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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七十二章 斩首

    八千支弩箭如暴风骤雨般射向迎面跑来的协从军士兵,箭雨来得太突然,协从军士兵根本没有任何防备,奔在最前面的数千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响起一片惨叫声,五架投石机也翻滚在地上。

    后面的协从军转身便逃,高处忽然出现了八千骑兵,低沉的号角吹响,“呜——”

    放箭士兵躲入壕沟,八千骑兵骤然发动了,俨如山洪暴发一般从高地上冲了下来,杀向协从军士兵,协从军士兵惊慌失措,撒腿四散狂奔。

    完颜活女心中大骂,但也喊不住士兵,他只得打马疾奔,带着一群亲卫骑兵沿着官道向西河县方向奔逃.......

    此时,李慕清已率领两万大军兵抵西河县城下,喝令守军开城投降,主将是一名统领,叫做熊振远,介休县人,他和几名指挥使商议,众人一致同意开城投降。

    城门开启,熊振远带着几名将领以及两千士兵,打着白旗出城投降,李慕清安抚了众人,又让城门保持原样,熊振远站在城头等候,千余士兵站在城头上防御,但数千士兵蹲在城垛下。

    不仅如此,还有数千士兵埋伏在城内两侧,在城外前往太原府的官道上也埋伏千余人。

    天罗地网都已部署完毕,就等完颜活女自投罗网。

    天快亮时,完颜活女带着两百名女真骑兵仓惶逃回,这两百女真骑兵都是他的亲兵,跟随他多年,至于其他协从军士兵都是汉人,他们的死活,完颜活女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急于要向主帅完颜银术可汇报,要求增兵,否则他们守不住雀鼠谷。

    完颜活女奔至城下,大喊道:“开城!”

    熊振远探头看了看,连忙喝令道:“是万夫长回来了,开城门!”

    吊桥吱嘎噶放下,城门开启,完颜活女一阵风似的奔入城门,刚奔出城门洞,头顶上方一张大网落下,正好将完颜活女罩住,两边宋军奋力拉拽,完颜活女连人带马被拉翻到底。

    这时,千余士兵一起向完颜活女的亲兵放箭,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亲兵们措手不及,纷纷中箭落马,后面还未进城的骑兵掉头想逃跑,城头上士兵万箭齐发,将百余骑兵射得像刺猬一样。

    眨眼间,除了完颜活女之外,其他两百骑兵亲卫全部被射杀。

    完颜活女刚要挣扎起身,一支长枪冷冰冰顶住了他的脖子,李慕清冷冷道:“动一下,要尔的小命!”

    这一刻,完颜活女只觉万念皆灰,所有的报仇心念都付之东流了。

    .........

    下午时分,十万大军抵达了西河县,大军在城外扎下了大营,又从城内堆积的砍伐树木中挑选出二十几万根做成了营栅。

    中军大帐刚刚搭起来,李慕清便将完颜活女押送到大帐前,完颜活女被双绑着跪在地上,双目圆瞪,怒视着陈庆。

    “活女万夫长,我们终于见面了!”

    陈庆冷笑一声道:“七年前,你的麟游县射了我一箭,至今影响我的身体,我可一直在等着今天。”

    “呸!”

    完颜活女恶狠狠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只恨七年前没有一箭把你射死,等着来生,我还会取你这个狗贼的性命!”

    陈庆一指完颜活女身后,“你看看你的身后!”

    完颜活女扭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百多名中低级将领,个个捏紧了拳头,眼睛里喷着火。

    “他们都是你的仇人,你杀了他们的妻儿父母,同样和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完颜活女仰天大笑,“我完颜活女杀人如麻,哪里还记得杀了谁?”

    “你一定记得,他们都是终南县人,当初你在终南线屠杀全县一万多名老弱妇孺,你会忘记吧!”

    “不错!是在终南县,我是下令全城屠杀,鸡犬不留,那又怎样?”

    “所以今天就是你下地狱的时候!”

    陈庆已经不想和他啰嗦了,挥挥手,“推过去斩首,人头示众!”

    十几名士兵将他拖拽过去,完颜活女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他忽然想起被自己残杀的数十万百姓,他们在地狱里会饶过自己吗?

    “陈庆,你一样杀人如麻,你也不得好死!”

    “陈庆,我可以换回宋朝宗室!”

    完颜活女拼命大吼,但陈庆已经不给他机会了,在终南县籍将领的一片怒吼声中,完颜活女被揪住头发,一名军士高高举起砍头大刀,狠狠一刀噼下,“卡察!”人头落地,脖腔里血浆喷出。

    恶贯满盈的完颜活女终于死在了宋军大营内,陈庆下令,火速将完颜活女的人头送回京兆,命令京兆官员用人头祭祀被完颜活女残杀的数十万陕西路百姓。

    .........

    傍晚时分,唐骞带着一支斥候队疾奔而来,他快步来到中军大帐,很快被亲兵领进大帐,只见陈庆站在一座沙盘前,旁边还有刘琼、李慕清以及幕僚裴向君。

    唐骞躬身行一礼,“参见郡王!”

    陈庆微微笑道:“唐将军,我们正在等你的消息呢!”

    刘琼把木杆递给他笑道:“先说吧!回头再喝茶休息。”

    “卑职遵令!”

    唐骞接过木杆,指着周围几个县道:“这次收集情报比较容易,多亏了情报司的弟兄,他们在介休县有一处分支,探到了不少重要情报,我们得知,金兵一共在汾州部署了两万人除了西河县和谷口军城外,还有介休县部署了五千人,平遥县部署了三千人,另外祁县有一万东胡骑兵,随时支援汾州。”

    “然后呢?”陈庆又问道。

    “然后平遥县的守军不用担心,守将可以策反,麻烦是介休县的守军,主将是一名女真千夫长,介休非常难攻,而且守卫严密,外人进不去,卑职想派人混进去都办不到。”

    陈庆沉吟片刻道:“是否可以用完颜活女的令箭把介休县守将调出来?”

    唐骞摇摇头,“完颜活女派去传令的人都是他的亲兵,都是女真人,这是他的特点,很难假冒。”

    这时幕僚裴向君笑道:“不如从平遥县守将入手。”

    裴向君也是关师古推荐给陈庆的幕僚,闻喜裴家子弟,宣和年间进士,曾出任解县知县,关师古和他接触过,此人颇有急智,思路非常清晰,关键是对河东官场十分了解,关师古便将裴向君推荐给了陈庆。

    陈庆点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他问道:“平遥县守将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说他比较容易被策反?”

第七百七十三章 策反

    唐骞最后连水也没有喝一口,离开大营,又带着手下赶往平遥县。

    平遥守将叫做孙良济,是一名统领,呼延雷的手下已经和他接触过,之所以说他容易被策反,是因为他是京兆府高陵县人,他的父母妻儿都在家乡,但他在金国的履历中却是父母妻儿皆亡,也就是说他对金国说了谎,他只是父亲年初去世,母亲和妻儿都健在。

    呼延雷的手下找他谈过几次,他唯一的顾虑就是他还有个小妾和女儿在太原城,他怕自己投降影响到二人。

    不过这两天他的心态有点变化了,原因是陈庆亲率十万大军杀入汾州,他立刻意识到,恐怕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上午,孙良济正在军营大帐内处理军务,门口有士兵禀报,“将军,洪记酒楼的孙东主说有事找你。”

    洪记酒楼的东主孙洪便是汾州情报司的头子,他正好也姓孙,也是京兆人,大家都以为他和孙良济是亲戚。

    孙良济也正想着中午去找孙洪,没想到他竟主动来了,孙良济连忙吩咐士兵请他进来。

    不多时,身材矮矮胖胖的孙洪走进大帐,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强壮的男子。

    孙良济心中一激灵,出于本能,他感受到了后面男子强大的杀气,这也是一个军人。

    ”欢迎东主,请坐!请坐!”

    孙洪笑眯眯坐下,他向两边看了一眼,孙良济会意,走到帐门口,吩咐士兵不准任何入张。

    孙洪这才给他介绍旁边男子,“这位是西军斥候营唐统制!”

    孙良济吓一跳,斥候营统制,不就是斥候营的最高将领吗?

    他连忙施礼道:“原来是唐统制,失敬了。”

    唐骞微微还一礼,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郡王给孙将军的亲笔信!”

    孙良济顿时受宠若惊,堂堂的郡王竟然给自己这样的小人物写亲笔信,他连忙恭恭敬敬接过信,打开信细看,陈庆在信中劝他弃暗投明,参加到驱逐鞑虏,光复汉家江山的大业之中,并答应他继续出任统领一职,同时许诺让他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四个字让孙良济心潮澎湃,这么多年他他一直不敢回乡,就是因为父亲不准他踏入家门,以至于父亲年初去世,他也没有能回家送父亲最后一程,村里父老都骂他是卖国贼,以至于母亲和妻儿都抬不起头,如果他能衣锦还乡,那他也能给父亲的坟上一把土了。

    孙良济目光有些湿润了,点点头,“请唐将军转告郡王,蒙他让我重生,我孙良济愿为他肝脑涂地。”

    旁边孙洪笑道:“孙将军不要担心太原的家人,我们的人已经把她们母女接出城,目前藏在太原郊县内,金兵找不到她们。”

    孙良济这下彻底放心了,他连忙道:“我这就下令改旗易帜,全军重归大宋。”

    唐骞摆摆手道:“郡王要的是介休,估计今天或者明天,介休主将将把你调去介休,我要率一支军队加入你的队伍,一起前往介休。”

    孙良济这才明白郡王的意图,他想了想道:“我并非怕事,我是担心将军出危险,人太多不行,最多两百人,人太多会被其他手下发现。”

    “那就两百人!”

    唐骞立刻出城,带了一支两百人的精锐手下加入了孙良济的军队。

    陈庆的判断果然没有错,中午时分,孙良济接到介休县主将完颜吐密的紧急调令,命他立刻率军赶往介休县。

    孙良济毫不迟疑,立刻集结三千军队,浩浩荡荡向介休城奔去........

    一更时分,孙良济的军队抵达了介休县。

    介休县分老城和新城,老城是民城,位于盆地内,四周地势平坦,偏于农耕,而新城则是一座军城,用整整两年时间才建成,全部用太岳山脉的花岗岩石建成,高达三丈,十分坚固结实,周长约十五里,陈庆所关注的当然也是军城,它选址非常刁钻,不仅正好扼住了雀鼠谷的入口,而是是修建悬崖之上,西面是百丈悬崖,下面就是汾水,东面是峭壁大山,而且爬上山顶,也无法向下进攻,相隔太远。

    介休县是从河东南部进入太原盆地的最后一道关城,金兵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将它建造完成。

    主将叫做完颜吐密,他实际上是一名万夫长,而放纵士兵在太原府抢掠集市,而被完颜银术可严惩,除了重打一百军棍外,还降为千夫长,打发他来守介休军城,成为完颜活女的副将。

    目前介休军城内有五千军队,其中一千女真军是完颜吐密的部属,从太原府带来,另外还有四千协从军,这五千军队如果应对一两万人的小规模攻城,足够了,应对两三万人的中等规模攻城,也勉强够了。

    但现在介休县要面对是十万大军,还是陈庆亲自统领,五千人就绝对不够了,向太原府求援已经来不及,让祁州军队来协助自己,完颜吐密又没有那个资历,军职也不够,祁县的军队根本不睬他。

    无奈之下,完颜吐密只能紧急调来了平遥的三千军队,使他城内驻军达到八千人,稍稍安抚了他焦虑的心情。

    “孙将军,有万夫长的消息吗?”完颜吐密上前问道。

    孙良济摇摇头,“我还想问完颜将军呢?”

    完颜吐密忧心忡忡道:“我也联系不上他,有消息说他已经兵败,但又不能肯定。”

    “完颜将军派探子去过了吗?”

    “派去了,但没有消息,我怀疑是不是探子也被宋军干掉了,但肯定出事了。”

    孙良济迟疑一下道:“会不会万夫长急于报仇!”

    完颜吐密一拍大腿,“肯定是这样,左元帅就怕他冲动报仇,坏了大事,”

    孙良济叹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向元帅请求增兵吧!我们只有八千军队,而对方有十万大军,肯定支持不了几天啊!”

    停一下孙良济又道:“另外,宋军擅长夜战,卑职建议加强夜间防御。”

    孙良济所有的建议都说到完颜吐密心坎上,令他大为赞赏,完颜吐密拍拍孙良济的肩膀笑道:“以后介休城的防御就要多多指望将军了!”

    .........

    就在孙良济军队进入介休县三天后,介休县守军终于得到确切消息,西河县守军已全军覆灭,主将完颜活女被俘虏后斩首,十万大军正在向介休县浩浩荡荡杀来。

    这个消息令完颜吐密大惊失色,连忙找两名手下来商议对策。

    两名大将都是统领,一人正是孙良济,另一名统领则叫马波,为人阴沉,他一向看不起孙良济,便冷冷道:“孙将军不是一向自诩有办法吗?现在是你发挥才华的时候了。”

    孙良济也不客气道:“有什么关系,兵来将当,水来土掩,实在守不住,我们还可以向南撤退.......”

    完颜吐密一口否决了,“决不能撤退,左元帅再三下令,必须死守介休县,不准再言退!”

    马波点点头,“既然如此,不如分一下工,我的军队负责白天警戒,孙将军的军队负责夜间警戒,吐密将军同意吗?”

    完颜吐密虽然知道马波是以地头蛇的身份欺负孙良济,但他也不想多事,他看了一眼孙良济,“孙将军觉得呢?”

    孙良济心中暗喜,脸上却无奈地叹口气,“我们辛苦一点是应该的,我没有意见!”

    “那好,就这么一言为定!”

第七百七十四章 全歼

    陈庆的大军走得很慢,一天只走三十里,大军走了两天,才来到太谷水河边,这时天色将晚,陈庆下令大军驻营,明天一早渡河南下。

    士兵们正在搭建大营,刘琼匆匆来到陈庆身边,低声道:“他们跟来了!”

    刘琼说的他们,自然是指从祁县出来的一万东胡骑兵,就在全歼完颜活女军队的第二天,宋军斥候便在祁县南部发现了他们踪迹。

    陈庆点点头道:“他们要么会今晚偷袭大营,要么明天半渡而击,按照既定计划,好好招待他们!”

    “卑职明白,一定会用丰盛的宴席好好招待他们!”

    .........

    一万人的东胡骑兵此时就在宋军主力北面四五十里处,他们就像草原上的大群鬣狗,一直在远远地盯着宋军主力,耐心寻找机会。

    他们的任务不是来保卫祁县,而是参与汾州的作战,帮助友军或者袭击宋军。

    统帅这一万军队的大将是万夫长完颜阿鹘懒,是完颜银术可的左膀右臂,他已经得到完颜活女被斩首的消息,这顿时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

    完颜活女可是完颜娄室的长子,他们家族在金国地位很高,完颜活女被杀,会震动朝廷,甚至左元帅完颜银术可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在最关键的时刻,完颜阿鹘懒失职了,他没有能及时赶去支援完颜活女,导致完颜活女兵败被杀,左元帅无法向朝廷交代。他自己也无法向左元帅交代。

    完颜阿鹘懒没办法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机会偷袭宋军主力,即使偷袭不成功,他也能给左元帅一个交代。

    这里面还有一个不容易启齿的原因,完颜阿鹘懒率领的一万骑兵不是女真人,而是东胡军,也就是契丹、奚人、渤海、高丽等等被征服民族的军队,他们是金国的仆从军。

    仆从军的地位虽然比汉人协从军高不少,但还是远不能和女真人相比,至少各个女真主帅们拿他们的性命不太当回事。

    当然,如果是一万女真骑兵,完颜阿鹘懒就绝不敢这样冒险。

    完颜阿鹘懒得到了消息,宋军在太谷水西岸驻扎下来。

    太谷水西岸是一大片平原,非常有利于骑兵作战,他也当即下令道:“全军休息,两更时分起身!”

    .........

    入夜,两更时分,一万东胡骑兵出发了,他们沿着太谷水西岸南下,一路都是平原,分布着大片农田和树林,远处能看到一个个村落,

    东胡骑兵用厚厚的麻布包裹住了马蹄,这一方面是为了消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马蹄,农田中有很多没有清除干净的麦秸,非常锐利,稍不留神就会踩上。

    大军在软软的土地中行军,声音很低微,对于远处而言就是悄然无声了,连两里外的村落里都没有犬吠声,这个消声效果让完颜阿鹘懒颇为满意。

    队伍走得很快,四更时分,他们距离宋军的宿营地只有十里了。

    这时,有探子前来报告,宋军的巡哨在大营三里外,布置得很严密,这样杀过去肯定会被发现。

    完颜阿鹘懒默默计算时间,从三里处疾速狂奔杀到大营,大约只要一盏茶时间,宋军士兵可能刚刚穿好盔甲从大帐内出来,但还没有来及集结,尤其是晚上,如果自己点燃对方大帐,十万宋军一定会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

    完颜阿鹘懒作战经验很丰富,他算得一点没有错,如果宋军没有准备,那肯定是这个结果,可如果宋军有准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夜袭一般都是靠赌,因为探子无法穿透对方的外围巡哨,不可能知道敌军是否有准备,所以历史上的偷袭作战,很多人成功,但也有很多人失败。

    完颜阿鹘懒也知道自己只有五成的胜机,但他也只能赌这一次了,他一挥手,大喊道:“继续前进,三里处发动攻势!”

    一万东胡骑兵继续南下,在距离宋军大营还有三里时,数十支报警火药箭飞上天空,发出赤亮的火光,他们被宋军巡哨发现了,大营内隐隐传来警钟声。

    东胡骑兵也同时吹响了进攻的鹿角号。

    “呜——”

    低沉的号角声中,一万东胡骑兵骤然发动了,速度越来越快,如奔腾的大潮一般向宋军大营狂飙而去.......

    但有一个细节东胡骑兵却没有注意到,所有宋军探巡哨骑兵都不是向回奔跑,而是向两侧,甚至是向太谷水中奔逃。

    当然,就算发现也没有用了,一万骑兵一旦奔腾起来,就根本没有办法停下,就算前方是火坑枪林,他们也必须向前冲,甚至稍微慢下一点点都不行,前面骑兵很容易被后面的骑兵无情撞翻,身体被马踏如泥。

    但就在东胡大军刚刚奔出一里之时,前面两百步外出现了一条由数十支长矛组成的密密麻麻的长矛大阵,所有的长矛都深深插进泥土里,锋利的矛尖呈四十五度角向上,三十万支长矛形成了一道长达十里的矛锋屏障。

    夜色中,这道长矛大阵从远处看颇像一条长长的泥土堆,很具有欺骗性。

    而在长矛大阵背后五十步外,却是两万手执神臂弩的宋军,不需要用床弩,东胡骑兵没有铁甲待遇,都是皮甲,神臂弩就足以将他们的身体射穿。

    而是西面数里外,刘琼率帅三万骑兵已经等候多时,还有李慕清,他率一万骑兵在外围击杀逃跑的敌军。

    陈庆已经下达了杀无赦的命令,这就意味这支东胡骑兵将遭遇灭顶之灾。

    狂奔的一万骑兵距离长矛阵还有一百五十步,统制王铎一声令下,前排弩手同时万箭齐发,一万支神臂弩箭飞上天空,瞬间形成一片乌云,飞射到高处,呈抛物线落下,向海潮一般汹涌奔腾的东胡骑兵头顶射去。

    东胡骑兵纷纷举盾相迎,但他们的皮盾挡不住密集的箭雨,何况是杀伤力极大的神臂弩箭。

    人群中顿时一片惨叫声,弩箭射穿了盾牌,射进了士兵的身体,就算人躲在战马的肚子下面也没有用,战马一样挡不住强劲的弩失,狂奔中的骑兵一片片摔倒,人仰马翻。

    紧接着,第二批一万支弩箭又再一次腾空而起,形成新的箭云,密密麻麻射向混乱中的敌军骑兵,再次出现了大片士兵中箭落马的壮观情形。

    仅仅两万支弩箭,一万东胡骑兵便伤亡超过三千五百余人,热血奔腾的势头已经被削弱,奔跑中的东胡骑兵开始有些犹豫起来,激情和自信在他们脸上消失,但奔跑的势头还是没有停止。

    只要主将不吹响撤退的号角,剩下的六千五百骑兵就得一往无前地奔下去.......

    就在这时,前面的东胡骑兵发出了一片惨叫声,夜色中,他们终于看清楚前方的黑色长条带,不是他们想象中堆积的泥土工事,而是闪闪发光,散发着杀气的长矛大阵。

    但已经停不下来,在惨叫声中,数千骑兵一头撞进长矛阵中,无数根锋利的长矛瞬间戳穿了他们身体,鲜血迸射,无数生命当场消失。

    这仅仅只是开始,五十步外,两万弩手再次向东胡骑兵射箭,这一次是平射,到处是密集弩失的破空之声,所有活着的骑兵都成了宋军弩箭无情猎杀的目标。

    “呜!呜!”

    西面响起了低声的号角声,在旷野的夜空中回荡,

    刘琼率领三万骑兵包抄杀来,三万战马在奔腾,三万骑兵在呐喊,密密麻麻在旷野里的奔驰,无边无际的杀气将整个天地都笼罩了。

    完颜阿鹘懒一言不发,率领一千女真骑兵掉头便逃,他们拼命抽打战马,要在宋军大军包围合拢之前逃出生天。

    他们确实逃出了三万宋军骑兵的包围,但很不幸,他们却遭遇到了李慕清率领的六千骑兵的包围。

    双方在黑暗中混战,完颜阿鹘懒率领二十几名骑兵杀出一条血路,向西北方向逃走,其余女真骑兵都没有能逃出宋军骑兵的围剿,也没有投降的机会,全部被宋军骑兵斩杀殆尽。

    这是一场强大的歼灭战,陈庆统领的西军拥有绝对优势兵力和精锐先进兵器,以及料敌在先的部署,无比霸道地全歼了一万东胡骑兵。

    这一战也意味着,强大的金国骑兵遭遇到了一个同样强大的对手,在靖康之乱十年后,一支来自川陕的汉人军队强势崛起,在军事上已经不再落于女真人的下风。

第七百七十五章 介休

    十万大军抵达了介休军城,介休军城外地势狭窄,无法驻营,宋军只得在十里外驻扎下大营,这一次宋军没有再掉以轻心,围上营栅,布下重重巡哨,布防得滴水不漏,不给敌军任何偷袭机会。

    城头上,完颜吐密望着远处声势浩大的敌军大营,脸色十分难看,旁边孙良济道:“将军,宋军这样扎营,显然是不准备速战速决,卑职怀疑,陈庆是把我们军城当做诱饵。”

    “什么意思?”

    “卑职意思是说,宋军是想围城打援。”

    完颜吐密立刻想起来了,当年他们围攻太原就是典型的围城打援,围攻太原近一年,结果把河东路的宋军都吸引来消灭了。

    完颜吐密心中稍安,如果是这样的话,一时半会儿宋军不会攻打介休县,不敢说吸引太原援军,但至少他们要把祁县的一万骑兵吸引过来消灭。

    “做好警戒!”

    完颜吐密回头对孙良济和马波道:“不管白天还是夜间都要做好充分的警戒,不得有半点松懈!”

    “遵令!”两人一起躬身回答。

    .........

    事实上,金兵也并不是完全相信汉人的协从军,完颜吐密虽然让孙良济负责夜间警戒,但他还是派出三百名女真士兵夜里参加警戒,由一名百夫长率领。

    黄昏时分,孙良济来到唐骞的营地,唐骞现在出任指挥使,统领五百名士兵,其中两百人是他的精锐斥候手下,另外三百人则是孙良济的心腹士兵,交给唐骞统领。

    此时,唐骞正好三名都头闲聊,三名都头都是孙良济同乡,京兆府高陵县人,其实他们三人都猜到了唐骞身份,他和两百名手下一看就知道非同寻常,大家也不说破,心甘情愿听从唐骞指挥。

    孙良济走进大帐,几人都站起身,三名都头知趣地告辞了。

    孙良济望着他们三人消失的背影,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同乡,跟随我多年,绝对信得过。”

    唐骞点点头,“我也能感觉到,他们其实都猜到我的身份了。”

    “所以我才让他们三人跟随你,要是别人,我也不放心。”

    孙良济请唐骞坐下,叹口气道:“刚刚才完颜吐密找我,晚上会有一名百夫长统领三百女真士兵和我们一起警戒,而且他们负责警戒北城门,事情有些棘手啊!”

    唐骞想了想道:“马波是什么态度,可以拉拢吗?”

    “他原本是河北守将,率先投降金兵,然后金兵让他守城,金兵继续南下,他则率领三千手下把整个县给屠了,青壮男子基本都杀了,所有女人被凌辱个遍,据说连七岁小娘子都不放过,除非郡王能够原谅他的恶行,否则这种人是绝不会投降宋军。”

    唐骞顿时大怒,“是他手下这支军队吗?”

    “有一部分是,有一部分是新招募的。”

    唐骞负手走了几步又问道:“城内的女真人喜欢什么?”

    “女人和酒,以前他们经常去介休老城,现在不可能了。“

    孙良济迟疑一下道:“将军如果需要酒的话,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我们特地从平遥县带来的特产,平遥烧酒。”

    唐骞点点头,有酒就好办。

    ..........

    两更时分,三百名女真士兵聚集在城头痛快喝酒,这些酒是孙良济派人送来,足足有三十坛,他原本是给自己的手下,但全部被女真军截留了。

    女真军士兵都知道平遥烧酒,他们喜欢那种酒劲,所以发现这三十坛酒居然是平遥烧酒时,金兵们都忍不住了,也不管军纪,你一碗我一碗地痛饮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三十坛酒都喝得干干净净,酒坛子全部扔下城墙,次日也无从查证。

    三十坛酒中都做了手脚,不多时,所有士兵都酒劲上头,昏睡过去。

    孙良济得到消息,他立刻将五百士兵转去南城门防御,北城门留给唐骞和他的五百手下警戒。

    唐骞派士兵把三名都统请到城头,开诚布公对三人道:“我就直说了,我是宋军斥候统制唐骞,今晚郡王将率大军进城,三位兄弟如果不愿合作,我不勉强,但希望不要破坏我的行动。”

    三名都头面面相觑,一起躬身道:“我们愿和将军一起行动!”

    一名都头道:“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唐将军一定是西军大将。”

    另一名都头也道:“今晚金兵喝酒,我们就知道将军要行动了。”

    唐骞点点头笑道:“那好,三位把士兵都集结起来,去守南城门,无论如何不准开启南城门,我再给你们一些火油,”

    三百名士兵都集结在北城头的两侧,正中的主城门由唐骞和两百名手下负责,唐骞下令点燃了三支火把。

    随即吊桥放下,城门吱吱嘎嘎开启了。

    宋军已经在城外一里处埋伏了两万大军,就等着城头上的信号,刘琼目光注视着远处黑黝黝的城头,忽然城头上出现三个火点,在交叉晃动,信号来了。

    刘琼当即喝令道:“出击!”

    一支火药箭飞射上天,发出赤亮的火焰,这是出击的命令,刘琼率领一千迅速迅速出击,后面两万大军一个方阵一个方阵的紧紧跟随,每个方阵约两千人,这也是山路狭窄,无法容纳两万人同时进攻。

    大军如涨潮的河水一般向城门处杀去.......

    而在城头上,三百名熟睡中的女真兵都被割断了喉咙,

    孙良济也看到了宋军的火药箭,他立刻将手下所有将领召集起来,对他们道:“宋军主力已经杀进城,如果不想死,赶紧让士兵们在脖子上扎一个白布条。”

    众将面面相觑,孙良济大吼一声,“还不快去!”

    众人这才慌慌张张跑去通知士兵了,这时,宋军已经杀进城内,率先杀进了女真人的大营,紧接着是马波的西大营。

    女真人没有机会逃出,连同主将完颜吐密一起,全部宋军斩杀殆尽。”

    南城门处聚集了大量协从军士兵,他们大喊着要求开启城门,但城门却紧闭,数百人企图冲上城头,不料两侧的上城甬道却燃起了熊熊烈火,把这些士兵仓惶逼退。

    随着越来越多军队杀入城内,介休军城大势已去,士兵开始成批投降,大将马波装扮的小兵,也被人揭发,被宋军士兵抓获,捆绑起来。

    这时,两万大军已经彻底控制了介休军城,这时,陈庆在数千骑兵护卫下也进了军城。

    唐骞向陈庆引荐了孙良济,孙良济单膝跪下行礼道:“卑职参见郡王!”

    陈庆微微笑道:“这次孙将军不仅弃暗投明,还立下大功,你就继续出任统领一职,加入第四军。”

    按照规定,投降将领都要进行一年的军校学习,然后再进行分配,一般军职都降,只有立下大功的归降将领才会保住原职。

    孙良济大喜,“多谢郡王器重!”

    他起身又向刘琼行一礼,第四军都统制正是刘琼,以后孙良济就是刘琼的手下了。

    这时,有士兵把马波推了上来,马波被按跪在地上,陈庆一挥手,“推下去,斩首!”

    马波急得大喊道:“我原本是宋将不错,但金兵强大,几十万宋军都投降了金国,朝廷无能,与我们这些小人物何干?”

    陈庆冷冷道:“投降金国不算什么,我手下很多大将和文官都有为金国效力的经历,我杀你不是因为你投降金国,而是十一年前,你率军屠灭洺州平恩县之事,数万人死在你们的屠刀之下,不仅你要死,你参加屠城的手下一个都活不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方案

    到天亮时,一千四百多名马波的老部下也人头落地,这些士兵都参与了十一年前屠杀平恩县平民,个个恶贯满盈,虽然不少人还揭发已经退伍的同伙,企图立功赎罪,但他们依旧逃不过一死。

    天亮时,一抹朝霞笼罩在介休县城头上,给军城涂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

    城头站在城头上,望着远处的雀鼠谷,西面是巍巍吕梁山脉,东面的壮丽的太岳山脉,两座大山脉就彷佛在要碰撞一瞬间停止,这一停就是亿万年,两座大山脉脚下,滔滔的汾水向南流去,哺育着三晋大地的亿万生灵。

    唐骞在一旁道:“除了雀鼠谷外,卑职听说还有一条小路可以北上,和雀鼠谷平行。”

    陈庆点点头笑道:“这条小路我也听说过,不过这条小路对我们不重要了,或许对南面的协从军北上比较重要。”

    唐骞立刻抱拳道:“卑职请令控制这条小路!”

    陈庆看了他一眼,澹澹道:“堵这条小路是为了抓战俘,对斥候军没有什么意义,唐将军还是率领斥候军去太原府吧!”

    唐骞脸上发热,自己的大局观还是弱了一点,他连忙道:“卑职明白了,这就前往太原府。”

    陈庆随即又对李慕清道:“到现在还没有杨都统的消息,我估计是阳凉南关还没有拿下,你立刻率一万军赶往,从后面进攻阳凉南关,实在不行,可以动用震天雷,你携带一颗震天雷下去。”

    “卑职遵令!”

    不多时,李慕清便率领一万大军离开介休军城,沿着雀鼠谷道向南面疾奔而去。

    刘琼走到陈庆身边道:“卑职一直有个疑惑,我们在河东道的南部和中部这么折腾,太原府那边居然很安静,”

    陈庆微微笑道;“他们有动静啊!不是派了一万东胡骑兵南下支援吗?”

    “那一万军队还不如不派,派来只是给我们练兵。”

    陈庆沉吟一下道:“其实你也知道完颜银术可的问题出在哪里?”

    “郡王的意思是说他们兵力不足?”

    陈庆点点头,“完颜银术可在陕北惨败,他的兵力就只剩下三万多一点,他兄弟拔离速虽然增兵两万,但这两万军队一直驻守大同府,太原府的实际兵力才三万人。”

    “之前不是说六万吗?”

    “你忘记支援给完颜粘罕的三万协从军了?”

    刘琼恍然,完颜粘罕是得到河东路支持的三万协从军,太原府可不就变成三万军队了?

    他忽然意识到不对,迟疑着道:“如果去掉一万东胡军,那太原府现在岂不是只有两万军队了?”

    陈庆笑了起来,“你现在明白完颜银术可为什么没有动静,他们不是不想动,而是没有兵力给他们折腾了。”

    “他们或许会在太原府强行征兵。”

    陈庆还是摇摇头,“他们现在征兵只会促进太原加速失陷,银术可不会做这种蠢事,我倒觉得应该是完颜昌给了他增兵的承诺,他在苦等援军。”

    刘琼顿时急道:“那现在我们应该即刻北上,防止女真援军进入太原城。”

    陈庆澹澹道:“不用着急,拿不拿下太原并不重要,我更看重杀伤女真人的有生力量,人口才是女真人的真正软肋,一旦女真人兵力下降,他们很多地方就控制不住了。”

    “卑职明白了!”

    ........

    临汾城的激战已经持续三天了,十几万宋军军包围了临汾城,宋军连续五次小规模进攻都被守军击退,三天下来,宋军累计伤亡近一万三千人。

    这天上午,杨再兴派人去请刘璀、高定、牛皋三名都统来他的大帐商议军务。

    三天进攻失利,几乎都败在守军的火油反击上,着实让众人深感憋屈。

    “我刚刚接到郡王的飞鹰传信,郡王已经拿下汾州,雀鼠谷北段全部扫清,太原府的北大门也被打开了。”

    高定忍不住道:“可雀鼠谷的南关到现在还没有夺下来。”

    高定显然是在批评呼延通进攻不力,呼延通可是刘璀的部将,刘璀不满瞪看高定一眼道:“阳凉南关是雀鼠谷中最难攻打的关隘,关隘修建在高处,上下高差达七丈,让弟兄们怎么攻打?如果很容易攻下来,那临汾县的北城不应该更早拿下来吗?”

    临汾县北城是高定负责攻打,他一样也三战全败,高定顿时胀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再兴见两人争吵,连忙岔开话题,“我请各位过来,是想大家商议一下,怎么夺取临汾县,大家一起探讨,寻找一个比较合适的方桉。”

    这时,牛皋开口道:“我在考虑这几天失败的原因,我觉得有两个方面,一是我们火攻失败,其次是对方火油用得不错,针对性很强,我觉得用攻城梯已经不太现实。”

    火攻失效是主要原因,是韩常找到了对付宋军火攻的办法,那就是用湿被褥和泥沙,一旦宋军火油球攻上城头,守城士兵立刻用几床湿被褥将火油球盖住,灭了火焰,随即用沙子覆盖,然后扫到墙根下。

    韩常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众人都不知道,但韩常用的办法确实简单有效,成功扼制住了宋军的最大的攻城利器,火油进攻。

    而且临汾城内有一万多桶火油,用来对付宋军的攻城梯非常有效,这就使得宋军三天的进攻都十分被动,都以失败告终。

    众人都同意牛皋的观点,攻城梯确实无法再继续使用了,只会徒增伤亡,而无法攻下城池。

    “那牛都统认为用什么方式最有效可靠?”

    牛皋缓缓道:“我觉得攻城槌比较合适。”

    宋军最大的一架攻城槌在京兆,体型太庞大,难以运输,如果就地采伐大树做攻城槌,众人都感觉不太靠谱,刘璀沉默片刻道:“如果对方用火油焚烧,攻城槌一样无法进攻。”

    牛皋微微笑道:“如果攻城槌不行,也可以考虑用大船攻城,实施巢车战术!”

    众人眼睛一亮,这个办法不错,临汾的护城河距离城墙很近,确实可以利用大船攻城,直接搭上城板上城,而且他们都有经验,火攻梯子效果很好,但火攻大船效果不行,哪怕大船全部被烈火点燃了,士兵还可以照样攻城,牛皋这个建议让大家都认同了。

    高定笑道:“在用大船进攻城头的同时,顺便攻一下水城门,大家觉得如何?”

    刘璀阴沉着脸赞同道:“可以用火药桶炸开水门栅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种经验积累,一个完整的夺城方桉渐渐形成了。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在大帐外禀报,“郡王紧急鹰信!”

    鹰信是发到蒲津关,然后由快马送来。

    “拿进来!”

    有士兵进帐,递上一管鹰信,杨再兴打开看了一眼,苦笑着对众人道:“郡王让我们实施攻心计划!”

    “那船攻怎么办?”刘璀问道。

    杨再兴平静道:“大船调来还要两天时间,就利用这两天实施攻心计划,就当是我们先礼后兵!”

    ..........

    韩常连续三天击退了宋军的进攻,虽然他也付出数千人的伤亡,但比起宋军一万多人伤亡,他还是占了上风,更重要是,他们找到了对付火油办法。

    这也是他们内部进行十几次实战火油演练中总结出来办法,湿被褥灭火是学习宋军,而用沙子清理火油是他们自己想到的,刚开始是用泥土,只是泥土很黏,湖在地上清理不干净,最后就想到了沙子。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破解了宋军最犀利的火油攻城,同时利用火油进行反击,成功守住了城池。

    这让韩常异常得意,他立刻用鹰信向左元帅完颜银术可进行汇报,就在他期待得到左元帅嘉奖时,完颜银术可却回信告诉他一个不幸的消息,完颜活女阵亡,汾州已被宋军夺取。

    在回信中,完颜银术可隐隐有放弃太原府,集中兵力保大同府的想法。

    这个消息俨如迎头一棒,让韩常的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开始焦虑了,如果银术可真的放弃太原北撤大同,他死守临汾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宋军攻破临汾,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七百七十八章 合兵

    阳凉南关也终于被宋军攻下,这座建在半山腰上的险关高达三丈,它本身又建在高处,从南面仰望它,足足高达七丈,一颗滚木礌石就能杀伤数十人,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呼延通的军队先后攻打了五天,伤亡三千余人,可就是攻不下这座险关,但它最后却被北面杀来的宋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克了。

    原因还是在于关隘本身,关隘本身只能容纳百余人,所以大部分士兵都驻扎在北面的山道上。

    李慕清率领一万宋军从北边杀来,又是夜间,杀得敌军措不及防,混乱中,无数士兵逃往关隘,关隘关门不及,被宋军用巨木顶住大门,跟着杀了进去,关隘内的士兵根本抵挡不住如狼似虎的宋军,转眼被斩杀殆尽,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呼延通又惊又喜又是惭愧,他率领众人催马上前,向李慕清抱拳道:“感谢李统制的援助,否则这座关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被攻破?”

    李慕清微微笑道:“呼延将军不必自责,郡王也知道这座关隘很难攻打,才派我从北面进攻,郡王有令,呼延将军配合牛皋将军留守河东路南部,其余大军全部北上。”

    “卑职遵从郡王之令!”

    彻底打通了雀鼠谷,这时杨再兴众人也拿下了临汾城,他们得到陈庆的军令,牛皋出任河东南路兵马使,呼延通为副将,杨再兴便将降卒留给牛皋处置,他和刘璀、高定三人率领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上太原府。

    ..........

    此时,陈庆大营驻扎太原府清源县北,距离太原城约三十里,与此同时,陈庆又派统制张云率军五千人占领了平定县,控制住了井陉关。

    陈庆并不急于攻打太原城,而是先控制住太原城周围各县,最后他耐心等着北面的援军到来。

    这天中午,杨再兴等人率领八万大军抵达了主力军大营,杨再兴三人前往中军大帐去见主将陈庆。

    “参见郡王!”

    三人一起单膝跪下抱拳行礼。

    陈庆微微笑道:“三位将军辛苦了,请起!”

    陈庆又让亲兵抬来三个凳子,让他们三人坐下。

    “我以为你们会晚来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拿下了临汾县,出乎我的意料。”

    杨再兴叹息道:“若没有郡王制订的攻心之计,临汾县不可能这么快拿下来,我们都没有想到,施计后,敌军竟然都投降了,着实很出乎意料,早知道我们还攻城做什么?”

    陈庆笑了笑道;“这种心理战术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效果,若早几天实施,他们一样不会投降,关键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都达到了,对方军心才会完全崩溃。”

    刘璀欠身道:“郡王能否具体说一说,何谓天时,何谓地利,何谓人和?”

    陈庆笑道:“天时就是目前的局势,完颜银术可在陕北惨败,完颜粘罕全军覆灭,已经让对方将士意识到,我们夺取河东路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地利就是我们夺取了雀鼠谷,切断了他们北撤太原之路,人和也很重要,他们都是汉人,是协从军,甚至连主将韩常都不是女真人,如果像完颜粘罕,都头以上将领都由女真人担任,恐怕士兵再想投降,也会被女真将领们镇压住。”

    高定沉思一下道:“刚才郡王说若早几天实施,他们也不会投降,其实是指地利吧!”

    “对!就是地利。”

    陈庆笑道:“如果雀鼠谷没有拿下来,将领们就还有退路,就还有机会,他们就不会认为眼前是唯一的机会,所以我一直没有让你们实施攻心计,直到我彻底拿下汾州,断了他们北上念想,这时候才是攻心之计实施的机会,各方面的条件都成熟了,才会一举成功!”

    杨再兴苦笑道:“卑职惭愧啊!现在才懂了郡王的部署。”

    陈庆微微点头道:“善于学习,善于总结,经验就慢慢积累了,我相信你们很快也会成熟起来。”

    “郡王,太原城怎么打?”刘璀挠挠头,不好意思问道。

    陈庆沉吟一下道:“太原城其实并不难打,但我想围城打援。”

    “郡王觉得会有援军吗?”

    陈庆摇摇头,“之前我还抱一点希望,现在我已经意识到,可能性不大了。”

    杨再兴连忙道:“投降的将领也告诉卑职,完颜银术可有放弃太原的想法,可能想放弃太原城,集中兵力守大同府。”

    “说得有点道理,不过完颜银术不敢放弃太原,他必须要得到朝廷同意,但金国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太原,他们宁可完颜银术可全军战死,也不会允许他们放弃太原。”

    说到这,陈庆澹澹:“所以我们必须攻城,不过我在等你们的战船,杨都统,我给你交代的船只什么时候能到来?”

    “回禀郡王,最迟两天后到来!”

    ...........

    太原城内确实只有两万女真军,兵力捉襟见肘,以至于城内出现了两个声音,一边认为应该大量招募太原青壮入伍,参与守城,另一边则认为汉人不可靠,不能招募汉人。

    完颜银术可是后一派的代表,尽管前一派占据上风,但完颜银术可却坚决不肯让步,绝不招募汉人,当韩常在上党县把临汾城破的简报用鹰信发来后,便再也没有人要求招募汉人了。

    事实证明了完颜银可术的明智,如果这个时候招募汉人为士兵,如果不能让他们死心塌地为金国卖命,那么他们一定会像临汾守军一样开城迎降,把太原城作为大礼拱手送给陈庆。

    不过明智归明智,金兵的弱点确实很大,只有两万军队,怎么守住太原城?

    城头上,完颜银术可坐在软榻上叹口气对完颜阿鹘懒道:“我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不该把活女派去守汾州!”

    完颜阿鹘懒默然无语,他明白主帅的意思,如果完颜活女不在汾州,自己就不用冒险去偷袭陈庆,甚至自己的一万军队都不会派去祁县,那么城内就有三万军队,应对宋军就从容多了。

    完颜阿鹘懒沉默片刻道:“其实主帅也可以要求拔离速将军分兵一万到太原,这样太原就有三万军了。”

    银术可摇摇头,“拔离速虽然是我兄弟,但我命令不了他,他不肯分兵,反而要求我放弃太原北上,和他一起守大同府。”

    “其实这个方桉也不错,这样我们至少能保住河东路北部,可以随时大军南下夺回太原城,这样还能牵制住宋军向河北进军,死守太原城其实并不明智。”

    银术可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个方桉不错,四万女真军汇集大同府,只要宋军敢北上,我就能和宋军在野外决战了,也有信心击败宋军,我也想放弃太原北上,可是朝廷迟迟不肯表态啊!挞懒也是让我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是不肯松口放我北上,我又不能擅自北上。”

    完颜阿鹘懒知道主帅的难处,主帅只是名义上的河东路主帅,真正的河东路主帅是挞懒,挞懒不松口,主帅就没法放弃太原北上。

    就在这时,有士兵跑来禀报,“启禀左元帅,上京鹰信!”

    “呈给我!”

    士兵连忙把鹰信呈给完颜银术可,银术可打开鹰信细看,是完颜挞懒的亲笔手书,上面只有四个字,“坚守太原!”

第七百七十七章 攻心

    入夜,数十架大型火鹞子从四面八方同时向临汾城内飞去,火鹞子都没有点火,用弹射加火药助推,飞越城墙后骤然炸裂,纷纷扬扬的纸片从天空落下,足有几万张之多,风一吹,铺满全城。

    很多当值士兵都得到一张,在火光下细看,竟然是一份‘灵武郡王陈庆告临汾将士书’。

    ‘三晋沃土,生我先人父母,汾水滋润,养我儿女子孙,代代相传,血脉不断,然胡虏残暴,涂炭中原,杀我父母,奸我妻女,断我子孙,沃土成焦炭,祖屋烧成灰,苍苍白发,饿殍于田野,柔弱幼儿,践踏于沟壑,三晋热血男儿,当保家卫国,驱逐鞑虏,恢复汉家江山........”

    一群群士兵聚在一起读着上面的话,无不潸然泪下,很多士兵都忍不住伏在城垛失声痛哭。

    夜里也有当值的女真将领,他们拿着纸条跑去找韩常。

    韩常从睡梦中惊醒,读了陈庆的告将士书,他顿时大惊失色,急忙站起身道:“全部收缴,一张也不准外流!”

    他心里知道,这玩意传播出去,军心就完了。

    他连忙组织军队四处收缴告将士书,可到天亮时,也只收缴到三千多张,要知道昨天风很大,数万张传单吹遍了全城。

    统制苗秀低声道:“万夫长,或许很多单子都没有进城,直接吹到城外去了。”

    韩常的独目恶狠狠瞪着他,“你当我是白痴吗?会相信你的话。”

    苗秀见他凶光外露,便不敢吭声了,韩常对几名心腹将领道:“速去全城搜查,交出来没事,藏匿传单者,全家抄斩。”

    数千名士兵开始全城搜查,闹得鸡飞狗跳。

    其实苗秀怀中就藏着一张传单,他回到大帐,取出传单细看,后面有一句话让他怦然心动,投降无大恶将领降一级录用,投降立功者按原职录用。

    他现在是统制,如果回归宋军也能成为统制,谁还愿意做被人戳嵴梁骨的汉奸?

    苗秀年约四十余岁,陕西路绥州人,原本是西军指挥使,种师中的部将,在太原之战中投降了完颜银术可,颇受重用,一路提拔,他目前是是韩常手下的四大金刚,四名统制之一,统领一万军队。

    去年陕北之战,完颜银术可损失惨重,铩羽而归,手中八万金兵损失大半,苗秀也由此对陈庆的西军有新的认识,他慢慢意识到,陈庆统领的西军已经不是从前的西军。

    从前的西军饱受朝廷的窝囊气,被那些不懂军事的文官胡乱指挥,那样的西军他不会再回去,而且朝廷也不会容忍他们这些叛变者。

    而陈庆的西军不是一回事,它其实是一支割据军队,是一支可以争夺天下的军队,陈庆绝不会歧视投降者,他的很多高官都是伪齐国的回归者,甚至关师古回归后都还能做到军部参事。

    苗秀一直很动心,只不过他有些顾虑,陈庆会不会是说一套做一套?

    不过今天的‘告临汾将士书’又让他心中燃起一线希望。

    这时,从大帐外进来十几名将领,纷纷抱拳道:“将军,士兵们闹得厉害,都不想干了,怎么办?”

    苗秀眉头一皱,“都是陈庆那份单子闹的?”

    “正是,那份单子太厉害了,直接瓦解军心,没有人愿意再给金兵当奴才了。”

    “将军,你说我们怎么办吧!”

    望着一双双期待的眼睛,苗秀忽然明白了,这些将领也有同样的诉求,他们也不想为金兵卖命了,形势比人强,现在大家都知道河东路守不住了,再不投降寻找退路,就晚了。

    “各位也想回归宋军吗?”

    一名大将道:“不是回归宋军,而是回归良心,我祖父怎么死的,我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一直折磨我的良心,如果统制不愿意,也请不要阻拦我们。”

    “统制,开城投降吧!我们是汉人,要保卫自己的家园,岂能给仇人做奴仆?”

    “统制,下令吧!”

    “大家请安静!”

    苗秀举起手,高声道:“我完全理解大家的心情,事实上现在已经临汾大势已去,一念之间就能决定很多人的命运,我也不希望我的手下最后死去,或者被押去矿山,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活下去,给自己一点尊严,给家人一个体面的生活,我一直在考虑,我们该怎么办?现在陈庆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我将来肯定会愧对大家,所以我决定带领大家弃暗投明。”

    十几名将领顿时一片欢呼,就在这时,远处隐隐传来战鼓,应该是城外传来。

    苗秀点点头道:“看来我们的机会来了,全军上东城!”

    东城由苗秀的军队负责防御,此时城外十万宋军齐聚四座城门,而东城外是牛皋的军队,他率领三万军队在城外数百步外列队,这是攻心战的第二步,收获投降士兵。

    苗秀率领大群将领上了城,一万军队也全部上城,苗秀望着远处的宋军,心中稍稍有些犹豫。

    这时,有士兵奔来禀报,“南城王统制率军出城投降了!”

    苗秀大惊失色,居然被王立峰抢先一步了,他懊悔不及,连忙令道:“开启城门,出城投降!”

    东城楼上挂起了白旗,城门大开,大群士兵挑着白旗出来投降了。

    “将军,会不会是敌军诡计?”一名部将小声对牛皋道。

    “看样子不像!”

    牛皋心里有数,再怎么施诡计也不敢用开启城门来冒险。

    他手提长枪和大盾,率领手下迎了上去,这时,苗秀和众将催马出来,摘下头盔道:“统制苗秀率麾下万人回归大宋,恳乞将军收录。”

    牛皋心中大喜,点点头道:“欢迎苗将军回归,可命士兵迅速出城,放下兵器,去远处集结,我们会优待弟兄们!”

    苗秀回头大喊道:“奔跑从出城,放下兵器,去远处集结!”

    投降士兵奔跑起来,出城后丢下兵器,便向远处奔去,牛皋命令大将顾铠率三千军接收投降士兵。

    牛皋则亲自率领两万士兵向城内杀去,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夺取东城门。

    城内已经乱成一团,韩常还在率领士兵收缴传单,却连续听到两个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负责南城的统制王立峰率军出城投降宋军,还有东城的苗秀也率军投降。

    韩常简直被这个两个消息打懵了,站在那里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一名亲兵指着一座大宅道:“万夫长,这家肯定有单子,我去搜搜吧!”

    “还搜个屁啊!赶紧逃命吧!”

    他调转马车向北城门奔去,“快跟我走!”

    数百名亲兵也调转马头跟随他逃走,他之所以赶去北城门,是刚才他得到消息,东西南三座城门都有大量宋军,唯有北城外没有宋军士兵。

    这时,城内已爆发了零星作战,主要是军营,杨再兴的军队从南城门杀进城内,包围了千余名女真士兵,双方激烈交战。

    牛皋的军队也在东面大街上遭遇了两千名不肯投降的士兵,双方也爆发了激战。

    这些韩常都不管了,他奔至北城门,喝令开启城门,守城主将不在城门处,守城指挥使不敢阻拦,开启城门,放下了吊桥。

    韩常率领数百亲兵冲出城门,他不敢停留,疾速向东北方向奔去........

    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法去太原了,只能向东奔逃,穿过太行山去河北。

第七百七十九章 杂铺

    黑夜中,一支三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正列队向北航行,岸上有纤夫拉着纤绳,使航行的速度不是太快。

    这三十艘大船清一色都是三千石大船,但它们并非货船,也不是客船,而是一种特种船只,叫做攻城船。

    这是西军特有的军船,利用对方的护城河使用船只攻城,这就相当于一种水上巢车,有专门的云梯和跨城天桥通道,可以直接从船头奔跑上城头。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敌军的火攻,这些船只在甲板上和船舷两侧都覆盖了生牛皮,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船只不受火攻。

    这支船队原本是用来对付河东城,结果没有用上,后来又准备用来对付临汾县,还是没有用上,这次陈庆把它们调来对付太原城。

    当然,并不是每一座城池都能用上这种攻城船,首先必须是大城,护城河宽阔,本身和河道相连,同时也是水运通道的一部分,其次护城河与城墙的距离不能太远,虽然攻城云梯本身可以伸缩,相距五丈也能搭上城墙,但那样风险太大,一般相距一丈左右最合适,这也是最常见的距离。

    太原城的护城河相距城墙约八尺,非常适合使用攻城船攻城,陈庆第一个想法就是用攻城船。

    次日上午,三十艘大船组成的船队终于抵达了太原城,在距离太原城约二十里处停了下来。

    此时,陈庆正在距离太原城约一里外,观察着这座着名的大城,太原城是唐朝的龙兴之地,被封为北都,按照京城的标准修建,城池高大宽厚,城头可以容纳更多的防御士兵,更多的大型防御武器,非常难以攻打,城内的两万女真军如果部署防御得当,也能牢牢守住太原城。

    陈庆的目光落在水门上,水门不像城门,它是使用上下活动的铁栅栏,而且是内外两道,关闭时,铁栅栏放下,顶住河床,太原的水门自然也有铁栅栏,虽然相隔很远,但陈庆还是能感觉到铁栅栏的粗大,他们的火药最多将它炸变形,不能炸断。

    情报也说,太原城的铁栅栏是去年才更新的,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细,恐怕更加难以炸断。

    内应外合也不现实,城内没有汉人协从军,全是女真军士兵,他们的斥候没法混入守城军队中,而且据说完颜银术可收买了一批乞丐,专门替他监视全城,一旦全城中出现人员聚集,女真人就会立刻杀到。

    这也导致陈庆无法派军队潜入进太原城。

    面对完颜银术可滴水不漏的防御部署,他们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可能,只能实打实地部署大军攻打。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禀报,“启禀郡王,杨都统说,三十艘战船到了!”

    陈庆点点头,“回营!”

    千余骑兵随即护卫着陈庆向南面大营奔去.......

    入夜,一支三百人的女真士兵包围了南城门附近的一间小院,女真士兵一脚踢开大门,冲了进去,片刻,房间内顿时响起一片惨叫。

    不多时,二十几名男子被揪在院子里,个个吓得浑身发抖,女真士兵将他们捆绑起来,直接扔进马车里带走了。

    数十名女真士兵开始彻底搜查民居,但除了一堆铜钱和十几副赌具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完颜银术可很快得到了报告,南城门附近抓住一伙人,一共二十五人,目前审问查证,应该是聚众赌博,不是宋军斥候聚集。

    当值千夫长躬身道:“这是一名乞丐提供的线索,该怎么处置,请元帅示下。”

    完颜银术可点点头道:“不管是不是宋军斥候聚集,关键是要能及时发现,说明我们的暗眼策略是正确的,赏这名乞丐十两银子,至于二十几名赌博人,违反了禁聚令,每人斩掉一只手释放。”

    “遵命!”

    千夫长匆匆去了。

    在十天前,完颜银术可便颁布了禁聚令,禁止任何三人以上男子聚集,为此,赌馆、客栈、澡堂子都关了,连酒楼吃饭都只能两人一座,除非是女人或者孩子一起,甚至连官府都不允许三人以上聚在一起。

    同时,完颜银可术又收买了城内的几百名乞丐,让他们暗中监视城内的聚集,这个方桉起个名字叫暗眼策略,这些乞丐每人每天能拿到一百文钱,如果能发现有人聚会,还会得到重赏。

    如果违反禁聚令,必然会被严惩,轻则重打一顿,重则断手断脚,甚至丢掉性命。

    二十几人聚重赌博,属于严重违反禁聚令,完颜银术可只断他们一手,已经算是开恩了。

    就在被聚赌抓捕的小院不远处,有一间不大的杂货铺,杂货铺是一对老夫妻开的,店里只有他们二人,所以小店离南城门虽近,金兵却从不会怀疑他们。

    入夜,一个青衣男子敲开了店门,问道:“我想买几斤糖,店里有吗?”

    “有的,进来说吧!”

    青衣男子一闪身进了小店,店门开着,外面也能看到里面在买东西。

    这家杂货铺正是宋军的一个重要情报点,这对老夫妻是一名斥候指挥使的父母,他们就是太原人,住在太原城内,他们来开这家小店非常合适。

    平时城外农民会进城,在城门边卖菜,他们不准进城,很多农民都会来这家小杂货铺顺便买点东西,金兵也不怀疑,若要交换情报什么的,买菜卖菜时就直接交换了,何必多此一举?

    但这几天城门紧闭,只有中午才准极少数卖菜人进城一个时辰,卖菜还要被女真人监视,加上城内又颁布了禁聚令,所以这家小杂货铺就成了最好的情报交换之地。

    老人称糖时,不露声色把一张纸条放在青衣人面前,青衣人看了看纸条,老人随即把纸条放进火炉里烧掉了。

    “我告诉你,糖涨价了,一斤糖要五百文,两斤一贯钱。”

    青衣男子放了一贯钱在桌上,拿着糖包出去了,刚出来,一群巡逻女真士兵拦住他,将他浑身搜个遍,连包糖的纸也查看了。

    “怎么跑这里来买东西?”女真百夫长问道。

    “没办法,全城就只有他家有红糖,家里妻子坐月子补血要喝红糖水。”

    百夫长又把他头发里面也搜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物,便一摆手,“夜里不要随便出门,走吧!”

    青衣男子躬身道谢,匆匆走了。

    巡逻队没有为难杂货铺,又继续在大街上巡逻.......

    青衣男子回到城内一家已经关门的酒楼内,在后院见到了掌柜,酒楼内除了掌柜,也没有别的伙计,没办法,完颜银士可的禁聚令和暗眼策略太毒辣,只要有几个伙计在店里,马上就会有女真士兵上门,就算免一顿重打,也要被罚一大笔钱,更重要是,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掌柜邹洪只能让青衣人四处跑腿,传递消息。

    “现在城内的气氛很紧张,我从杂货铺出来,居然被巡逻士兵拦住搜身。”

    “现在合兵一处,很可能会全面攻城,所以女真人也很紧张,管控得特别严,有消息吗?”

    青衣人点点头,“今晚破马圈放马!”

    “就这句话吗?”

    “就这一句话。”

    掌柜邹洪沉吟半晌道:“应该今晚要攻城了,郡王是想把敌军的战马都放出来,限制住他们逃亡。”

    城内还是潜伏着二十几名武艺高强的宋军斥候,只是人数太少,没法夺城,所以这批斥候一直秘密潜伏在一家店铺的仓库内,从不出门,也没有被那些乞丐发现。

    今晚就是启用他们的时候了。

第七百八十章 船攻

    太原城的护城河源于汾水,一条两里长的漕河将汾水引入护城河,又从护城河的水门入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防御兼水运系统。

    四更时分,三十艘攻城船沿着漕河缓缓向护城河驶去,在船队后面还跟着三万军队,这是第一波进攻的军队,在两里外还第二波进攻的五万大军,还有五万骑兵布防在外围。

    当船队刚刚进入漕河,便立刻被城头上的女真士兵发现了,西城头上响起了急促的警钟声,“当!当!当!当!”

    警钟一响,满城皆惊,无数女真士兵纷纷从睡梦中惊醒,他们都是合甲而睡,穿上鞋,拿上兵器便向城头跑来。

    船只已经驶入了护城河,立刻兵分两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沿着护城河边缘航行,每艘大船上有一百名士兵,他们躲在船舷和船舱背后向城头上放箭,城头上也同样箭如雨发,射向突如其来大船。

    这时,完颜银术可也被抬上城,他在城楼背后注视一艘艘驶过去的大船,城头上大部分守军都一头雾水,不知道宋军想做什么?

    完颜银术可忽然看见了一艘大船上的梯子,他心念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大喊道:“是攻城的船只,不准船只靠近城墙,用火油烧!”

    命令传下去,城头上士兵顿时手忙脚乱,一只只火油陶罐向对方大船上扔去,但宋军早有准备,甲板上铺了厚厚的粗麻毯子,陶罐碎裂,火油流出,立刻有士兵冲上去,将毯子和火油一起卷起,扔下船去。

    但还是有十几艘船被火油点燃了,这时,三十艘大船都已到位,一架架跨城天桥搭上城垛,天桥宽五尺,两侧有四尺高的挡板,既可以防御箭失,也可以防止人从天桥上落水。

    天桥的前端有铁钩子,像攻城梯一样牢牢钩住了城垛,数十名宋军士兵举着盾和短矛,奔上天桥向城头上冲去,与此同时,每艘大船外侧都挂上了梯子,宋军士兵迅速用皮筏子做成了浮桥,每艘大船背后都有近千士兵,士兵们奔过浮桥,攀着梯子向船上冲去。

    这种攻城船实际上是一种攻城平台,类似于巢车,巢车一直被称为攻城大杀器,但巢车的弱点也明显,它出口太小,容易被火油和火药桶从摧毁内部结构,而攻城船就没有巢车的弱点,它有两架跨城天桥,可以多点进攻,火油和火药暂时拿它也没有办法。

    唯一能对付它的办法就是反客为主,城头士兵抢先杀上大船,夺取大船,把大船变成城头防御的向外延伸,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另外还有一些小技巧,比如准备大量的麦秸和木头,铺天盖地扔上船去点燃,或者用火药桶炸毁跨城天桥,但这种战机稍纵即逝,很难抓住,除非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

    但至少对太原城来说,这些机会已经没有了,宋军开始源源不断冲上城头,和城头上的守军厮杀在一起,双方战斗极为残酷血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连投降的可能都没有。

    .........

    在太原城北面有一处很大的空地,这里是金兵的马圈,两万匹战马便养在这里,里面搭建一百多架棚子,每个棚子下养着两百匹战马,每架棚子由两名士兵负责。

    但光靠两名士兵是养不了这么多战马,金兵还雇了几百名汉人马夫,负责铡草、煮豆、打水,冲洗马槽等等,两百名女真士兵只是负责看守这些汉人马夫。

    傍晚时分,所有汉人马夫都必须离去,不准在马圈里过夜,夜里就由两百名士兵负责巡逻守夜,每两人负责一处大棚。

    此时,城头上激战正酣,所有的马夫都各自就位,主帅完颜银术可已经安排好了后撤的步骤,一旦守不住城池,他们就立刻撤退,所有士兵都跑到马圈里骑马,两万匹战马地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

    二十几名黑影摸进了马圈,他们直接斩断了外面的栏杆,并将栏杆全部推翻,此时,战马已经完全可以跑出马圈了,但它们还静静地呆住马棚内,宋军斥候还需要造一些声势才行。

    宋军斥候奔过一个又一个的马棚,一连杀死近百名女真守卫,他们直接点燃了马料,数十只大棚开始熊熊燃烧起来,烈火战马受惊了,开始向外面奔跑而去。

    “失火了!快救火!”

    剩下的女真士兵惊得大喊大叫,但他们拦不住马群,很多人被战马直接撞翻在地上,就在这时,‘轰!轰!轰!’连续十几只火药桶在马圈里爆炸,剧烈的爆炸声让剩下的战马都惊恐万分,战马稀熘熘暴叫,不顾一切的向城外奔去,二十五名士兵骑在战马上,跟着大群战马一起冲马圈,向城内的大街小巷奔去。

    激战一个时辰后,三万宋军悉数攻上了城头,双方伤亡惨重,南城是宋军攻击的重点,军队三倍余守军敌军,南城率先被宋军夺取,三千女真守军全部阵亡。

    紧接着便是南城门被打开了,吊桥也放下了,五万宋军杀到了南城外,浩浩荡荡的大军直接冲进了太原城内。

    这时,完颜银术可还在西城头上督战,西城头,女真军兵力完全占据了上风,杀得数千宋军节节败退。

    但一连几个消息传来,让完颜银术可彻底心凉了。

    “南城头已宋军攻占,守城将士全部阵亡,宋军打开了南城门,数万宋军杀进城内。”

    “从南城方向杀来数千宋军士兵,弟兄们抵挡不住!”

    完颜银术可长叹一声,“南城已失,就算守住西城又能如何?传令,全军向北城门撤退!”

    “呜——呜——呜——”

    低沉的羊角号声连续吹响,这是事先部署好的命令,一旦听到这样的号角声,全军向北城门集结,骑上战马向北城外突围。

    西城的八千多女真士兵迅速撤退了,东城的军队也跟着撤退,近一个时辰的惨烈作战,女真军已阵亡七千人余人,宋军也差不多五千人阵亡。

    女真军队还剩下一万三千人,正在急速向北城方向撤退,刚到北城附近,一名千夫长飞奔来报。

    “元帅,大事不妙,我们的战马已经不在马圈内!”

    “什么?”

    一直保持冷静的完颜银术可终于勃然大怒,狠狠一鞭抽去,大吼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好像是护栏被人推倒,里面起火,战马受惊都跑掉了,卑职只找到了两千多匹战马。”

    完颜阿鹘懒劝道:“元帅,爆发战争,宋军向马圈内放火,战马受惊很正常,战马应该都在城内,跑不掉的!”

    完颜银术可气得要晕倒了,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没有想到战马的问题,战马都在城内不错,可是他们没有时间了。

    这时,后面传来了喊杀声,完颜银术可一回头,只见海潮一般的宋军正向这边杀来,相距他们不到一里,城头也有宋军杀来,从三个方向包围而来。

    所有将士都顿时脸色惨白,他们这才意识到,再去把战马找回来已经不现实,他们没有机会了。

    完颜银术可更是心知肚明,一旦爆发巷战,他们人数太少,很快就会全军覆灭。

    他一咬牙令道:“不管战马了,全军出城。”

    一万三千余人,只有两千余人找到战马,其他女真士兵只得迈开腿向城外奔去。

第七百八十二章 地气

    仓库外面看起来一般,但进去后却感觉空间很大,利用率也高,各种大型木架子快触碰到屋顶了。

    木架子上摆放着各种物资,这里是盔甲库,共存放了三万八千套盔甲,其中就包括陈庆心心念念的三千套重甲。

    “卑职听说这三千套重甲是从辽国那边得到的,和铁浮屠是一样的盔甲,完颜昌想在河东也建立一支铁浮屠骑兵,但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着手组建。”

    这个原因比较靠谱,辽国的战略资源都是几个派系瓜分的,不可能全部给一个派系,完颜昌这边的派系捞到一部分重甲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为什么迟迟没有建立重甲骑兵,陈庆却知道原因,关键是战马,陈庆在西夏也俘获了部分拐子马,其中主马是铁浮屠,重甲战马载着一名重甲骑兵,这种战马要求相当雄骏,驮得起三百多斤的重量奔跑。

    从刚才马圈旁经过,陈庆倒是看到马圈里有一些战马不错,但量很少,黄头回鹘的曹长春答应支持陈庆两千匹能够担任重甲骑兵的战马。

    战马很快就有了,现在就差盔甲,陈庆还考虑怎么打造重甲,没想到最后得来全不废功夫。

    这时,仓库管事带着陈庆来到角落,这里密密麻麻堆满了长条形的大木箱子,足有几千只。

    “就是它们了。”

    管事指着大木箱道:“一口木箱就是一套重甲,包括士兵全套和战马的马甲,重达五六十斤。”

    重量陈庆知道的,他上前打开一口箱子,眼睛立刻眯了起来,果然是全铁甲,和他在西夏缴获的铁浮屠盔甲完全一样,甚至连颜色都没有变。

    陈庆当即令道:“立刻用船只把这三千套盔甲送到我大营去!”

    “卑职遵令!”呼延云匆匆去安排了。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对陈庆低声道:“郡王,他们都到了。”

    陈庆当即吩咐道:“去元帅府!”

    陈庆走到仓库大门前,又回头问道:“仓库有多少存粮和存盐?”

    管事连忙躬身道:“回禀郡王,粮食有四十万石,这里放不下,和草料黑豆一起,都转放到官仓去了,盐有十万石左右。”

    陈庆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

    今天陈庆进太原城,除了要查看重甲外,还要会见两名重要人物,太原名门王氏家主王连庆,以及薛氏家主薛扬。

    不多时,陈庆来到了元帅府,这里原本是河东路宣抚使司官衙,被金兵改为元帅府。

    走进内堂,陈庆的幕僚裴向君和两名老者都站起身,三人一起躬身行礼,“参军郡王殿下!”

    陈庆笑着摆摆手,“让两位久等了。”

    一名身材很高大的老者上前道:“小民王连庆,久闻郡王赫赫威名,今天得见,小民三生有幸。”

    王家一直就是河东大族,隋唐时期的五姓七望中,太原王氏就是其中之一,王家人才辈出,比如宰相王缙,诗人王维、权臣王共等等,连李唐皇族都要与之联姻,唐高宗李治的第一任王皇后就是出身太原王氏,就是被武则天干下去那位。

    不过现在的王家早已经不是隋唐时的五姓七望了,最多算是一个地方望族,在太原府还有点势力,很多太原府的官员都是出自王氏学堂,实际上就是王家培养出来。

    陈庆一来,就把太原府所有的官员都全免了,不是说好可以自我评价的呢?怎么都没了!王家怎么能不急得跺脚。

    陈庆见他恭敬得快要跪下去了,便笑道:“王员外不用客气,请坐,张员外也请!”

    张扬可不是一般的员外,他是上上任的太原府通判,金兵攻占太原后,他又出任知府,没两年就借口生病退仕了。

    陈庆其实猜到了王连庆的来意,自己把太原府所有的官员都罢免了,直接戳到了王家腰眼子上,他能不跳脚来找自己吗?

    这种地方官被豪族控制的局面比较多见,陕西路有,熙河路更多,陈庆虽然很不喜欢这种士族豪门控制地方的政局,但至少在目前阶段,他还是接受了,很简单,只要得到地方士族豪强的支持,那他就等于得到了地方官场的全力支持。

    在和朝廷的较量中,这一点非常重要,简单说,就是要接地气。

    整个太原府的官员有数十名,包括八个县和一个太原府,陈庆只任命最核心的太原府知府和阳曲县知县,阳曲县就是太原城,而他把太原府的官员全部罢免,就是要让王氏这种豪门来求自己,要他明确表态支持自己,这等于就是狠狠敲打一下王家,还有张家。

    陈庆澹澹道:“我很明白王员外的心情,因为河东路不是川陕,朝廷一定想介入,朝廷一定想通过任命官员的形式来控制河东路,当初四川路朝廷就是这样和我谈判的,而且朝廷的理由很充分,这些河东路的官员都是金国任命,背叛了大宋,是叛臣,所以必须罢免,然后由朝廷来任命官员,这等于就是侵犯了我的利益,我阵亡了数万将士,辛辛苦苦夺下河东路,朝廷一文钱不费就夺走了,王员外、张员外,你们觉得我能接受吗?”

    王连庆和张扬对望一眼,他们心中也恐惧起来,他们都支持过金兵钱粮,协从军士兵也有他们的动员,如果朝廷介入河东路,那就是他们的末日来了,不仅他们的势力全灭,他们自身的性命也难保。

    两人一起摇头道:“当然不能接受!”

    陈庆叹息道:“是啊!不接受才是人之常情,可是我手下能用的官员太少,本来有点储备,灭西夏后,都送去支援灵州府和夏州府,手中实在无人,所以我和五名阁僚商议后,决定采用双向评估的办法,首先让河东路官员自己评估,然后监察司和吏部司会派人来评估,两个评估都通过,就可以继续为官,只是改了效忠对象而已,我并不在意他们是否曾为金国效力,只要他们不助纣为虐,戕害百姓,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扬竖起大拇指赞道:“所有人都在夸郡王包容,我现在才真正认识到了郡王的心胸!”

    “还有务实!”

    王连庆在旁边接口道:“大家都恨这些官员为什么要投降金国,咒骂他们怎么不去死?事实上,官员们也有难处啊!他们有父母妻儿,他们死了,父母妻儿怎么办?当然,他们也可以带着父母妻儿逃去南方,可他们跑了,百姓怎么办?他们是百姓的父母官,哪有父母丢下子女自己逃生的?”

    陈庆冷冷道:“王员外此言诧矣!官员们不愿为金国效力,弃官而走是民族气节,投降金国应该被追究责任,但我不追究他们,只是我的心胸开阔而已,并不代表我支持他们。”

    王连庆老脸一红,呐呐道:“郡王说得对!是我视野狭隘。”

    陈庆又道道:“太原府的官员除了知府和曲阳知县外,其余各县官员和府官,我需要为官清廉,有能力的官员,我希望太原缙绅可以推荐一些好官,你们写联名信吧!我会再听听普通百姓对他们的看法,如果都没有问题,那就可以正式上任。”

    王连庆和张扬大喜,起身施礼道:“感谢郡王给我们这个机会!”

    陈庆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在对抗朝廷干涉河东路之事,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两位,不是吗?”

第七百八十一章 太原

    北城外面没有宋军,看起来是放女真军逃走的口子,一万三千女真军奔出北城门不到十里,便遭到宋军主力骑兵的包围阻击,五万宋军骑兵从四面八方向女真军杀来。

    在城内巷战中被屠杀,和在城外旷野里被屠杀,其实是一回事,陈庆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太原的女真军逃走。

    不过之前还是有不少机会,陈庆还在等南面的战局结束时,城内的两万女真骑兵完全可以逃去大同府,只是他们没有抓住机会,而现在,他们再没有任何机会了。

    完颜银术可绝望了,他坐在一辆马车上,望着宋军骑兵如山崩地裂的从远处杀来,天色微明,激起的黄土这天蔽日,整个天空变成了一片灰黄色。

    “集结队伍,和宋军拼了!”

    完颜银术可知道他们不可能逃过宋军骑兵追击,除了拼死一战,他们没有第二条路了。

    旷野里鼓声如雷,宋军骑兵杀进女真军队伍之中,顿时肢体横飞,人头滚滚,血肉被踏成泥浆,骨头被踩城齑粉,一队队宋军骑兵杀开了一条条血路,将女真士兵分割成无数小块,展开了压制性的屠杀。

    完颜银术可的马车在突围中,一匹挽马被宋军箭失射杀,马车倾翻,数百名宋军骑兵瞬间将马车团团包围。

    这是陈庆下达的命令,活捉马车内的敌军主帅。

    .........

    完颜银术可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顶大帐内,一名宋军军士正在他包扎,他刚要起身,军士按住了他,“我是军医,别动!”

    听说对方是军医,完颜银术可又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原来自己还没死,他又睡着了,梦里都是骇人的屠杀,到处是血腥刺眼的红色,女真士兵哭喊求饶,最后还是无情地被宋军斩杀。

    不知过了多时,他再次醒来,一名小丫头给他喂粥,“小忽娘,怎么是你?”

    完颜银术可认出了小丫鬟,是照顾他起居的四名女真小娘之一,完颜银术可瘫痪以后,非常谨慎小心,抬他走路的是四名女真少年,伺候他起居也是四名女真小娘,他不相信汉人。

    “他们说老爷需要人照顾,就把我找来了。”

    “我在哪里?”完颜银术可挣扎着要坐起身,小忽娘连忙扶他坐起,又把两个大垫子放在他身后。

    “老爷在军营呢!”

    “宋军军营?”小忽娘点点头。

    这时,军医走进来道:“我家郡王来了,小娘子先回避一下。”

    吓得小忽娘端着碗出去了,片刻,陈庆和几名大将走了进来,陈庆澹澹道:“银术可元帅,我们又见面了。”

    完颜银术可冷冷道:“陈郡王,你果然很厉害!”

    “过奖了,其实厉害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下千千万万的将士,是他们将你的军队全歼。”

    “我们的军队没有活口?”

    陈庆摇摇头,“两军一直战到中午才结束,你的两万军队全部阵亡,我的手下也同样伤亡上万。”

    “如果我的手下没有失去战马......”

    “没有什么如果!”

    陈庆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我陈庆不是宋襄公,还要考虑什么公平仁义,我最好能在你们酒饭中下毒,我不损一兵一卒就把你们的两万军队全部斩杀,这才是我最希望的结果。”

    完颜银术可半晌说不出话来,问道:“那郡王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和完颜粘罕一样,你们的作用就是我谈判的本钱,好好养伤吧!你能在自己的家乡终老。”

    陈庆转身带着手下大将走了,完颜银术可长叹一声,他既感到庆幸,同时又深感畏惧,庆幸是因为他有政治价值,所以才能活下来,而畏惧是他们居然有这样一个冷静强大的对手。

    .........

    陈庆在第三天下午才进了太原城,太原城内已回复了正常,完颜银术可坚决不肯招募汉人从军的决策,也大大减轻了宋军接收太原城的麻烦,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女真士兵躲进民居。

    城内在清扫完战场后,便取消了临时戒严,城门开启,各个店铺都纷纷开业,百姓们走出家门,大声说话,高声欢笑,酒楼、茶馆也是高朋满坐、人满为患,禁聚令下恐怖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大街上,整齐的宋军巡哨士兵队伍不时迎来百姓的欢呼,很多人泪眼模湖,在太原城被占领十年后,他们再一次在街头看见了宋军的身影。

    陈庆不想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乘坐马车进了太原城,城门两边十分热闹,挤满了赶来卖菜的农民和各种小摊小贩,城内的百姓也赶来买菜,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相反,粮铺、盐店、布店等等店铺前都门口落雀,大家都知道很快就会降价了,谁也不会这个时候跑来买高价盐和高价粮。

    太原城和其他刚被收复的州县不一样,其他州县暂时由原来的官员继续维持秩序,一旦郡王府正式接管后,会对原来的官员进行一次评估,如果风评还不错,那么官员还能继续在任,如果风评不行,则当即罢免,可如果风评很恶,那就要抓捕严惩了。

    这些官员在宋军击败金兵,收复州县后,都普遍会进行一次自我评判,感觉自己名声不错,还想继续为父老乡亲出力的,他便留下来,更加卖力地做事。

    相反,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的官员会在第一时间内逃走,至于他们能不能逃过缉捕令,那是另一回事了。

    但这种官员自我评价后继续任职的情况却不适合太原这种中心大城,宋军在占领太原后,便免去了太原府所有官员,实施军管,新的知府和知县则由陈庆亲自任命。

    陈庆没有去金兵元帅府,而是直接来到了仓库,太原城和其他大城一样有两座仓库,一座是官府仓库,另一座是军仓,不过官仓已经空无一物,所有钱粮物资都转到了军仓,甚至包括很多民用物资,盐、糖、油、茶、酒曲、布匹等等,全部都被转移到军方仓库,实际上就是女真军控制一切。

    军仓是一座仓城,位于城池的西北角,在战马圈的旁边,为了修建军营、战马圈和仓城,城内三成百姓约数千户都被女真军强行迁徙到太原府各县,空出了大片土地,。

    军营目前驻扎了两万宋军,战马圈内又重新养满了战马,所有的战马都被士兵从全城各处找回来,陈庆的马车从马圈旁驶过,直接驶入仓城。

    主管后勤的呼延云带着几名文职军官前来迎接。

    “带我去看放重甲的那座仓库!”

    呼延云点点头,“郡王请随我来!”

    仓库的粮食和其他物资陈庆兴趣都不大,但他听说军队仓库内三千套骑兵重甲,顿时让陈庆大喜,他急忙赶来查看。

    在西夏的仓库内,他搞到了几百套铁鹞子军重甲,陈庆就有了建一支重甲骑兵的想法,西夏的铁鹞子、完颜兀术的铁浮屠和拐子马,完颜粘罕的黑甲骑兵都是重甲,尤其当他亲眼看见黑甲骑兵的盔甲竟然能抵挡神臂弩的箭失,他对打造重甲的意向就更加强烈了。

    他最终缴获了三千套黑甲骑兵的骑兵,但这种盔甲只限于士兵,不管战马,只能算半个重甲骑兵,这次太原仓库的却是全套。

    仓库大门轰隆隆拉开了,陈庆找众人的陪同下快步走进了仓库。

第七百八十三章 内幕

    把两位地方豪门送走,陈庆又笑着问裴向君道:“裴知府这两天在忙什么?”

    裴向君目前只是临时出任太原知府,虽然郡王有点开玩笑的口吻,但他心中还是一热,他着实有点喜欢裴知府这个称呼。

    “卑职这两天主要是在清查物资,赈济饥民,配合军管恢复秩序。”

    “手下文吏都来了吗?”

    “回禀郡王,县衙的文吏和弓手基本上都来了,但府衙的文吏一个都没有来,府衙实际上还是一个空架子,卑职现在兼任知县。”

    “府衙为什么一个都没有来?”陈庆不觉问道。

    “其实郡王也看到了,关键就在刚才那两位,当然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缙绅,他们二人是代表而已,郡王罢免太原府所有官员,触犯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在变相抵制郡王。”

    “那县衙为什么他们不抵制?”

    裴向君叹口气道:“县衙全部到齐,府衙一个不来,这不就是在暗示郡王吗?他们愿意配合,但也可以全面抵制。”

    陈庆脸色阴沉下来,他冷冷哼了一声,竟然敢要挟自己,这些人活得不耐烦了。

    陈庆随即对裴向君道:“把府衙大门关了,贴上封条,你暂时兼代知县,十三种民生物资全部按照京兆价格出售,尤其是米价和盐价,必须按照统一定价来,违规者由军队去查,这件事今天就要落实。”

    “卑职遵令!”

    .......

    王连庆和张扬乘马车离开了元帅府,马车内,王连庆有些担忧道:“我们不准官吏回府衙,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张扬哼了一声,“他自己也说了,大家都是为了利益,但他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为何不考虑我们的利益?”

    “但是.....他是毕竟是军阀,咱们把他惹恼了,恐怕.....”

    “贤弟,利益这东西,你不去争取,它不会自己到你碗里来,他如果在河东和太原全面实施定价制度,几天之内,我们的生意都得全部完蛋,王家的米,张家的盐,还其他几家的油茶布匹,生意怎么做?”

    “可是,我们怎么斗得过他?张兄,风险太大了。”

    张扬眯眼道:“他自己也说了,他的对手是朝廷,如果他一定要损害我们的利益,那也不能保证我们和朝廷合作。”

    ”我们和金兵的关系,恐怕朝廷不会容忍。”

    张扬冷冷道:“那你就错了,如果能控制河东路,朝廷是绝不会在意我们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只会夸我们顾全大局。”

    停一下,张扬又得意道:“放心,我朝中有人,而且官居高位,我已经写信联系了。”

    王连庆没想到张扬居然已经暗中和朝廷联系了,他一时沉吟不语.......

    陈庆返回了军营,立刻派人去把情报署在太原府的负责人找来。

    半个时辰后,三元酒楼大掌柜邹洪被士兵带进中军大帐。

    “卑职邹洪,情报署派驻太原府主事,参见郡王!”

    陈庆见这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有些眼熟,便笑问道:“我见过邹主事吗?”

    “卑职曾负责京兆府的情报,曾向郡王汇报过京兆的情况。”

    陈庆有点印象了,他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一般人都看不到你的功绩,但我却很清楚,没有你们的贡献,西军将士的伤亡至少还要增加万人以上。”

    “这是卑职的职责。”

    陈庆很喜欢这个情报官员的谦虚,他又道:“王连庆和张扬你可了解?”

    “卑职略知一二。”

    “说说他们的情况!”

    邹洪想了想道:“王连庆和张扬是太原府几十位豪门缙绅的首领,太原府的官员和他们都或多或少有点关系,金国对他们也颇为倚重,完颜昌设宴请客,他们二人都是坐主桌的,可以说,金国能坐稳太原府,他们功不可没。”

    “他们对太原的影响仅限于官场?”

    “当然不是,太原府和平安府,几乎所有赚钱的产业都被他们这些缙绅控制住了,几乎每个太原府人都知道,王家的米茶,张家的油盐,薛家的布绸,郡王在大街上看到的粮铺大部分都是王家开的,油盐店是张家控制,目前太原城的米价是每斗一百二十文,盐价每家四百文,如果郡王在太原推行廉价米盐,必然会触犯他们的利益。”

    陈庆负手走了几步问道:“他们两家在太原有恶行吗?”

    邹洪想了想道:“王家是百年世家,比较注重名声,恶行没有听说过,但张家名声就不太好,准确说是吃相很难看,我们的三元酒楼就是被张家从原主人手中强行霸占,然后又高价转卖给我们。”

    “张家不是百年士族?”

    邹洪摇摇头,“张家是豪强,仁宗时靠倒卖西军的盐引发了横财,后来张家和童贯关系密切,张扬出任太原府通判就是童贯的推荐,金国攻占河东后,张扬出任太原知府,趁机安插了大量心腹在太原各县做官,建炎那几年,张扬在太原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后来完颜昌也嫌他太骄横,便强令他称病退仕,不过还是用他的长子张铭出任通判,张扬就一直躲在幕后。”

    陈庆点点头,“看来这个张扬才是太原府的官场领袖,今天他和王连庆来拜访我,我还以为王连庆才是缙绅领袖。”

    “王家底蕴深厚,从隋唐起就是名门世家,虽然现在不行了,但在太原府还是很有声望,张家通过联姻和王家攀上了关系,王连庆的母亲就是张扬的姑母,两人还是表兄弟,不过张扬出任金国太原知府后,王连庆好像和他保持了距离。”

    陈庆眉头一挑,“何以见得?”

    邹洪笑道:“张扬长子张铭原本是娶王连庆长女为妻,后来难产死了,张扬又想让儿子再娶王连庆的小女儿,但被王连庆一口回绝,这件事发生在建炎三年,也是张扬风头最强劲的时候,当时太原城传得沸沸扬扬,各种说法都有,有一种说法是张扬和金国勾结太深,王连庆要和张家保持距离,卑职也认可这种说法。”

    “当时张扬是用什么借口回绝的?”

    “八字不合!”

    陈庆呵呵笑了起来,还真有意思,八字不合本来就是拒绝求婚的委婉说法,看来王家是真不愿意和张家联姻了。

    陈庆沉吟片刻道:“刚才你说,你们的三元酒楼就是张家霸占别人财产,具体是怎么回事?出人命没有?”

    “卑职只知道是张扬的小儿子张铁所为,发生在前年,出了人命,原东主的儿子死了,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卑职需要和原主人联系。”

    “原东主还在?”

    邹洪点点头,“原东主听说回老家文水县了,年初还联系我,他在文水县又开了一家酒楼,想让我把三元酒楼这个牌子让给他。”

    “你去查清楚,我要张家杀人的确凿证据,事成之后,我推荐你出任阳曲县知县。”

    邹洪大喜,躬身道:“卑职一定会全力查清此桉!”

第七百八十四章 踌躇

    邹洪匆匆走了,陈庆这才问旁边欲言又止的亲兵道:“什么事?”

    亲兵连忙躬身道:“回禀郡王,杨都统请郡王去小演武场!”

    陈庆点点头,翻身上马,带着一队亲兵向大营东面的小演武场而去,到了小演武场,陈庆不由一怔,只见小演武场上居然有上百名重甲骑兵,手执长矛,正列队整齐。

    杨再兴见陈庆来了,连忙跑了过来,抱拳笑道:“启禀郡王,卑职在试验重甲骑兵呢!”

    陈庆着实有兴趣,催马上前,只见骑兵和战马都是雄健高大,骑马矗立在那里,俨如天神巨人一般,给人一种巨大的威压感。

    “具体怎么作战呢?”陈庆又笑问道。

    “我问了士兵,他们说穿上重甲后,基本上就动弹不得了,他们需要训练坐稳战马,握稳长矛,战法就一个字,“冲!”

    “就这么简单?”

    杨再兴笑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冲是总纲,但具体怎么冲又有很多战法,这些战法对士兵要求不高,对骑兵阵型要求很高,或聚或散,或成一排,或者聚成一团,根据战时的具体情况而定,他们要训练的就是各种阵型。”

    停一下,杨再兴又道:“这种重甲骑兵对付女真骑兵作用不大,但如果对付伪齐步兵大阵,效果会非常好。”

    “现在能组建多少重甲步兵?”

    “目前我们有全套的骑兵重甲三千三百副,就看战马,卑职下午大概挑选了一下,从目前的十万匹战马中,找出三千匹雄健战马应该问题不大,曹长春的战马送来,可以作为后备战马,另外,卑职还有一个想法。”

    陈庆听得专注,最后杨再兴却停住了话头,陈庆笑道:“怎么不说下去?”

    杨再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想法是刚才才突然冒出来,还没有细细没有斟酌,不知该不该说?”

    陈庆微微笑道:“这叫灵感,说说看!”

    “我们不是还有三千多套金兵黑甲军的铁甲吗?那个盔甲和这种重甲完全一样,就是涂成黑色而已,卑职在想,既然没有马甲,那索性就组建一支重甲步兵。”

    陈庆呵呵一笑,“重甲步兵的话,可是需要陌刀的,我们没有陌刀。”

    “不一定要用陌刀,用三尖两刃刀也完全可以,可噼可刺,关健要用精钢或者镔铁来打造,我们上次在西夏缴获了三万斤精钢,足够打造三千把三尖两刃刀。”

    陈庆想了想道:“初步考虑是可以的,但我要切实可行的报告,你回长安后,和军器署的官员以及大匠们好好商议一下,连同组建重甲骑兵之事,提一份完整的建议报告给军部,由军部牵头做这件事,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再兴默默点头,“卑职明白!”

    陈庆又拍拍他的胳膊,“不是我不照顾你的情绪,只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岳州的时候了,现在我们有了完善的官署和制度,就连阳曲知县我都没有权力直接任命,我也只能推荐。”

    陈庆是在含蓄告诉杨再兴,组建重甲骑兵也好,组建重甲步兵也好,这不是将领权力,这是兵部司的权力,他可以提建议,但不能取代兵部司做决定。

    杨再兴笑道:“郡王不用担心卑职的情绪,卑职心里明白,这里面还涉及很多细节,重甲军士俸禄定额、精钢调拨、打造兵器、调拨钱粮、建立新军种制度等等,都不是我能完成,卑职会尽快给兵部司提出建议书。”

    .........

    王家的祖地在城外的王氏庄园内,但在太原城内也有一座很大宅子,占地足有二十亩,原本王家在城北还有一座宅子,被金兵强征后夷为平地养马。

    王连庆回到府宅,显得心事重重,关上书房门,谁也不见,这时,他的长子王简快步来到父亲的书房,一名侍女刚送茶出来,门虚掩着,王简轻轻推开门。

    “父亲,你找我?”

    房间里很昏暗,厚厚窗帘已经放下,外面夕阳射出万道霞光没有一丝射入房内,王连庆孤独地坐在一张软椅上,神情萧瑟,彷佛一下子变得很苍老。

    “进来!”

    王连庆声音沙哑,指指旁边一张椅子,“坐下吧!”

    王简一头雾水,只得老老实实坐下。

    “文水县的情况怎么样了?”王连庆问道。

    王简是文水县知县,陈庆罢免了所有太原府的官员,王简只得回家。

    “父亲,文水县的情况孩儿也不知道。”

    “你今晚就回去吧!”王连庆吩咐道。

    “可孩儿已经不是......”

    王连庆摆摆手,“我知道你不是知县了,但你毕竟是文水县的父母官,对你百姓有责任,你就算不当知县,你也有责任,你要尽自己的责任去维持秩序,去关心孤老,抓捕罪犯,留给新知县处置,新知县没上任之前,你不能一拍屁股走掉,你已经三十六岁了,这种事情不应该再让我来教你。”

    王简有点湖涂了,明明是父亲让自己回来的,这会儿怎么又变了?

    “父亲,怎么又改变......”王简说不下去了。

    “是不是想说我朝令夕改,是我让你回来,现在又说你不该回来?”

    “孩儿不敢!”

    “本来就是!”

    王连庆自嘲地苦笑道:“是我自己湖涂,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现在才反应过来。”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

    王连庆叹了口气,“今天我和张扬去见了陈庆。”

    王简笑道:“接见太原府的缙绅,应该的吧!”

    “见陈庆本身没有问题,今天和陈庆谈的话,也是希望陈庆不要一刀切,把所有官员都罢免,也要考虑一下地方缙绅们的感受,他也承诺让太原府和其他州府一样,先自我评价,会谈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就出在,我之前做了一件蠢事,一下子就使会谈协商变成了威胁陈庆。”

    “父亲做了什么?”

    “我让知县的文吏弓手全部回衙门做事,但府衙的文吏差人一个都不准回去,就是在警告陈庆,太原府是控制在我们手中。”

    王简脸色一变,震惊道:“父亲怎么能做这种事?”

    王连庆叹口气,“所以我骂自己愚蠢,被张扬利用了,明明是他的主意,却让我出头去做,还有,和陈庆会谈时,我们说试探一下陈庆对投降金国官员的态度,结果张扬夸赞陈庆心胸开阔,有容人之量,我却当恶人,说官员也有难处等等,结果陈庆当场和我翻脸,说这是民族气节问题,他不追究并不代表他支持投降,你看蠢啊!这明明是张扬想说的话,却从我口中说出来,都怪我太蠢,这次我被张扬坑惨了。”

    王简也觉得父亲做事不妥,但他又不能再说父亲,只得安慰道:“父亲,孩儿相信陈庆不会听人说几句话就下结论,他一定会派人调查,本来我们王家就没有大问题,而且父亲早就和张扬保持距离,不会有事的,父亲不必多虑了。”

    “或许是我多虑,好了,你赶紧回文水县。”

    “孩儿先走了,父亲保重!”

    王简行一礼,慢慢退下去了。

    王连庆坐立不安,他最终从一口箱子里取出一只小木匣,打开看了半晌,只得叹口气,又把木匣放回箱子里。

第七百八十五章 旧案

    王简带着几个家丁骑马连夜赶回文水县,天快亮时,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文水县城,但此时县城还没有开城门,城门外已经等了不少准备进城卖菜农民,旁边还有一支商队,为首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

    “官人,我们要不要去叫叫门?”几名随从问道。

    王简看了看天色,摇摇头道:“城门马上就要开了,等一等无妨。”

    “是王知县!”几名菜农认出王简。

    菜农们纷纷向城头大喊道:“快开城门,王知县来了!”

    王简连忙摆手,“哎!不要喊,等一下就开了。”

    这时,城头上两名衙役看了看下方,真是王知县回来了,连忙开启城门。

    菜农们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抢好位置卖菜,他们一拥而入,商队的一名伙计小声道:“掌柜,城门开了,我们进去吧!”

    矮胖的中年男子正是邹洪,他也是连夜赶到文水县,可惜城门还没有开,他们在城外等了半个时辰。

    邹洪有些惊讶,太原府所有官员不是都被免职了吗?这位王知县怎么还在?

    他见几名衙役围着知县在说什么,很激动的样子,便慢慢走上前,竖耳细听。

    “这两天县城内没出什么事吧?”

    “回禀县君,有我们盯着,那帮王八羔子谁敢乱来。”

    “县君,你是不是又官复原职了?”

    “没有呢!我只是不放心县里,怕出乱子,明天记得继续赈粥,李善,还有慈济院那群孤老,去看看他们,这两天我不在,别出事了。”

    “卑职天亮就去!”

    邹洪暗暗点头,这个知县不错,还惦记孤老,他见对方疑惑看着自己,便抱拳笑道:“我是想打听一下,去三元酒楼怎么走?”

    王简往前一指,“一直走,在路左边,走一里左右就看到了。”

    “多谢!”

    邹洪躬身行一礼,转身走了,王简奇怪地望着邹洪一行背影远去,居然找三元酒楼,他们是谁?

    果然,沿着大路走一里,邹洪一眼便看见了三元酒楼,之所以能一眼看见,实在是这家三元酒楼和太原城的三元酒楼一模一样,连店铺牌匾都是一样,甚至落款也是一样,都是宰相章惇的题字,但这个牌匾明显是彷写的,真迹在太原城的三元酒楼内。

    邹洪摇摇头,年初还来找自己想买回牌匾,原来原东主已经假戏真做了。

    酒楼已经开门了,几名伙计正在大堂里清扫,一名伙计迎上来陪笑道:“小店不供应早饭,吃早饭得去对面。”

    邹洪回头看一眼,大街对面有一家韩记包子铺,热气腾腾,围满了买早饭的人,好像还可以堂食。

    邹洪对几名手下道:“你们先去吃早饭,别管我了!”

    几名手下牵着毛驴过去了,邹洪这才对伙计抱拳道:“我是从太原城过来的,找你们东主有急事,你就告诉他,太原三元酒楼来人了。”

    伙计一下子脸色变了,撒腿便跑,远远听他大喊,“东主,你最害怕的讨债鬼来了。”

    不多时,出来一名瘦高的中年男子,正是东主颜长历,他年初找过邹洪,连忙抱拳行礼道:“原来是邹大掌柜来了,快请进!”

    两人来到后院,来到掌柜房坐下,颜长历又给他倒茶,问道:“邹掌柜怎么一个人过来?”

    “还有几名伙计,在对面吃早饭去了。”

    “啊!我说怎么没有客人来吃早饭,原来这几个伙计偷懒,把客人都赶走了。”

    颜长历着实恼火道:“回头我要好好收拾他们。”

    “贵酒楼也提供早饭?”

    “也不是,我们可以提供堂食嘛!周围这么多卖早饭的小店,客人想吃什么,伙计帮忙去买,我要的是客人!”

    邹洪暗暗赞许颜长历会做生意,他澹澹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找颜东主,我就开诚布公说了!”

    颜长历着实有些紧张道:“是不是酒楼招牌的事情,商量一下吧!我们可以出钱。”

    “不是酒楼牌子,你误会了。”

    邹洪取出一面腰牌,放在桌上,“这是我身份证明,我其实是西军情报司的官员,奉命在太原开酒楼收集情报。”

    “啊!”颜长历吓得站起身,连忙躬身道:“小民不知,请邹爷多多见谅!”

    “你坐下,我没有怪你什么,只是想帮你,你运气不错,我们郡王很关注你的事情。”

    “郡王?”颜长历有点懵了。

    “就是郡王陈庆,你知道的,上次你还提到他的名字,希望他赶紧打到太原来,降降物价。”

    颜长历心中惶恐不已,幸亏自己上次没有说郡王的坏话,要不然就完蛋了。

    “你是说,郡王关注我?”

    “准确说,郡王关注你的桉子。”

    邹洪起身关了门,又回来坐下,压低声音道:“郡王要收拾张扬,需要查几个大桉,霸占三元酒楼的桉子就是一个。”

    颜长历十分胆小怕事,他惊得连连摆手,“邹爷,你放过我吧!我这种卑微小人物,惹不起张家啊!”

    邹洪脸一沉,“郡王要替你伸冤,你却向后退,你就不怕触怒了郡王?”

    “啊!小民不敢!不敢!”

    邹洪又诱惑他道:“你想想,你儿子死得多惨,你不想替他报仇吗?让他死不瞑目,还有,你不想把三元酒楼拿回去吗?那可是你的祖产啊!你祖父一辈子的心血。”

    颜长历眼中流下泪水,声音哽咽道:“我怎么不想为儿子报仇,我做梦都想手刃那个恶贼!”

    “张家作恶多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是你报仇的机会来了,颜东主,勇敢一点,你儿子在上天看着你呢!”

    颜长历拭去眼泪道:“刚才你说,我还能拿回三元酒楼?”

    “当然,我的任务结束了,三元酒楼对我们没有意义了,干掉张家,酒楼当然物归原主,不用你掏一文钱,我们买酒楼花的钱会从张家拿回来。”

    颜长历点点头,“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邹洪取过一叠白纸,提起笔,蘸上墨道:“从头说起,霸占三元酒楼的始末。”

    “其实也不复杂,大概三年前,张扬的小儿子张铁派人来找我,说要买我的三元酒楼,我当然一口回绝,祖业怎么能卖,他后来又派人来找我三次,一次价格比一次低,最后一次开价一文钱,我也感觉不妙了,就说恳求他不要再酒楼之事,我愿意给他一千贯钱赔礼。

    他什么都没有说,然后两天后我儿子失踪了,又过两天,他的手下拎着我儿子的人头进店了,说天黑前必须把酒楼交出来,否则下一个就是我的两个孙子,再下一个就是我,把颜家斩草除根。

    我当时吓坏了,连忙把酒楼的地契和店契都交给他的手下,求他们高台贵手,饶过我的孙子。”

    “然后呢?”邹洪咬牙问道。

    颜长历抹去眼泪道:“然后还不行,张铁说我答应给他三万贯钱赔礼,我只好去求王大官人.....”

    “王连庆?”

    “对!就是他,我恳求他帮忙调解,我父亲和他有点交情,他答应了,最后张家看在王大官人的面子,放过我了,然后我给了张铁四千贯钱作为赔礼,因为张铁找过我四次,扫了他四次面子,一次一千贯钱。”

    “继续说!”

    “然后这件事就算结束了,王大官人让我和老妻以及两个孙子搬到文水县生活。”

    “等等,你不是文水县人?”

    “不是,我就是阳曲县人,因为文水县王知县是王大官人的儿子,目前在文水县当知县,若张家再找麻烦,王知县能帮我。”

    “张家还会再找你麻烦?”

    “张铁是不会了,但他手下个个都是恶棍流氓,三元酒楼开了几十年,我有些积蓄,那些恶棍恐怕不会放过我这只胆小的肥羊。”

    邹洪点点头,又问道:“杀你儿子是谁,我是说具体动手的人。”

    颜长历咬牙道:“拎着我儿子人头上门那个人应该是其中之一,他叫葛五,大家都叫他五哥,是张铁的心腹杀手之一,不知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就在这时,外面有伙计跑来道:“东主,王知县来了,要见你呢!”

第七百八十六章 诈死

    邹洪收好记录,起身对颜长历道:“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回太原。”

    颜长历点点头,“我收拾一下。”

    颜长历转身向外走去,邹洪又嘱咐一句,“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我知道!”

    颜长历和邹洪快步来到大堂,只见知县王简带着几名衙役,正询问邹洪的手下。

    颜长历连忙迎上去,“县君怎么来了?”

    “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颜东主。”

    王简呵呵一笑,目光落在邹洪身上,笑问道:“颜东主,这位是?”

    “他是太原三元酒楼的邹大掌柜,找我谈一谈招牌转让之事。”

    “原来如此,中午颜东主能不能到县衙去一趟,我有点事。”

    颜长历有些为难道:“不瞒县君,我马上要和邹大掌柜去一趟太原,等我回来再找县君行不行?”

    王简心中着实恼火,要是往常,自己发一句话,颜长历立刻屁颠屁颠跑到县衙,若不是自己扶持,他的新酒楼能开得起来?

    现在自己不是知县了,他就立刻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王简毕竟快四十岁的人,涵养已经不错了,他心中恼火,脸上依旧温和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王简带着手下离开酒楼,走到大街上,他忽然醒悟过来,不对,颜长历应该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知县了,还有那个大掌柜,奔行一夜,甚至没有休息一天,又要上路,这是正常的商人吗?

    他那几个手下,回答问题也滴水不漏,个个老成干练,反而让人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王简还是没有想得太多,他也理解颜长历对招牌的渴盼,为了拿回招牌,宁可得罪自己,其实也是在情理之中。

    半个时辰后,颜长历跟随邹洪离开了文水县,返回太原城。

    ..,......

    张扬效率很高,第二天一早就把由他和王连庆联名起草,有数十名太原缙绅签名支持的官员清单交给了陈庆。

    陈庆很客气,只是说稍微核对一下就颁布,这让张扬也无话可说,核对名单很正常,怎么可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张扬随即又得到消息,太原府衙已经被封了,数十名准备返回府衙的文吏根本进不了官衙,这个消息才让张扬略略有点紧张起来。

    显然,抵制府衙的行动触怒了陈庆,如果陈庆已经被触怒,那么他早上接收名单时对自己和王连庆的客气,又有几分真实?

    张扬有三个儿子,长子张铭年约四十岁,一直出任太原府通判,真正掌握太原府的实权,由于张铭层次比较高,他作恶主要是利用高税赋和专卖来盘剥百姓,一般恶行也不会和个人联系起来

    次子张钧,负责打理家族生意,张家的各种店铺、妓院、赌馆、茶馆、码头、仓库、船队等等,基本都由张钧控制,他当然也有恶行,他的恶行就是不择手段算计其他竞争商人,他和三弟张铁联手,每一个被他盯上的商人,无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颜长历的三元酒楼就是被他盯上,由三弟张铁出手强夺。

    老三张铁是张家的打手,用张扬的话说,若做不到让人敬服,那就让人害怕,他们需要一个做黑事的人。

    张铁显然就是恶魔转世,专门为张家做恶事而出生,他是侍妾所生,从小就骄横狂妄、目中无人,十一岁那年,母亲稍微规劝他几句,就被他用铁棍一棍打死,张扬不但不生气,反而认为这个儿子有魄力,敢做大事,开始请武师培养他。

    到了十七岁,他学了一身武艺,更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尤其喜欢凌辱良家妇女为乐,金兵入城后,他更是组织了一批乡勇为金兵效力。

    只是那时的主将完颜银术可和现在一样,一直不喜欢用汉人为士兵,乡勇不得不解散,但张铁还是留下了三十人,成为自己的心腹手下,也是他祸害太原府百姓的爪牙。

    张铁现在已经二十九岁,十几年来,死在他手上的无辜百姓至少有数百人,至于被他凌辱的妇女,那更是数不胜数。

    大堂上,张扬对三个儿子嘱咐道:“这个陈庆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人,这段时间老二和老三都要收敛一点,大郎就不用说了,我依旧推荐你为太原府通判,陈庆需要用本地人和熟悉官场的人,你最合适,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会继续出任通判,但这几天你要低调,有时间去帮裴向君做点事,带他去了解太原城情况,把他那边关节打通,他就会替你说好话。”

    张铭点头答应,“孩儿明白了,是不是要送裴向君一些银子?”

    张扬摆摆手,“送银子太明显,他未必敢收,他是闻喜裴家人,裴老夫人下个月八十大寿,他作为晚辈肯定要有所表示,裴老夫人信佛,你就送裴向君一尊白玉菩萨,就说花几十文钱从旧货摊上买的,他会收下。”

    “孩儿记住了!”

    “老二继续做生意,盐价和油价全部调成官府价格。”

    “可是每斤盐才卖四十文钱,获利太少了。”

    “放屁!”

    张扬眼睛一瞪,“这个时候该装孙子就得装孙子,等他回了京兆,朝廷的官员控制太原府,那时我们才能卷土重来,懂不懂?”

    “孩儿懂了。”

    这时,张扬的目光又转到老三张铁,这是他最得力的儿子,但也是他最担心的儿子,仇人太多了,被告状怎么办?他想了很久,唯一的办法就是死了,死人才无法追究罪责。

    “老三,你先去岚州避避风头,太原这边就做个假象,就说你已经死了。”

    张铁长得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眼睛里总流露的一丝凶光,但在父亲面前,他眼中的凶光收敛了,嘴里都囔道:“装死可以,但我哪里也不去。”

    张扬砰一拍桌子,怒道:“你敢不听我的话?”

    张铁低下头不敢吭声了,长子张铭劝道:“父亲,老三留在太原也好,毕竟我们的势力在太原,去岚州反而鞭长莫及,顾不上他。”

    张扬想想也对,便长子和次子道:“那就在外面找座宅子让老三躲起来,不准露面,然后就说老三帮宋军作战,被女真人的流失射中,医治无效死了,给他办一场丧事,找个长得像的人冒充。”

    三个儿子一起躬身道:“谨遵父亲之令!”

    ........

    张扬三子张铁之死成了轰动太原民间的一件事,听到这个消息,太原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张铁恶贯满盈,终于得到了报应。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就因为张家说张铁是因为抗击女真军阵亡,怎么可能?张家勾结金国,太原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居然抗击金兵,抗击宋军还差不多。

    但不管怎么说,张铁的灵棚摆出来了,城内缙绅们都陆陆续续前来上香,张家还请了一群僧人给张铁做超度,看起来像模像样。

    一辆马车从张家大门前驶过,大门旁边就是灵棚,搭满了幡子,马车内,邹洪望着灵棚对旁边的颜长历笑道:“你觉得张铁死了吗?”

    颜长历摇摇头,“张铁坏事做绝,张家怕人报复,才想出这个办法,想金蝉脱壳,张铁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说到这,颜长历又对邹洪道:“关键是要抓到葛五,他肯定会知道一点张铁的老底。”

    邹洪微微笑道:“已经有人去他老家抓了,他跑不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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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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