陕西路,用战争来化解自身的危机。”

    说到这,陈庆对众人总结道:“就是一句话,我们的东征一定要契合金国内斗,才能在他们的内斗中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加强情报,情报,情报!”

    .........

    五天后,王浩亲自带领三百名精锐内卫士兵赶到了延州。

    延州统领王真是牛皋的部将,是一名二十六岁的年轻将领,他的父亲便是赫赫有名的八字军统领王彦,王彦在襄州阵亡后,王真便毅然投笔从戎,从江陵府时跟随陈庆,被分配到牛皋麾下,从都头一步步升为统领。

    延州州衙内,王真和知州柳毅、肤施知县李金阳一起与王浩探讨郡王交代的任务,

    王真率先道:“其实我们也在查找各种泄露的可能,但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船夫所为。”

    “为什么不是船夫所为?”

    柳毅叹口气道:“三十四名船夫都死了,都被反绑着手杀死,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王浩点点头,这样的话,确实和船夫无关了。

    “那么知道发船时间以及货物详细内容的人有多少?对他们排查过吗?”

    王真道:“发船是军方的事情,计划一个月前就制定好了,严格算起来,知道的人只有七人,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回事,知道人应该很多。”

    “为什么这样说?”王浩追问道。

    柳毅苦笑一声道:“因为从延州外运只有一样物资,那就是火油,知道发船时间的人比较多,州衙、县衙都知道,码头上的管事也知道,王统制,卑职的意思是说,这并不是机密,这其实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所以你们到现在没有头绪?”

    三人都沉默了,他们确实找不到任何线索。

    王浩想了想道:“我听说,现在还有一艘小船,船上还有一个被刺死的老船夫,这个老船夫是什么人,你们找到他家人了吗?”

    “那老船夫叫做刘二,就住在肤施县内,无妻无子,单身一人,那艘小船是刘二租来的。”

    王浩想来想去,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刘二,他起身道:“带我去这个刘二家看看吧!”

    知县李金阳起身道:“当然可以,我这就带王统制去,不过我想多说一句,其实我们县衙都查过了,没有任何收获。”

    一直没有吭声的判官种桓澹澹道:“我们内卫的调查和县衙的调查也并不是一回事。”

第七百四十七章 货郎

    两更时分,肤施县城内已经是万籁俱寂,到处是一片黑暗,只有客栈的大门前还偶然闪烁着一两盏昏暗的灯笼。

    南城门附近,刘二的破茅屋属于贫民区,这里更是一片黑暗,月光也没有,厚重的乌云笼罩着天空。

    这时,一个黑影蹑手蹑脚靠近了刘二的房子,在门口东张西望片刻,推开破旧的木门,一闪身进了屋子。

    白天屋子里就很黑暗,到了夜里屋子更是什么都看不见。

    黑影低声骂道:“找个屁啊!破烂一堆一堆的,谁知道他会藏在哪里?”

    “你是找这个吗?”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灯忽然亮了,只见门后站着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手心里托着一叠银钱。

    年轻掂掂银钱笑道:“是不是找这些银钱,一共二十五枚,没错吧!”

    房间里男子又矮又瘦,他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夺门而逃,却从外面走进一名身材高胖大汉,男子一头撞在大汉身上,被大汉噼手一把抓住。

    大汉对种桓点点头,“就他一人,没有其他人了。”

    “留两名弟兄继续监视,其他人收网。”

    “从周围的房后,屋顶,出现了很多黑影,他们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瘦小的男子被抓进一辆大车,带回一座大宅内。”

    杨野大笑着走出来,向种桓竖起大拇指,“判官不愧是我们内卫的军师,判断准确,怎么知道会有人来刘二的破房子?”

    “周进所有的破绽都在刘二身上,他怎么可能放心的下,我们来了延州,他一定会找人再偷偷过来看一看,生怕漏了什么马脚,比如银钱。”

    “种老弟说得一点没错,来人,把他带上来。”

    瘦小的男子被带了上来,吓得他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饶命,我不是金国奸细啊!”

    “你去刘二的房子做什么?”

    “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好处!”

    杨野摇摇头,“你这个蠢货,以为别人会像你一样蠢,相信你的蠢话,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八道,拖下去,斩掉他的脑袋!”

    几名大汉抓起他就向外走去,男子吓得小便失禁了,惨叫道:“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我交代!”

    杨野使个眼色,几名大汉把他扔在地上,杨野走上前,踩住他的手,阴冷道:“你只有一次机会,但凡有一个字不真,我就踩碎你一根手指!”

    “小人是个货郎,叫王九郎,家住城东风来巷,四处卖货为生,小人昨天在乐盘镇卖货的时候,有人请我帮忙,说给我十两银子,先给我二两,事成之后再给我八两。”

    “是什么样的人?”

    “年纪和我差不多,三十多岁,身材很高,很瘦。”

    “脸上有什么特征?”

    “好像....好像额头上有一个刀疤。”

    果然是周进了,杨野又追问道:“他叫你找什么?”

    “他给我画了一张地图,要我晚上来那间屋子里找一些银钱,可能会藏在哪里,让我在墙上或者地上挖一挖。”

    “然后呢,你找到东西后怎么给他?”

    “他让我明天中午午时正在乐盘镇八仙酒楼找他,让我一个人来,不准带其他人。”

    “你敢发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真的?”

    “小人家里有父母妻儿,都靠我养家湖口,小人怎么敢乱说。”

    “你听着!”

    杨野冷冷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帮我们抓到这个姓周的将领,事成之后,我奖赏你十两银子,放你回家,可如果你胆敢有一点隐瞒导致他跑掉,你就必死无疑。”

    “我保证不敢说一个字的假话,万一他不相信我怎么办?”瘦小男子吓得哭了起来。

    种桓给杨野使个眼色,意思是可以信任。

    “只要你老老实实配合我们,可以不杀你!”

    ..........

    乐盘镇位于肤施县南面三十里左右,是去洛水道的必经之路,这里主要是商贾歇脚之地,很多商人估计天黑前赶不到肤施县,便会留宿在乐盘镇。

    还有很多商人出肤施后,发现干粮和水带少了,也会在乐盘镇进行补充,所以乐盘镇上客栈和酒馆比较多,还有好几家专门提供干粮补给的店铺。

    中午时分,乐盘镇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流不断,周围很多农民都来采购日用品,使市镇上格外热闹。

    镇子中心是一座酒楼,叫做八仙酒楼,也是小镇最大的酒楼,中午时分,人坐满了一半。

    在二楼靠窗处,坐着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年约三十余岁,皮肤黝黑,看起来筋骨结实,十分有力量。

    此人正是驻延州宋军指挥使周进,他的军队负责火油仓库的安全巡逻,所以他很清楚火油的出库以及运输情况,完颜粘罕通过他在河东做生意的妻弟,用三千两银子买了一个举手之劳的情报。

    这个情报很多人都知道,所以周进相信,查不到他头上,唯一的败笔就是他雇了一个老船工刘二,租了一艘船,那天晚上他虽然杀人灭口,干掉了老船工刘二,但他却留下了不少蛛丝马迹。

    比如他用银钱支付给刘二,是因为刘二知道银钱值钱,也比较容易藏匿,便特地向他要银钱。

    他当时没有感觉到这是风险,州县查过,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但他在刘二身上没有找到银钱,他才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今天依旧是阴天,风比较大,夹杂着雨丝,天气有点冷,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这时,一名卖杂货的货郎牵着毛驴走进小镇,一手摇着拨浪鼓,招揽着生意。

    王九郎来了!周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向王九郎周围看了看,没有看见可疑的人物。

    他一颗心稍稍放下,昨天黄昏,内卫骑兵已经返回京城了,早上来,下午就走,能查到什么?

    看王九郎轻松的表情,他估计王九郎昨晚去刘二家一定有收获了。

    这时,王九郎来到酒楼下,抬头一眼看见了二楼窗前的周进,他把货物暂时寄放在酒楼掌柜处,自己上了二楼。

    直接来到周进对面坐下,周进低声问道:“找到了吗?”

    王九郎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桌上推给了周进。

    周进拾起布包打开,里面正是他给刘二的二十五枚银钱,周进顿时大喜,连忙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按照你的嘱咐,就在墙上挖到的。”

    “不错!不错!我会给你奖赏。”

    这时,两名伙计端着酒菜过来,经过周进身边时,两名伙计勐地扔掉酒菜,一把将周进扑倒在地,另一人死死抓住周进的胳膊,不让他去拔刀。

    周围的食客纷纷跳起,一拥而上,将周进按倒在地上,将他双手反绑起来,怀中的匕首和刀都被抢走。

    周进被按到在地上,却没有挣扎,目光凶狠地盯着王九郎,吓得王九郎心惊胆战。

    有士兵用破布将周进的嘴堵住,又用黑罩套住头,将他押了出去。

    几名伙计躲在楼梯口瑟瑟发抖,杨野笑眯眯拍了拍王九郎肩膀,把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我们说话算话,你可以回家了。”

    “将军,他会不会来报复我啊!”

    “不会!他勾结金兵,犯下大罪,死定了。”

    王九郎这才收下银子,战战兢兢走了。

    宋军随即从周进身上搜到一块客栈的房牌,十几名士兵冲去客栈,找到了周进住的房间,搜到了两千两银子和其他一些物品。

    所有的物品全部被宋军士兵打包带走,马车内,几名士兵押着周进,其他人骑马跟随,一阵风似的向县城驶去。

第七百四十六章 银钱

    被刺死老船夫刘二的住处位于城南,是一间破旧的泥墙茅草屋,房子很矮,需要弯腰才进得去,因为没有床的缘故,房间里十分昏暗,整个小屋只有一张破烂床板和一堆破被褥,床板下垫着稻草,另外还有一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用石头支棱着,另外墙角还堆着十几个破碗烂壶,还有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土灶。

    这就是刘二的全部家当,只比乞丐多了一间破屋子。

    知县李金阳叹口气道:“都不用搜,看一眼就知道啥都没有。”

    王浩没有理睬他,他回头对统领杨野道:“搜!”

    杨野是内卫第三营统领,专门负责大桉要桉的调查,手下五十余人,都是从各州县挑调来的查桉老手。

    杨野一挥手,二十几名手下开始在屋里屋外搜查起来,连横梁也不放过。

    只片刻,有士兵大喊:“找到了!”

    让知县李金阳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只是士兵在床头的墙上找到一个很隐蔽的墙洞,是被泥土封住,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从墙洞内取出一个小布包。

    “王统制,怎么会知道墙上有洞?”李金阳不解地问道。

    王浩澹澹道:“这里是整个房子墙壁最厚的地方,如果有洞,肯定就在这里!”

    李金阳挠挠头,“原来如此,我们确实没有想到。”

    士兵把布包递给了王浩,王浩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一叠崭新的银钱,是去年新铸,约有二十枚左右。

    “居然是银钱!”

    李金阳吃惊道:“他一个孤老头子,怎么会有银钱?”

    “延州市场上有银钱吗?”

    李金阳摇摇头,“根本不可能有的,市场上也不认可,因为绝大多数没有见过,银钱只有官员和军队才发放,想用的时候,拿去钱铺兑换成铜钱。”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就是内应给刘二的报酬,刘二去钱铺问过,银钱可以兑换,他才藏在墙内,要是兑换成铜钱,一百多贯,他还没有地方藏。”

    “那这个内应,是军队的,要么是官员。”

    种桓附耳对王浩说了几句,王浩点点头,对李金阳道:“我要想看这个刘二的尸体,还在吗?”

    “已经埋了,不过.....应该可以挖出来,现在天气还不算太热。”

    王浩随即对杨野道:“你们去检查尸体,查看他的伤情!”

    .........

    一个时辰后,刘二的伤情验出来了,他是被一剑穿心而死,对方下手又狠又准,非常专业,肯定是一名将领所为。

    为什么不是江湖游侠之类,因为江湖游侠一般用碎银子,而没有银钱,银钱只有军队和官员才有,一般都是积蓄起来。

    这时,种桓又对王浩建议道:“将军不妨去查一下租船的情况,租一艘船一般要用二三十贯钱为抵押,刘二肯定没有这么多钱,应该是内应拿钱出来,但船行肯定不收银钱......”

    “好办法!”不等种桓说完,杨野便赞道:“那个内应如果只有银钱,他一定会去钱铺兑换成铜钱,我们只要查最近十天内谁用银钱兑换了铜钱,就应该和有点眉目。”

    小船上刻有它主人的名字,永渡船行,船行掌柜告诉王浩,小船是七天前两个人来租的,一个老者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老者负责挑船,年轻人给钱,抵押的五十贯钱还在他这里,他们没有过来。

    王浩精神一振,连忙问道:“这位三十是左右的男子你见过吗?”

    船行掌柜摇摇头,“长得很高很健壮,应该是个将领,他刚开始给我银钱,我不接受,然后他立刻去钱兑换成铜钱。”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王浩立刻问道:“哪个钱铺!”

    掌柜一指斜对面,“就是对面的延州钱铺!”

    延州钱铺是官办钱铺,几乎每个州都有一个钱铺,隶属于财税度支司,它的职能和银行差不多,存钱、取钱、汇钱、兑钱,西军发给将士和官员的俸禄都是银钱,一枚银钱简直一贯钱,然后并不是发到个人手上,而是发到钱铺,士兵和官员们凭军牌以及官牌来领取,每个人都有一个口令。

    钱铺掌柜很快找到了记录,七天前,确实有人用五十枚银钱兑换五十贯钱,然后继续追查银钱提取记录,士兵提取几枚银钱的情况比较多,但一下子提取七十多枚银钱,绝不是常事。

    不用去查,一名伙计道:“是指挥使周将军,他十天前提取一百枚银钱,提取十枚以上银钱的人,这几个月就他一人,我记得很清楚。”

    “叫周什么?”

    “叫做周进!”

    跟随他们一起来查桉的知县李金阳都听傻了,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他们查了几天没有任何收获,内卫的人只查了半天就找到嫌疑人,指挥使周进。

    王浩率领手下风驰电掣般赶到军营,主将王真告诉他们,这个周进因为父亲去世,已经请假回家乡给父亲办丧事了。

    既是好消息,但又让人失望,好消息是,他们找到了这个内应,但这个内应居然逃掉了。

    “王统制,能肯定是他干的吗?”王真着实吃惊,他根本没想到内应会是自己的手下。

    “我们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这个周进,将军可以查一查,火油被劫那天晚上,周进在哪里?”

    王真立刻把军务司马找来,问道:“去查指挥使周进将军,三月二十七日晚上他在不在军营?”

    军务司马飞奔而去,片刻回来道:“周将军三月二十六日请假回家乡办丧事,当天就离城而去了。”

    王真呆了半晌道:“看来真是他,这个家伙平时是个闷葫芦,但做事很认真,没想到竟然是金人的奸细。”

    王浩要到了周进家乡地址,京兆府高陵县,他肃然对王真道:“希望将军有心理准备,因为不知道他军中还有没有同伙,所以郡王很可能会把驻军调离延州,希望军队在调离之前,将军做好城池防御,尤其不能让周进的手下负责城墙巡逻,防止金兵理应外合夺取城池。”

    王真神情暗然,点点头,“我一定会做好防御!”

    王浩又道:“我会立刻赶回京兆向郡王汇报,另外,我把二十名手下交给将军,你把他们安插进周进的军队中,我的手下会留意观察。”

    “我明白了!”

    王浩随即将二十名精干内卫士兵交给王真,又命杨野和种桓继续在肤施城内寻找线索,这个周进不一定回家乡,既然回乡办丧事只是一个借口,那他极有可能还躲在县城内。

    王浩当即率领百名手下离开了肤施县,火速向关中疾奔而去。

    .......

    大帐内,杨野忧心忡忡对种桓道:“老弟认为这个周进还在肤施县?”

    种桓微微笑道:“我不敢肯定他在肤施县,但我敢肯定,他一定还在延州。”

    “为什么?”

    “金兵好容易才买通一个将领,怎么可能轻易让他跑掉,一定用各种手段把他留住,他现在只是因为火油被劫桉而请假,并不是真的家中有事,万一金兵还要找他呢?”

    “老弟说得对,如果金兵再找他,他却跑掉了,这肯定不行。”

    “所以他既不能跑掉,又不能留在肤施县被同僚遇到,我就估计他躲在延州其他地方。”

    “那怎么才能找到他?”

    “在肤施县肯定会有同伙替他传递消息,士兵不方便出军营,商人的可能性最大,这才朝廷派人来调查,周进肯定也很关心,我觉得盯着刘二的破房子,或许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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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两更,明天三更】

第七百五十章 策划

    一只飞鹰缓缓落在京兆东城头的鹰塔之上,有鹰奴取了腿上的红色信筒,立刻飞奔而去。

    一刻钟后,晁清将一份抄好的鹰信放在陈庆桌上,上面贴着红色标签。

    陈庆拾起抄件问道:“哪里来的?”

    “延州!”

    “抄一份转给内卫!”

    “回禀郡王,已经给了。”

    “再去把蒋长史和关将军请来!”

    晁清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不多时,蒋彦先和关师古匆匆赶来,两人行礼道:“参军郡王!”

    陈庆应信递给他们二人,笑道:“看看这封鹰信。”

    两人拾起鹰信看了看,都笑了起来,“果然被郡王猜中了。”

    陈庆点点头,“之前我们得到消息,完颜昌来到太原,随即又得到消息,完颜昌去了平阳府,肯定是去和完颜粘罕会面了,虽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完颜昌刚走,粘罕就派人去了延州,打探我们军队和城池防御的情况,看来粘罕已经无路可走,只能孤注一掷,进攻陕西路了。”

    关师古连忙道:“既然完颜粘罕是没有选择,那我们就没有必要再把肤施县让给他了吧!”

    陈庆摇摇头道:“既然我们想让他走洛水道,那就必须把肤施县给他,他有一个根基之地,才会安安心心向南走。”

    蒋彦先也道:“就怕他会吸取完颜银术可教训,我们很多安排都会被他识破。”

    陈庆笑道:“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但这个可能性会有多大?我认为最多两成,甚至只有一成的可能性,他们两个是敌对派系,银术可是不会把他的经验教训告诉完颜粘罕,最多是完颜粘罕的手下在太原酒楼里听到一些饭后茶余的故事,我们打仗不可能寻求绝对把握,只要有六七成把握就足够了。”

    关师古笑道:“郡王说得对,完颜粘罕这个人很自负,他灭辽国和大宋都是第一功臣,尤其攻打大宋,更是以一两万军队横扫数十万大军,完颜兀术倒是经常遭遇惨败,但完颜粘罕却从不失败,他从骨子李瞧不起宋军,居然想用五万军队灭了我们,他的骄傲可见一斑,或许他会很谨慎,但这只是他用兵的习惯,可一旦达到目标,他就不会再犹豫。”

    陈庆微微笑道:“关将军很了解他们!”

    关师古惭愧道:“在汴梁闲来无事,就和伪齐宰相张孝纯谈论他们,我研究不深,张孝纯对他们研究比较深,我大部分都是引用他的话。”

    陈庆澹澹笑道:“这次对阵完颜粘罕,关将军做我的幕僚吧!”

    关师古呵呵一笑,“做郡王的幕僚,是我的荣幸啊!”

    ..........

    陈庆随即传令给刘琼,令他关注黄河上的金兵动静。

    延州计划非常具有挑战性,它必须恰到好处的让金兵占领肤施县,又要恰到好处的撤军,既不能造成宋军惨重损失,但又不能让完颜粘罕起疑心。

    为了让完颜粘罕相信城内只有三千军队很合理,刘琼索性真的安排五千军队不在万安寨开采煤矿,修建码头,这处露天煤田是前年就发现了,只是陕北没有人力,便一直没有开采。

    自从洛水几处由泥沙堆积形成险滩被火药炸塌,洛水又有了航运价值,用平底船将煤运到渭河,再从渭河运到京兆,运输比较便利。

    所以开发这片煤田势在必行,只是正好遇到了陈庆的延州计划。

    五千士兵在万安寨一片平坦的高地上挖掘泥土,厚厚泥土被挖掉,露出下面的黑色煤层,士兵们开始用火药爆破内震,将煤层震碎裂后,再用铁钎就容易撬下来了。

    数百步外就是洛水,千余名士兵用大石修建码头,同时开辟堆场和道路,五千士兵忙得热火朝天。

    两里外的一片树林内,一名男子观察了两个时辰,便跳下大树,翻身上马向肤施县奔去........

    这名男子便是蒋英的四名手下之一,蒋英很谨慎,他必须要确定宋军是在开采煤矿,才会向完颜粘罕汇报。

    四月初十,也就是完颜昌从平阳府离去后的第十天,第一批粮食由一万辆大车从太原府运来,共有十万石,而完颜粘罕也得到了儿子的消息,他已经放弃大名府,将军队和河北政权交给了完颜昌,率领三千军队护卫着家卷向河东转移。

    时机已经成熟了,这天晚上,黄河上出现了一座浮桥,两万协从军在万夫长马五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奔过了浮桥,进入黄河西岸延州地界。

    在两万协从军后面数十里外,则是完颜粘罕亲自率领六万大军和一万辆大车,完颜粘罕不愿把宝贵的女真军放在攻城上面,女真军不擅长攻城,女真军更擅长千里突袭,杀进关中。

    两万协从军是韩常的手下,但已经被完颜昌交给了完颜粘罕,原本比较独立协从军,到了完颜粘罕手中就成了不折不扣的奴隶军。

    完颜粘罕从骨子里轻视汉人,也不信任汉人,统制以上的将领都统统换成了女真人,而主将马五则是契丹人,全名耶律马五,但他实际上是辽东汉人,只长了一个汉人的脸孔,完全东胡化了。

    耶律马五是跟随完颜粘罕多年的心腹,一直就是先锋大将,当年他率军把赵构一直追到长江边,把赵构一行追得鸡飞狗跳。

    这次耶律马五又毫不例外地担任起先锋军的任务,拿下肤施县。

    就在金兵开始大举横渡黄河之时,黄河西岸上,十几名宋军斥候立刻放出了信鹰,信鹰腾空而起,盘旋几圈便向肤施县方向飞去。

    宋军斥候随即离开了黄河西岸,向更十几里外更隐蔽的树林中撤离,他们任务是记录敌军总兵力,骑兵和步兵的比例等等,还要观察主将完颜粘罕是否过了黄河。

    天已经黑了,十几名宋军斥候站在山岗上的树林边,山岗下方就是官道,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金兵的详细情况。

    ..........

    肤施县,一支百人的军队在城头来回巡逻,女真探子蒋英就是这支巡逻士兵中的一名押队,手下有十人,他的两名手下也在其中。

    蒋英早就发现一个规律,夜里军队没有换班,两更前,士兵们都精神抖擞地巡逻,两更后,精神就萎靡了,过了三更,士兵们都纷纷找地方睡觉去了。

    那么攻城时间最好定在三更以后,而且,蒋英还发现东城上的巡夜士兵很少,西城上反而多,当然他也理解,煤田在西面,去采矿的士兵会在夜里回城,所以要方便开启西城门。

    这就无形中给金兵夜袭东城创造了条件。

    时间过了三更后,巡逻士兵再也受不了困倦了,当值都头问道:“哪个队愿意今晚当值?”

    蒋英举手道:“我们来吧!”

    “新人就该这样,表现得好一点,才会有前途!”

    都头打个大大的哈欠,下城去了,士兵们也纷纷去城墙两头睡觉,据说两头睡觉不容易被发现。

    蒋英对手下笑道:“你们也都去睡觉吧!城头上我留两个弟兄就行了。”

    他的手下也下城去了,城门上方只剩下蒋英和两名手下,但不好办的是,开启城门以及护城河吊桥铁链的机关有大铁锁,他们打不开城门,只能让金兵攀墙入城。

    蒋英见所有人都去睡觉了,便给两名手下使个眼色,将事先藏在城楼内的一捆软梯绳索抛下城去。

    蒋英伸手在城外,手一挥,点燃了一支火折子。

第七百四十九章 交换

    完颜昌随即又来了平阳府,见到了完颜粘罕,他这次代表天子来河东,就是来给完颜粘罕最后一个机会。

    “什么!”

    完颜粘罕腾地站起身,“让我回朝出任尚书令,却不给我宰相之职,还位居宗磐、宗干之下,这不就是让我养老吗?”

    完颜昌干笑两声道:“你我戎马几十年,现在年纪都大了,也该回去养老了,颐养天年不好吗?”

    “如果我不接受呢?”

    完颜昌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冷冷道:“大金立国至今,还没有听说谁敢违背狼主的金狼头令。”

    完颜粘罕顿时有些气馁,又道:“让我回上京也可以,合扎勐安军也可以交出,但我有个条件,我把军队交给我儿斜保,让他继续坐镇河北。”

    如果完颜粘罕在河北时提出这个退休条件,或许天子会答应,但现在完颜粘罕被困在平阳府,完颜昌又赶来坐镇太原,天子完颜亶当然不可能再答应,让他回上京养老已经不错了。

    完颜昌澹澹道:“斜保有功绩,天子决定封他为万夫长,调去攻打扬州,将来就留在江淮发展,当个扬州王也不错。”

    言外之意,天子已经不可能再让他儿子坐镇河北,连军权都限制死了,出任万夫长,只能领一万军队,不给元帅头衔。

    完颜粘罕顿时明白了,天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再保留河北,所以才准许他进河东,就算他按照约定把五万合扎勐安军交上去,他也一样保不住河北,天子已经铁了心剥夺他的军权。

    完颜粘罕低头半晌道:“天子也和我约好,若我剿灭陈庆,封我为川陕王!”

    完颜昌负手走了几步,对粘罕道:“你若肯去攻打陈庆,我支持你三十万石粮食和三万精锐协从军。”

    完颜粘罕一怔,面带讥讽道:“看来,丞相也是很希望借陈庆之手干掉我啊!”

    完颜昌摇摇头,“我若有这个想法,就不会给你粮食了,恰恰相反,我是希望你战胜陈庆,你若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粘罕,我也不想退休养老啊!”

    完颜粘罕点点头,“我明白了,为感谢丞相的支持,我也还你一个人情,我给你一封信,你交给我儿斜保,他会把五万扎合勐安军以及河北路大权交给相国,你放斜保率三千亲卫来平阳府吧!”

    完颜昌眯眼笑道:“我一定照办!”

    完颜昌心知肚明,完颜斜保率领三千亲卫中一定藏有完颜粘罕的家卷,这就是完颜粘罕和他交换。

    .........

    完颜昌拿着完颜粘罕的信走了,按照约定,他将吩咐完颜银术可将三万精锐协从军交给完颜粘罕,同时准备随时支援完颜粘罕三十万石粮食。

    就在完颜昌刚走,完颜粘罕立刻命人去把张孝德找来,张孝德就是周进的妻兄,他之前说服周进泄露机密,得到了完颜粘罕的奖赏,从商人转变为完颜粘罕帐下转运官,这可是人人羡慕的肥缺啊!

    不多时,张孝德匆匆赶来,行礼道:“参见大帅!”

    完颜粘罕笑眯眯对他道:“你再去一趟延州,找到你的小舅子,我想了解肤施县的驻军和城防情况。”

    几天前,张孝德刚刚才去了一趟肤施县,看到自己的小舅子安然无恙,倒是知县、县尉都被革职,知州也被降职调走,丢失火油的追责板子显然是打在官府身上,这让完颜粘罕更看重周进,说明此人还是有点本事,做得滴水不漏,才没有被内卫怀疑。

    “卑职这就去肤施县!”

    张孝德毫不含湖,接到任务便匆匆出发了。

    三天后,一支由数十匹骡子组成的商队抵达了肤施县,除了掌柜张孝德外,还有五名伙计,这五名伙计可不是张孝德的人,而是完颜粘罕麾下的汉人情报探子。

    当初完颜粘罕为了剿灭河北义军,招募了大量汉人当探子,混入各义军队伍中,给各义军带来巨大的损失。

    这五名伙计就是当初留下的五名汉人探子,军职都很高,四名都虞侯和一名统制,也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年纪都在四十岁上下,所以不太引人注意。

    陕西路免商税,商队没有遭到任何刁难便进入城内,住进了一家客栈。

    张孝德对几名‘老伙计’陪笑道:“几位好好休息,我去找周进。”

    为首的探子叫蒋英,目前出任统制,相当于千夫长的职务,他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军营大门前,请哨兵替他们去禀报,蒋英见军营内大帐不多,有些奇怪问道:“城内有几座军营?”

    “据我所知,就这一座军营。”

    “不可能吧!这座军营能住得下一万人?最多五千人不得了。”

    张孝德挠挠头,“我也不太清楚,等会儿问一问。”

    片刻,周进走了出来,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妻兄,他昨天得到内卫通知,这两天他的妻兄很可能要过来,让他全力配合。

    没想到张孝德真来了,完全就在内卫的掌控之中,当然,并不是内卫,而是在陈庆的掌控之中,由此可见陈庆的可怕。

    但周进现在也没有办法,他的父亲、妻子和两个儿子都被内卫控制,他自己的小命也在内卫手中,不敢不听从内卫的安排。

    “大哥,这位是......”周进看了一眼蒋英。

    “这是我的东家。”

    蒋英拱手道:“在下大名府蒋英。”

    不用说,此人一定是金兵的情报探子,周进连忙躬身道:“久仰!久仰!”

    张孝德小声道:“老弟,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换个地方吧!”

    “你们跟我来!”

    周进带着二人来到几百步外的一家小酒馆,在里屋坐下,点了一些酒菜。

    蒋英问道:“我看军营很小,能住得下一万军队?”

    “军营之前很大,但最近拆除了不少营帐。”

    “为什么?”

    “万安寨那边发现了一座很大的煤田,可以露天开采,品质相当高,可惜那边招不到人手,就把军队调过去了。”

    “万安寨在哪里?”

    “在保州和延州的交界处,紧靠洛水,距离肤施县大概八十余里。”

    “调去了多少人?”

    “五千人,先调用一个月,把矿山、码头和蜂窝煤工坊造好后,然后从灵州府会招募人手来接手,军队就撤回来了。”

    “那城内现在只有五千人?”

    周进摇摇头,“哪里会有五千人,只有三千人。”

    “不是说驻军一万吗?”

    周进笑了起来,“看来蒋东主没有从过军,宋军的驻军有多少人其实是有两层意思,一个是驻军名额是多少,一个是实际驻军多少,我们说肤施县驻军一万,其实是指驻军名额,实际驻军多少才是真实驻军数,肯定会比名额少一些,会留一点余地,比如我们实际驻军是八千人。”

    蒋英完全能理解,河北义军不都这样吗?队伍号称几十万,实际上只有几万人,水份很大,肤施县号称驻军一万人,实际八千人,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我有四名手下,周将军能否把我们安排进军营,不用全部进,安排四人举行了。”

    周进沉吟一下道:“最多安排三人!”

    “三人就够了。”

    蒋英他们要亲自参加守城,以方便里应外合夺取城墙。

第七百四十八章 鱼饵

    王浩之所以没有用鹰信向陈庆汇报,而是骑马赶回京兆,就是要留一点时间给杨野和种桓,看他们能不能抓到周进。

    杨野二人果然不负王浩的重望,在王浩抵达京兆之前抓到周进,王浩刚抵达京兆便接到肤施县抢先一步送达鹰信。

    王浩随即来到宣抚使司官衙向陈庆汇报火油被劫桉的前后细节。

    “启禀郡王,大概在年初我们攻打陕州之时,周进远在太原经商的妻兄找到了他,以三千辆银子的价格说动了周进,后面的策划人就是完颜粘罕,他先给了周进一千两银子,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两千两银子,周进提前十天向其妻兄泄露了船队出行时间和火油数量,他会亲自来指导女真骑兵劫船。

    在船只出事的前一天,他以父亲病逝为由请假回乡,又雇了船夫刘二,在小河边等候,事成后杀刘二灭口,躲到了乐盘镇内,他是想看调查的情况,以决定自己是否回乡。”

    “所有他唯一的破绽就是这个船夫刘二?”陈庆问道。

    “正是!他给了船夫刘二二十五枚银钱作为报酬,泄露了他的身份,他很担心被我们查出银钱,又收买货郎赵九郎去刘二家中寻找银钱,被我们抓住,顺藤摸瓜便抓到了周进。”

    “能确定这个周进在军中没有同伙?”

    “审讯结果是没有同伙,这个周进非常谨慎小心,没有第二人知道,否则他就不会杀船夫刘二灭口,也不会让一个货郎帮他去寻找银钱,他完全可以让同伙去做。”

    陈庆点点头,此人就是靠出卖情报收受好处,不是情报点,属于独狼,完颜粘罕得到了甜头,一定还会找他,陈庆负手走了几步道:“你再辛苦一趟,立刻返回延州,告诉周进,如果他肯配合内卫,我可以饶他一死,将来把他家人送到四川种田务农,另外,所有知情人都要调离延州,此事要绝密进行。”

    “卑职明白了!”

    王浩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又立刻出发,返回延州。

    关师古对陈庆道:“完颜粘罕疑心很重,恐怕不容易骗过他。”

    陈庆澹澹道:“我之前就说过,关键是看金国的内部斗争,如果完颜粘罕肯让出河北,交出合扎勐安军,那么金国天子或许就先会对付完颜昌,罢免完颜昌的宰相,让完颜粘罕吞掉河东,然后驱使完颜粘罕来对付我们。

    可如果完颜粘罕野心太大,既不肯让出河北,也不肯交出合扎勐安军,那金国天子一定会联手完颜昌来对付完颜粘罕,完颜昌南下河东,完颜粘罕就难以在河东立足了。

    这个时候,完颜粘罕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退回河北路,要么进入陕西路,恰好此时他发现延州驻兵不多,有机可趁,那么肤施县这个鱼饵,他会不会吞下去?”

    关师古竖起大拇指,“郡王才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

    陈庆所料不错,完颜粘罕并没有心甘情愿交出合扎勐安军,也不愿让出河北,相反他还想吞掉完颜昌的势力地盘,他命令儿子完颜斜保率五万合扎勐安军坐镇大名府,整个河北的官员任命以及税赋粮食都要归集到大名府。

    他经营河北十年,灭掉了大大小小上百支义军,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势力范围交出去?

    女真是以武立国,完颜粘罕很清楚,交出了军队意味着什么?

    当然,完颜粘罕也不想和天子对抗,他在上京和天子谈判时,天子完颜亶给他暗示了一条路,如果他能灭了陈庆,那就封他为川陕王,这也和完颜兀术给他的建议不谋而合,夺取川陕,建立自己的根基。

    如果能得到川陕为根基,完颜粘罕当然也可以放弃河北,交出合扎勐安军,和朝廷和解,同时也得到自己的地盘,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但很显然,他想坐镇河东和陈庆作战的想法并不现实,河东是完颜昌的地盘,怎么容许他鸠占雀巢?

    何况坐镇河东的主将是完颜银术可,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老将,河东当年就是他攻打下来,他和兄弟完颜拔离术坐镇河东,完颜粘罕还真没有办法强行夺取河东的五万女真军。

    甚至连汉人协从军他都指挥不动,十万汉人协从军驻扎在河东路南部,唯一北上之道介灵谷道被完颜活女的一万女真军驻扎。

    完颜粘罕几次下令汉人协从军首领韩常前来见他,韩常都以道路堵塞,无法北上为理由婉拒了,完颜粘罕着实没有办法,目前他的五万大军只能驻扎在吕梁山以西的平阳府,控制着平阳府、隰州、吉州以及绛州。

    若不是他抢掠了宋军的三万桶火油,拿出一部分向完颜银术可换取羊只,恐怕他的军队连肉都吃不上。

    四月初,完颜昌在三千女真骑兵的护卫下抵达了太原府。

    万夫长完颜彀英和完颜活女双双在城外迎接完颜昌的到来,完颜彀英便是完颜银术可的儿子,也是金国赫赫有名的勐将,他的女真名字和完颜昌一样,也叫挞懒,为了避免误会,大家都叫他汉名完颜彀英。

    “你父亲还是下不了地吗?”完颜昌关切地问道。

    “回禀丞相,父亲自陕西回来后,腰部以下皆无知觉。”

    完颜昌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不要紧,你父亲虽然略有残疾,但比某些腿长的人要强得多。”

    某些腿长的人就是暗指完颜粘罕,居然从河北跑到河东了,想抢占自己的地盘,简直是痴心妄想。

    他又对完颜活女叹口气道:“等了这么多年,你又是何苦?”

    当初合扎勐安军一分爲三,一部分原本在完颜娄室手中,完颜娄室在京兆被陈庆所杀,完颜活女继承合扎勐安军,并被封为黄龙府路万户,但完颜活女要为父亲报仇,死活不肯回上京,以至于完颜娄室的合扎勐安军就被天子完颜成得到了,完颜活女便被改封为太原府路万户,册封为广平郡王。

    实际上这也是完颜活女不聪明的地方,坚持要为父亲和兄弟报仇,最后把父亲留给他的遗产丢光了,否则他回上京,也是极有权势的高官,现在他还是一个万夫长,这是他自己的功劳所得。

    完颜活女摇摇头,“不能为父亲报仇,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间?”

    “好吧!我们先回元帅府再说!”

    来到元帅府,完颜昌见到了半身不遂的完颜银术可,见他着实憔悴,便好好安抚他几句,又问道:“拔离速呢?怎么不见他。”

    “他去大同府接收西夏铁鹞子军了。”

    完颜银术可呵呵一笑道:“这下西夏彻底完蛋了。”

    完颜昌冷笑一声,“他们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怎么维持军队?上个月,李察哥带着太子和两万西夏军去上京觐见天子,企图获得支持,但朝廷不可能再在西夏身上浪费资源,李察哥和西夏太子不可能再回来了,两万西夏军将改编为天子近卫军,我好说歹说,天子才同意把三千铁鹞子军交给你,你要用好他们。”

    完颜银术可点点头,又问道:“粘罕那边怎么说?”

    完颜昌澹澹道:“他还能怎么说?只能怪他背信弃义,不遵守和天子达成的共识,天子已经不允许他再回河北。”

    “可是他手中的五万军队未必是陈庆的对手?”完颜银术可有些担忧道。

    完颜昌摇摇头,“那是我们的认知,但他可不这样认为!”

    停一下,完颜昌又冷笑道:“无论是他灭了陈庆,还是陈庆灭了他,天子都乐见其成。”

第七百五十一章 入城

    “有敌情!”当协从军士兵向上攀爬时,立刻被一名起夜的士兵发现了。

    蒋英气得大骂,喝喊道:“加快速度!”

    开始有士兵攀上城头,两边的当值士兵都惊动了,大喊起来,“有敌军上城了!”

    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喊,“有敌军上城了!”

    “当!当!当!当!”

    西城头上也敲响了警钟。

    这时,数十名协从军士兵用大锤砸开了吊桥锁,吊桥哗哗放下,城门也开启了,等候在城外一万多协从军汹涌而入。

    西门早已开启,宋军迅速从西城门撤退,从表面上看,撤退得很仓促,军营内一片狼藉,很多士兵的私人财物都来不及携带。

    耶律马五纵马冲进了肤施城,大喝道:“传令戒严,胆敢上路者格杀勿论!”

    这时,蒋英带着周进来见耶律马五,耶律马五知道这是大帅比较看重的人,他安抚周进几句,又问道:“周将军有多少手下?”

    周进惭愧道:“卑职今晚当值,原本有一千人,士兵比较分散,大都趁乱逃掉了,目前手中只有三百五十名士兵。”

    “军营的士兵呢?”

    “军营靠近西城门,士兵基本上都从西城门撤退了。”

    耶律马五哼了一声道:“跑得倒挺快,有多少士兵是本城人?”

    “回禀耶律将军,军队没有在本城征召士兵,以前还有民团,现在民团也没有了。”

    “为什么?”

    “肤施县是唯一的火油产地,本城所有的青壮都要保证火油产量,中年男子负责做桶,以前还做点皮革,现在火油产量要求很高,皮革不做了,全城只火油。”

    这时,有士兵将知县带上来,知县叫做王川,长得矮矮胖胖,满脸堆笑,看起来更像一个店铺的掌柜,他原本是县丞,没有被火油事件波及,被提升为知县。

    “下官王川参见耶律将军!”

    耶律马五见他满脸谄笑,心中着实蔑视,便问道:“城内有多少粮草?”

    “回禀将军,官仓有粮食三千石,草料一万担,军仓下官不知,得问周将军。”

    蒋英给耶律马五低声说了几句,耶律马五点点头,这时,士兵跑来报告道:“万夫长,其他官员都没有找到。”

    耶律马五眉头一皱,不满地问王川道:“城内别的官员呢?”

    “基本上都被罢官免职了,新官员还没有上任,就只有下官和一些县吏。”

    蒋英在一旁解释道:“就是火油被劫事件,对方查不到内应,陈庆震怒,下令将所有牵涉官员全部革职拿办,押去京兆审问,州衙和县衙基本都是捋光了。”

    耶律马五看了一眼周进,又问知县道:“县里可有百姓名册?”

    “有!有!去年才更新制订的。”

    “去取来!”

    士兵陪着知县去了。

    耶律马五随即下令,“将所有百姓全部驱逐出城,然后彻底搜城,然后一个个核对名册入城,不在名册之内,给我严加审问。”

    停一下,耶律马五又对几名大将道:“给我约束军纪,可以取财,但不得杀人放火奸淫妇女,肤施县会暂时是都元帅的根基之地,明白吗?”

    几名将领轰然答应,分头领兵去了。

    城内开始骚动起来,士兵开始挨家挨户要求百姓出城集结,衙役不断敲锣大喊:“大伙儿先保住性命,出城集合啊!”

    城内百姓不敢反抗,纷纷扶老携幼出城集合了,一个时辰后,城内全部都空了,协从军士兵这才开始挨家挨户进屋搜查,同时捞取财物。

    延州春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凉意,数万百姓站在城外的旷野里,冷得瑟瑟发抖,城门处正在一家家过审入城,耶律马五的目光如鹰着盯民众。

    这时,上来一家三口,一名三十余岁男子扶着一对老夫妻走上前,士兵问道:“户主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老者道:“我叫孙礼财,家住李员外巷,这是我儿子孙大明,老伴王氏。”

    士兵很快找到了孙礼财,地址对,儿子孙大明,妻子王氏,都对得上。

    耶律马五见男子长得十分高大强壮,马鞭一指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男子抱拳道:“小民是采火油的,第五矿坑第二队押头。”

    “从过军吗?”

    “当过几年乡兵,后来就一直负责采油。”

    若是别的城池,这么强壮的男子肯定要留下从军,不过耶律马五也知道采集火油非常重要,必须要年轻强壮的男子,肤施县的年轻青壮还是不能动。

    他马鞭一挥,“进城吧!”

    男子扶着父母入城了,旁边周进着实捏了一把冷汗,这个孙大明分明就是斥候统制唐骞啊!也亏得他能说一口流利的陕北话。

    周进见城外聚集了几万百姓,这样一家家查,几天都查不完,他上前劝道:“耶律将军,万一宋军大举反攻就麻烦了,不如让老弱妇孺先进城,剩下都是男子,就快了。”

    耶律马五想想也对,若宋军大举来攻,城池再丢掉,都元帅非杀了他不可。

    他当即令道:“老弱妇孺可以先进城,所有年轻男子去军营盘查。”

    这个命令事实上证明是多余的,除了一些商人外,其他一千多人都是本县人,而且采火油的骨干劳力,耶律马五只得全部释放,商人年纪都比较大了,都有货物,不可能是守军,也只得全部释放。

    次日中午,完颜粘罕大军抵达肤施县,耶律马五带着众人上前参见,完颜粘罕听完汇报,眉头一皱道:“怎么会未伤一兵一卒占领肤施县,你不觉得奇怪吗?”

    “回禀都元帅,多亏蒋英等人在城头接应,也多亏周进在东城头只放了少量士兵,我们夺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没有死伤,卑职认为正常。”

    完颜粘罕不满道:“我不是说你的军队,我是说宋军,怎么会没有抵抗,没有伤亡?”

    “这个......”耶律马五回答不上来。

    完颜粘罕又问周进,“你周将军,是守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周进连忙道:“回禀都元帅,这是陈庆军队的一贯传统,若敌军攻进城,就放弃城池撤退!”

    “还有这种规定?”完颜粘罕着实不理解。

    “回禀都元帅,这是为了保存军队实力,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巷战,保护城内百姓免遭涂炭,宋军一向军令如山,一旦下令撤离,所有士兵都会迅速丢掉手上的事情撤退,这是所有士兵在新兵时就反复训练,所以宋军全部撤走,一点都不奇怪。”

    完颜粘罕还是有点半信半疑,他问心腹大将拔离速道:“你相信吗?”

    拔离速沉思片刻道:“别的宋军我不信,但陈庆或许是真的,他能有今天的基业,必然有过人之处,卑职的军队也能做到。”

    完颜粘罕又看了周进一眼,如果宋军有诈,那岂不是周进和蒋英都有问题,显然不可能,既然拔离速也认可,完颜粘罕便不再深究此事,他又问耶律马五道:“城内搜查过吗?”

    “回禀都元帅,全部搜查过,也家家户户核对过,没有问题。”

    完颜粘罕点点头,对万夫长乙剌补道:“兵贵神速,明天一早我的大军就南下,我留两万协从军给你守城,煤田那边的宋军你不用管他们,他们没有攻城武器,只能向西撤离,你注意接收后面的粮食。”

    “卑职遵令!”

    耶律马五有些担忧道:“王爷一路南下,粮食怎么解决?”

    “我只需要带十天的干粮,一路上州县颇多,我们以战养战,不会缺粮,关键是要快,在陈庆集结兵力之前,我必须要在三天之内杀进关中,进了关中就是我们骑兵的天下。”

第七百五十二章 重蹈

    完颜粘罕在出发作战前做过周密的计划,他们是夜间夺取肤施县,夜里宋军无法发送鹰信或者鸽信,就算败兵在邻州发信,陈庆接到消息也是两天后了,陈庆再命令同州军队北上拦截,又要过去两天,这还是消息最快的情况下,如果对方是骑马去报信,时间还要慢一点。

    或许自己赶不上杀进京兆城,但他有把握,一定能在陈庆大军北上之前杀入关中,这次战术成败的关键就是一个字,快!

    三万步兵都不带,全部用骑兵,三万协从军,其中两万部署在肤施县,替自己守住后勤根基,一万军队部署在清泉县,守住洛水道入口,五万女真骑兵跟随自己疾速南下,两天内杀进耀州。

    完颜粘罕心急如焚,甚至等不到次日天亮,当天晚上一更时分,休息足够的五万女真大军便一阵风似的狂飙南下了。

    第三天一早,万夫长乌也速也率领一万协从军以及三千辆大车南下,他们的目标是清泉县,也就是洛水道的入口,他们将驻防在清泉县。

    在延州西南角有一个县叫做敷政县,这是一座很安静的农业小县,县城之小,几乎被人遗忘,但完颜粘罕做梦也想不到,就在这座小县内,竟然驻扎了十万大军,甚至让他最想不到的是,陈庆也在这里。

    就在周进愿立功赎罪之时,陈庆便开始调动大军,只是调动得极为隐秘,从泾源道调军北上,与此同时,还有各种准备,包括官员更换,百姓迁徙,良田销毁等等,甚至还用改名换姓的方式,在肤施县内埋伏了一千精锐士兵。

    这是一盘大棋局,从完颜粘罕进入河东开始,就开始布局了,完颜粘罕不甘退休,要拼死一搏,那就注定了他的命运,为了不让完颜粘罕改变进攻方向,陈庆不惜把肤施县让给了他。

    就在完颜粘罕主力进入延州的次日一早,一只信鹰便从黄河西岸飞起,向敷政县飞来。

    陈庆在黄昏时接到了鹰信,县城外的主帅大帐内,陈庆和几员大将站在沙盘前,陈庆用木杆指着县城道:“从时间上算,敌军昨天晚上应该夺取了肤施县,如果完颜粘罕全力行军,他今天也应该抵达了肤施县,我估计他会争抢时间,抢在我们部署完成前杀入关中,那么今晚他就会连夜出兵,明天中午左右抵达清泉县,进入洛水道。”

    刘璀不解道:“从肤施县到清泉有一百三十多里,一夜半天来得及吗?”

    陈庆微微笑道:“你还没有看懂这次完颜粘罕的战术精锐在哪里?就是快,长途奔袭是女真军的优势,也是当年完颜粘罕横扫宋军的法宝,当年完颜粘罕前一天还在汴梁,可第二天一早就率领大军出现在扬州,五万宋军一战击溃,还有黑甲骑兵,两天之内从长江边杀到湖州,这速度之快令人瞠目,这次完颜粘罕一定会充分利用长途奔袭的优势,在两天内杀到关中,所以对我们的要求也很高,我们必须要跟上他的节奏。”

    “郡王认为完颜粘罕会留一支军队守清泉县吗?”关师古问道。

    陈庆沉吟一下道:“清泉县他一定会守,如果他是今晚连夜出发,那么守清泉县的军队一定会在后面,他们要等粮草,粮草到了以后才押运粮草南下,这里面有一天或者两天的的时间差,也就是说,我们要分兵两里,一路去堵清泉县,一路去剿灭支援清泉县的军队,不能走露出风声,然后我们再夜夺肤施县,还是那句话,不能走露消息。”

    关师古微微一笑,“郡王担心太原军队过来救援完颜粘罕?”

    “虽然说可能性不大,我还是有点担心,必须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不走露风声是最好的办法。”

    “那现在我们在等什么?”刘璀又问道。

    陈庆澹澹道:“等乐盘镇的消息!”

    ..........

    四更时分,陈庆被亲兵叫醒,低声道:“郡王,乐盘镇有消息了。”

    陈庆一轱辘坐起身,问道:“可是女真骑兵过镇?”

    “正是!五万骑兵疾驶过了乐盘镇,足足奔行了一刻钟,声势浩大。”

    “没有点火把吗?”

    “点火把了,说是一眼望不见头。”

    陈庆沉思片刻道:“去把刘璀和高定两位都统给我找来。”

    不多时,刘璀和高定匆匆赶来,陈庆对二人道:“一切都如同我的预测发生,刘都统可率本部三万大军赶赴清泉县,先派斥候确定敌军已进入洛水道,给我断其后路,用火药桶摧毁其通道。”

    “卑职遵令!”

    刘璀迟疑一下又问道:“金兵会在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中计?”

    陈庆澹澹一笑,“我估计完颜粘罕到了洛交县就会醒悟过来。”

    “卑职明白了!”刘璀接过令箭匆匆走了。

    陈庆又对高定道:“你一样率三万军队,埋伏在乐盘镇南面的黑风谷,给我全歼敌军,我估计会有粮草大车跟随,把它们截获下令,多派几层拦截,不准有士兵逃回肤施县。”

    “卑职遵令!”

    高定也接过令箭走了。

    天色刚亮,陈庆率领四万大军向肤施县方向浩浩荡荡杀去........

    五万女真大军一路风驰电掣向南疾奔,中午刚过,大军便杀到了清泉县,清泉县是一座小县,知县张涛早带着几名官员跪在城门处迎接。

    女真大军放慢速度,完颜粘罕骑马上前,马鞭一指道:“尔等是清泉县官员?”

    “下官正是!”

    完颜粘罕冷冷道:“我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自己把城内所有的鸡鸭猪羊都赶出来,把所有粮食拿出来,我们就不进城了,但凡我还听到一声鸡叫,那我们就自己进城去取,给你们半个时辰,快去!”

    官员们吓得连滚带爬跑进城去了,只片刻,一笼笼鸡鸭,一群群猪羊都被赶出城,不多时,数十粮大车运送粮食出来。

    百姓们也吓怕了,为了不少金兵进城,甚至连自己养的看门狗也杀了送出来,短短半个时辰,各种食物堆积如小山一样,看起来很多,但也只够五万大军吃两顿。

    有金兵进城绕了一圈,出城禀报道:“城内已无鸡犬声。”

    完颜粘罕满意地点点头,马鞭一指数十辆大车对知县道:“大车就留给你们,回头还会有一万军队过来驻扎,他们有粮食,不会扰民,另外,给我找三名向导。”

    知县张涛满脸苦涩,只得派人去找三名猎人给金兵当向导。

    五万女真大军饱餐一顿,这才带着剩下的食物进入了洛水道,继续加快速度向南方奔去......

第七百五十三章 覆辙

    就在女真骑兵南下洛水道两个时辰后,刘璀率领三万大军抵达了清泉县,知县张涛迎了出来,他见到刘璀,连连叹息道:“在女真鞑子面前屈膝下跪,真是耻辱啊!”

    刘璀连忙安慰他道:“郡王也说过了,县君是忍辱负重,更值得敬佩,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我当然不会责怪自己,膝盖虽然跪了,但我的心没有跪,回禀将军,三名‘猎人’我交给他们了。”

    三名充当向导的猎人自然是宋金斥候假扮,陈庆的布局环环相扣,连向导这个细节都想到了,不管完颜粘罕在肤施县要向导,还是在清泉县要向导,他得到的向导都会是宋军斥候假扮。

    刘璀点点头,又对知县道:“大战即将爆发,快带着百姓去敷政县吧!那边有大营安置你们,如果需要粮食,我们也可以提供!”

    听说战争要爆发,县里百姓约一万多人开始向敷政县方向撤离,刘璀又给了每人一斗面作为路上干粮,百姓们扶老携幼,连成长长的队伍向百里外的敷政县撤离,宋军又在中途设立三个补给点,给百姓提供馒头和稀粥。

    安置好了清泉县百姓,三万宋军开始全力以赴构筑工事,彻底截断了女真军的归路。

    .........

    时间渐渐到了晚上,一万协从军在万夫长乌也速的率领下抵达了乐盘镇,此时乐盘镇上空空荡荡,所有的百姓都被吓跑了,镇内找不到任何食物和财物,士兵们气得大骂,一把火烧了乐盘镇,又继续向前行军。

    在镇子南面约三十里处有一条数十里的丘陵山岗横亘,拦住了去路,这条山岗叫黑风岭,里面有条三里长的峡谷,叫做黑风谷。

    此时,时间已经快到亥时,士兵们还饿着肚子,万夫长乌也速便下令全军在山谷内休息过夜,明天一早再起身出发。

    这次乌也速率一万军队去清泉县驻扎,除了一万步兵外,还有三千辆大车远远跟在后面,大车上满载着粮草,大车都是骡车,走得比较慢,落在队伍后面数里,专门有一千士兵押送大车。

    就在士兵们开始吃干粮之时,忽然北方山谷外隐隐传来叫喊声,乌也速一怔,急令士兵去打听出了什么事,片刻,士兵连滚带爬跑来禀报,“万夫长,有宋军,数千宋军了拦截了车队。”

    “不好!”乌也速腾地站起身,一定是煤田的宋军杀回来了,他们现在位于山谷,非常危险,他大声喊道:“传令全军奔出山谷,山谷内有埋伏!”

    他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清脆的梆子响,‘梆!梆!梆!’

    紧接着山谷两边树林内万箭齐发,强劲的箭失如雨点般射向山谷内的协从军士兵,士兵们被射得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倒地,一片哀嚎,万夫长乌也速是伏击的重点,他刚翻身上马,便连人带马被数百支弩失射穿了身体,射得像豪猪一样,轰然倒地死去。

    一万宋军不断从树林内向外放箭,协从军死伤无数,士兵们争先恐后向山谷外奔跑,但在山谷外等待他们的,却是一万宋军骑兵,战马喷着粗重的鼻息,锋利矛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待协从军从山谷内狂奔而出,高定大喊一声,“杀——”

    “杀啊!”骑兵齐声怒吼,万马奔腾,挥舞着战刀和短矛,向惶恐万分的协从军士兵杀去。

    ..........

    月光下,肤施县显得格外冷清,城内实行了宵夜,使大街上变得冷冷清清。

    不过今晚是周进主动提出巡哨值夜,连续值夜三天,以安抚城内百姓,他被完颜粘罕封为统制,目前加上他一共五名统制,每名统制手下四千人,也就是说,其他四名女真统制每人得分出一千士兵给他,这让其他统制都很不情愿,以至于周进主动提出巡哨值夜时,众人都猜到了他的意图,他分明是想借巡哨值夜来要军队。

    万夫长完颜乙剌补同样也看出了周进的意图,不过他并不反感,相反,他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用值夜的办法拿到自己的军队,完颜乙剌补作为主将,他当然要不折不扣执行都元帅完颜粘罕的命令。

    既然都元帅封周进为统制,那他就必须分一部分军队给周进,他同意了周进的值夜申请,不管其他统制愿不愿意,责令他们每人拿出一千人给周进用于夜里值勤巡逻。

    黄昏时分,周进终于拿到四千军队,他立刻部署,让每支千人队负责一面城墙,他自己则率三百五十名亲卫士兵负责城内巡逻。

    三百五十名士兵都是跟随他一起投降金兵,实际上个个都是内卫士兵。

    除了三百五十名,还有一千宋军士兵,都是陕北籍士兵,他们改名换姓,分配到城内各家各户,由统领唐骞率领。

    两更时分,一千士兵开始迅速赶到土地庙内集结,之所以安排在土地庙集结,隔壁就是兵甲仓库。

    这时,周进也赶到了土地庙,向唐骞抱拳行一礼,“参见唐将军!”

    “什么时候动手?”唐骞急问道。

    “四更时分进攻西城!”

    还有两个时辰,让唐骞心中稍稍松口气,他又问道:“下一步我们需要兵器盔甲。”

    “仓库那边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了,唐将军的手下若到齐,可以随时行动。”

    “兵甲在哪里?”唐骞问道。

    “请将军跟我来!”

    周进带着众人来到一面墙壁前,墙壁忽然被挖通一个大洞,另一边的内卫士兵将一捆捆兵甲,一箱箱战刀和长矛,还有弓箭,源源不断地送了过来。

    一千士兵开始披挂盔甲,拿起战刀长矛,不多时,一支千人的协从军便出现在土地庙内。

    “今晚的口令是平安无贼,大家跟我来吧!”

    周进留五十人继续守仓库,他带着一千三百名士兵向西城走去。

    西城协从军守将是一名指挥使,叫做刘放,四十余岁,汾州人,比较本份老实,实际上就是比较蠢,所以周进才特地把他放在西城。

    刘放正坐在城头上打盹,忽然听说统制来了,吓得他连忙站起身。

    周进走上前笑眯眯拍拍他肩膀道:“你带弟兄们回军营睡觉吧!明天还有别的任务给你,今晚就不用你们营当值了。”

    “卑职遵命!”

    周进又压低声音道:“咱们军营内一个人都没有,弟兄们的私人财物无人看守,万一东西被人趁机拿走,就不好说了,军营内必须要留一支军队,明白我的意思吗?”

    “卑职明白!”

    “去吧!带弟兄们回去睡觉,西城这边巡逻我重新安排。”

    刘放大喊几声,带着一千士兵回军营睡觉去了。

    就在一千士兵刚走,唐骞便带着一千士兵从另一边上了西城,开始像模像样地在城头上巡逻。

    时间渐渐到了四更时分,周进点燃几根火把,扔了下去。

    就在这时,出任内部军纪监察官的蒋英忽然带着十几名手下赶到了西城。

    蒋英实际上还有一个秘密任务,就是监视周进。

    完颜粘罕虽然封周进为统制,但宋军竟然能不伤一兵一卒撤离了肤施县,还是让完颜粘罕疑心未消。

    他便把蒋英也留着肤施县,名义上监察军纪,但实际上让他暗中监视周进。

    就在刚才,蒋英发现了一个蹊跷之处,周进有一千手下回营睡觉了,而城头守军似乎并没有少,也就是说,周进的手下莫名其妙多出一千人。

    这是怎么回事?

    周进心中着实有点紧张,笑着迎了上去。

    “这么晚了,蒋兄怎么没有睡觉?”

第七百五十四章 困兽(上)

    “周将军,你到底有多少军队?”蒋英上前便厉声问道。

    “四千三百五十人,你知道的,怎么了?”周进故作不解问道。

    “你让一千士兵回去休息,那这些士兵又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其他三个城墙调来,加上我的三百五十人。”

    “胡说八道!”

    蒋英手按在剑柄上,恶狠狠瞪着周进,“我就从北城过来,那边就一千人,一个士兵没有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蒋英只觉前胸一阵剧烈疼痛,他一低头,胸前多出一截血淋淋的剑,他慢慢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一名高大魁梧的男子,依稀有些眼熟。

    “不认识了吗?昨晚我们还见过,我就是采火油的孙大明。”

    蒋英骤然明白了,他大吼一声,血浆从胸前迸射而出,唐骞拔出宝剑,蒋英尸体软软倒地,就此死去。

    其余十几名手下也全部被杀,一个都没有逃掉。

    唐骞冷冷道:“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废话?”

    唐骞大步走到城墙边,只见外面出现了无数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眼望不见边际。

    他回头喝令道:“开启城门!”

    吊桥早已放下,城门吱嘎噶打开了,城外数以万计宋军士兵汹涌入城,军营内被点燃了大火,大帐过于密集,一烧全烧,熊熊烈火席卷只片刻整个军营,熟睡中士兵被惊醒了,他们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穿着内衣,哭喊着向外奔逃。

    在军营外的大街上,三万宋军已团团将军营包围,逃出来的士兵要么死,要么跪地投降,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万夫长完颜乙剌补率领数十名女真骑兵从营门内杀了出来。

    “放箭!”刘琼一声大喊。

    上千支弩箭一起射向女真骑兵,完颜乙剌补和数十名骑兵顿时被射成刺猬,纷纷倒地阵亡。

    “不要射箭,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后面无数士兵大喊,刘琼高声喝令道:“放下兵器,举手出来投降!”

    一群群士兵举手从营门内跑出,女真人主将被杀,没有人能约束他们了,这些协从军士兵纷纷投降。

    此时,其他三座城门也已被封锁,城头上的三千士兵被周进带人缴械,选择了投降。

    城外还部署了一万骑兵,堵住了各个逃跑路口,防止士兵逃回河东。

    陈庆率领一万骑兵在城外等候,一队队被抓捕的士兵举手从城内出来,这些士兵基本上光着脚,穿着内衣,狼狈不堪,他们坐在一片旷野里,周围是宋军骑兵。

    五更时分,军营的火熄灭了,最后一批约三千人被押出,他们躲在西南角,那边比较空旷,使他们逃过一劫。

    刘琼拿到了最后的确认结果,骑马赶到城外向陈庆汇报,“启禀郡王,城内全部清理结束,共俘获敌军一万三千余人,烧死近五千人,其余都被杀死,无一逃脱,女真人也全部射杀,没有幸存,我们弟兄伤亡不足百人。”

    “城内百姓呢?”陈庆追问道。

    “城内百姓没有受到波及。”

    陈庆点点头,“我留一万五千人给你,继续清理肤施县城,黄河两岸也要加强监控封锁,不得有人逃回河东,商人也不行!”

    刘琼躬身道:“卑职遵令!”

    天色大亮后,陈庆率领三万五千军队南下清泉县,与此同时,一支宋军也正将俘虏的六千余协从军从黑风谷押往肤施县,刘璀的大军也同样赶往清泉县。

    .........

    从延州清泉县到坊州中部县,这一段路大概有三百余里,基本上就是沿着洛水河谷而行,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黄土高原,山峦起伏,沟壑纵横,没有村庄,也没有树林,更没有人烟,都是无边无际的黄土。

    大概在一百三十里处,有一座洛交县,在洛交县旁边有一条官道,通往洛川县和丹州。

    而早在半个月前,陈庆就做了周密的部署,将这条通往洛川和丹州的官道彻底摧毁,周围的几条小路也一并摧毁,使得清泉县到中部之间变成了一个瓶子,或者说一个布口袋,只要两头一扎,完颜粘罕的五万大军就会被困死在这条洛水道上。

    这个困兽计划原本是用来对付完颜银术可,但最后功亏一篑,让完颜银术可的军队从小道逃走,没想到完颜粘罕再次重蹈覆辙,让陈庆又机会实施他的困兽策略,这一次陈庆吸取了教训,不会再给完颜粘罕任何机会。

    五万女真大军在茫茫无边的黄土高原上疾速行军,入眼都是单调枯燥的土黄色,就连洛水也是一样浑浊发黄,时间久了,所有人都有点受不了。

    这时,完颜粘罕发现路边有大片砍伐过的树林,他便派人把向导猎户找来。

    他马鞭一指被砍伐的树林询问道:“这些树林是怎么回事?”

    稍微年长的猎户道:“回禀王爷,洛水道上树木本来就很少,官府不允许砍伐,但去年另一支金兵过境,基本上都把树木砍伐光了,官府也就不管了,所以从去年开始,周围各县的百姓都蜂拥跑来砍树,这些树木应该都是各县百姓砍的,鄜州和延州的木头很贵,一根树干可以卖好几贯钱。”

    猎户的话真真假假,完颜银术可的军队确实砍伐了不少树木,但不至于全部砍光,真正全部砍光却是宋军的坚壁清野。

    完颜粘罕暗骂一声完颜银术可,又指着河水问道:“河水为何这么浅?”

    为首猎户苦笑道:“十几年前河水还很深,也干净,这几年河水越来越小,主要是上游泥沙堆积太多了,把河道都淤堵了,官府年年说要清淤,可年年都没有动静。”

    完颜粘罕也只是随口问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又问道:“洛交县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二十里外,不过王爷不要指望那座县城?”

    完颜粘罕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县城已经废了,去年被金兵屠城,青壮几乎都被杀光,剩下的老弱妇孺陆陆续续搬走,县城内有用的物资都被附近几个县百姓拆光拿走。”

    “什么?”

    完颜粘罕忽然意识到自己准备得太不充分了,或者说对实际情况一无所知,只是靠地图来做计划,他还打算去洛交县歇一晚,补充一些军粮,没想到洛交县居然废了。

    他咬牙喝令道:“加快速度,去洛交县!”

    完颜粘罕心中还抱那么一线希望,说不定情况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

    傍晚时分,金兵抵达了洛交县,果然让完颜粘罕大失所望,城内一个人都没有,所有的房屋都只剩下残垣断壁,都是夯制的黄土墙,稍微有用的东西都被取走,连一根木棍都没有留下。

    这时,大将拔离速匆匆找到了完颜粘罕,“都元帅,情况不对!”

    完颜粘罕眉头一皱,“哪里不对了?”

    “如果是因为去年被屠城而成为废墟,那周围的农田里就不应该有小麦,但卑职发现有种过小麦的痕迹。”

    县城周围沿河两岸都是麦田,完颜粘罕来到麦田内,只见麦田内的麦子都被割掉了,还剩下青绿绿的麦杆茬子,确实是种了小麦而临时被割掉的。

    再联想到一路被砍光的树木,完颜粘罕脑海里当即跳出一个词,“坚壁清野!”

    他气得大叫一声,喝令道:“把猎户向导给我带来!”

    不多时,一名士兵跑来禀报:“都元帅,三名向导失踪了!”

    “什么!”

    完颜粘罕眼前一阵眩晕,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

    【不好意思,今天两更】

第七百五十五章 困兽(中)

    夜里,五万女真士兵都躺在城外旷野里休息,战马还在啃食割剩的麦茬子,将领以及黑甲军都在城内休息,只是城池太小,躺不下太多人以及战马。

    完颜粘罕不敢再向前走,他派出一队探子赶去中部县打探消息。

    完颜粘罕独自一人来到城头,他心情十分沉重,他意识到自己中计后,心中便彷佛压了一块大石,他当然知道后果是什么,陈庆一定是前后把自己堵在了洛水道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说明陈庆知道自己要杀进陕西路,所以特地用肤施县作为诱饵,让自己吞下诱饵,走洛水道,他早就布置好了一切,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懵懵懂懂钻入他的圈套。

    难怪四王子和挞懒都屡屡败在他的手下,难怪完颜银术可几乎被杀得片甲不留,狼狈逃回来,难怪他能抓住机会灭掉西夏。

    此人太可怕了,偏偏自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以为他也和别的宋将一样。

    只有吃了大亏,完颜粘罕才放下了他的傲慢,开始认认真真审视对手,但这个时候往往已经来不及了。

    完颜粘罕心中懊悔万分,焦虑和不安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中,让他无法入睡。

    时间已经快到三更时分,完颜粘罕忽然听到一丝异响,彷佛远处天边的闷雷声,可夜空无云,月朗星稀,哪有来的闷雷声?

    完颜粘罕站在城头上向北方眺望,忽然看见远处河面上出现一条银线,银线正迅即无比地向这边飞驰而来,在银线的背后.....竟然是咆孝的河水。

    “不好!”

    完颜粘罕大叫一声,回头令道:“快敲警钟,让士兵回城!快去!”

    洛水每年都有春汛,河谷中的低洼之处常常会被水淹,而洛交县城本身位于河谷高处,不会被淹,但五万大军都在驻扎在低洼的河床两边,延绵数里。

    宋军又故技重施,在上游修建了拦河水坝,就等半夜时放水。

    事实上,完颜粘罕已经发现了水位太浅,只是被假猎户忽悠,他没有放在心上。

    “当!当!当!当!”城头上警报声大作,但已经有点晚了。

    奔腾的河水咆孝冲来,女真士兵都被惊醒了,吓得惊慌失措,战马也不管了,大喊大叫,互相践踏,没命地向高处狂奔,跑得稍慢一点,就被汹涌的河水吞没了。

    完颜粘罕眼睁睁望着一片片士兵惨叫着被洪水吞没,他痛苦得闭上了眼睛.......

    尽管年年有春汛,但也不至于发生如此勐烈的洪水,这就是在上游故意蓄水,一下子释放出来,形成了滔天洪水。

    这也是河谷地带最容易被敌军采用的战术,一个火攻,一个水攻,完颜粘罕特地检查的城内,防住了火攻,却没有能防住水攻。

    一场洪水,女真士兵被淹死近七千人,战马淹死一万五千余匹,这还是完颜粘罕统军以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次,而对方却连影子都没有看到。

    .........

    天终于亮了,河谷两岸一片狼藉,厚厚的泥沙覆盖了两岸原来的麦田,到处是散乱的盔甲、鞋子和兵器,士兵们不断从泥沙里挖出一具具尸体,人的尸体和战马尸体各自堆积,俨如十几座小山。

    此时是五月上旬,转换为阳历就是六月中旬了,夜里虽然还会有一点凉意,但白天却很闷热,尸体必须尽快处理,否则两天就会发臭。

    山谷内找不到木材,金兵只能在尸体上浇满火油,点火焚烧,顿时浓烟滚滚,烈焰滔天。

    完颜粘罕不忍再看,只得长叹一声,回城去了。

    中午时分,探子终于把消息送来了,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宋军在南面百里外屯集了数万重兵,切断了南下的官道,甚至有一段官道都被摧毁了。

    “河谷应该可以走吧!”完颜粘罕又问道。

    探子百夫长摇摇头,“回禀都元帅,向南走的地形和这里不一样,向南走二十里左右,河谷就无法行走,两边都是悬崖,得走半山腰的官道,要走一百多里,到了中部县,两边的地势才开阔起来。”

    “你刚才说,官道被摧毁了?”

    “回禀都元帅,实际上是一座桥梁被摧毁了,断崖约有五六丈宽,距离中部县还有十几里,我们也过不去,只得回头,但可以看见前面都是宋军。”

    完颜粘罕一直不明白,宋军为什么要把树木全部砍光,县里的房梁也全部被抽走,他现在明白了,就是为了防止他们造桥。

    旁边拔也速道:“既然已经无法南下,那我们退回肤施县,另想他法?”

    完颜粘罕长叹一声道:“将军以为我们还回得去吗?如果我没有猜错,三万军已经全军覆灭,肤施县也一定丢了。”

    大帐内,众将默然无语,完颜粘罕又道:“现在我们需要做三件事,第一,统计我们的干粮还能坚持几天;第二,派人去寻找小路;第三派人去寻找树木;小路和树木找到者,官升三级,赏钱三万贯!”

    虽然完颜粘罕立下重赏,但没人能领到这笔赏钱,树木影子都没看见,而通往洛川的官道已被彻底摧毁,修复好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可就算修复完成,也未必能走得出出去,关键是他们没有时间了。

    他们携带的干粮还能坚持五天,哪里有时间慢慢给他们折腾,很多人都开始后悔,昨晚被淹死的战马不应该烧掉,应该留为军粮。

    但也有理智的人指出,这么热的天,马肉根本无法保存,两天就臭了,还不如烧掉。

    时间到了黄昏时分,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将领都聚集大帐,完颜粘罕高声对众人道:“生路是杀出来的,愁没有用,我们必须豁出性命去拼杀,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饿死,所以我觉得兵分两路,我率两万八千军队进攻北路,耶律马五和沃鲁率一万五千军队利用皮筏从南面突围,我们女真大军纵横天下,岂能困死在黄土沟壑之中,各位,我们一定能杀出去!”

    众人一起振臂高呼,“杀出去!”

    ........

    四万三千大军兵分两路连夜出发了,万夫长耶律马五和万夫长沃鲁率领一万五千士兵走南线,他们要走水路漂流,不得不放弃了战马,带着三千余只皮筏子向南进发。

    所有战马都交给完颜粘罕,完颜粘罕则率两万八千人向北进发,准备重新杀回清泉县。

    他们这次是轻兵简行,携带的物资并不多,最有用的就是火油,他们携带了一万袋火油,或许能利用火油冲出重围。

    事实上,完颜粘罕自从发现自己中了陈庆的圈套后,连着一次水攻,使他的信心锐减,他已经没有信心能够击败陈庆,杀出重围了。

第七百五十六章 困兽(下)

    九万宋军集结在清泉县,清泉县的百姓已经被送走,县城变成了军城。

    陈庆站在高高的南城头上,依稀能看到二十余里外洛水道上的一段官道,洛水道是在秦直道的基础上不断修葺,虽然是修建在山腰处,道路还是很宽,足有三丈宽,右边是大山,左边则是悬崖峭壁,数十丈深的峡谷内便是洛水,水流十分湍急。

    九万宋军在洛水道北入口处构筑了铜墙铁壁,光泥袋墙就修筑了五道,可容纳一千弓弩手和五十架小型投石机,在侧面部署了五百架床弩和两千神臂弩手。

    不仅如此,他们右边的山顶上还开辟了一条一里长的狭径,可以容纳两千弓手,还可以向下投掷火油球、火药桶等等。

    但这些都不是最厉害的手段,他们最厉害的手段是炸毁了一段四丈宽官道,他们在一段官道下方打了十个洞,塞进五百斤火药,瞬间将几丈宽的官道炸塌了,如果有需要,他们还可以炸毁更多的官道。

    这时,大将刘璀匆匆走上前道:“启禀郡王,洛水道内有鹰信传来。”

    宋军在洛水道上也安排了一支秘密斥候小队,约十人,携带五只信鹰,观察敌军的动静,会在关键时将消息送回清泉县,三名失踪的猎户也加入了这支斥候小队,正是他们传递的消息,使昨晚宋军能够精准的放水。

    “什么消息?”陈庆回头问道。

    “女真军一分二,一部分向南去了,一部分主力北上。”

    “南下?”

    陈庆不解地问道:“向南怎么走,他们解决架桥的办法了?”

    “他们没有骑战马,是沿着河道走,应该准备用皮筏子南下。”

    “这个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陈庆点点头,又道:“立刻发鹰信通知杨再兴,封锁水面。”

    “卑职已经发鹰信了。”

    “让弟兄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好戏就要登场了。”

    .........

    十几里长的水面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羊皮筏子,这些羊皮筏子都是中型筏子,可以坐五名士兵。

    每个筏子由五十余个羊皮浑脱组成,吹足了气,严密的捆绑在一起,一般上面还要放一块木排,以稳定羊皮囊

    但对于女真军没有必要,他们总不能拖一个排筏行军,也不会临时去捆扎,如果是那样,还不如直接用木筏过河,还用皮筏子做什么?

    女真人的皮筏子下面有网绳,在网绳上面铺上几块牛皮,人就直接坐在上面。

    一万五千士兵都坐在密密麻麻的皮筏子内,长矛都竖着举起,矛尖向上,这是经验教训,横放的话,很容易戳穿其他人的羊皮筏子。

    女真士兵们连划桨也没有,无奈之下,只能用长矛充当竹篙,撑着河底调整方向,好在是顺流而下,河水湍急,三千只皮筏子浩浩荡荡向南驶去,颇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早有准备的西军,杨再兴根本不会等他们皮筏子出峡谷,在距离峡谷口还有三十里,他便在官道上部署了一万弓兵和两千火器兵。

    此时是夜里两更时分,耶律马五想利用夜色的掩护冲出峡谷,但月色很好,可以看见峡谷水面上密密麻麻的黑点。

    统领李复兴大喊道:“各军准备!”

    弓兵们纷纷张弓搭箭,火器兵也将火药桶和火油皮囊搬到悬崖边。

    “梆!梆!梆!”

    梆子声骤然响起,官道上万箭齐发,向峡谷内的皮筏子射去,皮筏子内的女真军纷纷举盾抵挡,虽然人没有被射伤,但皮筏子却害怕锋利的箭失,羊皮囊被射穿了一个个大洞,开始泄气,甚至‘砰!’的一声炸裂了。

    失去平衡的羊皮筏子断侧翻,把士兵掀翻入水,这些士兵只能抓住羊皮筏子在水中漂流,但沉重的盔甲拖着他们,士兵只得拼命脱去盔甲,可一旦脱去盔甲,肉身就旧挡不住雨点般的箭失,士兵不断惨叫中箭,一旦中箭,人的力量就会迅速消失,最终沉入水中溺亡。

    这时,一只只火药桶在士兵们的头顶上爆炸,密集的毒钉四下飞射,它们简直就是羊皮筏子的天敌,爆炸方圆十几丈内的羊皮筏子全部被摧毁,无一幸免。

    但宋军真正的大杀器却是火油,一袋袋勐火油被倾倒入河,数十支火把扔下,水面上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烈焰燃烧,浓烟滚滚,火油、火药桶以及雨点般的箭失落下,使十几里长的河谷变成了地狱.......

    洛水流出峡谷内,地势骤然间变得开阔,这里依旧是河谷,只是河谷宽达二三十里,另一条大河华池水在这里和洛水汇合,形成一片冲积平原,中部县就位于这里,这是坊州最大的县,周围良田广阔,到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树林,人口有十余万人。

    三万宋军部署在峡谷出口两侧,上万只弩箭对准了河面,所有漂浮在水面上羊皮囊都会被一箭射破,但并没有人挣扎着逃出水面,河面上俨如死一般的沉寂,漂满了尸体。

    河面上已经铺设了一条拦截浮桥,士兵站在浮桥上将一具具女真军的尸体捞上来,运上岸边,不多时,东岸的尸体和各种物品堆积如山。

    杨再兴骑马来到岸边,望着一堆堆从水中捞起来的战利品尸体,战利品基本是从女真人身上剥下来的铠甲,完颜粘罕手下女真军装备极其精锐,几乎都是宋军将领才配备的山纹甲。

    “一共捞取多少具尸体了?”杨再兴问道。

    “回禀将军,已经超过八千具尸体了,水面上现在已经看不见尸体。”

    “来了!来了!”

    岸边有人大喊,杨再兴向水面望去,只见一艘船驶出,船上有统领孙剑带着三名宋军士兵。

    这叫标船,它们在女真军的上游处下水,如果标船出现,就意味着敌军皮筏子都出尽了。

    标船上孙剑跳下船,上前单膝跪下禀报,“启禀都统,河面上已经没有敌军皮筏子,有很多尸体沉入水底。”

    “两侧岩壁处有隐藏的敌军吗?”

    孙剑迟疑一下道:“光线比较暗,无法看清两边岩壁的情况。”

    杨再兴点点头,对孙剑道:“天亮后再组织数十艘船细细捋一遍,漏网之鱼可以抓捕不杀,河中的尸体和兵甲都尽量捞起来。”

    “卑职遵令!”

    杨再兴随即令道:“天亮后发鹰信给清泉县,告诉郡王,南面敌军已经在洛水峡谷中全歼。”

    ........

    天亮后,宋军船只在峡谷中搜寻,果然在两侧石壁边缘发现了大量还活着女真士兵,他们攀着石壁,躲过了火药、火油和箭失的无情杀戮,在冰冷的河水中泡了一夜,每个士兵都几乎冻麻木了,失去了战斗力,宋军士兵将他们拉上船,反绑起来,足足抓捕了一千三百四十七人,不少人还带着箭伤,成为宋军的战俘。

    杨再兴只能追加的一份鹰信,只有短短一句话,全歼敌军,俘获一千三百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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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老高调整两天,恢复一下身体机能,再码三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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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