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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马啸秋风     末代驸马txt下载     末代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五章 开封城破

    七月末,李自成聚精兵二十万,向开封城发起了最后一击。

    五日持续强攻,城下死尸遍地。西面城墙被火炮轰塌数处。闯军沿云梯而上,数次攻上城墙,又被城头官军一次次的击退。

    河南巡抚高名衡和副将陈永福亲自登上城墙,激励士卒,誓死守城。但随着士卒损失的不断加重,不得不从别处调兵,形势显得越加严峻。

    而在这一日傍晚时分,闯军主力趁着蒙蒙的夜色,突然从一直猛攻的西门转向南门。一时间火炮齐鸣,十数架云梯,数十架飞梯搭在城口,士卒迅速攀援而上。南门守军猝不及防,被闯军攻上城头。

    开封知府吴士讲率部援救,被城头闯军击破,自己也死于乱军之中。官军失了南门主将,顿时大乱。

    闯军趁势猛杀到城下,打开城门,将闯军主力迎入城中。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火光四起,照亮了大半座城池。其他各处守军不明所以,惊慌失措,城中乱成一团,到处都是奔散的百姓和士卒。

    陈永福看到事情有变,急忙率领两千余人马向南城方向增援。但刚走到一半,大股闯军便迎面杀来。他指挥士卒杀散一部闯军,但敌军数量实在太多。他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率领剩余士卒沿着主干大街向北门方向后撤,同时派人返回西门,让城上守卒立即突围。

    行到半路,正遇到从府衙赶过来的高名衡。后者穿着红色官服,一路步行,行色匆匆,身边跟着的只有百余普通衙役。看到陈永福,大喜,高声招呼道:“陈副将,陈副将……去北门,贼军从那里攻入城了,我们得将他们赶出去。”

    陈永福满脸血汗,凝结成块,看到高名衡,暗自苦笑了一下。在马上向高名衡抱拳道:“高抚台,贼军主力已经入城,这开封城守不住了。好在他们只是从南门入城,我们赶紧从其他门出城吧!”

    高名衡愣了一下,厉声道:“陈永福,你莫非是想弃城而逃?”

    陈永福脸上露出一些羞愧。

    高名衡身为河南巡抚,知人善任,爱民敬士,算一个好巡抚。当陈永福败退入开封城,正是高名衡的作保,才使陈永福免于被追责,且做上了开封城的守城主将。在之后的很长时间内,高名衡要粮给粮,要钱给钱,要是没有他的极力支持,这开封城根本就守不住这么久。陈永福也知恩图报,对守城尽职尽责,但现在,这城实在守不住了。

    陈永福红着脸向高名衡道:“高抚台,非是陈某想弃城,而是形势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啊!贼军已经入城,留在这里枉丢性命,于国无益。还不如保得有用之身,意图将来在为朝廷效力。”

    高名衡知道陈永福所言皆为事实,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摇头道:“巡抚肩负守土之责,开封城破。即使我逃出城外,也难免将来被朝廷追责。与其那样,还不如直接殉死城中。陈副将,你带他们都走吧!我独自一人留下。”

    陈永福有点恼怒,如若让高名衡留下从而被贼军所杀。他还可以搏了一个忠义的名声,但自己岂不成了世人眼中临难逃走的胆小鬼了吗?不行,无论如何也得让他随自己离开。

    他再次言道:“高抚台,城破追责,也分具体情形而论。您坚守孤城半年有余,朝廷怎么也得考虑一下具体情况。况且,周王殿下目前尚在城中。您这么一死,您自己搏了一个忠义之名,却置周王殿下于险地,这并非忠臣所为。请抚台大人和本将一起,我们先前去王宫救出周王,然后再一起撤出城去。”

    高名衡脸色微变,口中喃喃道:“对,周王殿下还在城中。我们要去王宫,现在就去。”说完,大撒丫向正中的王宫方向跑去。

    陈永福顿时松了一口气,向后大声道:“德儿,你护着高抚台。如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德应了一声,骑马向前,将自己的马让给高名衡。这时却发现高名衡不会骑马,只能扶他上去,而自己则一路牵着向前。

    陈永福听喊杀声渐近,转向左右大声命令道:“所有士卒随我一起上前,落队者亡,都给我紧紧跟着。”

    全军以大吼回应。

    这一日,开封城破,杀戮一直持续到天亮时分才告以结束。这座黄淮平原上的水系枢纽,中原重镇,河南省府最终被闯军攻克。

    从政治上讲,这是李自成攻下的第一座省府,而且是凭自己的实力硬攻下的。先通过野战连破官军,杀俘官军十数万。进而攻破开封,硬攻下这座中原第一坚城。这从根本上让无数人开始思考,李自成是否会开创一个新的王朝。

    因而,在李自成拿下开封后,被俘的管河同知桑开第,推官黄澍主动选择投降。而其他各级官吏也有无数选择归顺李自成。

    从经济上讲,开封作为的水路交通的枢纽,南北纵横,东西贯通。一府便有人口百万,仅开封城中就有近三十万人口。而且这些人中以官员、士绅、商贾为主,有钱,而且不是一般的有钱。

    比着李自成之前攻下的洛阳,只有福王一家独富外,开封城中有太多的富户。明末汴京之富,十倍于洛阳,这绝对不是什么虚话。

    有这样的一个大银库在,李自成至少在很长时间内不再有粮草之忧。

    比着政治上和经济上,拿下开封对大明的最大影响还在于它的地理位置上。明末官员周腾蛟曾言。“汴城不守无河南,河南不保无中原,中原无保则河北之咽喉断,而天下大势甚可危也!”

    这句话直接点出了开封的战略位置的重要性,而事实恰是如此。这才有了李自成在历史上三次进攻开封的事件。

    而周显的穿越引起了无数蝴蝶的翩飞,意外的让这座在真实的历史中从未被李自成攻下的坚城被他牢牢控制在了手中。

第六百一十六章 李岩两路齐下

    李岩从归德府返回,已经是开封城破十日之后。

    但在城中,激战后的痕迹依旧还在。尤其是周王宫一带,到处都是残墙断壁,很难看到一处完整的房屋。尸体虽然早就被清理了出去,但地上遗留的血染成的黑红色还是让人看起来触目惊心。

    宋献策迎李岩入城,看他脸色难看,似有不忍之色,劝慰道:“林泉,闯王如此做也是被逼无奈。开封之战,城中守军拒不投降,我军死伤惨重。闯王为了安抚军心,这才向将士们许下了攻下开封城后,允许自由劫掠三日的承诺。虽然杀戮稍微重了点,但至少城中的大部分百姓得以保全,你也要从闯王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

    李岩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责备闯王的意思。只是为这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感到可惜,心中不断回响着张希孟的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唉!这大乱的天下何时能有个尽头呢!”

    宋献策笑了笑,他和李岩本就是旧识,知道他是一个特别容易多愁善感之人。因而也不再劝慰他,而是转头问道:“林泉,你可知闯王为何紧急招你回来?”

    李岩脸色有点疑惑道:“不就是为了小袁营的事情吗?”

    宋献策笑道:“小袁营那三万人马,根本不值一提。早晚会被我们拿下,何必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说到这里,宋献策贴近李岩,小声道:“闯王让你回来,是因为不久前启东向闯王进言,提议他正式称王。闯王心中也有此愿,因你多谋,故而特将你召回,想再问问你的意见。我对你说,这个提议已经得到了军中大部分将帅的同意。因而,无论你心中支不支持,都务必赞成此事。”

    李岩脸色微变,惊声道:“现在,称王?”

    宋献策点了点头,说道:“闯王的名号,和张献忠的八大王,罗汝才的曹操一样,都是一些诨号,算不得数。虽然我也感觉现在称王稍微有点早,但这也是为了直接将我军与流贼彻底区分开来,更有利于扩大我军的声势。再加上启东等人的不断鼓动,我最后也表示了对此事的支持。在那张上表上,我排名第三,仅次于启东和刘哨爷。”

    李岩沉思了片刻,笑问道:“宋先生,您是觉得我会反对这件事?故而特意来提醒于我。”

    宋献策疑惑道:“难道你还会支持此事吗?之前你一直言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以为你会极力反对此事呢!”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我军只占了洛阳一地,不仅有来自官军的威胁,更有孙可望部的时时觊觎,我这才不支持闯王在当时称王。但此刻,官员大败于朱仙镇,短时间不可能恢复实力。而孙可望又折戟沉沙于桐城,更少了他这一部人马的掣肘。我们目前又拿下了河南的省府开封,震动天下。此时称王,乃是天赐良机。一方面可以振奋全军士气,进而攻略四方,以彻底推翻朱明天下。另一方面,也可以以王号分封天下豪杰,召集他们共同举事。这样的事情,我举双手赞成。”

    宋献策大笑道:“是我多虑了。由林泉你的支持,此时已是十成十的把握。走吧!我们一起去见闯王。”

    李自成听了李岩的回答,心中大喜。当即决定在三日之后,祭天祭地,正式称王。

    待到众人离开,李自成叫住了李岩。他走下将座,和李岩坐到一起,低声问道:“小袁营那边怎么样了?”

    李岩拱手道:“闯王,袁时中此人两面三刀,反心已露。在进入归德府之后,他以全军疲惫为由,不思进攻睢州,反而东向进入商丘城中,征集当地百姓修缮城池,做好了长期守城的打算。除此之外,他在暗地里还不断与许定国联系,叙说自己想要投靠官军。要不是闯王下令暂时不得动他,属下早就令部卒直接绑了他。”

    李自成闭眼沉默了片刻,最终叹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留不得他了,但要等到我称王之后。到时候我以封赏高爵,诱他前来,一举拿下他,彻底吞并小袁营。”

    李岩皱眉道:“现在的袁时中已是惊弓之鸟,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前来。”

    李自成笑道:“无妨,他如果不来,我就以此为由,出兵归德府,直接灭了他。他手下虽然有近三万人,但军心不齐,战斗力低下,随时可破。”

    “闯王英明,正当如此行事。”

    “林泉啊!还有另一件事,我想单独问问你的意见。”

    李岩拱手道:“闯王请说。”

    李自成沉默了片刻道:“我军拿下开封,接下来是扫荡中原。但我军若想更进一步,西向攻取陕西,进而入驻京师,就绕不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孙传庭。目前他斩杀了贺疯子,将三边的军权全部收入手中,积极练兵。陕西有崤关,函谷关,潼关之固,再加上孙传庭素有指挥之能。如若我现在西入陕西,我没有一点取胜的把握。但如若我就这样等下来,等到他练兵完成之后出关攻击我军,那必定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李岩笑了笑道:“闯王是想问我有没有办法,现在就将孙传庭从陕西引出来,让他以新练之兵与我军在中原决战?”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林泉不愧是吾之子房,真是一语中的,一语中的啊!”

    “闯王谬赞。孙白谷为一代名将,这样的蠢事,他是不会做的。因而即使在开封形势最危急的时刻,他仍没有从陕西派出一兵一卒增援。从他这里下手,肯定是不行的。但闯王你可以让崇祯帝给他下命令,逼迫他尽快出关。”

    李自成点头道:“我也有此意,但如何逼迫呢!”

    李岩笑了笑道:“我军可以出兵两路。一路南下,一路东进。南下取襄阳,入湖广,夺大明之粮仓所在。东进取归德,拿兖州,阻断运河,占济宁,以断北方官军的粮道。”

第六百一十七章 崇祯问罪

    这一段时间,崇祯皇帝很是心烦。

    卢象升在辽东战死,朝野震惊。

    开封失陷,天下震动。

    李自成一个小小的驿卒出身,却在其夺取开封之后,用其旧名汴京,自号“新顺王”。向天下宣示朱明无道,自己顺天应命,以推翻明国为己任。

    崇祯帝得到消息后大怒,当即下令将关押在牢中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斩首示众,并以救援不利为名将还在黄河北岸拖延不前的侯恂解职入牢。

    在开封城城破之时,侥幸逃出去的高名衡和蔡懋德等河南省府高官则立即绑缚京师问罪。而陈永福因为尽力收拢逃出开封的士卒,崇祯帝容许他戴罪立功。暂时将他留在黄河北岸的彰德府,以防闯军渡河。

    开封失陷,从上到下问责者甚多,但处罚最重的却是一个和此事并无太大关系的陈新甲。他虽然是兵部尚书,但他远在京师,而之所以如此,只因为陈新甲恰好撞在了枪眼上。

    周显在金州大胜豪格,斩杀、俘虏清军近两万。这件事极大的触动了皇太极,他亲自给崇祯帝写了一封密函,正式答应双方议和。

    这封密函由返回京师的议和主使马绍愉交给了陈新甲。

    陈新甲看后,阅览过这封密函之后,粗心大意,将它放在了案几上。他的家僮误以为这是军中塘报,就交给各省驻京办事处传抄。与满清议和的这件事因而被泄露了出去,顿时群臣哗然。

    要知道议和这件事一直是秘密进行的,连内阁首辅都完全不知。给事中方士亮举报,紧接着群臣响应,纷纷要求重责陈新甲。崇祯帝无奈之下,只得暂时将陈新甲收押。当时的想法是先让事情缓缓,再救他出来。

    但陈新甲在被关押之后,大概是吓傻了,脑残的把责任全部推到了崇祯帝身上。说是天子倡议的议和,他不仅没罪,反而有功。

    这彻底触怒了崇祯帝,当时就动了杀心。不久之后,传来了开封失陷这件事。崇祯帝在暴怒之下,下令处斩陈新甲。罪名是私款辱国,失地陷城。

    这下堵住了朝廷众臣的嘴,这个本就不可能实现的议和也宣告结束。

    但这件事却没有正式结束。当马绍愉返回京师之后,将周显目无皇上,直接斩杀俘虏,破坏议和的事情给崇祯帝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这件事让崇祯帝回想起不久前,监军杜勋死于登莱的消息。

    他虽然对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周显很是信任,但难免心中也开始嘀咕。

    攻灭恭顺王孔有德,击败肃亲王豪格。斩杀努尔哈赤之子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之孙贝勒满达海,贝子博和托,杀俘大小将领百余人,清军主力两万余人。

    这是大明与东虏交战以来从未取得过的大胜,虽然比不上卢象升以身涉险,斩杀阿济格,烧毁锦州,救出祖部士卒的巨大功绩。但除了卢象升之外,在国事垂危之时,周显他无疑是最耀眼的那颗星。

    但这样的一把利刃,现在却变的不那么听自己的话,这不得不让崇祯帝感到莫名的心烦。几日的思虑和纠结,他最终下定决心,下诏招高起潜进宫。

    崇祯帝看着跪倒在地,一脸恭谨的高起潜,轻声道:“起来回话。”

    高起潜磕了三个响头,高声道:“奴婢谢过皇爷。”之后,他迅速站起身来,欠身低头,一副顺从的模样。

    崇祯帝缓声道:“朕让你查的那件事,你可查清楚了?杜勋的死,和周显到底有没有关系?”

    高起潜躬身道:“皇爷,这件事奴婢调用了一部锦衣卫前去探查,事情的大致经过已经摸清楚了。杜公公最后是从周巡抚的府邸走出来的,当时手中还挟持了周府的一名婢女。那个时候,他大喊大叫,说周巡抚要害他,要周围的人前去通知官府。正当事情紧急之时,从街道一角跳出一人,直接用刀砍掉了杜公公的头颅。事后经查发现,那个人正是周巡抚手下的千总韩勇。他是周巡抚一路提升上去的,是周巡抚的亲信。”

    崇祯皇帝皱了一下眉头,问道:“那此事和周显到底有没有关系?”

    高起潜回道:“皇爷,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那几个锦衣卫想方设法,各种私下探问。但周府的那些人口风甚紧,都是一问三不知。连杜公公为何会出现在周府都无法知道,更遑论其他的。”

    “那个韩勇呢!还有那个小婢女,难道她连自己怎么被杜勋挟持的都说不清楚吗?”崇祯帝有点发怒。

    高起潜急忙跪下,颤声道:“请皇爷恕罪。那个韩勇自刺杀杜公公之后便下落不明,有人说是他逃出海当了海盗,我们无从询问。而那个小婢女也被周巡抚的手下严密保护着,我们这次又是秘密探查,不能与他们直接冲突,只能通过官府来获得一些信息。但皇爷您也知道,周巡抚是登莱的最高官吏,其他的主管此案的官吏难免有点……,有点害怕。”

    “你是说他们官官相护,不是有曾化龙在吗?他难道也被周显收买了去?”

    “曾御史倒是给予了我们极大的支持,我们得到的情况也主要是由他提供的。但他毕竟只是一个监察御史,身旁无兵无人,做起事来难免会有诸多限制。”

    曾化龙和高起潜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在锦衣卫前去登莱之时,他提供了一些支持。在那些锦衣卫离开之时,他又按照周显提议的,给高起潜送了一大笔银子。并表示他早对周显有所不满,希望和高起潜合力扳倒他。

    因而,在崇祯帝问起之时,他极力替曾化龙说话。

    高起潜偷瞄向崇祯帝,看他脸色难看,继续说道:“皇爷,恕奴婢直言。杜公公在从周府跑出来之前,已经消失了近二十天。这些天他去了哪里?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虽然目前不能完全知道。但要说和周巡抚没有一点关系,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第六百一十八章 崇祯问罪2

    崇祯帝听完,沉默了好半晌后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呢!朕应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高起潜压制住心中的狂喜,欠身回道:“皇爷,杜公公是由宫内派出,代表的是您的威严。此刻他惨死登莱,如果完全置之不理,必定有损您的天威。而且如若此事与周巡抚无关,而最后让他顶着一个擅杀监军的罪名,对他也不公平。奴婢的意思是,这件事必须彻查。既要给死者一个交待,也要还周巡抚一个清白。”

    崇祯帝敲了一下龙案,说道:“如若这件事真的和周显有关呢!我大明好不容易出了这样一个可破东虏的战将,我总不能因此而直接杀了他吧!”

    高起潜微微躬身道:“皇爷,奴婢感觉你有点多虑了。在事情发生之时,周巡抚早已前往金州与东虏决战。所以奴婢推想,此事很有可能是他属下人所为,周巡抚或许只有监察不严的罪责。况且,即使是周巡抚所为,必定也是情有可原。到时候皇爷可以派一些自己信任的人审查此事,如果此事真是周巡抚所为,我们可以在一些模糊的地方替他推脱一二,绝对不会有太重的判责。”

    看崇祯帝有点犹豫,高起潜再言道:“皇爷,奴婢听过一句话,叫作玉不琢不成器。周巡抚虽然善战能干,但毕竟还是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郎。此刻高居巡抚一职,难免会有点自鸣得意之状。如果不趁势敲打一下,等到将来他犯下更大的罪责,皇爷就是想救他恐怕也不能了。所以,奴婢以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借此机会也让他明白这大明的天下是陛下的。先问罪于他,之后皇爷再给予他重用。这样,不正可以让他全心为皇爷效力吗?”

    崇祯帝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表示认同。

    对于周显担任登莱巡抚一职,很多朝臣早已不满。此次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如若再行封赏,还真不知道如何安置他?正可以借此机会,好好的敲打他一下,打掉一些他的锐气和浮躁,好好的沉淀一下。

    “好吧!朕打算将周显暂时调回京师,以配合彻查此案。至于登莱巡抚一职,暂时就由曾化龙接应吧!”

    高起潜躬身拜道:“皇爷英明。但杜公公死后,登莱那边还缺一个监军,皇爷是不是也应该派个人前去?”

    “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高起潜连忙跪下道:“如若皇爷信任奴婢,奴婢愿意亲自前往。”

    崇祯帝想了片刻,最终摇头道:“算了,你还是留在京师吧!诸事需要你来处理,朕离不了你。而你对此案也最为清楚,到时候你也参与审查此案吧!至于登莱那边,之前方正化之前去过莱州一趟,对那里也比较熟悉,就让他前去吧!”

    高起潜脸上闪过一些黯然,这一次锦衣卫前去登莱,发现周显除了派人私自出海之外,还隐隐的做了很多违背朝廷法规的事情。如若自己能亲自前往登莱,说服几个将领投靠过来指责周显,将来弄死他将会变的轻而易举。

    但那些黯然之色,很快消失,换成了一副恭谨的模样。“奴婢一切都听皇爷的。”

    虽然不能前往登莱,但参与审查此案未必也会坏到什么地方去。周显毕竟年幼,性格难免急躁,如若在审问他的时候,故意说一些他所犯下的罪责,或许可以把他的这次罪责定死。这也是他极力说服崇祯帝彻查此事的主要想法。

    崇祯帝虽然暂时不会杀他,但去了官职的周显,自己有的是办法收拾他。高起潜心中冷笑,小子,敢和咱家作对,看我这次怎么整治你。

    崇祯帝看高起潜神态恭谨,叹了一口气道:“在诸人之中,只有你这个奴婢可堪重用。现在国事艰难,你可要事事尽心,千万不要令朕失望。”

    高起潜双目含泪,跪下高声道:“陛下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崇祯帝点了点头,挥手让高起潜退下。

    文华殿内再次恢复平静,崇祯帝愣了一会神,转向王承恩道:“王大伴,朕听闻,高起潜和周显似乎之前有点小矛盾,此事是否为真?今日在殿内,他怎么一直帮着周显说话呢!”

    王承恩心中暗想,他哪里是在替周显说话呢!分明是想以捧杀周显让您彻查此事呢!至于到时候是个什么结果,谁又料的准呢!况且您的耳根子那么软,到时候一个暴怒,直接杀了周显,那高起潜不就赚大了吗?

    但这些话,王承恩不敢直讲,只是言道:“都是为皇爷效力的,哪里会有那么大的矛盾,恐怕所传的都是虚言吧!只不过周巡抚是皇爷爷一手提拔上来的,当时奴婢还记得,朝中有无数大臣反对,说他太年轻,难堪重用。今日看来,还是皇爷英明。如若当时您听了那些大臣的,哪里会有这么一场大胜仗呢!”他不失时机拍了崇祯帝的马屁,顺便也替周显说了一些好话。

    崇祯帝脸上闪出一股笑容,周显确实是他一步步提升起来的,先是莱州知府,然后是登莱巡抚。甚至当时让他进入榜单,最后钦点探花,这一切都是自己极力做的。想到这里,崇祯帝不禁有点自得,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识人之明的。

    崇祯帝得意的笑了两声,但突然又想到卢象升的战死和李自成的称王,心情又瞬间失落了下去。他向王承恩道:“替朕研磨,朕这就给周显写信。另外,将周显上的那个功劳薄也给我拿来。这次委屈了周显,但不能委屈了他手下的那些将领。”

    王承恩应了一声,连忙去拿。

    崇祯帝停了一会,最终拿起笔。

    先是给周显写了一封信,让他立即返回京师,将所有政务交给曾化龙,而军务交给黄蜚。

    接着,他在功劳薄上直接填写。升黄蜚为都督同知,林庆业为东江总兵,赵旭升、谈震彩为副将,李开升为参将,等等……

    一切职位的变迁,基本上是按照周显上书的功劳薄来披红的。而且凡是周显上书提议的,他全部应允。

第六百一十九章 周显叹形势

    周显收到崇祯帝的信件,心中吃了一惊。

    吃惊之处不在于崇祯帝让他返回京师,杜勋身为监军太监,而最终莫名其妙的死在登莱。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需要给崇祯帝一个交代。

    令周显万分吃惊的是崇祯帝对黄蜚的任命,都督同知。这个官职归属于五军都督府,大明正儿八经的从一品武官。

    祖大寿镇守锦州几十年,也不过是左都督,而都督同知仅比他低了一个档次。而黄蜚由一地总兵升为都督同知,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这个都督同知并非朝内奉养的那些虚官,而是真正的镇守一方,掌握着实权的留外大将。

    这样优渥的待遇,在明末不能说没有,但极少。而且担任都督同知的,一般是出外领兵的文官兼任。由黄蜚这样一个武将直接升任,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而除了他之外,林庆业升任为东江总兵,赵旭升和谈震彩被提升为副将,其他的五营将领都有所封赏。可以说,除了周显,这是个全赢的局面。

    虽然周显知道崇祯帝此举有鼓舞士气的作用,但从他内心讲,这一系列的封赏来的有点不是时候。尤其是在卢象升战死,洪承畴被俘,大多数在宁远的明军将领都担着戴罪立功这个负担的前提下。

    毕竟,真正与满清对决的主力还是在宁远。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难免会使一些将领心中生出不满。

    随着这一份封赏到达的,还有两个讯息。

    一个是李自成攻破了开封,称新顺王。

    另一个崇祯帝完全放弃了与满清在辽东的主力对决,下令全军回撤。调唐通、白广恩、马科三总兵前往陕西,只留下李辅明率领治下领兵防守塔山,吴三桂镇守宁远。曹变蛟因为兵力折损严重,且最清楚松山苦守近年的全部情况,被崇祯帝调回京师询问详情。

    看到这里,周显不禁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担忧。

    或许在很长的时间内,明清都不会在辽东大动干戈了。明军要全力应对李自成,而清军要平定察哈尔部的叛乱。

    如果让清军彻底剿灭了察哈尔部,那复州一线的自军的情况肯定会坏很多。而这个只能暂时交给黄蜚去应对了。

    三天前,夏舒返回复州,带回了六百多个从松山城中逃出的百姓或士卒。但这些人中,没有夏承德。

    而他带来的真实消息是,多尔衮在阿济格被卢象升斩杀,而明军又撤回塔山之后。暴怒之下,下令将除洪承畴外,被俘明军中守备以上,不愿归降的官吏近百名全部处斩。而洪承畴被他押往沈阳,献俘皇太极,生死不明。

    比起这个,周显更加迷茫的是中原的战事。李自成拿下了开封,这个在真实历史中完全没有发生的事情,接下来他会怎么办?

    短期内肯定是扫荡中原,拿下整个河南。但之后呢!是南下襄樊,夺取湖广。还是西上进攻陕西,进而威胁京师。

    这两个方案无疑都是可行的,湖广为大明的粮仓,占领了它无疑可以狠狠的打击大明。而陕西不仅是李自成的故乡之地,还可以从地理位置上威胁京师。毕竟除了陕西的孙传庭部,大明再无一支兵力可以抵御农民军。

    按照李自成称王,宣告大明无道的做法来看,他进攻陕西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口号已经喊出去了,必定要付出一些行动。否则,怎么引起天下人的响应?

    但南下进攻湖广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孙可望南出南阳进攻襄阳被马祥麟击败之后,向东转入江淮平原。在那里,他与大别山中的原左五营将领贺一龙、马回回合兵一处,四面征伐,连战连胜。连陷舒城、六安等地,实力大增。

    在攻克庐江之后,在徐以显的鼓动下,孙可望开始在巢湖训练水军。宣誓要渡过长江,直破南京。之后,他又击败了黄得功和刘良佐所率的官军,一时间江南大震,朝野震惊。而这件事就发生在李自成围攻开封之时。

    孙可望之所以能屡战屡胜,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官军主力被李自成牵制在开封周边,无暇顾及于他。

    但这样的好运随着左良玉返回武昌而彻底结束。左良玉虽然经过朱仙镇惨败,但手下尚有近两万士卒,而且都是善战的精锐士卒。

    在崇祯帝的严令下,他以自己直系士卒为主力,又在武昌招募了数万新卒,乘船沿长江一路东下,双方最终在巢湖口遭遇。

    在左良玉和其他部官军的大举进攻下,孙可望所率的农民军先败于水上,又败于庐江,紧接着在六安再次惨败,最后狼狈向北逃窜。直到退到容易坚守的大别山区,才逐渐稳住阵势,和左良玉沿阵对峙。

    孙可望经此惨败,兵力折损沿重。最主要的是,张献忠留给了他的两个军师徐以显和潘独鳌在撤退过程中先后死于乱军之中。自此,他这一部人马再也没有一个可以替之谋划天下全局的谋士。

    除此之外,贺一龙战死之后,人马被孙可望吞并。马回回因此而产生担忧,率部奔入安徽和河南的交界处,使孙可望的情况更加凄惨。

    但官军也因为连续作战,战力锐减,且被孙可望牵制在江淮之间,动弹不得。

    因而,此刻在湖广,除了镇守襄阳的马祥麟之外,官军更无一部可靠的人马。在这种情况下,李自成也很有可能南下,以夺取湖广这座大明的粮仓。

    西进陕西要的是名,南下湖广要的是利。

    李自成到底会如何选择,周显此刻完全摸不到头脑。毕竟在原有的历史中,李自成是在夺取湖广之后,才称的新顺王。接着郏县一战彻底击败孙传庭,然后才进军陕西,十分轻松了便拿下了京师,逼的崇祯帝慌忙自杀,大明王朝自此覆灭。

    周显再次叹了一口气,深感这蝴蝶效应太厉害了点,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有的轨道。自己未免也太命苦了点吧!

第六百二十章 登莱杂事

    周显乘船返回登莱,黄蜚亲自将他送到旅顺。

    看着周显上船,黄蜚抱拳道:“军门,一路保重。”

    周显点了点头,说道:“黄总兵……,哦,不,应该叫黄都督同知了。现在我这个登莱巡抚已经被免职,而且就算不被免职,论官职也已经低于你的都督同知。以后我们以平官相称,不必再如此客气。”

    黄蜚欠身拜道:“军门万莫如此说。黄某虽是粗汉,但尚有些自知之明。知道此次能连破清军,拿下金复二州,全得益于军门的精心谋划。我只不过是蝇附马骥,而至千里,实在是愧领此职。军门之大才,蜚难及其一二,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甘愿永久以属下称之。希望军门您能早日归来,我们再行破虏。”

    周显苦笑了一下,道:“托你吉言。复州这边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目前我们在辽东占取的这一隅,很可能关乎将来灭虏的大局。清军平定察哈尔部的叛乱之后,肯定会再次向复州发起进攻。就像我们之前反复讨论过的,复州可以舍弃,但金州一定不能失去。请你一定要小心应对。”

    黄蜚点头道:“军门放心。只要黄某活着,清军就不可能踏入金州城一步。”

    周显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最终反手从夏舒那里拿过来一个盒子。那里面装的卢象升送给他自用的一张弓和一把刀,他取出长刀,递给黄蜚道:“黄同知,这个是卢督师生前所用的长刀,他不久前就是用这把刀斩杀了阿济格。我想卢督师临死之所以将这把刀和这张弓送给我,是想让我替他完成灭虏的愿望吧!现在我将这把刀转送给你,希望我们二人今后同心协力,一起完成卢督师的遗愿。”

    黄蜚神色感动,单膝跪下接过长刀道:“谢过军门,属下绝对不会辜负这把刀的。”

    卢象升率八百骑深入辽东腹地,攻破锦州,一路西返,连破清军。他的遗物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了一些特殊的象征意义,没有哪个武将会不喜欢。而周显将它送给自己,黄蜚从中足可以看出周显对他的期待和信任。

    周显点了点头,告别离开。

    乘船半月,终于到达蓬莱水城,而这时距自己前往辽东已经半年有余了。

    在此之前,出征的将士已经有一批返回,主要的是谈震彩所率的仁字营一部和李开所率的勇字营。

    清军主力北调,又经历了锦州方向那样的惨败,短时间内是不会轻易来攻复州了。所以,周显可以大胆的将在金州、复州的兵力分批次调回来。等到休养完成后,再分部送过去。

    周显有意在今后将谈震彩和李开二人都留在登莱,一个驻守当地,防止被俘虏的众多清军和海盗作乱。另一个专门负责练兵,周显之前让曾化龙再招募一万士卒的计划,伴随着李自成攻取了开封,人数还要再行增加。

    最好能再增加五营,使总兵力达到五万之数。

    而养活这些兵所需要的钱,就是周显和曾化龙所要商量的事情了。

    周显连取两州,从旅顺、金州等地的府库中得到了不少现银和器玩,再加上刘廉等金州富户主动献出的和抄没满人的,总共高达百余万两。除去赏赐以及抚恤士卒的,还剩下近四十万两。

    周显自取了十万两,将剩下的三十万两全部交给了曾化龙,以补充登莱府库。而同时和他达成一致,出海行商那件事必须尽快进行,韩括所率的水师可以为那些行商海船保驾护航。他们可以去朝鲜,日本,南洋等等地方。除了辽东,任何地方都可以自由去。

    而辽东这块,周显决定交给了李丁和于七。

    辽东海岸山林密布,有各族猎户穿梭其中。药材、皮革、山参,甚至是树木,只要能贩运到大明境内都能翻上好几倍。

    这算是报答李丁之前对自己的支持。而之所以于七参与其中,主要是利用他于家私人的身份收集有关满人的情报,亲近甚至鼓动其他族的部众反抗满清。

    曾化龙对此没有意见,但提出南洋是郑芝龙的地盘,最开始最好不要让商船前往那里,与他发生直接的冲突。

    除此之外,曾化龙还提到了一个事情。之前侵入胶州的海盗海龙王段天柱在逃走之后,据说用大量金银贿赂郑芝龙,目前已经被郑芝龙收为已用,继续在南洋海域打劫那些没有悬挂郑家旗号的商船。

    周显心中隐隐发怒,在登莱地界杀了人,竟然还想着逃脱,这未免有点太看不起自己了。他将这件事放在心底,暂时同意商船不前去南洋的方案。但让曾化龙好好探查此事,看所传到底是否为真?

    曾化龙应了此事,答应会托在福建的亲戚打探消息。

    两人又谈论了好久,主要围绕怎样向皮岛的林庆业部提供辎重,如何练新兵,以及怎么更好的安抚境内的百姓等事情为主。

    最后看到一切都妥,周显便开始启程前往京师。

    夏承德死亡,夏舒心情郁闷,被周显留在登莱,陪护他的妹妹夏荷。他们在莱州建了一个衣冠冢,周显也去参拜了一下。

    本打算前往辽东的周泰也被周显暂时留在了蓬莱城。周显这次前往京师,不知多久才能返回,或者干脆就回不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就是一家之主,显然不能恣意妄为,再前去辽东去找谢迁。

    李自成攻破开封,接下来肯定就是掠取整个河南。待在豫南舞阳老家的父亲和长兄显然不太安全,周显让陈锋带几个人前去舞阳,劝说他们立即离开。至于他们接下来前往京师还是南京,或是前来登莱与周泰会和都没有一点问题。至少这些地方暂时是安全的,但就是不能再待在河南了。

    而周显则在安排好一切后,和锦瑟,还有几个亲兵一路西行,从陆路前往京师。

    这次到底是福是祸,周显现在还难以预料,但总感觉这一次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过关。死了一个监军太监,此事是大是小,关键要看崇祯帝的态度。

第六百二十一章 赵宇讨房

    周显从蓬莱城出发,途径莱州,在那里停留了两日。

    文志通、丁志松、俞百易等人一起前来拜访。

    文志通为莱州知府,为莱州诸官之首。

    丁志松因为周显推举,被崇祯帝任命为金州知府,即将前往辽东赴任。这是在刚收复金州之后设置的特殊职位,负责主管金复两州的一切政务。

    这件事有好有坏。

    好的是金复二州是大明新夺下的两州,天下人的目光都盯着那里。如若做的好,天下人都会看的到,对他未来的仕途将会十分有利,很有可能可以一飞冲天。而同理,如果做的坏,天下人也能看到,很有可能他那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还有就是,金复二州地处辽东,虽然清军这次惨败,但他们肯定会再次发起进攻。在那里担任知府,很有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也正是这个原因,朝廷内的大臣很少人愿意去这样的一个是非之地。

    要非如此,丁志松也不会轻易获得这样的一个职位。毕竟,主管金复二州的政务,又没有直接的上司统御,这就等于是一块法外之地。虽然仅是一个知府,但掌管的却是金复两州的一切政务,权力远远高于知府。

    丁志松对此感恩戴德,从掖县县令到莱州同知,再到今日的金州知府。正是在周显的一步步推举下,他才一步步的高升。

    俞百易是周显留在莱州负责管理火炮厂和船厂的主管官员,他向周显汇报了两处事情的进展。两个厂都已经逐步迈入正轨,目前所存的火器装备两三千人不成问题。周显正打算在将来组建一个全用火器的火器营,便吩咐他继续扩充当前火器的储备量。

    周显将几人送到院外,其他的人先后离开,文志通留到了最后。周显看周围再无旁人,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全部递给了文志通。

    文志通脸色微变,面露惊愕道:“军门,您这是……”

    周显淡淡笑道:“别激动,这不是给你的。这一次跟随我出征辽东的将士,战死者便有六千余人。他们都是些正值壮年的汉子,是一家中的顶梁柱,他们死后留下了无所依靠的寡妻弱子。虽然会有对应的抚恤,但这远远不够。这八万两银子是用来扩充六艺学院的,开办另一院,专门为稚子授课。凡是那些战死将士的子嗣,只要愿意进学的,都可以进入。”

    文志通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下官还以为军门在辽东那边发了大财,想要给我也分上一份呢!没想到却是为了这个。但军门放心,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周显同样笑道:“你倒是想的挺美。我已经和曾御史说过了,以后他每个月会从府库中取出一千两银子,专门用作书院的供养。所以,那些什么大儒、名师啊!你该请就请。而其他的各类书籍,该买的就买。银子的事情,不用太吝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可是让你万载留名的大事,上点心。”

    周显送走文志通,返回后屋,赵宇一个人在屋内摆了一满桌的酒食。旁边锦瑟嘟着嘴坐在旁边,而他带着那一副死皮赖脸的贱笑。看到周显,他急忙打招呼道:“周兄,怎么才过来啊!那些人真不识趣,这么久才走。要是你还不过来,我这个主人就直接撵他们走了。”

    锦瑟白了他一眼道:“什么‘我这个主人’,这宅子是二公子,只是让你暂住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赵宇笑道:“锦瑟妹子,你怎么说话呢!我和你家二公子还分什么彼此吗?我这马上就要大婚了,你说依我和周兄的关系,他能不送我一份大礼吗?我看这宅子就顶好的,反正你们一直也不住在这里,干脆就送给我好了。”

    锦瑟无限鄙视的看了赵宇一下,向周显道:“二公子,我先出去了。你可别上这个脸皮无限厚的无赖的当,无论他说什么,这宅子都不能给他。”

    看着锦瑟走出去,赵宇一直望着背影,啧啧声叹道:“这一年多来,锦瑟妹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而且还开始当起家了。周兄,你有福了,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娶过门啊!”

    周显脸色大窘,向外看了一下。

    锦瑟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接着快步消失在视野之间。

    周显坐到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缓缓道:“如果这次前往京师能够平安回来,我就娶她过门。”

    赵宇愣了一下,接着大笑道:“周兄,为这个,我们两人得好好的喝上一杯。”

    周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这次是我的失误,让她留在蓬莱,而没有安置人看家。你看到她脖子上的那条长疤没,是杜勋划的。如果我当时把事情考虑周全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赵宇眉头微蹙,叹了一口气道:“我说她怎么在这个季节,会穿那样高领的衣服,原来是为了遮盖住疤痕啊!姑娘家的都爱美,有这样的疤痕,难免会有点在意。但周兄,你也别多想,我看锦瑟妹妹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周显苦笑了一下,叹声道:“是啊!姑娘家的都爱美,但她又怎么会因这个而怪我?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赵兄,你刚才说你要大婚了,怎么回事?”

    赵宇笑道:“没怎么回事,就是新找了一个姑娘,是火炮厂的一个老师傅的女儿。看上了我的风流倜傥,英俊无比,死也要嫁给我。你说,我能不娶吗?”

    周显撇了一下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我?我看一定是你死皮赖脸的想要娶人家,然后被她老爹踹出来了无数次。最后真烦了,才同意将女儿嫁给你的。”

    赵宇哈哈大笑,说道:“还是周兄了解你,事情和你说的有点出入,但出入不大。他爹没有踹我,只是多要了一点嫁妆。说是要娶她女儿,必须有一栋大宅子,这不就是这栋吗?”说着,他还故意眨了眨眼睛。

    周显心中恶寒了好一阵,“你想要这栋宅子啊!”

    “哈!”

    “真的想要?”

    “嗯!”

    “你想要我也不给你。”

    “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归乡流民

    周显离开莱州之时,还是把那栋宅子的房契交给了赵宇。

    在金州,豪格调用了十多门红衣大炮,而最后在逃离过程中被周显俘获了六门。这六门中有一门是之前清军俘获明军的,但剩余五门都是清军自己铸造的。

    周显以前看明末穿越小说,都是在强调明军火器是如何的先进,如何的压制清军。

    但实际上被明军视为红衣大炮的神器是从葡萄牙进口的,而清军在崇祯四年便利用俘虏过去的工匠刘汉成功仿制了西洋火炮。而且他们还创造了“失蜡法”,化铸铁为铸钢,以复杂的退火、淬火程序处理火炮的不同部位,是铸炮工艺完全领先于明朝。

    明军虽然在有的军队中大规模装备火器,但就红衣大炮而论。在与清军的对决中,已经完全不占优势。

    可能很多人会问,为何不见清军大规模使用火器?甚至动用大量红衣火炮轰城。

    周显也想了很久,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因为他们蠢。

    在明末的军队中,除了个别强将率领的之外,其他的都如同纸糊的般。很多情况下,还未等他们动用火炮,明军就已经溃散投降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虽然知道红衣大炮是利器,但不值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进行铸制、运送。

    历史上,也只有进攻杏山、塔山的时候,清军才调用了大量火炮进行助阵。因为这些城池坚固,且守军顽强,久攻不下。

    火器是趋势,是将来的发展方向,但在前期却要投入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银。满清那些愚蠢的贵族们认为不值得,他们更推崇满清八旗的个人武勇,提倡以长弓、大刀、骏马夺取天下。

    而滑天下之大稽的是,在明末那个独特的时代,他们竟然成功了。成为问鼎天下,夺取中原的王者。

    实际上说满清的贵族都是蠢人或许也不太恰当,他们也有可能是太聪明了。

    他们满人有那么点人,而天下汉人却有那么多。他们之所以能最终夺取天下,靠的就是八旗兵的悍勇。如果推行了火器,一个不管多么瘦弱的汉人拿起火器就可打死一个精壮的八旗兵,那天下还能属于满人吗?

    所以,他们虽然意识到火器的厉害,但却以牺牲整个华夏的将来来换取满人的统治地位。他们禁止推行火炮,开行文字狱,禁海,通过一切可行的办法进行愚民。事实上,他们一直做的很不错,直到西方的坚船利炮轰开了中国的大门。

    而满清也在汉人的一步步觉醒中,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无论是哪个是真实的原因,都说明那股满清贵族的愚蠢。而周显既然穿越到这个世上,就不准许这批蠢人当华夏的主人。

    周显从辽东返回之前,就将一门满清仿制的红衣大炮运到了莱州,交给赵宇,让他开始铸造新的红衣大炮。

    现在他讨要宅子,周显把房契交给了他。但提出的条件是,他铸造出来的红衣大炮,射程要比清军的远,重量要比清军的轻,而还要比清军的耐用。要不然,这栋宅子自己在将来还可以收回。

    赵宇听后抱怨了几句,但在周显的威胁下满口答应。并同意还会改进燧发枪,让它的射击速度加快。

    得到了自己满意的回应,周显将房契交给他,然后就离开了莱州。

    出登莱地界,进入青州。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归乡的流民。有向东的,有向西的。再有不到半个月,便是秋收的季节了。

    这些百姓中的大部分都失了田地,但也有一部分是家中还有田地的。但遭荒之后,家里没吃的了,便在地上种上庄稼后出外流落,四处乞讨。

    有的幸运,在外地找到了能活下去的生计,便定居在了外地。但他们中的大部分却没有那么幸运,就在农忙时节返回家乡收割庄稼,或替家乡的那些拥有无数田产的富户当帮工,以换取一些吃的,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明末大部分流民都是失去田地的庄户,而土地兼并是明朝灭亡的一个最最主要的原因。

    所以,周显担任登莱巡抚之后所做的一项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减少土地的买卖,定三亩之上的土地买卖必须要经过官府的同意。

    这项政策的施行,到目前看效果还算不错。至少从登莱地区向外走的流民要远远少于归返登莱的,和往年的情况完全不同。

    但归乡之途却远远没有那么顺利。登莱遭荒,一般都向西逃。通过青州,向济南一带走。临近大运河的一线是山东最富有的地带,也容易讨到吃的。只要有吃的,就能活下去,这是最朴素的想法。

    但青州多山贼劫匪,以前有谢迁在,他规定只截富户,不截穷人。但他离开之后,就没了那些个规矩。只要看到人,就上去劫掠一番。

    而且,参与劫掠的不一定就是山匪,很多都是饿疯了的灾民。他们几个一股,十几个一团,拿着菜刀、甚至是棍棒,抢劫了和他们一样是穷鬼的流民。

    得到一点吃的,那可以乐活好半天。得到一些金银,那更是要谢天谢地。而且这种现象不止青州一地,在整个北方大地都在不断的上演。

    在这个乱世,能活下去的贫民都是些狠角色。

    李自成为什么被打散了无数次,又能很快的恢复实力。就在于这世间的流民实在太多了,不知道何时会饿死在路上的普通百姓,你给他一口吃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你干。而现在李自成称王了,这些流民有了归向。

    可以预期,在接下来的很短时间内,李自成的实力还能壮大一番。因为将有无数找不到活路的流民前去投靠他,而李自成如若能让他们活下去,这批人将有很大一部分人会成为他帐下的士卒。

    在这个时代,李自成显然是那些流民更好的选择。尤其是在他已经称王,即将夺取天下的时候。毕竟豁出去一条命,或许今后就可成为开国元勋。这样的千载难逢的机会,流民中那些不认命的英豪岂会不抓住?

    这是一个乱世,而且即将开始新一轮的大乱,谁也无法预料到底谁会笑到最后。但不安于现状者的机会往往更大一点。

第六百二十三章 济南游逛

    周显一行包括亲卫在内共计二十人,一路向西,沿途遇到拦截的大小匪贼就多达十几股。等到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周显他们只能尽量的沿着官道行驶,并在刚入夜时分便找寻客栈休息。

    路程忐忑,行程缓慢。

    只不过这种情形,在进入济南府之后便有了改变。作为山东的省府所在地,且运河沿岸最富裕的一府,济南府的情况要比其他地方好上很多,流民的数量也少上很多。

    周显在九月初进入济南城。这座在四年前历经兵灾的城市虽然繁荣程度远不如昔,但一切都在恢复之中。

    四年前,满清第四次入关。虽然多尔衮那一路被卢象升阻于高阳,但岳托所率的那一支却突入山东,最终攻破了济南城。

    德王朱由枢被俘,城中文武官员被屠杀殆尽。清军一把火将济南城烧成了废墟,然后将城中所有青壮强掳回辽东为奴。这件事后,济南繁荣不在。但经过这近四年的恢复,总算有了一点原来的样子。

    本来在原有的历史中,满清在攻破松山之后,会进行以掠取运河两岸为主的第五次入关。时间上正是在这个时候,但这件事至少在今年是不会发生了。

    第五次入关的主将阿巴泰死在了金州北河中,而清军实力也随之大损。再加上目前察哈尔部的叛乱,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满清可能完全自顾不暇。

    周显来到济南,按照常例应该去拜访当地的主官山东巡抚。去了府衙后才知道,前任巡抚王永吉被调往京师,而新的巡抚邱祖德还未到任,只有一个左布政使在主持一切。周显停留了不一会,便告辞离开,并且婉拒了对方想要将自己安置在府衙内歇息的打算。

    回到预定好的客栈,周显拿出一百两银子交给章怀。他是周显的亲兵的副首领,地位仅次于夏舒。“兄弟们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这一百两银子是我犒劳大家的。我们会在济南城停留三日,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章怀接过,躬身施礼道:“属下代兄弟们谢过军门。军门这几日想要去哪里,要不要属下派两个兄弟跟您一起?”

    周显摆手道:“不用。济南城繁华,你们自己随意逛逛,不用管我。但是要在客栈内时时留下一人,以防到时候我找不到你们。”

    在客栈休息了一夜,周显精神饱满。一大早起来,便拉着锦瑟一起去逛济南城,

    先去看了大明湖,又去爬了千佛山,最后转到了趵突泉那里。

    到中午时分,看锦瑟似乎有点疲惫,周显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叫漱玉馆的休憩之所。专营茶水和各种吃食,类似于饭馆,而又非完全意义上的饭馆。

    这座漱玉馆位于沧院之内,在它的不远处便是位列七十二泉的漱玉泉。

    据一旁引路的堂倌介绍,漱玉馆是南宋女词人李清照的旧居,漱玉泉以及漱玉馆的名字都是因为她出的那部《漱玉集》而得名的。踏春时节,无数士人学子都会来到此处欢饮唱对,热闹非凡。

    堂倌给周显找了一个位于二楼的雅静房间,透过窗户,正可以看到远处的美景。

    跑堂连报出十几样菜。周显让锦瑟自己点,但她点了两样热菜便不再点,周显又加了糖醋鲤鱼和一品豆腐这两个鲁菜的特色菜品。

    堂倌看周显点完,问道:“公子,您喝茶还是饮酒?”

    周显笑向锦瑟道:“锦瑟,你有口福了。早就听闻,用趵突泉的泉水泡的茶为茶中一绝,来到此处一定要品上一品。”说着周显转向堂倌道:“不知道贵店中所用茶叶为哪一种?而这水是否为趵突泉中所取。”

    堂倌尴尬的笑了一下道:“这恐怕要令公子失望了。这泉水不是从趵突泉所取,而是最近的漱玉泉。但公子放心,这漱玉泉泉水凛冽,滋味一点不输于趵突泉。茶叶倒是有很多种,只不过当地的士子都喜欢本地茶,尤以日照绿茶最受欢迎。”

    周显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吧!另外,如若店内有什么瓜果甜品,也给我上一点。”

    “得了,马上就给您送上来。”

    没过多久,跑堂的用托盘先送来了一壶茶和几样添点,其中还有一盘青枣。

    周显自己倒了一杯,又给锦瑟倒了一杯,缓缓饮着。茶水绿莹莹的,像刚落入水中的蓝色宝石。茶香并不浓烈,只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入口轻绵,十分清冽。看来堂倌的推荐不错,的确算是好茶。

    锦瑟双手捧着茶杯,偷偷的看着周显,一言不发。

    周显放下水杯,望向她道:“怎么了?到济南之后,我发现你情绪就一直不高。今天这么好的天气,那么好的风景,看你一点都没开心起来。”

    锦瑟犹豫了一下,问道:“二公子,我听章大哥说。这次回京师,是皇上招你回去的,是为了彻底查探杜公公死亡那件事情?”

    周显笑道:“你担心这个啊!杜勋是韩勇杀死的,和我又没多大关系。回到京师最多问询几句,走一走过程,然后就没事了。”

    “但……但是我听章大哥说,这件事情挺严重的。他说杜公公是內恃,还是监军,朝廷一定要问罪于你的。”

    周显心中骂了一句章怀你这个大嘴巴子,轻轻笑道:“我还是太子的陪读,大明的登莱巡抚呢!别说不是我直接杀死了杜勋,就算是我直接杀死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知道我和太子的关系有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替我求情的。你没看到来到济南城后我和你一起游山玩水吗?就是没什么可担忧的,要不然我哪里会有这个心情。”

    锦瑟听周显说到这个,完颜一笑道:“可能是我多想了,二公子的确是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

    周显嘿嘿笑道:“是的啊!你把心放在肚子里面。出来玩的时候就开心一点,别那么胡思乱想。等等,我们再去逛逛济南的商市,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没?”

    “啊!还逛啊!”锦瑟哀叹了一句。

第六百二十四章 漱玉馆题字

    也不知道是走的饿了,还是这家店的东西实在太好吃。四样菜,两个人吃,主要还是周显一个人,竟然吃了个满盘干净。

    周显最后轻轻的拍着肚子,笑着道:“终于吃饱了。茶也好,菜也好。如果以后有机会,我还要来这里吃。”

    锦瑟蹙眉点头道:“是好那么一点点,但这价钱也太贵了点。二公子,等我学会了这几样菜,天天做给你吃。”

    周显笑着道:“锦瑟,你知道吗?开饭馆的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尝一道菜就想着怎么做出来?导致他们连回头客都没有一个,最后被迫关门。”

    锦瑟轻轻笑了一下,脸色红润,十分动人。

    周显下去结账,账房先生快步迎了上来,笑言道:“公子仪表堂堂,一看就非凡人。我们这店建在易安居士的旧居之上,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常有士子前来,在店内的墙壁上留下一二墨宝。我们掌柜知道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定下了一个规矩。凡是愿意在店内留下墨宝的客观,饭钱只用付八折就可以了。我看公子文雅,必定也是个读书人。因而我想问一下,公子是否有兴趣留下一副墨宝?”

    周显还未说话,锦瑟却迫不及待的说道:“二公子,写啊!只几个字便能少付两成的饭钱,为什么不写啊!况且你的字又不丑。”

    周显无语的摇了摇头,有这样埋汰自己的吗?什么叫不丑,自己那写的叫有特色。周显转向那位账房先生问道:“老爹,我在楼上用饭之时,隐隐听到远处有一些朗朗之声,附近是否有一家书院?”

    账房先生愣了一下,尴尬笑道:“这附近的确是有一家书院,而且里面的学子经常来这里饮食相聚。公子这么问,是他们的读书声打扰到您了吗?”

    周显笑道:“这个倒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那烦劳先生准备一下笔墨,我也写上一些东西。如若不好,还望您能够见谅。请问,是在那张墙壁上写字吗?”周显指了指正对着店门的那张墙壁。

    账房先生笑着点了点头,连忙让人准备笔墨。

    墙壁上写满了各种墨宝,内容有诗有词有赋,还有的仅是几个字,或者是一句话。字体也各有不同,好的可以当书法看,而坏比涂鸦好不上多少。

    周显在墙壁上找到一处空白的地方,站定后,他略微想了想。一手提笔,挥洒而下。

    他的字的确如锦瑟所说的那样,不丑,但也说不上如何出彩。平时他练的都是楷书,端端正正。但在此刻,他写的字体却是草书,一挥而就。

    写完,周显将毛笔放入砚台上。付了饭钱,随后离开。

    账房先生从自己的位置挪过来,看向那墙壁,只见上面写着。

    每逢国之大难,必有豪杰挺身而出。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倒。前后汉终军,弱冠戏虏请长缨;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后有宋祖狄,击楫渡江,北伐中原;岳武穆,举枪破敌,克复中原。

    直至今日,国破若累卵,羽檄急争驰。却为何鲜见大明千万士子振臂一挥,急赴国难?何也!朱子坐谈,儒生论道,闭门读书,无益于世。岂不知太平之时千金笔,不敌战时落尘衿。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投笔从戎今日事,从军为将当此时。报国杀敌净胡尘,誓扫东虏不顾身。死当马革裹尸天下仰,生亦万里封侯笑四方。借此告天下读书之人,莫要做那些空谈腐儒,所学无所用处,纯属误国。

    账房先生看完,啧啧叹道:“这公子口气真大?这么点年纪,就敢教训天下士人?”

    这时,一个看起来十分端庄素雅,年约四十的中年妇人从后侧走出。她听到账房先生的小声嘀咕,开口问道:“老吴,你嘀咕什么呢!谁的口气真大?”

    账房先生看到妇人,忙迎上去,满脸堆笑道:“掌柜的,您也过来掌掌眼,这是一个小公子刚刚写的。”

    那妇人看完,笑了笑道:“的确如你所说,他的口气真的很大,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只不过他所说的确有一些道理,我倒是很好奇那些学院士子看到这个后,会如何反应?对了,你说他是一个小公子?不像,这样的感悟不像是一个年轻人写的。”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道:“真是个小公子,看起来应该还不满二十岁。”

    妇人稍稍的点了点头,跨步离开,临走前说道:“留着吧!也好看看那些自命清高的士子到底羞不羞?被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用这样的口吻教训。”

    周显离开漱玉馆之后,询问了一下,知道济南东市最为繁华。想到离这里不远,便决定步行去那里。

    济南为山东省府,毗邻运河,南来北向的货物都经过这里。绫罗绸缎、文墨古玩,名家乐器等店铺林立,繁华异常。

    周显自己买了一些山东的地理图制和地方志,给锦瑟买了几件首饰。她自己挑的,看起来都很普通。周显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给她挑了一个黄金打造的凤钗。也不待她说拒绝,直接便让掌柜的打包。

    最后二人转到古玩街,周显打算顺便挑了几件玉器和文玩,算是回到京师的礼物。他转了一会,最终走进了一个叫“淘宝斋”的古玩店。

    掌柜的看周显提着大包小包,不用店小二,非常热情的亲自迎了上来。“客人,是来买古玩的吗?您想要什么,玉器,书画,还是其他的什么?”

    周显笑着道:“我不久后要前往京师,想给一些朋友带些礼物。玉器、古书画都可,只不过他们都是些文雅之人,东西的档次不能太低。但希望价格上,也不要太高。”

    掌柜满脸堆笑道:“客人您算是找对地方,我们店讲的就是一个物美价廉。不管您想要什么,绝对是物超所值,保您满意。您稍等片刻,我这就给您取去。”

    周显看掌柜的迈入后室,看来是打算取他真正的好东西去了。店小二给周显和锦瑟上了一杯好茶,请他们坐下。

    这时,外侧一个粗嗓门喊道:“掌柜的,大买卖来了,还不赶快出来迎客。”

第六百二十五章 节寰袁公行状

    随着声音一起进来的共有五个人。

    最前侧的一人身型粗壮,满脸胡须,腰间垮了一把长刀,那粗犷的喊声正是由他发出。

    他身后跟着四人,个个身姿剽悍挺拔,手中抬着两个大箱子,紧随着跨进了房内。

    周显看了看这几个人,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从他们的走姿和气势来看,这几个人不是军中士卒就是绿林大盗。

    不,应该就是军中士卒,绿林大盗是不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济南城的。

    带头的那人往椅子上一坐,示意他的四个手下将两个大箱子放在长案上,大声道:“掌柜的,这些都是老子们的宝贝,赶快掌掌眼,给我报个价。”

    掌柜不在,旁侧的掌眼先生连忙出柜,笑脸相迎道:“贵客稍等片刻,待老朽看一下。小贵子,还不赶紧给贵客上茶。”

    带头的那人翘着二郎腿腿,神情惬意。一边饮着茶水一边大声嚷道:“老小子,你可别想蒙老子,这些都是好东西。如若你不开一个好价钱,老子直接砸了你的破店。”

    掌眼先生这时候已经看了一会箱子面的东西,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出声道:“请贵客放心,我淘宝斋出价历来公道。只不过这些宝物,您都要卖吗?”

    “当然,要不然老子费那么大工夫抬来干吗?但是否要卖给你家,就看你们出价是真公道,还是假公道了。”

    “真公道,绝对是真公道。贵客稍等,我去请我家掌柜,让他亲自给您估价。”然后他转头向那位伙计道:“小贵子,好生伺候着。”

    看掌眼先生满带兴奋的跑向后院,周显不禁对这几个人带来的东西有点好奇。向那位带头人道:“老哥,您的宝贝能否也容在下观看一下?”

    那人好像在此时才注意到周显,微微审视了他一下,笑道:“原来你小子不是店内的伙计啊!看吧!看吧!哪有卖家不允许买家看的道理。如果你想从其中买一些也可以,只要价钱比掌柜的高。”

    说着,他扫了一下站在周显身后的锦瑟,突然双眼一亮。舌头向上泛着舔了舔嘴角,露出贪婪的的眼神道:“好漂亮的小娘。小子,能不能把这小娘卖给我,价钱随你开。”

    锦瑟满脸通红,紧紧躲在周显身后。

    周显淡淡笑道:“你就别想的,我开的价钱你出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了几声,不再理会周显,但眼光却一直不离锦瑟。他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喝光,大声喊道:“小二,上茶。”

    周显拿起最上面的一幅画,放在长案上缓缓展开,顿时有点愣住了。

    这副画名为《潇湘图》,他曾经在故宫博物院见过,是五代南唐董源创作的设色绢本山水画。这副画作无作者款印,明代大家董其昌得到之后,根据《宣和画谱》中的记载,定名为董源的《潇湘图》。

    后来,这幅画被袁枢所得,上面自跋“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得于董思白年伯家”,思白是董其昌的号。

    但现在因为周显的穿越,事情发生了一些改变。上面依旧有袁枢的跋文,只不过时间有点改变,上写的是崇祯十五年八月。

    而正因为这个跋文,周显确定这幅画百分之一百是真迹。因为时间上对的上,这幅画一个月前还属于董其昌的家人,哪个造假者会添上袁枢的跋文。也就是说,袁枢得到这幅画刚满一月,而它现在却摆在古玩店的店内,被几个军兵贩卖。

    周显又拿出旁侧的一个册子,上面写着《节寰袁公行状》。

    节寰为明末大臣袁可立的号,他是明末少见的清官廉吏和干练之才。主持辽务多年,参与并指挥明清战争,策反收降努尔哈赤的女婿刘爱塔,又名刘兴佐,引起满清高层的极度混乱。可以说登莱自设巡抚一来,前后共历十数人,唯有他可以说是不负所托。

    后来,历时十八个月的登莱兵变结束,他经营多年的登莱防线完全崩溃,而心力交瘁的袁可立也病逝于老家睢州。

    董其昌曾担任大明的礼部尚书,无论是和袁可立,还是他的儿子袁枢关系都非同一般。在袁可立去世两年后,董其昌以八十一岁高龄,撰写了《节寰袁公行状》四册。分为元、亨、利、贞,讲了袁可立的家世和生平。一年后,董其昌去世。

    后,睢州兵变,高杰被许定国所杀,清军进驻中原。袁枢在无力改变现状,最后选择绝食而死。

    但有关《节寰袁公行状》的故事却没有因此而结束。

    清军入关,憎恨袁可立,不遗余力的贬低他的能力和功绩。

    在袁可立去世五十年后,清朝开馆延修《明史》。

    因为在仁祖反正期间,袁可立曾上《请讨篡逆疏》严词斥责朝鲜世君篡权,目无宗主并勾通倭寇的旧事。虽然最后因为明廷照顾大局而承认了朝鲜仁祖的地位,但这本奏疏却从根本上否认了他继承朝鲜王的正统性。

    此举引得了朝鲜君臣的忌恨。在清修《明史》的时候,朝鲜多次派出使者在康熙皇帝面前大告前朝袁可立的御状,并以重金贿赂修使官员改写前史。

    而袁可立策反刘爱塔的事情,一直被清朝视为耻辱,使满人认为有碍于他们一直自诩的“文治武功”而不堪其辱。在这两种态度下,凡是有关袁可立的史料全部被删减。

    一个主持对辽多年,并担任登莱巡抚,甚至被崇祯帝允许在老家开府的大明一品高官竟然未曾在《明史》中立传,只能说是千古奇闻。

    而《明史》,特别是明末清初的那一段。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也历来被史学家所争论。

    这还不算完,清乾隆大兴文字狱,时人陆时化的书画著作《吴越所见书画录》载有《节寰袁公行状》涉及到袁可立的事迹也被删减的面目全非,而作者险遭毁版和杀头之灾。而这件事发生在袁可立去世后的一百四十多年之后,满清皇帝内心对袁可立的忌恨可见一斑。

第六百二十六章 买卖生意

    到了清末,光绪帝师翁同龢考证睢州袁氏旧藏南宋《松桂堂帖》时,竟因为资料过于匮乏而将袁可立之子袁枢和袁可立之孙袁赋诚误以为一人,写下了“其为一人无疑也”的千古学术错误。

    要知道,翁同龢虽然当官不怎么样,但历来以博学著称,而且对待治学极其严谨。他能犯下如此大的学术错误,只能说明满清在后世对袁可立的打压到了何等惊人的态度。

    从这一系列事情中,足见中华文明因满清入关遭受了何等程度的摧残。一个民族对另一个民族的暴力颠覆和文化毁禁是何等的严苛和狠毒?

    在明末,大部分官吏都是“重山海关而轻沿海”,唯有袁可立在担任登莱巡抚后大力加强海防建设。

    他去职后,毛文龙被袁崇焕擅杀,袁可立苦心经营的海防线的牵制形势逐渐瓦解。致使满人敢于倾一国之力大举犯明,国事日见艰难,从中可见袁可立的先见之明。

    周显因为历来敬佩袁可立的战略眼光,对他的生平知之甚多,知道眼前的这些东西都是其子袁枢收藏的。

    袁枢政治才能远逊于袁可立,一般被人看为书画家和收藏家。他家中的大部分财物都被他用来购买各种字画,藏品巨富。

    而这样对书画如此痴迷的一个人,怎么会将自己在一个月前刚得到的《潇湘图》和记载自己父亲生平和功绩的《节寰袁公行状》拿出来卖呢!

    这时,掌柜从后院急急忙忙的跑来。看到周显正在看箱子面的东西,脸色微变,狠狠的瞪了那掌眼先生一眼。意思是,你怎么不看好他?这明显是抢生意的。但瞬间满脸堆笑,向周显道:“公子,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入内房看。”

    周显摆了摆手,笑道:“我看这位兄台带来的东西也挺好,我就打算买这些了?”

    掌柜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在心中大骂了一句周显,但表面上仍满是笑意,刻意放低声音道:“公子,没有这样的规矩。我店内是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让别人做生意的地方。您看这样好不好,您稍等一会。我和这位贵客谈好了生意,您再从我店中买。我保证,在价钱上我可以做出很大的让步。”

    周显笑道:“掌柜的,我这可是为你好。刚才掌眼先生看了半天,难道看不出这是睢州袁氏的藏品?依袁伯应的性情,怎么会把它们贩卖,而是还是在济南。这一批东西一看就是抢劫来的赃物,我劝你最好别要。以免到时候钱没赚到,反而吃了官司。”

    掌柜的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下掌眼先生。

    后者脸色微动,轻轻的点了点头。

    掌柜的长吸了一口气,向周显笑道:“公子,店铺讲究的是买卖,有人卖,我就可以买。至于中间的那些曲曲折折,如若我都去计较,还什么都怕,那我干脆就直接关店好了。而且,公子怕我吃官府的官司,难道您就不怕吗?公子,看您也是识货之人,您看这样好吗?如若您真喜欢这些东西,就容我先把这些东西谈下来,然后我们慢慢商议怎么分?”

    周显心中暗叹“真是好一个奸商”。他这分明是想安抚住自己,然后把这批东西低价从那人手中买过来。至于后来卖不卖给自己,怎么卖?那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周显脸上不改笑意,身子前倾道:“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官府的人,所以不怕吃官司呢!”

    掌柜的愣了一下,接着轻声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是官府的人?你家中的长辈倒是有可能……”

    那掌柜顿时止了声,心中暗叹一句不好。这小子很有可能认识官府的人,他这分明是在威胁自己。如果自己不把这批东西让于他,他就去官府告发。掌柜的额头上又有一层细汗冒出,他用袖团擦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领头汉子听二人声音都低了下去,心中暗想他们不会是在坑自己吧!他大声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不会是想故意压低价格吧!我告诉你们,这批东西我提前问过价了,没有五十万两银子,休想让我卖给你们。”

    掌柜的脸色一愣,这些东西的确都是好东西。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个年头是乱世,愿意出巨资购买这些书画的少之又少。

    五十万两白银,肯定是那人的虚报,但至少说明他知道大概的行市。最后即使谈下来,这个价钱也不会太低,虽然自己仍有很大的赚头。但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也有很大可能会最后烂在自己手中。

    再想想眼前这个年轻人刚才的威胁,掌柜顿时感觉这笔买卖风险有点大,利润也没有那种高。不如不做,因而他心中暗自萌生了拒绝之意。

    周显笑向那领头汉子道:“兄台,你问过价了,但你为何没把这些东西卖出去?我们把一切都挑明吧!因为这些东西来路不正,是睢州袁氏的藏品。以袁氏在朝野民间的威望,接下来官府肯定会尽力追查此事。所以,大部分商家只是给你报了价钱,但没有人敢买,或者是以很低的价钱买下。不知我说的可对?”

    那领头的听完,脸色大变,唰的一下抽出腰间长刀,色厉内荏道:“你小子说什么,老子的东西来路不正,瞎了你的狗眼,这些都是老子祖传的。什么袁氏的,老子不认识。还愣着干吗?都抬走啊!”

    他的那四个手下上前,就要抬走箱子。

    周显看他反应,知道自己所猜为真。他站起身来,“砰”的一声将箱子用力关上,左手按在箱子上,笑吟吟的看着那领头的。

    那领头的暴怒,长刀指向周显道:“你小子想要干吗?”

    周显缓声道:“这些东西我想要,也敢要,但价钱上你要让利。二十万两白银,我替你解决这个麻烦。至此之后,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

第六百二十七章 抢劫

    锦瑟双手环抱着那副《潇湘图》,就像抱着一个孩子,动作轻柔到了极点。她看着在一边走路,一边翻看那册《节寰袁公行状》的周显,眼神中满是不解道:“二公子,以前没见过你对古画感兴趣啊!你难道真的打算用二十万两银子买那些东西吗?”

    周显合上册子,问道:“我们现在有二十万两白银吗?”

    锦瑟愣了一下,眼睛闪动,“是的啊!我们根本就没有二十万两白银,那您刚刚还和那人约定,说要……”

    周显笑道:“骗他的。那些东西显然是他们抢来的,我怎么可能去买?只不过是先稳住他们,再寻求机会将那些东西从他们手中弄过来而已。只是现在我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得到了这批东西的,所以只能用一万两银子先买下这副画和这张册子。这就等于预付了定金,他们今天晚上必定会去约定好的地点。这样一来,我便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好一切,坐等他们自己落网了。”

    锦瑟“哦”了一声,说道:“二公子,原来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啊!好狡猾。”

    周显用册子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头道:“怎么说你家公子呢!我这只是替天行道,拿回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锦瑟哎呀轻叫了一声,“二公子,疼。”

    周显用手揉了揉她的头,柔声道:“这件事远比你表面看到的要复杂很多。今晚你就好好的待在客栈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一切都听从我的安排。”

    锦瑟看周显说的严肃,轻轻的点了点头,问道:“二公子,会有危险吗?”

    周显摇头笑道:“怎么可能,几个小贼而已,有危险也是他们有危险。走啦!还有一些事要提前做呢!”

    淘宝斋掌柜一脸苦愁的坐在那里,哀叹这么好的一笔生意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溜走。他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长叹,心中郁闷到了极点。

    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人似乎从背后碰了他一下。他下意识的仰头看去,正看到那个之前来过的领头汉子。后者如一尊铁塔般站在他背后,眼神冷冰冰的,犹如蛇一般。“贵,……贵客,您怎么又来了?”

    那汉子大咧咧的往椅子上一坐,沉声问道:“掌柜的,那小子是什么身份?”

    “我,我……不知道啊!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客人,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哦,原来是陌生人。掌柜的,你这家店应该开了很久了吧!在济南城中能随手拿出一万两银子的人应该没多少,你不会告诉我,你完全不知道他的一点底信吧!我劝你说话之前好好想想,这可是为你考虑啊!”

    那掌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道:“贵客,我的确不认识他,而且他肯定不是济南人。他曾对我说过他来我店中是为了买一些古玩送予他在京师的朋友,而且他似乎还是某一个朝廷官员家的公子,但这个我不能确定。”

    那汉子听完,略略沉吟了片刻,端起属于掌柜的茶水一饮而尽。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掌柜的,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我再带那批东西过来找你。至于价钱吗?就按那小的说的,二十万两白银。”

    待那汉子走后半天,掌柜才回过神来,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旁边的掌眼先生走过来,轻声问道:“掌柜的,那汉子的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还有另一批那样的好东西?”

    那掌柜长长舒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这群人分明就是一股强盗。他们抢了袁家的珍藏,现在肯定是又盯上刚刚那小子了。准备在交易的时候杀人劫财,然后再把东西卖给我们。这样一来,他们就得了两笔钱。”

    掌眼先生脸色微变,惊声道:“那掌柜的,我们还要买他们的东西吗?”

    掌柜的白了掌眼先生一眼,说道:“买,怎么不买?二十万银子能买那么多好东西,傻子才不做这生意呢!但我们要稍微防着他们点。老李,你明天一早去雇几个精悍的人,顺便打点一下衙门上。如若这几个人真想闹事,我们也能有所应对。”

    双方交易的地点设在城西的一座破庙之中,四年前清军入关时它被烧毁。庙内的和尚也全部逃散,后来也没有再重建,只留下几栋破殿,以及殿内破旧的神像。

    那汉子看了一下庙门口树上拴着的马车,向身后两人道:“你们两个留在外面,其他的人和我一起进去。”

    月光皎洁,星辰闪烁。

    周显正在看殿内的佛像,听到有动静。扭头望去,正看到十数人拥进庙内,淡淡笑道:“老兄,做生意又不是抢劫。没必要带这么多吧!还人人持刀,莫不是对我之前的开出的价钱不满意?”

    那汉子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不是也带了两个人吗?”他手指着周显身后的两人。

    周显道:“他们是我雇来的搬那两箱宝贝的,我一个人可搬不动?对了,老兄,那两箱宝贝呢!天色也不早了,让我们赶快完成交易,也好回去睡觉。”

    那汉子哂笑道:“宝贝没有。但你如果识趣,把银票乖乖留下来。老子心情好了,或许就不会再想着留下你的命了。”

    周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明火执仗的抢劫,你们还真是大胆。只不过什么时候连盗匪都敢这么轻松出入济南城了,就不怕官府吗?”

    那汉子轻笑道:“官府算个鸟。我看你小子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所以我不想要你的命。留在银票,我让你走。”

    周显道:“你让我走,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走?我今天不想走,而你也走不了了。”说着,周显两根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一个响亮的唿哨。

    从废屋、墙头、门口顿时冒出十多人,个个手持弓箭,瞄向在院内的所有人。而周显身旁的两人也抽出长刀,护住周显。

    周显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淡淡笑道:“看,现在不是我能不能走,而是你们能不能走的问题了。”

第六百二十八章 审问

    末代驸马正文卷第六百二十八章审问那汉子看到自己陷入包围,勃然大怒,持刀就砍向周显。他性情蛮横,看对面的架势显然是早有准备,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劫持周显杀出去。

    但他刚举起刀,就被一箭穿臂而过。他发出惨叫,长刀落在地上,其他人也不敢妄动。

    周显高声命他们放下武器。

    那汉子狠心抽出羽箭,大叫着让手下人抵抗,同时弯身去捡武器。

    周显一个亲卫上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长刀放在他的脖颈上,冷声问道:“找死吗?”

    “砰”,另一支羽箭射来,将另一个妄动的人射翻,鲜血顺着他的脑门流出。

    到这个时候,他们终于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和他们开玩笑。他们是真敢杀人,再僵持下去,对方真有可能将他们全部杀光。

    地上响起了噼里啪啦声响,他们丢下武器,放下了抵抗。

    周显命亲卫将他们全部绑缚起来,一个个的带进侧殿进行审问,而那个领头则被周显提到了主殿。

    殿内燃着一堆火,照亮了整间房子。

    周显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单膝跪着依旧满脸的不忿的领头汉子,笑问道:“一个经常抢劫别人的,反而被别人打劫了,这种滋味应该不好受吧!”

    那汉子冷哼一声道:“小子,我告诉你,你闯下大祸了。如果你这个时候放了老子,一切还可以既往不咎。”

    周显淡淡笑道:“实际上我很好奇,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可威胁我的。不过是几个烂兵痞,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那汉子脸色顿变,问道:“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当兵的?”

    周显笑着道:“走势,姿态,而且更多的我马上就可以知道。现在的问题是你说,还是由你的那些手下告诉我。”

    那汉子还在犹豫,这时一个亲卫走进殿内,低声向周显耳语了几句。

    周显听完,脸露惊愕,沉声问道:“你是刘泽清的手下,自己还是个游击将军。”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怎么,怕了?我便是刘右督手下游击郑隆芳。你赶快放了老子,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刘泽清被朝廷封为右都督,并任山东总兵。

    周显沉默了片刻,问道:“既然如此,那主使这件事的肯定就是刘泽清了。只不过袁家远在睢州,你们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刘隆芳看周显似在害怕,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开始讲述整件事情的经过。

    李自成称王之后,采用了五营军制,建立了五营,分别为中吉营,左辅营、右翼营、前锋营和后劲营,并分封了五个制将军。

    之后除留下刘宗敏所率的中吉营和袁宗第所率的前锋营留守开封之外,刘芳亮率领左辅营出南阳进攻襄阳一线,意图杀入湖广。刘希尧率领右营,携带李岩、刘体纯等人从开封出发南下,扫荡整个豫南地区。

    同时,一支虎李过率领后劲营东去归德府,进攻占据商丘而意图反叛的小袁营。而睢州城是归德府内的第二大城,且距商丘并不远。

    而袁枢那时正在睢州,但他已经被任命为浒墅关主事。

    浒墅关设立于明朝正德年间,距离苏州古城十二公里,是明代最著名的钞关之一。如果要做个类比的话,钞关像是现在的海关,是负责收商税的,只不过它大部分设置在运河两岸。

    河南总兵许定国和袁枢关系密切,在李过攻入归德之后,他认为睢州不可避免的将要遭受兵灾,便极力劝说袁枢立即前去赴任。袁枢最终听从了许定国的建议,但离开的时候携带了三大车他的珍藏。

    这件事被刘泽清得知,他刚刚败退到兖州府,正在大肆招兵买马。虽然从河南逃到兖州的富户让他好好发了一笔横财,但人的贪欲是无穷尽的,他把眼光瞄向了袁枢的这批宝贝。派了一批士卒扮作劫匪,劫了这批东西。

    但袁家有袁可立这杆大旗在,而袁枢又是朝廷命官。无论是在朝野、还是士林,袁家的地位都很高。

    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揭露出去,将给刘泽清带来无穷的麻烦。因而在得到这批东西后,刘泽清也不敢随意张扬。他将大部分藏在他的老家曹州,但考虑到军费紧张,他又派人将其中的两箱送到了远离兖州的济南府。

    济南繁华,且是距离兖州最近的第一省府,比较好找到买家。剩下的那些,他准备在过了这段风声之后,再运往京师或者江南去贩卖。

    周显听完,沉思了片刻,向章怀道:“让他们详细叙说抢劫的过程,并让他们签字画押。”

    郑隆芳脸色大变,大声吼道:“小子,你到底想干吗?难道你还敢惹我家刘右督,就不怕他将你碎尸万段。”

    周显缓缓蹲在身子,缓声道:“郑游击,我现在唯一搞不懂的是,你们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但所做所为和盗匪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丁点羞愧之心吗?”

    郑隆芳冷笑一声,言道:“什么羞愧之心,老子只知道听我们刘右督的,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显点了点头道:“忠心可嘉。这样吧!我们再谈一笔生意,你签字画押,然后把那两箱东西和我之前付给你的一万两白银都给我,然后我放你离开。”

    郑隆芳怒道:“你什么东西,敢要我们刘右督的东西?”

    章怀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斥声道:“不要脸的东西,别再蹬鼻子上脸。我家军门脾气好,老子可不是吃素的。”

    周显摆手制止章怀,向郑隆芳说道:“你回去之后给刘泽清带句话,让他三天之内把所有的东西返还给袁伯应,然后我就把你们的签字画押交还给他。否则,后果你们知道的。”

    看着有点发愣的郑隆芳,周显拍了拍手,站起身子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周显。虽然没有和你们的刘右督见过面,但他应该知道我。记住,三天啊!过了这个时间,整座天下都会知道你家刘右督是怎么扮作劫匪四处劫掠的?”

第六百二十九章 船游

    周显在得到他们的签字画押后,派章怀将除郑隆芳外的其他所有人送到济南府衙门,给他们定了一个偷盗的罪名。罪不大,但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之后,周显和另外几个亲卫随郑隆芳去了他们的住处,得到了那两箱古玩,然后依约放郑隆芳离开。

    在得知周显的真实身份后,郑隆芳就像一个斗败了的公鸡,再没半点气势。在临走的时候,甚至还向周显施了一礼,以感谢他的不杀之恩。

    等到周显做完这一切返回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

    看着双眼满是血丝的锦瑟,周显心中有点感动。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问道:“锦瑟,想不想乘船去游玩运河?”

    锦瑟奇怪的看着周显,不知道他一早回来又要发什么神经。

    随便吃了点早饭,周显没有休息片刻便带她出门,然后在运河渡口找了一个乌篷快船。两人以及周显的四个亲兵,六人一起乘船沿运河南下济宁。

    中秋时节,绿叶已经开始转黄。放眼望去,满目都是夺目的金黄色。虽不如春景之烂漫,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显坐在船头,脱了鞋袜,将双脚放在水中,靠着船篷闭目养神。

    锦瑟悄悄走向周显,河水平缓,不如海上那么颠簸,不会让她感觉到晕船。但她不会水,小船微微的晃动就让她感到害怕,所以一直待在船舱里面。

    周显感觉身上传来一股暖意,是锦瑟将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他抬头向她笑了笑,伸出左手。

    锦瑟犹豫了一下,抓着周显的手,慢慢坐到他的身边。

    周显转手取下那件外衣,给她披上,笑着道:“你也试着将双脚放在水中,很舒服的。”

    锦瑟脸色刷白,摇了摇头。

    只是在周显的一再鼓励下,甚至是强迫下,她才勉强脱下鞋子,将双脚放在水中。开始的时候,周显感觉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后来慢慢适应了,整个人也开始放松起来。甚至双脚挑动,不断荡起水花。

    在明末,虽然也有人缠小脚,但人数并不多,只流行于个别女子。周显穿越之后,偶尔看到锦瑟也开始缠脚,当时便训斥了她一顿,禁止她再缠。因而,她的脚没有那种畸形,在水中晃动,就宛如一个跳动的白藕。

    周显右手支着头,静静的看着她。

    锦瑟玩的欢快,扭头看到周现在正看着自己,脸顿时红了。连忙扭过头去,低头斜瞄向周显道:“二公子,你看什么呢!”

    周显凑近她耳朵,轻声道:“看你呢!”

    锦瑟瞬间直起了头,但马上又低了下去。双手紧紧的拉着衣角,从耳朵到脖颈全是红的。

    周显哈哈大笑。

    锦瑟恼怒的甩了周显一下,恼声道:“二公子,你逗我,我不理你了。”说着,站起来就要往船舱去。

    周显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她下意识的挣扎着,却被周显紧紧抱住,使她动弹不得。

    “听话,别动!”周显低声道。

    锦瑟脸色通红,不再乱动,但身体有点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感觉他怀中好温暖,让她舍不得离开。她偷偷向上看,正迎上周显灼热的目光,害羞使她连忙避开,又忍不住向上看。

    周显俯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道:“以后我会一直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伤害。那个伤疤,一点都不缩减你的美丽。”

    锦瑟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点了一下头,而将整个身体紧紧的靠在了周显的怀里。

    袁枢这些天度日如年。他从睢州出发,一路东行,准备前往从兖州济宁。从那里登船,沿运河直向苏州赴任。

    但没想到刚到兖州地界,便遇到了劫匪,多年的珍藏都被贼人抢了去。袁枢这几日屡屡前去找刘泽清,希望他帮自己找回这批珍藏。

    刘泽清虽然答应了此事,并派了一些士卒查探此案。但这都过去十多日了,一点线索都没有。而刘泽清最近这几天干脆不见他了,只找了一个幕僚应付于他。

    袁枢心如死灰,知道再找回的可能性已经不大。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便准备先去江苏上任,再拜托别人查探这批珍藏的下落。

    但他刚准备离开的时候,刘泽清突然找到他,说自己找到了劫匪的下落,并将大部分珍藏还给了他。

    袁枢大喜,赶紧清查了一遍自己的收藏,遗憾的发现少了两箱他最喜欢的。但现在的这种结果已远远超过他的预期,他大加感谢了刘泽清,并立即将这批珍藏运往济宁。

    而刘泽清更是亲自派了一些士卒,一直护送他到济宁城中。

    这一天夜里,袁枢送走那些士卒,歇息在济宁城的一间客栈内。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准备第二天便乘船前往苏州。

    这时,一个家仆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门,说道:“老爷,外面有个年轻公子,说他是南阳的周显,要给您送些礼物。”

    袁枢神色疑惑,暗想南阳周显,自己认识这人吗?他想了想,突然想起了一人,连忙向家仆吩咐道:“快快,你去请他进来。”

    不一会,家仆领着周显走进房内。

    袁枢连忙站起身子,拱手施礼道:“不知道尊驾可否就是周巡抚?”

    周显躬身还礼道:“正是小可。周某贸然来访,还请伯应先生能够见谅。”

    袁枢连忙再次拱手道:“周大人真是折煞下吏了。您能前来,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说完,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客栈而非家中,顿时尴尬一笑。

    周显上前扶住袁枢双臂,笑道:“伯应先生,此乃私访,就不要计较官场的那些俗礼了。我从济南急匆匆的赶来,口中干涩,能够坐下来讨伯应先生一杯清茶喝。”

    袁枢回过神来,连忙请周显坐下,并让家仆去准备茶水。

    这时,周显的四个亲兵抬着两个大箱子走进房间,然后向周显施了一礼道:“军门,您还有什么吩咐吧!”

    周显挥了挥手道:“我这里没别的事了,你们出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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