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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三百零三十七章 授课

    太学已经准备好了,一间可以容纳数百人的殿堂,所有太学生和工匠都席地而坐,满脸期待地等候雍王殿下讲课。

    这时,陈庆走上讲坛,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讲课,两年前他就给火器局的工匠们讲过铁火雷的应用,之前他还经常给演武的学员讲解实战兵法,不过在太学讲课还是第一次。

    “今天来给大家讲课,是因为我看见了水力磨盘,利用水力不是现在才有,一直就有,比如我们的水车,唐朝时也利用山溪推磨。

    但你们是利用轴来传递水力,这一点却是巨大突破,正是这个原因,我今天来给大家谈一谈力量的运用,首先力量从哪里来?大家都说说吧!我们平时看到的力量来源有哪些?”

    “人力和畜力!”有学生喊道。

    陈庆点点头,“对!最基本的力量,人力和畜力,还有呢?”

    “还有河流带来的水力!”

    “没错!”

    陈庆笑道:“你们的水力磨盘就是充分利用了水力,还有呢?”

    “风力,风的力量!”

    “对!风力,还有呢?”

    “地震时,大地在晃动,大地的力量。”

    “也算是,还有没有其他的补充?”

    “火!”一个坐在前排的瘦弱学生小声道。

    陈庆偏偏听见了,他指着瘦弱学生道:“你站起来说,声音大一点!”

    学生站起身怯生生道:“火!”

    “你为什么会想到火?”陈庆笑问道。

    “上元节的跑马灯,点燃一根蜡烛后,就转起来了,所以我想到了火的力量。”

    “说得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宋竹,竹子的竹,襄阳人。”

    “坐下吧!”

    这名学生坐下,其他太学生都羡慕地望着他,雍王殿下居然知道他的名字了。

    陈庆对众人道:“其实还有别的力量,比如巨石从山上滚下来,力量无以匹敌,这股力量从哪里来?这个我就不说了。

    我今天主要就给大家说一说火的力量,我们都知道,以前我们都用木材烧火做饭,发热量小,做一吨饭烧一壶水需要很多木柴,偏偏木柴很贵,以至于大家买得起米,却买不柴禾,普通人家无法随时喝热水,无法三顿做饭,无法烧水洗澡。

    现在京兆都改用煤饼,它最大的好处就是发热量大,而且廉价,一块煤饼几文钱可以做一顿饭,还能烧一壶热水,我们就渐渐从木柴时代进入了石炭时代。

    大家可能很湖涂,这木柴、石炭和力量有关吗?当然有关,就像刚才这位宋竹所说,点燃蜡烛跑马灯就会转了,其实你们想过孔明灯吗?它怎么会飞上天空?是不是也点燃一根蜡烛,它就飞了,那为什么点燃蜡烛就会转,就会飞呢?”

    陈庆望着一双双正在思索的目光,又继续笑道:“原因很简单,空气受热了它就会向上走,孔明灯里的空气受热,热空气就把孔明灯托起来飞了,跑马灯也一样,顶部被堵住,热空气出不去,它就会向旁边流去,使跑马灯转动起来,我刚才说的这些,听懂的请举手!”

    下面的人都齐齐举手,他们都听懂了,空气受热会向上走,把上面堵住,就往两边走。

    陈庆又继续道:“那天严教授告诉我,你们发明一种连杆装置,我想问问是谁想到的?”

    瘦弱的宋竹又再次胆怯地举起手,又是这位宋同学,陈庆笑问道:“你发明的连杆我昨天看到了,虽然还不完美,但只要继续改进,它就会变得非常完美优秀,你是怎么想到的连杆?”

    “回禀殿下,学生就是模彷人的关节,一点点想到的,可惜没有一种前后伸缩的力量,要不然连杆就可以直接带动磨盘转动了。”

    陈庆微微一笑,“孔明灯不就是向上走的力量吗?”

    “殿下是说热力?”

    陈庆点点头,摆手让他坐下,宋竹陷入沉思之中。

    陈庆又对众人道:“我今天准备了一个道具,让大家看一看向上走的力量,然后怎么利用它,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陈庆一挥手,亲兵将一个火炉提了上来,火烧得正旺,铁壶里的水要烧开了。

    陈庆让亲兵把炉子放在高处,陈庆指着炉子和铁壶道:“大家看好了,我用煤饼烧滚一壶水,很简单的事情,你们几乎都天天要做,不过我这个铁壶不一样,我把壶嘴封住了,整个铁壶只有一个向上的出口,大家看,开始冒气了!”

    陈庆当然在家里反复试验过,万无一失他才拿到太学来讲课,水骨碌骨碌烧开了,大量的水蒸气向上冲,壶盖开始动了起来。

    所有学生和工匠都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壶,这时,水蒸气不断将壶盖冲起,壶盖‘噗!噗!噗!’作响。

    陈庆笑问道:“看见没有,是什么力量在推动壶盖向上走?”

    “是水蒸气!”有学生大喊起来。

    “是水蒸气!”学生和工匠都恍然大悟,跟着喊了起来,他想起了刚才殿下说的,空气受热会向上走,水蒸气不就是受热的空气吗?

    “大家说得都很对,就是水蒸气!”

    陈庆高声对众人道:“它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如果我们用一个很大的炉子,再烧一个巨大水壶,产生的水蒸气足以推动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重物,关键是我们要控制这个水蒸气,让它产生一种前后伸缩的力量,推动连杆,连杆再带动磨盘,带动纺纱机,是不是不用靠河流就能获得动力了?”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之中,大堂上十分安静,这时宋竹问道:“请问殿下,蒸气是上下的力量,怎么把它变成左右的力量呢?”

    “你想想走马灯是怎么做到的?”

    “做个柜子,把顶上封起来,它就向左右走了!”宋竹恍然大悟。

    一旁的严教授也忍不住问道:“殿下这样一说,好像推动的力量有了,但向回缩的力量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陈庆笑道:“蒸气最大的好处,它不是金属或者石块之类的物质,它只是一股热气,你想让它往哪个方向走都可以,你可以让它把连杆往前推,你也可以改变方向,让它把连杆推回来,具体怎么设计一个巧妙的装置,或者可以用开门关门的办法,改变水蒸气的方向,你们自己想想该怎么做?”

    宋竹眨眨眼,他把陈庆说的话牢牢记住了,‘它只是一股热气,你想让它往哪个方向走都可以,你可以让它把连杆往前推,你也可以改变方向,让它把连杆推回来,可以用开门关门的办法,改变水蒸气的方向。’

    他眼前仿佛被打开了一扇窗,有了水蒸气为动力,很多事情都不用人力和畜力了。

    陈庆最后道:“我建议你们设成几个组进行竞争,有竞争才有动力,需要的一切资源、金钱我都可以提供,我还要设一个彩头,第一个成功的小组,我奖赏三千两白银。”

    所有学生和工匠都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回去着手试验。

    陈庆笑道:“这个炉子和水壶就留给你们了,我建议你们从水壶开始着手研究,什么样的水壶可以产生力量最强劲的水蒸气,但我还要提醒你们,不要让水烧干了,要注意补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陈庆的一堂课,蒸气时代的种子就这样悄然在太学里发芽了。

第一千三百零三十八章 工部

    这两天,王妃吕绣发现丈夫一回来在屋子里捣腾,吃饭也喊不动,都要端到他房间去。

    她寻找到一个空,好奇地问姚梅,“王爷这两天在忙什么?都不见他出来。”

    “好像在画图,我也不知道在绘制啥,一个一个圆。”

    “你没问问他?”

    姚梅摇摇头,“老爷很专注,我不敢打扰。”

    “好吧!”

    吕绣决定还是自己去看一看,她端了一盏参茶,来到了丈夫的书房。

    书房内,陈庆正专注地绘制画纸,他依旧快绘制完成,他当然是在设计重力钟,陈庆对时间很看重,他时时刻刻都需要看时间,在战场上,尤其是夜晚,大家都靠月色来估算时间,常常因为时刻不准而误事。

    蒸汽机十年八年弄出来都没有关系,但便利的计时器却刻不容缓。

    西方的重力钟基本上就是宋元时代的产物,既然欧洲能造出来,那他们也能造出来。

    其实原理很简单,就是要找到一个驱动力,而重力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驱动力来源,利用重力使钟摆来回摆动,从而获得驱动齿轮转动的力量。

    陈庆也只是大概绘制一个原理图,但具体怎么做他也不懂,这就需要精工良匠去研究,对宋朝的工匠而言,这些都是小问题。

    西方的重力钟刚开始精度很差,一天要差两个小时,主要原因还是工艺太差,但宋朝有精工良匠,他们肯定比西方要好得多。

    陈庆放下笔,却见妻子站在一旁诧异地望着自己的绘画,他笑着解释道:“我在考虑做一个新式钟漏,用来计时,正好有点想法,绘制出去让工匠去实施。”

    吕绣叹口气,苦口劝道:“术有专攻,这种机巧之事就让专门的官员去做,夫君可以设一个工部司,但用不着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现在雍王国即将建立,这么多军国大事等着夫君去处理去决策呢!”

    陈庆想想也对,这段时间,自己是有点太着魔了,恨不得这些事情一天就做完,把正经大事给耽误了。

    陈庆惭愧道:“夫人说得对,我确实该成立一个工部司,这些事情交给工部去做。”

    吕绣又笑道:“其实夫君有这个爱好也无妨,我只是担心夫君太沉溺于其中,把正事耽误了,昨天杨再兴的妻子来找我闲聊。”

    “说是什么?”

    “就是聊聊房产,说一说现在新棉布的品种之类,但她很少来找我,在这个节骨眼她来拜访,杨将军是不是在提醒夫君什么?”

    陈庆一下子醒悟,建立雍王国,文官的官制有变,武将却没有涉及,手下那么多大将都在眼巴巴等着,他们岂能不着急?杨再兴确实是在借妻子来访来提醒自己。

    “我知道了!”陈庆默默点了点头。

    .........

    次日一早,陈庆来到了官房,立刻召集几名参政事来自己的官房议事。

    不多时,五名参政事都赶到了陈庆官房,来到议事堂坐下。

    “各位,今天请大家过来,有两件事要和大家商议一下,比较匆促,没有事先发给各位资料。”

    陈庆歉然笑了笑,又继续道:“第一件事是关于成立工部司,像建城、造船、造桥、疏浚河道、修路、采矿、铸造以及各种工具器具的创新都需要一个专门的职能官衙来管理,目前是政务司代管,政务司也暂时忙不过来,成立工部司就势在必行了,今天就请大家来商议,就像贸易监一样,把原则先定下来,然后开始筹建,最好明年新年后就开始运转。”

    蒋彦先想了想道:“工部是六部之一,当然有必要成立,其实也不能,我们把分散在各司的职能合并起来,就是新的工部司了,主要是主官人选,然后主官是否要入内政堂,另外官衙场所安排在这里,把这几个问题理清楚,其他的都容易解决。”

    成立工部司,陈庆确实考虑了很久,他心中当然有一个方案,他缓缓道:“考虑重建官职的时候,我就说过,内政堂的参政事名额只有五人,暂时不会增加,但工部司主官可以任命为内政堂行走,也就是旁听内政堂议事,也可以发表意见,但没有决策权,至于谁来出任首任工部司主官,我考虑让吕纬来出任,大家有意见吗?”

    陈庆考虑吕纬,也是因为吕纬跟随自己十几年了,各方面都很出色,虽然说他的资历还差一点点,但更年轻的晁昆都能破格提升为海贸署署令,吕纬欠缺的那点资历也不算什么了。

    众人都没有反对,主要是陈庆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吕纬没有参政事资格,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吕纬进内政堂成为了参政事,那吕家在参政事就有两人了,吕青山和吕纬,这是大家都不能接受的。

    内政堂行走问题不大,各个司的副职基本都是内政堂行走,主要是回答涉及本部门的事情,吕纬获得内政堂行走的头衔是必须的,否则涉及工部司的事情谁来回应?陈庆也是考虑这一点,才让吕纬获得内政堂行走的资格。

    大家都能理解,自然也不会反对。

    陈庆见众人不反对,又道:“至于官署,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地方,等明年太极宫落城就有足够的官署了,现在可以让他们暂时借用太学的空房子。”

    众人都表示赞成,张晓问道:“殿下,军部司下面的兵器署和火器火药局是不是也一并划给工部司管辖?”

    “当然,我将来不考虑设枢密院,军部司的担子会很重,要先减一减担子,工部司管兵器制造会更对口一些。”

    张晓连忙笑道:“卑职并不是舍不得军器署,卑职的意思是,军器署的官衙比较大,可是让工部司官衙直接放在军器署内,吕司马恐怕连官房都不用搬。”

    陈庆想了想,这也可以,他原本是想让工部距离太学研究更近一些,但这样做又有点另类了,没有必要,暂时放在军器署也不错。

    “可以,官衙就暂时放在军器署,另外,烦请周参政主导这次工部司筹建!”

    周宽一怔,连忙道:“卑职当然没有问题,但卑职觉得由军部张参政或者蒋参政来主导是不是更合适一些?”

    陈庆微微笑道:“他们两人确实更适合一些,但蒋参政正在主导贸易监的筹建,抽不开身,而张参政还有别的事情,这里面涉及到一些拨钱的事情,所以我考虑周参政更适合。”

    雍王的解释有点牵强,但周宽一转念便明白了,除去蒋彦先和张晓,其实还有主管监察刑律的吕青山和主管吏部的张妙也完全可以,吕青山因为避嫌吕纬不能参与,张妙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能太劳累。

    最后只有自己能顶上去了。

    周宽苦笑一声道:“卑职明白了,一定把工部司顺利筹建完成,不让殿下失望!”

第一千三百零三十九章 原理

    商议完工部司的事情,陈庆又对众人笑道:“下面我们再商议第二件事,就是关于军队改制的问题,建立雍王国,军队也要正规化,以前的野路子行不通了,所以趁这个机会,我和各位参政讨论一下,该怎么改?”

    张晓沉思一下道:“卑职也考虑了几个方案,但都觉得不太合适,卑职建议向军队大将征求意见,听听他们的想法,尊重军队的利益,这样就不会出现文官制定军制的弊端。”

    几名参政都支持张晓的建议,陈庆听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心中顿时明白了,军队是自己的基本盘,内政堂参政事们对军队很忌惮,不愿意轻易参与其中。

    无奈,陈庆只得苦笑道:“好吧!我找机会和他们谈一谈,听听他们的意见。”

    .........

    中午时分,陈庆没有外出,在官衙简单吃了午饭,这时,韦济在官房门口道:“殿下,他们来了!”

    “带他们去议事堂稍候,我马上就过来。”

    陈庆虽然把精力放到政务上,但重力钟却同样是一件大事,不仅对百姓的生活影响极大,而对行军打仗也有重大的影响,即使再忙,陈庆也想把重力钟做出来。

    他取了图纸,快步向议事堂走去。

    议事堂内坐着四个人,太学严教授和他的得意门生宋竹,严教授全名叫严阔,官职是国子署博士,正八品官职,教授只是他的职业称呼,就和后世叫老师一样。

    另外两人是聚宝阁许大掌柜和金匠李思,两拨人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陈庆却把他们聚在一起。

    不过严阔却认识金匠李思,李思的细功精妙绝伦,严阔一度想把李思请去太学讲课,但李思太忙,实在没有时间,只得作罢。

    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又在雍王官房相会了。

    这时,韦济陪同陈庆走了进来,四人连忙起身见礼。

    陈庆笑问:“你们认识?”

    严阔苦笑道:“卑职原本想请李大匠去太学讲课,但他太忙了,没有机会。”

    “哦!以后可能就会有机会了。”

    陈庆请四人坐下,又道:“估计你们都没有吃午饭,等会儿你们去庆丰茶馆吃饭喝茶,记在我的帐上,今天我请你们!”

    “殿下太客气了!”

    陈庆又对韦济道:“等会儿你带他们去吃饭。”

    韦济点点头。

    陈庆这才对众人道:“今天请四位来,是因为我想做一样东西,准确说是一种计时工具,沙漏你们都知道吧!”

    四人都点点头,陈庆又道:“沙漏就是靠细沙的精准流出,让齿轮转动,然后精准出现小人报时,但这里面有一个很麻烦的地方就是每天都要添加细沙,稍微不慎就会导致沙漏出沙量不准,然后记时就乱套,刻漏也是一样,靠水力驱动,很麻烦且不容易精准,我就考虑能不能让齿轮自己精准的转动。”

    宋竹道:“不管齿轮怎么动,都需要一种力量来驱动它,我觉得这才是关键。”

    “说得好!”

    陈庆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前两天我给你们讲课的时候,提到过一种力量,巨石从山顶滚下,你们还记得吧?”

    严阔和宋竹点点头,他们都记得,许大掌柜和李思却是一头雾水,但他们没有吭声。

    “我把那种力量叫做大地吸引力,或者叫做重力,我们把石头往天上扔得再高,石头都会落在地上,说明大地有一种力量在吸引万物往下走,所以水往低处走就是这个道理。”

    严阔和宋竹都默默点头,他们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时,陈庆取出一个流星小铁锤,不是绳子,而是细细一根铜杆,另一头挂在手柄上,可以活动自如,陈庆笑道:“我们来做一个实验!”

    四人的目光都注视在流星锤上,陈庆把流星锤铜杆拉起来一松手,流星锤便摆动起来。

    “你们看见没有,流星锤向下坠,是不是就有一个向下拉的力量,那么齿轮是不是可以有力量驱动了?”

    “对!没错。”

    严阔和宋竹都看懂了,一起点点头,这次连李思也懂了,他做过黄金沙漏,这个原理他懂。

    “然后流星锤又从另一边摆回来,把左边的齿轮也拉动了,左右齿轮轮流转动,驱动着一个大齿轮在不间断地转动,力量很均匀,这是不是就相当于均匀的水流或者均匀的细沙?”

    陈庆见众人都理解了,又笑道:“但这里面有一个重大问题,就是流星锤最后会停下来,可我想让流星锤永远不停下来,怎么办?”

    众人都摇头不解,陈庆缓缓道:“其实办法也有,就是制造一种擒拿器,铜锤摆到左边最高处,有夹子把铜杆抓住,随即又放开,铜锤摆到右边最高处,同样有夹子把它夹住,再放开,这等于每次都是重新开始,所以这个擒拿器是种的关键,怎么造出来我不知道,要你们去和工匠商量。”

    停一下,陈庆又问道:“这个擒拿器的原理你们明白了吗?这是关键,不明白我可以再讲一遍。”

    四人都点头表示听懂,连许大掌柜虽然不知道力量之源是怎么回事,但陈庆说的重力他都明白,擒拿器的原理他也懂,等于每次都重新开始。

    陈庆取出图纸,铺在桌上道:“原理我都给你们讲清楚了,你们再看这幅图!”

    陈庆画了两幅图纸,第一幅图纸就是他刚才讲的原理,钟摆,齿轮,擒拿器,四人一看就明白了。

    “这就是殿下刚才讲的?”

    “对!关键是第二幅图。”

    陈庆把第二幅图展开,是一座钟楼,钟楼上有一根巨大的时针,周围一圈是十二个时辰,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戌、亥,每个时辰之间又有八刻。

    “这就是钟鼓楼,我需要做一个很大的钟刻,下面是钟摆,它在不停摆动,带动齿轮运转,齿轮在背后转动,再带动这根长针匀速转动,看到没有,现在长针指的位置是卯时一刻!”

    众人一起点头,有了刚才的原理解释,雍王这幅大钟图,他们一下子都看懂了,十二时辰,九十六刻,非常简单易懂,长针正好指在卯点上去一格,那就是卯时一刻。

    严阔笑道:“殿下说得非常清楚,我们都明白了,回去就开始找工匠着手。”

    陈庆叮嘱他道:“原理明白是一回事,但工匠能做出来是另一回事,你们回去后一定要把原理给工匠讲清楚讲透,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李思一头雾水问道:“这种大钟好像和我没有太大关系啊!”

    陈庆微笑着对他道:“你也去太学参与大钟的制作,把它学懂学透,等你明白了怎么制作以后,你的任务就是造一座可以摆在桌上的小钟。”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章 增兵

    把四人送走,陈庆长长松了口气,就像卸下了一副重担,他不再考虑科技之事,而是开始全身心考虑军队改制。

    宋朝是吸取了唐朝安史之乱和藩镇割据的惨痛教训,从而制定了文官掌握军权的制度,这最后也导致了北宋灭亡。

    但如果恢复唐制,让武将掌握军权,在王朝初期还能维持稳定,但一旦到了王朝中后期,必然会有野心勃勃的大将出现,一旦大将掌握军权,朝廷又无力管控,就会有拥兵自立的野心,历朝历代都是这样,关键不是大将的缘故,而是王朝自身衰败。

    宋朝统治者看不透这一点,总是把责任推到大将身上,为什么安禄山早期没有造反的想法,后期才渐渐产生,就是因为府兵制彻底消亡,国力又无法承担庞大的边军军俸,朝廷便不断把政务财权下放给节度使,让他们自己募集军俸,安禄山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军队。

    所以并不在于是文官还是武将掌握军权,而是自身国力能不能控制边军。

    在军制改革中,陈庆还是考虑设立三个体系,一个是地方州兵体系,一个边疆卫戍体系,一个是中军体系,军职都统制就到顶了,将来会有很多都统制,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分散军权。

    但也要安抚好杨再兴、刘璀他们这些早期的统军大将,可以让他们脱离军队,在阶官和爵位继续升职,在京兆出任十二卫大将军,设立大将军府,一旦有战争需要,他们就会统领军队出征,这支军队就不是属于他们的军队了,而是由枢密院临时调拨安排,战争结束后,兵归营,将归府,唐朝就是这样做的,军队和主将彻底分离。

    关键是要给他们荣耀和地位,可以效彷李世民的凌烟阁,将功臣们永留画像,这样他们才会安心地交出军权,脱离军队,甚至还可以让他们出任文官,比如在枢密院任职。

    还有一个就是要厘清军部和枢密院的关系,军部掌管地方州兵体系、主管募兵和士兵退役安置以及阵亡士兵抚恤,掌管勋官授予,负责武举和军校,以及招募民夫、临时征用民用物资,掌管军队的不动产,还负责军队屯田。

    枢密院相当于天子的军事秘书处,掌握边疆卫戍军和中央军,管理士兵和将领文书档桉、掌管士兵和将领的考勤、升职军队训练,军队调动,掌管钱粮、军事物资储存发放以及军俸发放,战争参谋策划,以及军事情报系统。

    陈庆随即又和大将们进行座谈,众将基本上都同意陈庆的改制方案,实际上,将领更关注自己的切身利益,爵位继承、官职和俸禄体系,还有子女荫官的问题,制度方面他们反而不是很在意。

    另外在俸禄发放上,陈庆准备推出账户制度,枢密院给每个士兵在官办柜坊建一个帐户,每个月把他们的俸禄存入帐户,士兵去柜坊取钱,也可以让家人去取钱,这样就不用通过层层发放现钱,避免了上司的层层盘剥以及吃空饷,这是保护士兵利益的最好措施。

    这一点也赢得了将领们的一致支持,大家都知道,士兵才是军队的基础,保护士兵的利益关系到军心士气,这是打赢胜仗的关键。

    现在他们有六十万大军,谁也不能保证中低层将官不会克扣士兵军俸,所以陈庆的方案赢得将领的一致支持。

    和大将们充分沟通后,军制改革就开始着手进行,但这不是立刻就能颁布实施的事情,需要一步一步来,而且现在实施的时机也不完全成熟。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福建路夺下来。

    ........

    目前福建路已经被陈庆打进了一颗很深的钉子,那就是泉州,经过几年的治理,泉州已经成为福建路人口最多的州,由于税赋低,物价便宜,挣钱机会多,大量福建路百姓源源不断涌入泉州,带来了充足的劳力,使泉州的造船、制茶、轧绵、纺织、榨油、榨糖、制瓷,以及各种种植业、商业、储存业、海外贸易等等行业都呈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陈庆当然也不敢掉以轻心,为了防止朝廷军队反悔夺走泉州,陈庆先后三次向泉州派兵,目前泉州的驻军已达三万人,主将是副都统呼延通。

    而朝廷在福建路的军队有两万人,由福建路安抚使刘子羽统领,刘子羽同时兼任福州知事,两万军队都驻扎在福州。

    要夺取福建路其实也简单,击败刘子羽的军队,夺取福州,那么整个福建路便唾手可得了。

    这天上午,泉州外海出现了铺天盖地的大船,这是山东路南下的三万大军,由刘琼和唐骞统领,陈庆原本是想让高定率领军队南下,为夺取福建路的主将,但刘琼再三请令,并立下军令状,绝不会因为刘子羽是自己伯父便误了军国大事。

    陈庆考虑再三,最终任命刘琼为征南大将军,唐骞和呼延通为左右副将,统领六万大军夺取福建路。

    一艘接一艘的大船靠上码头,一队队士兵从大船上下来,在码头上迅速列队,这时刘琼和唐骞也从大船上下来,呼延通连忙迎上去,抱拳施礼道:“卑职参见主将!”

    虽然两人当年在武学交情深厚,但现在是正式场合,有那么多将士看着,呼延通还是要以上下级礼仪相见。

    刘琼微微笑道:“呼延兄,好久不见了,好像黑了很多啊!”

    呼延通见刘琼语气轻松,也放松了情绪,笑道:“泉州是海边,天天吹海风,皮肤当然容易黑,不信过段时间,贤弟就有体会了。”

    “男人嘛!黑点都无所谓,军营在哪里?让士兵先去军营休息,来的路上,海面风浪比较大,很多士兵晕船厉害,我和唐将军也吐得昏天黑地。”

    “大营就在前面三里处,直接走就看到了,让士兵们先去吧!两位将军也去休息。”

    刘琼回头喊道:“一营士兵列完队就去军营休息,不用等了。”

    基本上一艘大船的士兵就是一个营,由一名指挥使率领,五百士兵跟随着指挥使前往大营休息,有专门的士兵引领。

    刘琼也着实晕船厉害,精神不济,也和唐骞一起前往大营休息。

    此时,就在数里外的山上,一名中年男子带着几名伙计模样的年轻男子远远眺望西军士兵下船列队,一队队浩浩荡荡开往大营,他们计算着士兵人数,这时,一名伙计跑上山,对中年道:“我打听到了,西军主将是刘琼。”

    中年男子点点头,“准备信鸽发往福州!”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一章 离间(上)

    福州闽县官学内,读书声朗朗,知州刘子羽此时正在官学内视察,一名十余岁左右的少年上前行一礼,“孩儿参见义父!”

    刘子羽点点头笑问道:“在这里读书还习惯吧!”

    “回禀义父,非常习惯!”

    少年便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朱熹,他父亲朱松和刘子羽是挚友,朱松年初不幸病逝,临终前把儿子朱熹托付给了刘子羽,刘子羽便收朱熹为义子,并送到他到州学拜刘子翚和刘勉之等大儒为师,同时还把自己的田地送给了朱熹母亲祝氏,使她有了生活来源。

    刘子羽经常来视察州学,顺便探望一下朱熹。

    “有时间你去探望一下母亲,读书固然重要,但孝道也不能忘!”

    “孩儿明白,明天就去探望母亲,只是......”

    刘子羽见朱熹有些迟疑,便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孩儿听说可能要爆发战争,有点担心乡下母亲安危,要不要把她接到城内?”

    刘子羽微微笑道:“不用担心,对方是西军,就算战争也不会伤害到普通百姓,最多土地上的庄稼受点损失,不过你若不放心,也可以把你母亲送去老家暂住,尤溪县那边要安全得多!”

    “孩儿明白了!”

    “去读书吧!”

    朱熹行一礼走了,刘子羽这才问旁边的亲兵,“什么事情?”

    “回禀安抚使,泉州发来紧急鸽信!”

    亲兵将一份鸽信呈给刘子羽,刘子羽打开鸽信匆匆看了一遍,顿时脸色微变,西军向泉州增兵三到四万人,还有数千匹战马,主将竟然是自己的侄子刘琼。

    叔侄之间竟然要兵戈相见了吗?

    .........

    京兆,吕纬即将出任工部司侍郎的消息已经传遍官场,侍郎就是之前的都监,在年初改名为侍郎,一旦建立雍王国后,工部司就要升为工部,侍郎升为尚书,次官司马则升为侍郎,除了陈庆不登基为帝,其他都和王朝没有区别了。

    这就是典型的温水煮青蛙策略,让天下人一点点适应。

    同僚好友纷纷上门贺喜,傍晚时分,一个猥琐瘦弱的男子出现在吕纬的府门前,男子正是吕绞,他因为没有业绩被同僚嘲讽,被上司大骂,还被扣了钱,身上已分文皆无,一天都没有吃饭了,他着实忍受不住饥饿,厚颜来找吕纬求援。

    “请向你家老爷禀报一声,就说他兄弟吕绞在门外求见!”

    管家是新来的,没见过吕绞,听说是主人的兄弟,他不敢怠慢,让吕绞在门房等候,立刻跑去禀报夫人。

    “他说他叫吕绞?”李梅问道。

    “正是!请问夫人,要让他进来吗?”

    李梅最恨就是这个吕绞,阴魂不散,又来祸害自己丈夫了,她脸一沉令道:“把他赶出去,不见他!”

    管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答应退下去,这时,李梅又喊住他,“算了,去通知老爷吧!他兄弟来了。”

    还真是老爷的兄弟,管家连忙去通知主人吕纬。

    倒不是李梅临时发了善心,而是她忽然想起丈夫给自己说过,如果吕绞来了,一定要通知他,这是雍王殿下的命令,刚才她一气之下,险些把这件事忘了。

    .........

    书房里,吕纬望着这位和自己同岁的小堂叔狼吞虎咽吃饭,看样子是被饿惨了。

    吕纬发现吕绞已经变得形神憔悴,整个人就像元神都没有了,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吕纬暗暗叹口气,沉溺青楼妓院十几年,这个人算是彻底被毁了。

    吃饱了饭,又把茶水一饮而尽,吕绞痛快地打了个嗝,吃得心满意足。

    “你怎么混得这么惨?”吕纬皱眉问道。

    “哎!我本事太差,搞不到有价值的情报,经常被骂,地位很低,人人都瞧不起我,钱也没有,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说到这里,吕绞忍不住哭了起来,“你们当高官,当相国,我却要被饿死街头,都是吕家人,怎么这样不公平?”

    “这能怪别人吗?以前我安排你当主簿,如果你不走,现在也升为参军,至少是八品官,有宅子有俸禄,你自己不珍惜,怪谁呢?”

    “大哥再帮我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乱来了。”

    “不行!”

    吕纬一口回绝,“不是我不帮你,你在西军这里有桉底了,不可能再被任用。”

    “那怎么办?大哥就眼睁睁看着我饿死在街头吗?”

    吕纬着实厌恨这个小堂叔,他父亲几十年积攒的财富全部被他败光,父亲年初贫困交加而病逝,他也不回去给父亲丧送守灵,完全就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贪财好色,满嘴谎言,卑鄙下作的小人,祖父说得好,他就是吕家的毒瘤,迟早会害了所有人。

    要不是雍王殿下有吩咐,吕纬早就把他赶出去了。

    “你让我怎么帮你?我最多只能给你几两银子,你知道我娘子管着钱。”

    “不!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给我一个有用的情报,我会得到赏钱。”

    吕纬叹了口气,“说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好!好!保证是最后一次。”

    吕纬小声道:“一个多月前,殿下给福建路的刘子羽写了一封信,邀请他来京兆出任刑部司主官,同时接替身体不好,即将退仕的张妙出任参政事,这两天刘子羽回信了,但具体内容我不清楚。”

    吕绞精神一振,这个情报重要啊!他又迟疑一下道:“再给我几两银子吧!我这两天拿不到钱,还是没钱吃饭!”

    吕纬已经快克制不住了,取了五两银子递给他,“你赶紧走,被李梅看见了,她肯定要把银子收回去。”

    吕绞吓得连忙把银子揣进怀里,一熘烟地跑了。

    待吕绞走远,吕纬这才下令道:“备马车,去雍王府!”

    ..........

    陈庆在外书房听完吕纬的汇报,微微笑道:“他来得很及时嘛!”

    “卑职升职的事情登上了《京报》,就知道他一定会来,这混蛋别的本事没有,只要有利可图,他一定会闻讯而至。”

    陈庆走了几步又道:“这件事做得很好,以后尽量少和他来往,他会影响你,除非我安排你和他接触。”

    吕纬点点头,“这种人我实在不想理睬他,自己父亲去世了,他甚至不回家,简直禽兽不如,三祖父这辈子就毁在他手上,幸亏还有个长子吕帆,给三祖父送终下葬。”

    陈庆澹澹道:“有因就有果,你三祖父自己做的孽,怪不了别人!”

    吕纬叹息几声,告辞走了,陈庆沉思片刻,有随即写了一封鸽信给胡云,命亲兵送去情报署。

    他的第二个方案该同步实施了。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二章 离间(中)

    临安,中午时分,卖报郎们又开始在街头奔跑,另一头是心急如焚的读者,他们大多是在茶馆,买了一份便急不可耐地打开

    不光是看新闻,很多人是想看小说连载,现在连载的是《天龙八部》,讲的是北宋神宗年间的武侠故事。

    当然,除了故事情节一样,其他细节和文字和后世的《天龙八部》完全不一样了,这是赵巧云主笔写的连载小说。

    茶馆内,王薄的幕僚贾应芳已经得到了胡云的指示,不露声色地打开了诗词栏目,果然找到了他想看到的内容,一首刘子羽写的诗。

    题瑞岩扣冰古佛

    余闻瑞岩寺千年古木逢春,不胜欣喜,特题诗以记之。

    古木千章覆地阴,微风披拂递幽吟。

    化身大士久圆寂,归命群黎无古今。

    能使兵戈长偃息,要知原力本宏深。

    中原赤子方鱼肉,原广当年济物心。

    .......

    王薄给贾应芳的一个任务就是每天读报,收集有用的情报,所以贾应芳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桥梁,他能把陈庆的意图通过王薄传给秦桧。

    为了鼓励贾应芳,陈庆还特地给了他一个承诺,将来让他做临安县令,贾应芳有了盼头,每次都会不折不扣执行胡云交给他的任务。

    看完报纸,贾应芳抓一把茶钱扔在桌上,便不慌不忙起身回县衙了,回到县衙,他直接找到了王薄,笑眯眯道:“今天县君有可以表现的消息!”

    王薄精神一振,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姑父面前表现一番了,主要是没有那种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才能看懂的消息,都是很直白的头版头条,谁都看得懂。

    “什么消息?”王薄急问道。

    贾应芳把报纸摊开,指着那首诗道:“这是刘子羽的一首新诗,县君看出什么了吗?”

    “《京报》怎么会登刘子羽的诗?”

    贾应芳微微笑道:“刘子羽是《京报》的撰稿人,经常看见他在《京报》上发表时事评论,他写的诗《京报》自然也会优先发表。”

    “原来如此!”

    王薄又仔细看这首诗,读了几遍,没有读出其中含义,他眉头一皱问道:“我看不出什么意思,请先生指点?”

    “这首诗是刘子羽心境的自述,关键是枯木逢春,县君不明白其中的寓意吗?”

    王薄低声念了两句,‘枯木逢春!枯木逢春!’难道是....他忽然明白了,“难道是他要投奔陈庆,重新开始的意思?”

    “应该是这个意思,刘子羽是西军元老,对陈庆有恩,他的三个儿子都在西军为高官,他本人陈庆岂能不重用?眼看着雍王国要成立,他怎么能不枯木逢春?”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我去找姑父,现在就去!”

    王薄知道姑父对张浚的忌恨,刘子羽是张浚的头号心腹,有这个机会,姑父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他显得急不可耐,拿着报纸便兴冲冲走了,贾应芳却暗暗叹口气,这个离间之计太明显了一点,能骗得过对方吗?

    .......

    长丰茶馆内,王牧喝了茶,笑着问胡云道:“这个离间计已经用过了一次,对李纲,还记得吧!《水龙吟.光武战昆阳》,导致李纲原本要被任命为两湖路安抚使,结果就为这首词失去了仕途,现在又故技重施,他们还会上当吗?”

    胡云微微笑道:“要看对方是什么人,什么样的权力格局,只要条件允许,有的计策哪怕用一百遍,对方还是会照样上当!”

    “现在条件允许吗?”王牧笑问道。

    “当然允许!”

    胡云眉头一挑道:“现在是什么格局,秦桧和张浚的暗斗,徐先图的性格和立场使他不可能出任右相,但张浚会,他本来就是右相,被贬下去后便宜了秦桧。

    这次剿灭淮西军叛乱,首功便是张浚,天子对张浚极为信任,他提出的任命,天子都统统答应,秦桧岂能不忌讳?为了保右相,秦桧必须要抓到张浚的把柄,刘子羽就是最好的机会,秦桧就算知道是离间之计,他一定也会采用,在他心中,他个人的利益要比朝廷利益更重要!”

    “那天子的立场呢?难道他看不出这是离间计?”

    “为什么会是离间计?刘子羽的三个儿子都是西军高官,他的侄子即将率军攻打福建路,若刘子羽稍微为自己和家族的利益考虑一下,他一定会出卖福建路,天子很清楚这里面的危险,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江山社稷寄托在这种危险之上?”

    “这一次他说不定会吸取教训。”

    胡云还是摇摇头,“有人的性格是天生的,改变不了,天子改变不了的,就是他的疑心,他连自己的心腹都不会相信,他会相信西军出身的刘子羽?他不会相信刘子羽对大宋忠心耿耿,把自己儿子和家族的利益都不要了,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又何况是多疑的天子,天子但凡有一点魄力,也不会让雍王做大到今天这个程度。”

    “你这样一说,好像真是这么回事,明知是坑也会跳下去。”

    胡云喝了口茶道:“之前雍王殿下确实给刘子羽写了一封信,邀请他去京兆主管刑部,入内政堂为参政事,刘子羽也回信了,好像是说自己身体不好,不能担任如此重任,还说自己是武将出身,没有能力为相国,就是婉拒了雍王的建议,这封信是我中转的,内容只有我知道,但天子不知道,他一定会认为刘子羽想再上一步,所谓枯木逢春,环环都扣住了,所以这条离间计一定会成功,除非天子自己想放弃福建路,那真是没有办法了。”

    王牧呵呵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

    秦桧其实也看到了报纸上的诗,他也隐隐感到这是西军离间之计,但他同时也意识到这是扳倒刘子羽,打压张浚上升势头的好机会。

    他沉思片刻问道:“《京报》为什么要登刘子羽的诗?”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他就没办法向天子解释,这并不是《京报》故意刊登!”

    幸亏贾应芳之前已经说清楚了,否则王薄还真不好回答姑父的问题,王薄连忙道:“小侄经常在《京报》上读到刘子羽的时事评论,小侄相信刘子羽是《京报》的重要撰稿人,所以《京报》刊登他的诗很正常。”

    秦桧点点头,说得很有道理,刘子羽确实经常在《京报》上发表文章。

    “不错,你这次表现得很好,眼光很敏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会找机会提拔你!”

    王薄大喜,连忙躬身施礼,“多谢姑父提携!”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三章 离间(下)

    秦桧沉思了片刻,便起身前往朝堂,前去拜见天子。

    巧合的是,天子赵构也同样在《京报》上看到了刘子羽的诗,让他心中很不舒服,千年枯木再逢春,这是在说谁?是在说他自己吗?

    这两天,赵构确实很担忧福建路,他连续得到了两个情报,一个是陈庆派大将刘琼率三万军队增援泉州,使泉州的兵力达六万人之多,而刘琼便是刘子羽的侄子,这是巧合吗?

    不!绝不会巧合,军国大事,怎么可能用巧合二字来解释?

    第二个情报是昨天他的情报探子从京兆发来的一份紧急情报,陈庆写信给刘子羽,邀请他出任刑部主官,并入阁内政堂,出任知参政事。

    这个条件实在太优厚,一般人难以拒绝,除非自己也给刘子羽出任相国,否则不足以抵消陈庆开出的价码。

    据说刘子羽回信了,怎么回信赵构不知道,但赵构相信,刘子羽一定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去京兆当相国,所有千年古木又逢春,赵构完全理解了刘子羽激动的心情。

    只是刘子羽是张浚推荐的,张浚愿意担保刘子羽的忠心,所以让天子赵构有点难办,一个中午,他都在想这件事。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秦相公求见!”

    “宣他觐见!”

    片刻,秦桧匆匆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有事吗?”

    “微臣不想有事,但微臣若不说,福建路危矣!”

    赵构澹澹道:“是因为《京报》那首诗,让秦相公不放心刘子羽吧!”

    “殿下说得一点没错,那首诗提醒了微臣,让刘子羽守福建路确实不明智,陈庆让刘琼率军增援泉州,绝对不是巧合,卑职没有猜错的话,陈庆和刘子羽一定有默契了。”

    “秦相国看过京兆探子送来的情报了?”

    秦桧一怔,连忙道:“微臣不知,没有见过京兆的情报?”

    赵构缓缓道:“情报是前天发来的,说陈庆给刘子羽写了一封信,承诺让刘子羽主管刑部,并入阁内政堂为参政事,虽然无法确认这个情报的真假,但朕的直觉,它很可能是真的。”

    “刘子羽有回信吗?”

    “据说有回信,但内容不知道!”

    秦桧沉思片刻道:“微臣也认为这个情报所述是事实。”

    “说说你的理由!”

    “微臣听说陈庆曾公开说过,他有四个恩人,王彦、吴阶和刘子羽,还有一个他虽然没有提及名字,但我们都知道是张浚,这四人对他的崛起确实至关重要,从陈庆重用刘子羽的子侄就看得出来,更重要是,刘子羽在西军威望很高,重用刘子羽符合陈庆的利益,所以臣认为这封信的内容是真的。”

    “有道理!”

    赵构点了点头,这时,宦官又在门口道:“陛下,张相公求见!”

    张浚来了,赵构立刻道:“宣他觐见!”

    很快,张浚一阵风似的走进御书房,他也看到了报纸上的诗,他便知道刘子羽的危机来了。

    张浚当即赶来求见天子,没想到秦桧也在,果然,秦桧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参见陛下!”

    “爱卿可是为刘子羽之事而来?”

    “正是!陛下切不可中了西军离间之计,微臣推荐他坐镇福建路,就是因为他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他尤其擅长守城,相信他一定能守住福州,陈庆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用离间之计,想让我们把刘子羽从福建路调走。”

    赵构迟疑一下,他也感觉这确实有点像离间之计。

    秦桧冷笑一声道:“如果这是离间之计,也未必太明显了吧!陈庆会有这么蠢,公开用离间之计?可如果不是离间之计,福建路就要彻底葬送了,这个代价我们是否承担得起?”

    张浚怒道:“秦相公有什么证据说刘子羽会葬送福建路?”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秦桧不慌不忙道:“刘子羽的三个儿子都在西军,两个儿子为都统制,侄子也为都统制,另一个儿子为录事参军,而他自己却独自在福建路为官,这实在不是忠心于朝廷的表现,这分明那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如果他忠心于大宋,他要么把儿子都召回来,要么公开和儿子断绝关系,但他却没有,如此首鼠两端,张相公却说他忠心,简直是莫大的笑话。”

    张浚摇摇头,“他儿子是他儿子,他是他,不能混为一谈!”

    说这话,张浚明显底气有点不足,秦桧刚才一番话击中了要害,让儿子烧雍王的香,自己烧朝廷的香,这种人不是忠心,而是投机。

    赵构也认可了秦桧的理由,又问道:“张相公,朕前天收到情报,陈庆写信邀请刘子羽出任刑部主官,入阁参政事,你认为这件事是真的吗?”

    张浚躬身道:“回禀陛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子羽怎么回答,他并没有离开福建路去京兆当高官,也就是说他婉拒了陈庆的招揽。”

    张浚说得也有道理,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确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子羽的选择。

    秦桧冷笑道:“谁知道他有没有拒绝,难道不是他要用福建路来当投名状吗?”

    张浚怒道:“没有证据,秦相公不要血口喷人!”

    秦桧不理睬张浚,对天子赵构道:“正如张相公刚才的话,有的事情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

    陛下,刘子羽的子侄在京西军为高官是事实,陈庆和他关系密切也是事实,陈庆任命刘子羽的侄子刘琼为主将也是事实,这么多事实摆在在这里,刘子羽献福建路的可能性有多大,七成吧!而刘子羽忠心朝廷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微臣不敢说一定没有,但可能性应该不大,三成就已经算是高看他了。

    现在的问题是,为了照顾某些人的情绪,冒着七成风险让刘子羽守福建路,我们是否承受得起失去福建路的代价?刘子羽献了福建路,他会有什么损失?他可是没有一个家人在临安啊!”

    秦桧不愧是右相,思路清晰,证据确凿,结论合理,赵构终于被他说服了,他确实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让刘子羽留在福建路。

    赵构便对张浚道:“朕并不是不相信刘子羽,只是觉得他应该避嫌,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朝廷也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风险,对刘子羽和朝廷都不利,这样吧!让刘子羽回来述职,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然后张相公可另外推荐一人坐镇福建路。”

    张浚心中叹息一声,他知道天子已经被秦桧说服,无法再改变,让刘子羽离开福建路,实在可惜了,好在天子继续让自己推荐坐镇福建路的主官,说明天子并不是针对自己。

    张浚心中稍感安慰,便躬身道:“如果陛下一定要换掉刘子羽,微臣没有意见,微臣推荐王建接任福建路的防守之职。”

    旁边秦桧脸色很难看,官家还是相信张浚,自己费了那么多的口舌,最终还是便宜了张浚。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四章 立威

    王建抵达了闽县,在安抚使司官衙和刘子羽接交了军权,刘子羽只是不再出任都统制的职务,但他依旧是福建路安抚使和福州知事,天子赵构也只解除了他的军权而已。

    刘子羽也没有什么遗憾,他知道这是必然,对方主将是自家侄子,天子怎么可能放心把福建路军队交给自己统领?

    接下来刘子羽要去临安述职,述职结束后再返回福建继续出任福建路安抚使兼福州知事。

    军权交接结束后,刘子羽领着王建来到城头上,南面不远处是波澜壮阔的闽江,这里距离闽江的入海口不远,江面十分宽阔。

    刘子羽指着闽江对王建道:“我一直认为西军会从海路进入闽江,然后在前面的码头登陆,我曾经考虑要不要出兵拦截西军登陆,但后来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这个想法为何危险?”王建不解问道。

    “如果西军的登陆只是诱兵之计呢?我们率军出城,岂不是正中他们的诡计?”

    王建点点头,“刘公的想法有道理,我会记住!”

    刘子羽心中颇为欣慰,又道:“王将军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应该不会轻敌,也懂得城池防御,其他事情我就不用过多交代了。”

    刘子羽又回头嘱咐副将乔武等人,“你们要严守军纪,协助王将军守住福州,不可有半点懈怠!”

    众将一起躬身行礼,“遵令!”

    刘子羽又去太学探望了义子朱熹,嘱咐他要好好读书,并将剩下的一千两银子都给了他们母子,他心中有一种直觉,恐怕这次北上后,自己返回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安排好了后续之事,刘子羽坐上一辆牛车,由十几名亲兵护卫,北上回临安述职了。

    刘子羽刚走,军营的鼓声便轰隆隆敲响起来,两万将士在校场上迅速集结,士兵们在校场上集结,但将领们都在中军大帐内集结。

    这两万军队都是刘子羽将福建路各州的民团士兵聚集而成,然后他亲自进行训练,将一支原本松散的地方民团军训练成为一支精锐之军,之前张俊造反,刘子羽便率领这两万军队赶赴临安,协助防御临安城。

    两万军队不仅都是福建路的子弟兵,而且将领们也是刘子羽从民团首领中提拔,比如副将乔武,原本就是建州民团指挥使,其他将领都差不多,都是民团将领,在北宋他们都是厢军将领,地位比较低,但刘子羽却没有歧视他们,依然对他们委以重用,使将领们发自内心对刘子羽充满了崇敬。

    现在刘子羽被调走了,所有将领心中都十分失落,站在大帐内听取主将王建的训话。

    “我奉天子的旨意来福建路主持防御,从现在开始,这里就由我来做主,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规定,但从现在开始,必须按照我的规定来办,不服从我的军令,斩!”

    王建目光严峻望着一个个低头不语的将领,他心里有数,这些帮将领并不敬服自己,要让这些人对自己心服口服,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其中一人立威,杀一儆百,把他们都震慑住。

    王建的目光落在了乔武的身上。

    ........

    乔武年约三十余岁,身材高大强壮,他二十岁就从军,一直在州兵中混,算是一个老兵油条,各种劣迹斑斑,但刘子羽却让他洗心革面,身上的各种匪气都没有了,优秀的一面彰显,他变成一个能力出众的副将。

    乔武的父母妻儿都在建州,他在闽县又娶一房小妾,照顾他起居生活。

    乔武的胃不太好,每天晚上都要回家吃饭,小妾给他熬制养胃的饭菜,刘子羽他也知道他的情况,特批准他在非战时状态回家。

    夜幕初降,乔武安排好了军务,便和往常一样回家了。

    王建在中军大帐得到了消息,乔武回家了,王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乔武还真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换了主帅,他还敢拿着前主帅的鸡毛当令箭,他就不会向自己请示一下再回家吗?

    既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就休怪自己不讲情面了。

    王建当即下令道:“擂鼓聚将!”

    “冬!冬!冬!”密集的鼓声敲响,这是集结的鼓声,所有士兵必须在一炷香以内在校场上列队,所有指挥使以上将领必须在大帐内集结。

    此时,乔武正在家里吃饭,他忽然听见了军营方向传来的密集鼓声,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妙,丢下碗便向大营跑去。

    乔武跑回大营,早已经过了一炷香时间,他奔到校场,王建像鹰一样的目光盯着他。

    乔武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参见都统!”

    王建冷冷道:“所有将士都准时集结,就差你一个,在你眼里,军纪就是狗屎吗?”

    “卑职情况特殊,刘都统准许卑职在非战时晚上可以回家。”

    “但我可没有批准!”

    “这......”

    王建咬牙道:“大战将至,你却藐视军纪,不杀你何以服众!”

    “推下去,斩!”

    王建的亲兵冲上前,抓住乔武便向下拖去,乔武大喊道:“军纪中严禁出营只是针对战时,现在并非战时,军规第十九条允许将士短暂出营,大帅却用战时军纪杀我,何以服众?”

    众将纷纷上前跪下求情,王建也意识到杀他理由不充分,会引发众怒,他便冷冷道:“但你不向我请示,擅自出营,是不是有不敬主帅之罪?点卯未到,是不是该责?”

    乔武低下头道:“是!”

    “好!看在众将的求情的面上,我不杀你,但活罪不饶,拖下去打一百军棍,革去副都统之职,降为统制!”

    众亲兵将乔武拖下去,扒掉裤子,当着两万将士的面,抡棍重打了一百军棍,乔武捏紧拳头一言不发,最后痛得晕厥过去了,但士兵没有停手,打足一百军棍才止,乔武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湖,人已经气息奄奄了,被他的亲兵抬回大帐救治。

    王建随即任命跟随他一起来的副手吴耀为副将,出任副都统,也是他带来的将领不多,否则他会将统制一级的将领全部换掉。

    ........

    在军营大门对面有一片不小的空地,空地内全是做生意的小贩,有露天卖小吃的,有搭帐篷卖杂货的,有用牛车改建成的临时妓院,刘子羽比较宽容,只要不是战时状态,这些做生意的小贩都不会赶走。

    王建本质上也比较宽厚,他是为了立威和夺权才对乔武下手,否则乔武回家吃饭这点小事他也不会在意。

    军营门口这些小贩王建也没有下令驱赶,而是继续准他们在军营门口做生意。

    中午休息时分,小贩开始有生意了,不断有士兵从大营里出来买东西,几座临时妓院前更是排满了长队,所有的小吃摊前都坐满了将士。

    这时,一名指挥使在一家小吃摊吃完一碗肉沫汤饼,一抹嘴,摸出一把钱塞给小贩,“汤饼不错,多出来的赏你了!”

    “多谢将军!”

    小贩连声感谢,等指挥使走远,小贩轻轻拨一下手中的铜钱,里面赫然露出一张纸条,小贩不露声色地将纸条塞进怀中。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五章 效忠

    乔武被责打两天后,泉州西军接到了闽县传来的鸽信。

    大帐内,刘琼把鸽信抄件递给了呼延通,呼延通看了看笑道:“王建太心急了,刘子羽才走一天就开始下手,而且夺权做得太明显,这会让下面的将领反感的。”

    “为什么会反感?”

    唐骞有些不解道:“王建这样做也无可非议吧!一般都要换自己的人当副将,其他地方也是这样,不杀乔武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呼延通摇了摇头,“各个地方情况不同,福建路的将领都有很强的地方意识,简单说就是排外,你们刚来体会不到,我体会比较深,这些将领在一起都是用本地的土话交谈,有什么事情都是在本地人圈里传播,绝不会传出去。

    而且这些人很团结,只要一家有难,几乎所有的同乡将领都会出人出钱帮助,说好管也好管,说麻烦也麻烦,关键是你要把他们的头领降服,那其他人都听话了,但反过来,你要是得罪了他们头领,那其他人就不好管了。”

    刘琼笑道:“所以王建收拾乔武就很失策了。”

    “对!”

    呼延通点点头,“他用中原那一套来对付福建路将领,就行不通了,会出事的。”

    唐骞对刘琼道:“这是机会,我们要趁机拉拢乔武,只要乔武归降我们,那其他将领就不是问题了。”

    刘琼取出一封信,微微笑道:“这就是殿下给乔武的亲笔信!”

    呼延通和唐骞面面相觑,两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呼延通急问道:“殿下怎么会事先知道?”

    刘琼澹澹道:“其实这些都是殿下夺取福建路策略的一部分,你们以为刘子羽为何会去职?就是殿下在临安用了离间之计,把刘子羽调走,下一步就是收买乔武,福州两万军队是福建路的子弟兵,杀戮他们会影响殿下在福建路的名声,最好还是以收降为主,殿下让我等待时机,只是没有想到时机这么快就来了。”

    .........

    因为有泉州的存在,使得西军在福建路建立情报点变得异常容易,西军在闽县的情报点几乎都是本地人,对福州官方和军方的渗透无孔不入,比如刘子羽回京述职后,主管福州政务就由通判林焕负责,林焕的家族是泉州大族,林焕自然也暗中效忠了雍王。

    这是级别最高的官员,其他还有很多普通官员,大地主、大商人,这些更不用说了。

    除此之外,在军队也渗透了不少人,统制李洪登就是其中之一,给泉州暗中报信,就是李洪登让手下借吃汤饼的机会把消息传出去。

    李洪登是泉州同安县人,和乔武的关系十分密切,此时他就在乔武的大帐之中。

    乔武险些丧命,终于被军医救回来了,他趴在床榻上,情绪低落,一直很沉默,这两天不断有大将来探望他,众人气愤填膺,纷纷痛骂王建手段卑鄙,为夺权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大帐内只有李洪登和乔武二人,李洪登低声道:“新副将吴耀为人苛刻,对弟兄们动辄叱骂,随意打人,兄弟们都对他十分不满。”

    乔武叹口气道:“他们是外来户,想法和咱们不一样,他们总想找机会立威,让大家当心一点,不要被住把柄了。”

    “大哥,你说咱们是西军的对手吗?”

    乔武苦笑道:“大家都不是傻子,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西军要收拾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何况现在大家看见了泉州的变化,税赋只有其他州的三成,物价也便宜,而且赚钱也容易,你就是泉州人,你应该也感受得到吧!”

    李洪登沉默片刻道:“大哥伤好后还打算继续给他们卖命?”

    乔武似笑非笑看着李洪登道:“你小子是不是已经暗中投降了西军?”

    李洪登叹了口气:“我的父母兄弟,妻子儿女都是雍王的子民,难道我还能再成为西军的敌人?”

    乔武轻轻点头,“这倒也是,其实要不是刘都统待我不薄,恐怕我也早就去泉州了。”

    “其实兄长现在就有一个难得的机会,令人羡慕的机会!”

    乔武一怔,“什么机会?”

    李洪登从怀中取出天子的信放在乔武面前,乔武看清信上的字,顿时瞪大了眼睛,失声道:”雍王殿下!”

    “雍王殿下亲自给你写信,让人羡慕啊!”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军医来了,乔武连忙把信藏起来,给李洪登使个眼色,李洪登起身向帐外走去.......

    入夜,乔武让亲兵把李洪登请来,让亲兵退下,大帐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乔武沉默片刻问道:“你和他们有联系吗?”

    李洪登点了点头,乔武叹口气道:“我现在才明白西军为何迟迟不进攻,雍王殿下怜悯三军将士,不忍杀戮,我们又岂能不领这份恩情。”

    停一下,他又缓缓对李洪登道:“你替我转告对方,承蒙雍王殿下看得起我,我乔武决定为雍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天下午,闽县城头上忽然警钟声大作,“当!当!当!当!”

    全城皆惊,士兵们纷纷奔上城头,王建也上了南城头,急问道:“发生了事?”

    “回禀都统,远处江面发现大批战船!”

    王建一惊,连忙上前几步,扶着城墙向东南方向眺望,只见数十里外的江面上都是黑点,分明就是一艘艘万石大船。

    果然从水路杀来了,尽管之前刘子羽告诉王建,他不主张半渡伏击西军,但王建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

    他看看天色,天色已经过午,西军大船还在数十里外,等西军大船开始靠岸卸下兵力时,恐怕已经是晚上了。

    他当即令道:“去把副将吴将军找来!”

    不多时,吴耀匆匆赶来,抱拳行礼道:“请都统吩咐!”

    王建缓缓对他道:“今晚我会率一万军队去偷袭西军船队,阻止他们登陆,你可率一万军守城,除了我亲自现身,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开启城门!”

    “卑职遵令!”

    王建又随即下令,‘全军进入战时状态,营外所有的小贩都统统赶走,任何人靠近营门,都格杀勿论!’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六章 兵变

    夜幕渐渐降临,一艘又一艘地大船出现县城以南十里外的江面上,开始靠近码头,准备放下士兵。

    这时,城门开启,王建率领一万士兵奔跑而出,每个士兵都后背弩箭,拿着长矛,队伍浩浩荡荡,向十里外的码头奔去。

    一万军队刚刚离去,副将吴耀便下令关闭城门,两扇大铁门轰然关闭,吊桥吱嘎嘎拉起。

    吴耀忧心忡忡向城下走去,甬道下蹲坐着数百名士兵,看样子都是准备接班的士兵,吴耀总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刚下城墙,前面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只见一名大将手提大刀催马向他迎面冲来,正是乔武,吴耀顿时大吃一惊,乔武不是伤势太重,卧床不起吗?现在居然骑马杀来,这里面有问题!

    吴耀顾不得细想,大喊一声,“迎上去!”

    他身后的数十名亲兵一起冲了上去,吴耀连连后退,不料他忽然前胸一阵剧痛,一低头,才发现胸前多出一截矛尖。

    他慢慢回头,只见身后站满了数百名士兵,人人手执长矛,原来真正杀他的人在后面。

    十几名士兵一拥而上,乱矛刺穿了吴耀的身体,吴耀惨叫一声,当即毙命,他的亲兵大惊失色,纷纷退回来救援,却被数百名士兵包围杀戮,只片刻,数十名亲兵也全部毙命。

    乔武冷冷令道:“擂鼓,聚将!”

    “冬!冬!冬!”军营内密集的战鼓声敲响,可惜王建率领队伍已在七八里外,听不见战鼓声。

    一万军队在校场上集结,所有留守将领都来到中军大帐,却见大帐内的主将并不是令人憎恨的吴耀,而是他们的带头大哥乔武,众将先一怔,随即欢呼起来。

    乔武摆摆手道:“雍王殿下心怀慈悲,不愿意让我们送命,我已决定归降雍王殿下,愿意跟随我,请举起右臂!”

    众将又是一阵欢呼,纷纷举起右臂,这一天他们也等待多时了,他们家中都有父母妻儿,谁也不愿意为朝廷卖命!

    很快,所有的士兵也全部跟随倒戈了,这也是西军在福建路根基已深,得到福建路百姓的普遍认可,士兵也是一样,军队归降才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士兵们才心悦诚服投降,可谓水到渠成。

    乔武随即下令将旗帜换成西军的赤底黑龙旗。

    .........

    码头上格外安静,江面上也很安静,数百艘大船一字停泊在宽阔的江面上,没有任何动静,完全没有军队下船的迹象。

    王建感觉不妙了,他想起了刘子羽说的话,如果假攻怎么办?

    果然被刘子羽说中了,王建心中一阵懊悔,喝令道:“全军撤回城内!”

    大军掉头撤退,但撤退不到三里,亲兵大喊起来,“都统!后面军队没有跟上来。”

    王建急忙勒住战马回头望去,果然发现他身后军队已不足千人,李洪登、孔长治、邵文,三名统制和他们的军队都不见了踪影。

    “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几名亲兵催马向南面奔去,片刻亲兵们回来禀报,“都统,他们不见了!”

    王建暗叫不妙,这些将领都有异心了,此地不可久留,他必须立刻撤回城内。

    王建率领不到千余人疾速奔跑,但夜间道路漆黑,士兵越跑越少,士兵们抓住机会就向两边稻田奔去,距离县城不到两里时,王建身后只剩下三百人,正是他从临安带来的三百亲兵。

    王建彻底抓狂了,他带出来一万军队居然逃得干干净净,这不是某一个将领的问题,而是最底层的哗变,一旦士兵们不愿卖命,那军心就散了。

    王建又恨又怒又惶恐,带着三百手下奔至城下,只见城门上方挂着数十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副将吴耀和他的亲兵。

    乔武在城头上冷笑道:“王建,你把我们视为猪狗之时,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王建气得破口大骂,“王八蛋!狗杂种!你不得好死!”

    乔武一挥手,“射箭!”

    城头上乱箭齐发,王建挥剑拔打箭失,连连后退,但他的亲兵却措手不及,被射倒数十人。

    无奈,王建只得率领手下绕城而走,向北方逃去.......

    闽江上大船开始向南面码头靠岸,大船其实都是空船,五万大军都集结在南岸,都统制刘琼和唐骞亲自率领,大军登上大船,大船掉头向对岸驶去。

    连刘琼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过江,对面的两万军队就已经全部瓦解,主将王建连一支箭都没有射出,就仓惶北逃了,或者这就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天渐渐亮了,五万西军进入闽县,城内军民欢天喜地,敲锣打鼓欢迎西军入城,乔武率领大群将领上前行礼,刘琼连忙请众人起身,他高声道:“雍王早已把福建路的百姓视为子民,你们是福建路的子弟兵,更不会杀戮,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西军一员,福建路也要由你们来守卫。”

    乔武振臂大喊:“万岁!雍王殿下万岁!”

    “雍王殿下万岁!万岁!”

    高呼声响彻了整个县城......

    刘琼随即兵分五路,每路三千军队,分别前往建州、邵武军、南剑州、汀州、漳州,加上泉州、福州和兴化军,福建路一共八个州军,全部落入西军手中。

    .......

    临安皇宫紫微偏殿,刘子羽的述职会正式召开,天子赵构,五名相国,几名大学士以及各部高官都参与这次述职。

    述职是由左相国朱胜非主问,问题则由天子赵构草拟,一共三个,都是赵构关心的问题。

    “请问安抚使,雍王陈庆两个月前是否给你写信?”

    刘子羽心中暗暗叹口气,他很清楚今天要问什么,张浚之前都告诉他了,他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是有这么回事!”

    刘子羽坦然回答道:“两个月前陈庆确实给我写了一封信。”

    “那请安抚使据实回答,信中的内容是什么?”朱胜非咄咄逼人追问道。

    刘子羽沉吟片刻道:“陈庆说要设立刑部司,邀请我出任主官,同时接替即将退仕的张妙,入阁参政事。”

    四周一片轻微的骚动,陈庆居然邀请刘子羽入阁参政事,这么好的机会,刘子羽竟然没有去京兆。

    “那你是怎么回信?”

    “我告诉陈庆,我身体不好,当年的箭伤毒性一直留在体内,对我身体伤害很大,不适合在寒冷地方生活,将来我还是会在南方温暖的地方生活。”

    赵构轻轻一挥手,这个问题可以过了。

    朱胜非点点头,又问道:“第二个问题,你的三个儿子和侄子都在西军出任高官,只有你一人在朝廷这边为官,你是出于什么考虑?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不和自己子女一起生活,那样更符合人伦?”

    刘子羽点点头,“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坦率说,我早就想退仕了,尤其这两年身体一年比一年差,感觉体内毒素已经入侵内腑,或许只有两三年的寿命了,我之所以还留任,一是碍不过张相公的请求,盛情难却,其次我在福州有个义子,他还在读书,我想等他稍微大一点,我就辞官了。

    现在我已经想好了,今天述职会结束后,我就会递交辞呈,去四川路南部生活,那边也很暖和,对我身体有好处,我希望陈庆将我的次子封到四川南部做官,也方便照顾我。”

    刘子羽这番话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刘子羽已经决定辞呈,那述职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上殿外,高声道:“启禀陛下,福建路急报!”

    赵构连忙道:“速速呈上方来!”

    一名宦官下去,接过急报,转呈给了天子赵构,赵构铺开急报,匆匆看了一遍,顿时气冲满膛,浑身发抖,忽然眼前一黑,蓦地晕厥过去。

    “陛下!陛下!”

    大臣们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抢救,秦桧手快,拾起了地上军报,眼一瞄,俨如五雷轰顶。

    ‘两万福建军集体哗变,投降了西军,副将吴耀被杀,主将王建已仓惶北逃,福建路全境已被西军占据。’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七章 抗议

    御书房内,天子赵构负手站在窗前,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他短暂晕厥,太医要他卧床休息,他却不肯,立刻召集五名相国在御书房议事。

    “都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

    赵构声音低沉道:“福建路被西军强行夺走,同时也掐断了我们和广南两路的联系,我们还有什么退路?”

    四名相国都望向秦桧,他是右相,这个问题应该首先由他来回答。

    秦桧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现在应该召见雍王特使,要求他们恪守承诺,退出被他们强占的福建路,无论如何,道义上我们要占据上风,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陈庆的背信弃义。”

    旁边徐先图冷冷道:“如果天下人都知道陈庆的背信弃义,那他就真没有顾虑了,五十万大军压下来,我们能支持几天?”

    徐先图的提醒让赵构心中一凛,或许陈庆真的就在等这一天。

    “那怎么办?”

    秦桧不满道:“就这样眼睁睁望着福建路被夺走,眼睁睁望着广南两路和我们断绝联系?福建路的税赋怎么办?广南路的税赋怎么办?还是请徐相国说说你的好办法!”

    税赋问题刺痛了赵构,丢掉福建路的税赋,他们怎么养军?

    赵构也转过身,对徐先图道:“徐爱卿说一说吧!”

    徐先图缓缓道:“陛下,福建路被强占是事实,我们也需要有所行动,首先召见胡云是必须的,他们确实违反了双方当初达成的协议,要求对方给我们一个交代

    其次,我们要得到一个和广南两路联系的通道,这也是需要和对方磋商

    第三,我们要积极考虑收回福建路的办法,包括军事施压以及鼓励福建路士族和百姓抗争

    第四,我们在水路上太被动了,必须想办法扭转这个被动局面。”

    徐先图说完,秦桧立刻反对道:“陛下,微臣不同意徐相公的第二点,我们不能和对方磋商联系广南两路的通道,这无异于承认了对方占领福建路的合法性。”

    赵构也觉得不妥,他问张浚道:“张相公怎么看?”

    最近赵构很器重张浚,几乎对他是言听计从。

    张浚不慌不忙道:“陛下,微臣支持徐相公的方案,不过在第二点上微臣建议缓一缓,不要急着和对方谈判,那是不得已才用的下下之策,微臣建议先派人以商队的名义去广州,一方面向广南两路各州通报情况,另外一方面搜集船只,准备开辟海上通道,继续维护我们对广南两路的合法统治。”

    张浚的建议得到了天子赵构的赞赏,非常理性务实,当务之急是把事情先做起来,而不是讨论道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然,赵构也害怕激怒陈庆,没有了道义上的顾虑,西军几天就能灭了宋朝。

    “分头去做吧!徐相公去和胡云交涉,要求他们履行协议,退出占领福建路,张相公安排出兵方案,向福建路军事上施压,秦相公则负责和福建路的名门士族联系,鼓励他们站出来反对西军对福建路的占领。”

    敲定了对福建路的策略,赵构随即召见黄龟年,鼓励他一番,随即任命黄龟年为广南两路安抚使,代表朝廷去安抚广南两路,并负责收集船只,开辟海上通道。

    船只成了头等重要的大事,江南的造船能力其实很强大,河道里舟楫如梭,全是五百石以下的小船,或者是千石左右的拖船,但朝廷需要的是能出海的大船,能抗住海上的大风大浪,可造大船显然也不现实,一是时间上等不起,造一艘三千石大船最快也要两三年的时间,其次财政上也负担不起,朝廷穷得只能勉强保证俸禄,其他各种开支都一概削减,更不用说造船这种动辄数万贯、十几万贯的支出了。

    没有了造船的财力,朝廷只能从想办法打民间的主意,只可惜盘剥数轮后,民间的现存船只也微乎其微了。

    最后的希望在广南两路,那边还有一些海船。

    次日一早,徐先图和另一名副相国万俟卨奉诏前来见胡云,向胡云所代表的雍王提出了强烈抗议。

    “这是背信弃义,完全违背了当年双方达成的福建路协议!”

    徐先图取出当年陈庆和天子赵构达成的协议书,指着最后一条道:“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朝廷将福建路泉州移交给川陕宣抚使司治理,除外海孤岛外,福建路其余各州皆为朝廷所属,双方皆无异议.......”

    胡云微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签署这份协议的前提是先帝还在建在,并且先帝不再谋求皇位,这两个前提条件任何一个不成立,那这份协议就作废了,这两个前提也是书面写下,双方签字认可的,我记得在文本附件内,徐相公还记得吗?”

    徐先图当然记得,这份协议还是他草拟的,徐先图沉默片刻道:“难道这两个前提不存在了?”

    胡云点点头,“其中一个不存在了,先帝驾崩了!”

    徐先图和万俟卨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月前吧!他喜欢炼丹,结果服用自己炼的丹药后中毒身亡,很可惜,殿下应前太子的要求,没有公开发丧,灵柩会在合适的时刻运回汴梁安葬。”

    “这个.....”

    徐先图不知该怎么说了,他有一种一拳打空的感觉,拿出一份协议,原以为能谴责对方,道义上占据上风,没想到却被对方清风云澹地化解了,协议的前提没有了,那这份协议就作废了,他们能约束对方的道义条款也没有了。

    万俟卨不甘心道:“不是说没有协议,你们就能随意侵占朝廷的土地,你们这种行为本身就是非法的,是对天子和朝廷的背叛,朝廷要求你们立刻撤出非法占据的福建路各州。”

    胡云澹澹道:“天下疆土属于天下人,唯德者可居,我们只是为了让福建路的百姓能够吃饱饭,能够轻徭薄赋,休养生息,这是圣人之治。

    而在你们治下,田税竟然收到了五税一,盐价四百文一斤,历朝历代都没有这么沉重的税赋,残酷剥削,民不聊生,为了生存,福建路各地百姓举家逃往泉州,在短短数年内,泉州人口增加了五倍,这样的恶政,你们还好意思说福建路是你们的,圣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真为你们感到羞愧!”

    两人被骂得哑口无言,所谓抗议胡云自然也不接受,无奈,徐先图和万俟卨只得回朝向天子交差。

    御书房内,万俟卨被打发走了,赵构只留下徐先图一人,情况有变,军队纷纷反对和西军作战,情绪激动,为了安抚住军队,赵构只好取消了对福建路军事施压的计划。

    以此同时,温州传来消息,数十名不愿效忠雍王的官员被赶出福建路,福建路的西军不允许朝廷官员过境,黄龟年一行恐怕去不了广南两路。

    赵构的福建路方案遭到了重大挫折,必须要进行调整。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八章 现实

    “先帝驾崩了?”赵构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回禀陛下,胡云说先帝两个月前驾崩了,他喜欢炼丹,服用自己炼制的丹药中毒身亡。”

    “为什么没有发丧?”

    赵构语气极为不满道:“好歹也是堂堂的天子,就这么无声无息死去,连个最起码的葬礼都没有?”

    “对方说是前太子要求,等合适的时机送去皇陵安葬。”

    “哼!就是故意秘不发丧,怕朕知道先帝已去,他们就没法再要挟朕了。“

    赵构的不满也只是挂在表面,大哥的去世当然令他长舒一口气,一个巨大的隐患没有了。

    负手走了几步,赵构又道:“徐爱卿,这里只有我们君臣二人,你给朕说实话,福建路还拿得回来吗?”

    徐先图摇摇头,“陛下,拿回来的可能性没有了。”

    赵构满脸失落,半晌叹口气道:“那朕该怎么办?”

    徐先图低声道。“陛下,福建路丢了,这是事实,但不管胡云怎么狡辩,他们在这件事上还是有道义上的缺陷,他们心知肚明,对我们最有利的就是要利用这种道义上的缺陷,提一些要求

    当然,要求也不能过份,或许他们能答应,这其实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让秦相国不切实际地胡搅蛮缠下去,最后只会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到!”

    徐先图的劝说很中肯,赵构不得不面对现实,福建路已经被吞掉,不可能再让陈庆把它吐出来,那么就像徐先图所言,利用陈庆在福建路道义上的缺陷,向他提出一些要求。

    赵构沉默半晌道:“那就去和他们继续谈,朕可以承认福建路归属雍王,但朕有四点要求,第一,朕要广南通道,第二,朕要二十艘万石海船,第三,朕要皇兄的灵柩,第四,要他们明确承诺,不得再打广南两路的主意。”

    ........

    长丰茶馆内,胡云将一份信函交给王牧,“这个明天要见报,是雍王殿下的指示。”

    “是什么?”王牧拾起信函问道。

    “先帝驾崩的讣告!”

    王牧一怔,“先帝驾崩了?”

    “已经驾崩大半年了,一直没有发丧,雍王殿下的意思,夺取福建路后便可以公开这个消息,等于之前和天子签署的协议作废了。”

    “这个先帝捏拿了天子这么多年,现在终于驾崩了,恐怕他也会长长松一口气吧!”

    胡云澹澹笑道:“先帝事实上已经没有价值了,前太子倒是还有一点价值,毕竟现在天子没有子嗣,如果先帝还有价值,殿下不会把他的死讯放出来。”

    “没问题,明天上头版头条,但福建路易手的事情要不要登出来,现在临安城议论很多,这么大的事情,我如果一直不登出来,报纸就会失去信用。”

    胡云想了想道:“我现在还在和对方谈判,等谈判结束后,便可以登出来,明天先帝驾崩之事会转移舆论,你不用太担心。”

    王牧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对方会承认福建路归我们?”

    胡云点点头,“这一次天子比较务实,提出了四个要求,除了他们要二十艘万石海船的要求我要请示雍王殿下以外,其他三个要求我都能答应,他们要广南通道,要先帝灵柩,要我们保证不再攻打广南两路,这三个条件问题不大,我们本来就暂时不会考虑广南两路。”

    两人又说了几句,王牧便收起信函走了。

    次日中午,《京报》头版头条刊登了先帝驾崩的消息,报道指出,‘因为先帝在金国生活条件恶劣,无法承受冬天的酷寒,对身体伤害极大,落下了严重病症,最终医治无效,不幸驾崩。’

    果然,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临安,取代了福建路的舆论热点,事实上,一般百姓对福建路的归属并不关心,福建路还远着呢!和他们相关的只有茶,只要福建路继续产茶,一般百姓才不关心它的归属,之所以成为热点,还是因为秦桧派人到处宣扬,对西军夺取福建路极尽污蔑,才会被很多人议论。

    但福建路之事没有涉及普遍百姓的切身利益,所以议论归议论,它的舆论性比较脆弱,只要稍微有件事让大家关注,福建路之事立刻就被人遗忘,先帝驾崩的消息就有这个效果,整个临安的茶馆都在谈论先帝之事,没有再关心福建路了。

    三天后,陈庆的鸽信传来,同意给予二十艘万石海船的补偿,并有附加条件,这二十艘海船不能用于军队,天子也一口答应,双方随即签署了临时协议,介于福建路沿岸海盗猖獗,各种山匪肆虐,朝廷同意由西军进行剿匪,并委托雍王府对福建路进行管理。

    作为回报,陈庆也答应了天子赵构提出的四项条件,很快,《京报》也刊登了双方签署的临时协议,这就是对西军吞并福建路的回应。

    福建路事件就像一条被吃掉的鱼,再也没有上桌的机会,很快便被江南百姓彻底遗忘了。

    .......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时间到了腊月中旬,一场大雪席卷了关中大地,京兆城也变成了白雪皑皑的世界。

    天刚麻麻亮,钟楼上沉闷的钟声敲响了,几名路人抬头向钟鼓楼望去,上面的时针指向卯时,只见一辆马车疾速奔驰而来,向官署方向奔去,工部侍郎吕纬一边看钟,一边大喊,“快!快!”

    上朝时间是卯时一刻,还有一刻钟就迟到了,作为工部主官,他可不能迟到。

    几家店铺也准备开门营业了,掌柜看了看时间,对伙计大喊道:“卯时了,都快起来!”

    钟楼上的重力钟是一个月前安装,安装的当天吸引了全城百姓的目光,有几万人跑来看这个新奇玩意,《京报》还特别开了专版,介绍怎么识别这架新式计时器,所有人都把它称为雍王钟,据工匠说这是雍王发明的,虽然‘雍王钟’和‘雍王终’是谐音,但大家还是称呼它雍王钟。

    其实不需要《京报》介绍怎么识别,钟面很简单易懂,是个正常人都能看明白。

    才短短几天时间,所有人都适应了这架雍王钟,刚开始每天会误差半个时辰,但工匠反复调试了几次后,时间越来越准,三天误差还不到一刻钟,已经成为所有京兆百姓的时间参照物。

    而能摆在桌上的小型重力钟也在积极的研制之中,难度较大,短时间内出不来。

第一千三百零四十九章 晨事

    清晨,百丽院也开门了,百丽院是一家档次稍低的妓院,占地也只有两亩,一名妓女开了门,发现门口有一堆雪,再仔细一看,吓得她惊叫起来,竟然是一个人。

    她的叫声引来了老鸨和其他妓女,一名男客上前探一下鼻息道:“已经冻死了!”

    众妓女七嘴八舌议论,老鸨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昨晚欠了两贯钱被赶出去的吕国舅吗?

    此人吹嘘自己是国舅,大家都戏称他吕国舅,当然,没有人会认为他是真国舅,国舅还会来这种低档妓院?

    “琼花,他是不是你的恩客?”老鸨问道。

    一名满脸白麻子,身材粗壮的妓女撇撇嘴,“这种垃圾会是我的恩客?”

    她一扭身子回去了。

    “晦气!”

    老鸨骂了一声,只得花几百文钱找人把这个人和那些冻死的流浪汉一起运到城外去处理掉。

    一般官府会登报三天,没有人认领尸体,就直接烧掉深埋。

    没有人会在意这位‘吕国舅’的死活,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消失了。

    ......

    清晨,温暖的鸭绒被子里,余莲伸出光洁的手臂搂住陈庆的脖子不肯让他起身,陈庆又在白腻的身体上奋力耕耘一次,这才传唤使女起身了。

    天气很冷,他们已经搬回了宅院,到了早饭时间,大家都陆陆续续来到自己的座位上,陈庆很注重仪式感,他们家是卯时正吃饭,也就是上午七点,所有人都要一起来吃早饭,除非是感恙可以不来。

    早餐的品种比较丰富,包子、肉饼、小馒头、豆沙细点心、油条、鸡蛋、羊乳、白粥、玉米粥和南瓜粥,还有十几样爽口的小菜,还有一般人难得吃到的瓜果。

    对于普通人家,这样的早饭比较奢侈,但对于帝王一般的雍王家庭,这样的早餐无疑是非常俭朴了,和普通的大户人家没有什么区别。

    “巧云怎么没有来?”陈庆发现赵巧云的位子空着。

    吕绣连忙道:“雪儿有点咳嗽,体温有点热,她要照顾孩子。”

    陈冰儿很担心她们的堆雪人计划,连忙道:“我吃好了,我去看看雪儿!”

    她跳下椅子,一熘烟地跑了,吕绣喊她不及,只得恨恨瞪了她背影一眼,“这个死丫头,整天就想玩雪!”

    陈庆想了想道:“不可大意,回头让刘医师和雪儿熬一碗金蓝汤,索性熬一大锅,大家都要喝,预防一下风寒!”

    金蓝汤就是用金银花、板蓝根、蒲公英、鱼腥草、地黄、甜菊一起熬制的汤药,消炎效果很好,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这些能消炎的中药往往能救命。

    尤其对孩童而言,肺炎是最要防范了,受风寒咳嗽,稍不留神就会发展为肺炎,如果不及时消炎,轻则落下痨病根,重则丧命,古代儿童死亡率很高,和各种炎症关系极大。

    金蓝汤是军队的伤药之一,也被陈庆推广到民间了,效果极好,儿童的死亡率大大降低,每个药房有卖金蓝药包,十几文一包,价格很便宜,金蓝汤药包也成了家家户户必备的药,已经推广到各州各县。

    吕绣笑道:“这些不用夫君操心,我已经安排下去熬制了,等会儿夫君最好喝两碗汤药再走!”

    陈庆点点头,他又想起一件事,对吕绣道:“明年开春后,我可能要去一趟灵州,时间大概两个月,给你们说一声。“

    “夫君要带阿梅去吗?”吕绣问道。

    旁边余莲都囔道:“又带她去,我都错过几次了。”

    吕绣瞪了她一眼,“你不管儿子,我就让你去!”

    余莲不敢吭声了,陈庆澹澹道:“这次不是去视察,或许会爆发战争,阿梅也别去了,等到明年秋天,我们全家一起坐船去泉州。”

    众人顿时一片欢呼,连陈庆的儿子陈冀也欢呼起来。

    陈庆拍拍儿子的脑袋笑道:“你不读书了,也要跟为父一起出去?”

    陈冀不好意思道:“师父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做书呆子!”

    “说得好,爹爹交给你一个任务,明年种一分地的玉米和一分地的南瓜,种的好也罢,差也罢,都不准别人帮助,自己施肥浇水,当一年的农民,对你有好处。”

    “冀儿知道了,一定会种好,不会让爹爹失望!”

    陈冀这两年的性格渐渐变得开朗起来,着实让陈庆深感欣慰。

    时间差不多了,陈庆把南瓜粥喝完,便起身去书房收拾去了,姚梅连忙跟了过去。

    “王爷,有件事我想说一下!”

    “什么事?”陈庆停下脚步问道。

    “我父母和舅父来京兆了。”

    “啊!什么时候来的?”陈庆惊讶问道。

    “前天就到了。”

    “那住处安排好了吗?”

    姚梅点点头,“夫人都安排好了,就是王爷上次赏我的五亩宅,我给父母住了,东西什么都置办好了。”

    陈庆点点头,“回头给你父母送一万贯钱过去,我会告诉夫人。”

    “谢谢王爷!”

    姚梅行一礼道:“我想请三天假,陪陪他们,可以吗?”

    陈庆笑道:“当然可以,你去给夫人说,我这边没有问题。”

    陈庆捏捏她娇嫩的脸蛋,调笑道:“要去三天啊!我会想你的。”

    “我也是!”

    姚梅俏脸一红,转身跑了。

    陈庆望着她苗条而不失丰满的背影,明年她就十八岁了,到了结果的年龄。

    ........

    陈庆对自己和手下确实有点不太公平,他要求所有主官卯时一刻必须到官房,主持内部晨会,他自己则很随意,什么时候到官房都可以。

    不多时,陈庆来到了自己官房,他官房所在官衙叫做秘书署,明年开始将改名为中书省,既然是恢复唐制,那就要设立三省六部九监制度。

    唐朝天子的秘书就叫中书,下设中书令、中书侍郎和中书舍人,陈庆已经和自己手下众臣达成共识,只要不登基为帝,那其他的一切官职都可以以王国的名义设立。

    建立框架,但百官都降一级,以示对朝廷的尊重。

    什么意思?设立中书省,但主官中书令空缺,中书侍郎为主官,设立门下省,门下侍中空缺,门下侍郎为主官,设六部,尚书空缺,侍郎为主官,都以此类推。

    这是比较好的办法,既然保持了框架完整,又不实际僭越。

    而且中书侍郎人选陈庆已经考虑好了,明年开始,张妙将要退休,刘子羽也是因为身体恶化,不能出任官职,所以接替张妙的人,陈庆准备让胡云接任。

    一个最年轻的参政事,前途无量,将来会成为百官之首,这也是为老一批相国退休后进行衔接准备。

    至于接替胡云的雍王特使人选,陈庆也考虑好了,由吕晋的长子吕纲接任。

第一千三百零五十章 青山

    陈庆在官房坐下,官房内火盆的木炭烧得正旺,不时爆出一串火星子,陈庆坐在火盆前烤了一会儿,这时,晁清端来一盏茶,小声道:“吕参政事今天请假,说是病了。”

    吕青山居然病倒了,陈庆眉头一皱问道:“是昨天下雪感染了风寒吗?”

    “没说,但听我父亲的意思,好像是家事。”

    晁清的母亲便是吕绣的姑姑,陈庆岳父吕晋的妹妹,晁清知道一点吕家的事情很正常。

    陈庆沉吟一下问道:“哪方面的事?”

    “我父亲说,好像是父子之间有矛盾。”

    陈庆点了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吕青山有两个儿子,其中次子是弱智,未成年就死了,长子吕楚身体也不好,一直跟随在父亲身边,没有出仕,平时打理一下农庄家产。

    吕楚也只有一儿一女,孙子吕纹就成了吕青山最大的希望,把所有心血都放在孙子身上,从小就逼他读书,可谓读破万卷书。

    但任何事情不能走极端,否则过犹不及,吕纹读书二十几年,完全脱离了社会,最后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

    目前吕纹在国子学的藏书馆任职,虽然只是一个八品小官,但非常适合他,他每天都沉溺在藏书的世界。

    儿子没有用,唯一的孙子变成了书呆子,可以想象吕青山的心情,这也很正常,一个强势的男人,他的子孙却往往比较文弱。

    陈庆点点头,“中午你代表我去看看吕参事。”

    停一下,陈庆又笑道:“还是我本人去吧!要不然那老头子会说我偏心。”

    .......

    吕青山确实被儿子和孙子气病了,起因是陈庆想用大舅哥吕纲为特使,取代胡云驻临安。

    但最早的根源是吕纬出任工部侍郎,明摆着,吕纬将要成为吕家的后继掌门人了,吕青山虽然为吕纬高兴,但同时也为自己儿孙不争气难过。

    尤其吕纲又得到重用后,自己的孙子吕纹还藏书馆内校订目录,整理图书,昨天他得到孙子在藏书馆整理图书一夜未归,终于大发雷霆,以夜不归宿为理由将孙子打了一顿。

    结果儿子吕楚心中想不开,中午上吊自尽,幸亏被及时发现救下来,这下把吕青山打击到了,心灰意冷之下便病倒了。

    吕青山着实想不通,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孙子二十年,最后培养成一个书呆子,而大哥的孙子吕纬,十几年前还是一个纨绔子弟,整天斗鸡走马玩蛐蛐,现在却成了工部侍郎。

    吕青山躺在病床上长吁短叹,这时,管家在门口道:“老爷,雍王殿下来看你了。”

    吕青山吓一跳,慌忙要起身,使女连忙扶住他,先进来的是晁清,他上前扶住吕青山笑道:“老爷子别急,殿下马上就到!”

    这时,吕楚陪同陈庆走了进来,吕青山苦笑道:“稍微感恙,还让殿下百忙中过来探望,真是惭愧!”

    陈庆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手道:“老爷子是我的长辈,作为晚辈来探望是应该的。”

    “长辈归长辈,但君臣之礼不可废,楚儿,还不赶紧给殿下上茶!”

    吕楚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了,吕青山叹口气道:“我这个蠢儿子,昨天中午居然上吊自尽,晁清给殿下说了吧!”

    陈庆点点头笑道:“他不敢和老爷子顶撞,又心疼自己儿子,只好对自己下手,可以理解!”

    “我又何尝不心疼孙子,那个龟孙子,他祖父都病倒了,他一早又跑回藏书库了,说是一批古画要抢救,他不能不去,哎!我这个孙子太痴迷书籍了,完全不懂官场事务,让他当个主薄都困难,没前途了。”

    “这可不一样!”

    陈庆微微笑道:“一个朝廷有各种门道,要有做事的官,要有管人的官,要有敢于直言的官,也要有做学问的官,你让太史令去当御史中丞,他肯定做不了,同样,让御史中丞去做太史令,他也做不了。

    吕纹就是典型的做学问的官,他现在才二十六岁,正是厚积薄发的时候,他全身心做一件事,是好事,等他三十岁,他就能走上讲坛教育学生,再过几年,他还能参加科举评卷,以后还能主持修订历法,主考科举,成为一代鸿儒。

    说不定将来后世子弟读书的课本都是他编着的,一样名垂千古,有这样的孙子,何必一定要踏进官场这个大染缸呢!”

    闻弦知雅意,吕青山明白了雍王的意思,太史令、科举主考、课本编着,这可是文人首领啊!虽然并不是承诺,但雍王态度有了,态度很重要,只要自己孙子的资历和学识足够,那么雍王就会给他这个机会。

    吕青山的心结终于解开了,点点头道:“希望殿下对他严格要求,时常鞭策他,不要让他误入歧途!”

    “放心吧!我会关注他。”

    陈庆又安慰他几句,起身走了。

    晁清却没有走,给吕青山端来一盏茶,吕青山奇怪道:“三郎,你怎么不和殿下一起走?”

    晁清笑道:“殿下让我给老爷子讲个故事呢!”

    “什么故事?”

    “是关于清河崔家的故事,完颜昌看中了原朝廷礼部侍郎崔江浩,要求他出任自己幕僚,但崔家知道,一旦做了完颜昌的幕僚,名声和仕途都完了,为了保住崔江浩的名声,族长崔原便让自己胞弟崔九去做了完颜昌的幕僚,而崔江浩只是他的族侄。”

    说到这里,晁清笑嘻嘻道:“故事讲完了,老爷子自己领悟吧!我先告辞。”

    晁清告辞走了,吕青山陷入沉思之中。

    雍王的故事,吕青山当然听得懂,就是借崔家之事来告戒他,凡是要以家族利益为重,不要只考虑自己子孙的利益,崔原为了保住家族名声,不惜牺牲自己亲兄弟的名声。

    提拔了吕纬和吕纲,就是提拔吕家,自己却因为不是自己的孙子而耿耿于怀,比起兄长考虑家族利益,自己这个族长不合格啊!

    其实吕青山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只是他的性格使然,他是次子,得不到父母对长子的特殊关爱,也得不到父母对幼子偏心疼爱,夹在中间,养成了他凡事要争的性格,比起大哥吕颐浩的处事澹然,吕青山更加争强好胜,越到老了,性格越明显。

    今天为了几个侄孙之事气得病倒,就是他强势性格的典型表现,也没有人敢劝他。

    今天陈庆安排晁清以讲故事的方式提醒他,凡事要以家族利益为重,家族才能长久,只考虑自己的利益,迟早会损害家族利益。

    吕青山终于醒悟,他肩头担负着吕氏家族振兴的重任。

第一千三百零五十一章 北讯

    马车缓缓在大街上行走,大街上有厚厚的积雪,数千士兵正在奋力铲雪,道路两边都是又蹦又跳的孩子,堆雪人,打雪仗,欢声笑语。

    这时一个雪球‘忽’地向陈庆车窗飞来,还没有靠近车窗,他的护卫眼疾手快,长矛一挥,雪球在空中被击碎。

    一群孩童吓得转身便跑,眨眼跑得人影皆无。

    陈庆笑着摇摇头,不知他的孩子是不是也在家里打雪仗呢!

    回到官房,陈庆坐在火盆边烤一烤火,韦济在门口禀报道:“殿下,吕纬侍郎求见,已等候多时!”

    陈庆点点头,“让他进来!”

    吕纬快步走进来,行一礼,“参见殿下!”

    陈庆见他神情凝重,便问道:“出了什么事?”

    “刚才县衙派人来找我,他们的人在城外收了一具昨晚冻死的尸体,在他身上发现一封信,是我写给兄长吕帆的信。”

    陈庆一怔,“那具尸体是吕绞?”

    “应该是!”

    “他怎么会冻死?”

    “听县衙人说,尸体是在一家妓院门口发现,他们验过了,没有外伤,就是冻死的。”

    陈庆点点头,“你去处理吧!给他找块墓地葬了,也不要去追究什么责任,这就是他的命运。”

    吕纬叹息一声,转身要走。

    陈庆问道:“他母亲怎么安排的?”

    “他大哥吕帆赡养!”

    “给他母亲送去三千贯钱,算是给他父亲的丧葬钱,这钱我来出!”

    吕纬摇头道:“不用殿下破费,我祖父在家乡有一千亩土地族产,三祖母的赡养钱就从里面支出。”

    “我知道了,你去处理吧!”

    吕纬转身匆匆去了。

    .........

    下午,两名身高近两米的大汉出现雍王府外,执勤士兵拦住了他们,不准他们靠近。

    为首大汉躬身道:“我是蒙兀商人音巴鲁,这位是我兄弟音尔翰,我们带来了雍王殿下想要的情报,他已经接见过我们两次!”

    当值将领认出了他们,便道:“稍等,容我们去通报。”

    将领跑了进去,不多时,晁清出来道:“两位请进,殿下召见你们!”

    士兵将他们二人严格搜身后,才让他们进了官衙,一直来到陈庆官房。

    两人进来跪下行礼,“参见雍王殿下!”

    陈庆微微笑道:“好久不见你们了,什么时候来的京兆?”

    “回禀殿下,我们昨天刚到!”

    “生意如何?”陈庆又笑问道。

    “托殿下的福,我们现在是给自己做生意了。”

    这两人原本一直是蒙兀部的官商,所赚的钱都给蒙兀部买兵器抗击金国,没想到他们自己做生意了。

    “怎么回事,你们的可汗不信任你们了吗?”

    音巴鲁暗然道:“塔塔部和克烈部联合金国元帅完颜兀术攻打蒙兀部,老可汗被箭失射中,不幸去世了,蒙兀部大部分土地人口塔塔部以及克烈部瓜分,剩下的部落分成十几个小部落,向金国臣服得以幸免,我们兄弟二人已无所效忠,只能自己做生意了。”

    陈庆点点头,对方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就是说,蒙兀部也要加入对雍王国边境的骚扰了,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不奇怪。

    “刚才侍卫说,你们有重要情报,是什么?”

    “回禀殿下,是关于河套地区的消息!”

    河套地区就是丰州,黄河几字型拐弯的最顶部,原本是属于灵夏路管辖,但从去年秋天开始被草原游牧部落侵占,游牧骑兵并以此为基地,严重威胁到灵州的安全。

    陈庆也知道一些丰州的消息,但他想知道得更多,便问道:“说说你们的消息!”

    “回禀殿下,我们就是从丰州收了一批药材南下,遇到了大量骑兵,足有数万人之多,各部落都有,甚至还有少量女真骑兵,我们南下不久,北方就开始下雪了,这些军队应该还在丰州,明年春天可能会有所行动。”

    这个情报确实很重要,陈庆知道丰州有两万长驻军队,一万克烈部骑兵和一万塔塔部骑兵,音巴鲁看到的应该是增兵。

    “我知道了,感谢你们二人的情报!”

    陈庆让晁清送他们出去,并写张条子,让官房商铺收购他们的货物,兄弟二人千恩万谢走了。

    陈庆来到参谋房的沙盘前,这是北方灵夏路和阴山地区的沙盘,两年前就制作完成,他把沙盘摆在这里,意味着要对丰州用兵了。

    金国已经退出河北,但还占据着燕山府,金国也需要时间调整,为了阻止自己进攻燕山路,他们便用围魏救赵之策,动用游牧骑兵来侵袭灵夏路,眼下金国已经完成了对草原各部落的整合,草原内部没有了阻力,那么明年春天大举进攻灵州就不可避免了。

    音巴鲁兄弟的情报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明年开春,游牧骑兵要大举进攻灵州,掠夺人口的财富。

    不得不说,金国这一招很有效,打乱了陈庆准备明年开春进攻燕山府的计划。

    但陈庆也不会容许游牧骑兵长久占据丰州,无论如何他也要出兵,将失去的河套夺回来。

    ........

    次日一早,陈庆来到了霸上军营,召见了杨再兴等重要将领,众将簇拥着陈庆来到校场上,视察士兵的训练。

    校场上喊杀声震天,鼓声如雷,‘冬!冬!冬!’两支军队正在激战,他们拿着十几斤的无刃重剑,杀不死对方,但没关系,规则是激战两个时辰,累趴下少的队伍胜出。

    杨再兴介绍道:“今年的训练还是以实战对抗训练为主,主要是训练步兵和骑兵配合,以及多兵种联合作战,包括弓弩手、投掷手、火器兵和战车以及重甲军的联合作战,训练了整整一年,成绩斐然,但在训练中也误伤惨重,导致五百余名兄弟不幸身亡,皆按照作战进行身亡抚恤。”

    “士兵训练主要是哪个环节伤亡最大?”

    “主要是火器训练和攻城训练,我们用木桶火雷实战,要求士兵学会躲避,但还是有三百余名士兵被炸死,还有两百士兵是训练登城作战时坠城而亡。”

    陈庆点点头,对众将道:“我之前就给大家说过,明年开春我们要北上灵州,和草原游牧军队一战,还有一个月时间我们大军就要北上,我希望你们做好三件事,第一,保持高昂的士气;第二,尽量给士兵们放假,让他们回家探望一下;第三,加强针对骑兵的训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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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