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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驸马全文阅读

作者:白马啸秋风     末代驸马txt下载     末代驸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情势6

    堵胤锡不知道邵宗元的心思已转了几转,继续为众人分析,“在山东担任巡抚之时,周显便私开海贸。要知道山东虽然地缘辽阔,但百姓众多,且因为地势问题而极易遭受水旱之灾。周显之所以能养活那么多百姓,以致在如此乱世,山东却基本上消除了响马横行的局面,就是因为海贸为之带来了大量财富。他用这些财富购粮、养兵、补助百姓,从而使山东局面愈加向好。黄左督就在山东,对这点应该十分清楚吧!”

    黄蜚默然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倒是沈廷扬开口道:“我大明要扩充军队,就必须有充足的粮饷,海贸是势在必行之事。只要有足够的工匠,所有类型的海船我都可以制造。而在南京,我也找到了一些郑三保下西洋时的海事图。远的可能不行,但顺利行到南洋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问题是海贸涉及利益太大,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若是最终财富不能流向朝廷,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邵宗元逐渐有些回过味来,这四人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海贸之事。扬州虽不临海,但却是南北东西货物的一个集散地,所有出海的货物都途径此地。他们大概也知道这点,因而才亲来此地和自己商议。

    看四人都看向自己,邵宗元扬声道:“诸位放心,但凡利于朝廷,有助于兴我大明,我邵宗元都将竭力而为。”

    堵胤锡笑着点了点头,“邵知府有此心,乃大明之幸。苍水,这件事由你谋划,就由你来说吧!”

    张煌言离座,向邵宗元拱了拱手,以示尊敬。然后他从怀中拿出一纸牒呈给他道:“学生来扬州已有数日,对扬州的情况做了一些探查。目前途径扬州的货物主要有两大类。一类是稻米,这是周显命人从南方各地购置,用来补充山东的粮食不足。多数通过运河运输,少数通过海路运输。另一类是海贸和西夷交易的货物,主要有瓷器、丝绸、茶叶这三大样。除此之外像字画、油纸伞、竹器、铁器等,只占了很少的比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邵宗元点了点头,“现在长江被隆武叛军所阻断,湖广之粮无法东来。我考虑到朝廷大军今后很可能面临缺粮的窘地,已经向朝廷上书,暂时中止与周显的稻米贸易。但到目前,还未有朝廷的回信。”

    堵胤锡道:“这件事圣上已有决断。与周显的稻米交易仍要进行,但数量上要减少到原有的三成。之所以如此,除了维持与周显原有的关系,不因彻底断粮而触怒他外,还有陛下的一份仁心在。山东之民亦是我大明的百姓,周显都能拿出大量钱赋来抚养百姓,我们岂能置自己的百姓于死地?”

    邵宗元微微点头,“陛下圣明,此事确应如此。”

    张煌言继续道:“海贸货物,瓷器、丝绸、茶叶基本上占了所有货物的九成以上,也是利润最大的三样。而且,周显派人和大明合作,对这三样货物施行分等,避免了商人之间彼此压价,使其利润更高。这其中的利润,有一成是以商税模式在扬州收取,为朝廷所得,这也是朝廷之所以和周显合作的基础。”

    邵宗元主持扬州,对张煌言所说的岂会不知?因为朝廷没有足够海船的缘故,大明只能仰仗周显。

    各地运来货物,在扬州进行品阶,然后转运到崇明岛装载到海船之上再运往南洋。大明能赚取的只有扬州的一点商税,之后的那些利润全部被周显拿去。

    虽然崇明岛为大明和周显共管,但少有大明的船队有远航的经验,最后还是靠周显。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朝廷缺少财赋,不得不与周显合作。但每次朝廷得两成,周显就得八成。此消彼长,终成灾祸。”

    张煌言点了点头,“邵知府所言极是,这种局面必须改变。欲行改变,学生以为有两样东西最为重要。一个是数量足够的海船,另一个是足够的有远航经验的水手。第一个沈侍郎可以做到,第二个就要靠邵知府您了。”

    邵宗元愣了一下,指向自己,“我?”

    张煌言点了点头,“先崇祯皇帝在时,南粮北运,多仰仗漕丁。后孙可望夺取扬州,阻断运河,致使大量漕丁没了生计,被迫从贼。后周显收复扬州,但因为这些漕丁彼此抱团,妄图把控运河水运而触怒周显。几个领头的被杀,很多漕丁被罚。周显又引山东难民南下,用他们顶替原有漕丁。可以说,多数漕丁都对周显十分不满。又朝廷创建水师,很多漕丁主动来投,就是因为这个。”

    邵宗元眉头微蹙,“你是想让我招募这些漕丁充当海运的水手?”

    张煌言点了点头,“是也!水运虽然并非海运,但这些漕丁人人都通水性,驾船本事了得。只要稍加训练,定可做到轻车熟路。只要有了海船和水手,我们便不必再依靠周显,就能尽得海贸之利。”

    邵宗元想了想,说道:“这个好办。我恰好知道一些漕丁领头的,可以让他们负责招募。却不知要招募多少?”

    堵胤锡接过话语道:“先招募三百人,要最熟练的,最好是掌舵的老把式。”

    邵宗元点头道:“下官明白。”

    堵胤锡道:“除了这个外,还有件事要麻烦邵知府。”

    邵宗元忙道:“堵大人不必客气,有什么话请直说。”

    堵胤锡道:“现在周显虽无意与朝廷为敌,但将来形势如何发展实难预料。我们必须早做谋划,尤其是在扬州这紧要之地。黄左督稍后会派遣一些兵将来此,邵知府可以将他们安置在府衙之内。除了保卫你的安全之外,还负责训练城内的士卒、衙役。不指望他们能战胜城内的三千山东兵,但至少应具有一战之力。如此,不管是将来抵御敌军来攻,还是北上克敌制胜,都会发挥大用。”

第一百二十二章 情势7

    说到这里,堵胤锡扫了邵宗元一眼,接着道:“另外,在扬州还要设立一结构,专司负责刺探北地的情况和拉拢心向大明的官员和将领。因为现在很多人不看好大明的将来,因而他们选择在隆武、周显、乃至满虏那里效力。但若是我们能击败闯贼,平靖南地,使局势有所改观,他们必将重新做出选择。若是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将来进军中原,克复旧京,中兴大明也并非没有可能。”

    邵宗元先行告辞,本欲留下部分亲兵保护他们的安全,但被堵胤锡所拒绝。他又问等他招募好了漕丁,该如何联系?堵胤锡说,到时候他们会主动来寻他。

    等邵宗元离开,他们四人也返回客栈。黄蜚叫了点酒肉,但堵胤锡没有什么食欲,他饮了一些酒,向张煌言道:“苍水,邵知府忠心可嘉,但应变稍显不足。我看你就暂时留在扬州吧!一方面协助他用最短的时间掌控扬州,让之成为将来我们出兵北进的前沿。另一方面也试着处理一些政事,对你将来定会增益颇多。”

    张煌言点了点头,“学生知道了,那南京那边?”

    堵胤锡道:“在朝内,有方密之协助陛下处置政事,郑森掌管禁军,白将军总领全军,应可确保无虞。况且扬州距离南京并不远,乘船一日便可到达。可以让密之和你保持联系,若是有事,你们二人商议着来。”

    张煌言点了点头,没再表示异议。

    黄蜚淡淡笑道:“苍水允文允武,都可称良材,有几分周督帅以前的样子。我手下有一猛将名叫薛去疾,有万夫不当之勇,正可以来此协助苍水。”

    张煌言抱拳道:“如此,便多谢黄左督了。”

    黄蜚摆了摆手,“先不要谢我。有件事,我却要苍水帮忙。”

    张煌言愣了一下,“黄左督请说。”

    黄蜚笑了笑,“也并非什么大事。我之次子汉锐不爱武功,唯爱读书,一点都不像我。现在年已十八,在家除了抱着一本书外什么事都不干。你说在这样的乱世,读再多书又有什么用?你们读书人不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我就想让他跟着苍水你长点见识。以防他读的多了,把脑袋都读呆了。”

    张煌言哑然失笑,“黄左督难道忘了吗?我可是妥妥的举人出身啊!”

    黄蜚摆手道:“你能样吗?能拉开四石弓的人,放在军中也是精锐。”

    看张煌言面露难色,堵胤锡笑道:“苍水,黄左督都这样说了,我看你就答应吧!”

    张煌言抬起头,淡淡笑道:“那就依黄左督。”

    黄蜚心中高兴,哈哈笑道:“那太好了。我从亲卫中挑出五十人给你,就当是你帮我照护犬子的回报。”

    张煌言抱拳致谢,没有多言。

    沈廷扬道:“堵大人,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去湖广了?”

    堵胤锡点了点头道:“我毕竟是湖广兵备道,这次奉何巡抚之令前来南京拜见圣上,已经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了。”

    沈廷扬蹙眉道:“但我听闻圣上有意将你留在南京,是你拒绝了。以堵巡抚之才,留在南京帮助圣上谋划不是能发挥更大作用吗?”

    堵胤锡苦笑着摆了摆手道:“留在南京和那些高官争权夺利吗?东林党的,浙党的,阉党的,北方来的,南方本地的,先帝派,新皇派。争个一年,争个两年,争到大明覆灭都不一定是个头。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外,那样至少可以做一点益国益民的实事。而且,湖广的天要变了。”

    看众人面带疑惑,堵胤锡道:“新传来的消息,左侯病重,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黄蜚脸色一变,“事情可属实?”

    堵胤锡点了点头,“前段时间,闯贼威逼武昌,圣上以杨御蕃为主,谈震彩为副,率近万士卒增援武昌。这个消息便是二人暗地派人传来的。”

    黄蜚皱眉道:“如此关键时刻,主将病重,唉!”

    堵胤锡道:“黄左督不必忧心,此事倒也没那么严重。”

    看黄蜚有点不解,堵胤锡耐心解释道:“在闯贼围攻南昌之时,满虏基本上同时起兵。虽然其兵分多路,有一些兵力是进攻周显的,但其主要的进攻方向却是闯军所占据的豫西。目前豪格所率的清军已越过崤山,深入到陕州,以及商州境内,甚至在南阳地区还出现了清军骑兵。在李自成得知消息后,已令刘体纯为将,率部分精兵北返南阳。”

    黄蜚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我听闻刘体纯只率了不到两万人北返,在武昌城外的闯贼依旧占优。”

    堵胤锡点了点头,“不错。但黄左督你久经战事,也应该知道一军之中,士卒有强有弱。敢战善战,无论何时都忠于主帅者,能达到三成已属难得。闯贼在南阳击败孙督帅后一路势如破竹,最终攻取京师,收纳降众数十万,但自军亦有些折损。后闯贼和满虏又连番对战,一路惨败,乃至连北地都完全丧失。兵力折损严重,士气低落,为免困死于中原,他这才在败于满虏后不久就率部南来,欲以此凝聚闯贼之军心士气。本来……”

    堵胤锡顿了顿,微微摇头苦笑道:“本来在荆州有数支朝廷人马,兵强马壮,且以逸待劳。虽数量不敌闯贼,但若与之死战,未必没有机会。但诸将心思各异,彼此相疑,刚一接战便一触即溃,倒真让李自成遂了意。但即使如此,闯贼也只是稍微恢复,与其鼎盛之时不可相提并论。”

    黄蜚想了想,感觉堵胤锡所说的还真的挺有道理。

    堵胤锡接着道:“左侯在武昌经营多年,城高墙固,粮草充足,且有精卒数万,再加上杨御蕃、谈震彩所率之近万援军。试问,以目前闯贼之能力,安能攻破武昌?左侯病重,但只要他在一天,左军就不会生乱。即使他逝去,只要左梦庚忠于朝廷,左军就能在武昌挡住李自成。”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左

    沈廷扬淡淡笑道:“还是堵大人你看的远,若非你当日极力说服圣上纳左氏之女为妃,这事会麻烦很多。现在即使左侯病逝,小左将军继承其侯爵,且拥国舅之尊,想来必定会全力襄助朝廷守住武昌。”

    堵胤锡摇头道:“我来南京之前,曾去拜访过左侯,和小左将军亦有接触。和左侯不同,小左能力低浅,性格怯弱,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都远远比不过左侯。即使他有心,恐怕也压服不了手下诸将。若是李自成倾力猛攻武昌,以小左之才,恐怕难以久守。”

    黄蜚皱眉道:“堵巡抚现在赶去武昌,是不是为了协助左梦庚守住武昌?”

    堵胤锡又摇头道:“是,也不是。武昌是必须坚守的,但我此去更多是为了试试能不能将武昌之兵权为朝廷所用。小左无能,但左侯手下之大将,如金声桓、马进忠、李国英、徐勇、张勇等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朝廷之危在于边帅示手下将士为自己的私兵,而非大明之士卒。因而每逢朝廷危急之时,他们首先想的不是为国尽忠,而是保全自己手中的兵力。我此次前去就是想修正这种风气,让大明之兵真正的为朝廷所用。”

    说到这里,堵胤锡顿了顿,额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但这并不容易。首先要稳住小左,分化拉拢左侯手下诸将,同时还要挡住李自成的进攻。我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只能先到武昌,再依形势而动。”

    听到此处,黄蜚犹豫片刻,张口道:“或许有一人可以协助堵大人完成此事。”

    看三人都看向自己,黄蜚淡淡笑道:“堵大人可否知道王世忠?”

    堵胤锡面露不解,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的确没听说过此人。

    黄蜚道:“堵大人久在南地,对北地的情况可能不太了解。王世忠,本名克把库,海西女真哈达部酋长蒙格布禄之次子。同时他还是女真叶赫部金太吉的妻侄,其妹也嫁给了蒙古察哈尔部林丹可汗为妻。”

    堵胤锡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我记得先皇在时还曾任命他为奉祀哈达,利用他的身份瓦解策反满虏部众,听说当时收效还甚好。”

    黄蜚点了点头道:“后来满虏在辽东完全立足,王世忠的作用逐渐变弱。而其又因为贪墨而被御史台举报,先皇虽然念起旧功而没有追罪,只是将他罢官。但王世忠此人很早之前便被万历皇帝收养,自幼长在宫中,花钱如流水,注定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后来跑到山东,说是可以帮助周督帅瓦解满虏,只求索要重金。”

    堵胤锡不知道王世忠还有这样的经历,好奇问道:“然后呢!”

    黄蜚嘿嘿笑道:“周督帅当时还真应允了他,并且给了他一定的自主权。可以说,当时一部分哈达和叶赫部女真俘虏愿意归降,却是有他的功劳。但他的错误就在于当他收降了一些女真俘虏后便自视甚高,将那些人集中收编,妄图自成一军。此举惹怒了周督帅,后来借向先帝送贺礼之名将王世忠送回了京师,将他手下的士卒全部打散重编。”

    张煌言微微蹙眉道:“先辽东经略熊廷弼在世,兵部主事刘国缙便提出‘以辽人守辽东’和以女真其他各部抵御努尔哈赤的策略。从目前来看,这条策略无疑是朝廷可以采取的最好方案。王世忠本就是女真人,其威望和影响在满虏那里都甚大。命其为将,让其独统一军,不正可以拉拢、分化一些对满虏不满的女真部众,让其内部生乱吗?周显为什么如此做,难道王世忠还存了叛反的心思吗?”

    黄蜚摇了摇头,“你太高看王世忠了,他怎敢?此事的症结在于周督帅。周督帅在很久之前便示满虏为大敌,意图收复辽东,但他心中的收复类似于永乐大帝那种收复。占其地,收其民,长久驻兵。他可以大度的任命外夷为将,如林庆业、吉木、札拉里。他们一个为朝鲜名将,一个为川地彝族,还有一个是辽东锡伯族,都被周督帅赋予重任。但他绝对不允许一支完全是外夷的军队存在,尤其在平定辽东后,再有另一支女真部族替代海西女真据有辽东。”

    张煌言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堵胤锡却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赞赏道:“将为将,兵为兵,兵将分离。即使领将为外夷,若是兵都是汉兵,岂能完全听其令作乱?这是长远之谋,怪不得其驱逐王世忠。”

    看黄蜚突然面露尴尬,堵胤锡心中有些奇怪,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抱拳道:“堵某实言,黄左督莫要在意。”

    黄蜚摆了摆手,“堵大人不必如此。我黄蜚世受朝廷隆恩,所做无悔。当日我脱离周督帅之时,只带来数千兵将,的确有这个原因在。周督帅治兵,靠个人威信和能力控将,靠恩惠利禄与大义制兵。在外,齐心一致抗敌;在内,兵将分离,不可能所有人同时作乱。当日能带出数千兵将,已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堵胤锡轻轻的点了点头,不愿再纠结这个,问道:“黄左督,你刚才言说了那么多,本官亦大致了解。这王世忠或许在北地还有点用处,但在武昌,他又怎样辅助我完成此大事呢!”

    黄蜚收拢心思,淡淡笑道:“实际上这王世忠还有另一重身份。他的女儿便是左梦庚之妻,他是小左的泰山大人。”

    堵胤锡愣在当地,“当真?”

    黄蜚点了点头。

    堵胤锡眉头轻蹙,沉默了好半晌,“黄左督和王世忠可有旧交?”

    黄蜚笑道:“在闯贼兵围京城之前,王世忠便逃到武昌投靠左侯。他这个人官瘾很大,看到新帝继位,就想再出来为官。当时在辽东之时,我和王世忠私交甚好。看到陛下任命我为左都督,他就来信给我,希望我能向圣上举荐他。我当时以时机未到,暂时拒绝了他,但一直和他有联系。所以,只要许诺授其高官,再携带重金拜会,他定会为朝廷所用。”

第一百二十四章 广府

    堵胤锡又问了黄蜚有关王世忠的一些情况,心中又增了几成把握。他抱拳向黄蜚道:“黄左督,如果此事成行,你当居首功。”

    黄蜚笑着摆了摆手,“什么首功不首功的,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可不是为了个人的私利,堵大人就莫要如此客气了。只不过黄某愚钝,有些事还需要堵大人明言。除了夺取武昌之兵权外,堵大人是否还有其他的谋划?是否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堵胤锡眉头微蹙,沉默了好一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缓声道:“既然黄左督如此问了,堵某自当明言。”

    说着,堵胤锡将桌上的酒菜都撤下,他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上描画了几下,一张简易的地图便显现了出来。

    接着他起身从盘子里抓起一把花生米,依次放入各个势力内。多则四五颗,少则一颗。他向众人笑了笑,“没有地图,只能用这个替代了。花生米的多少代表各方的实力和兵力,和实际有所出入,诸位能看明白就行。”

    也不待其他三人回应,堵胤锡便继续道:“目前诸多势力中,以满虏最强,其据有辽东、山西、河北、陕西、甘、宁六地。”

    黄蜚插嘴道:“还有巴蜀。”

    堵胤锡淡淡笑道:“吴三桂两面三刀,他投靠满虏,又暗通朝廷,一个投机小人而已。占据巴蜀天府之国,拥兵近十万,却不敢自立。且看吧!在天下局势未定之前,他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的。将来哪方实力占优,他就会转而归附哪一方,暂时可以忽略不计。”

    黄蜚皱眉道:“但他现在可是已经开始进军川西了?”

    堵胤锡点了点头,语气里满是轻松道:“巴蜀山川大河纵横,千丈高山数不胜数,险塞要隘更是不计其数。以前不是有句俗话吗?‘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难平’,在蜀地,称王称霸都可以,但进去难,出来更难。况且目前川东有忠贞侯坐镇,川西有杨展等将,曹总兵虽然前去滇地,但只要平定沙定洲之乱,他定会率兵回援川地。有这么多心向朝廷的将士在,短时间内根本无需担心吴三桂。”

    黄蜚微微点头,“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惜的是,巴蜀之兵与朝廷完全隔绝,短时间内恐怕再也无法出夷陵与朝廷一起夹击闯贼了。”

    堵胤锡没有再讨论此事,而是接着说道:“就算除去巴蜀,满虏实力仍旧不可小觑。不仅在于其所占地域广阔,还在于其所占地区的百姓多年内都处于饥荒和战乱之中,民风剽悍擅斗,遍地都是可招之兵。在南地,招一个兵需要提供二两银,两匹布,一石米,以后还需要按月给予其饷银。就是如此,愿意从军者也是寥寥。但在北地,只要给他们口吃的,百姓就会应者如云。也就是说,满虏只要占据北地,就会有充足的兵员。”

    黄蜚眉头拧成了一股绳,脸色十分难看,堵胤锡所说的他深有体会。

    刚来南京之时,朱慈烺令黄蜚和白翥招募兵卒,以重建京营,为此还提供了一批金银。当时黄蜚以山东的情况推测,感觉足够招募十万士卒。为此还夸下豪言,说定然不负所托,但事后发现很少有人愿意从军。

    七拼八揍,也只招募了不到四万士卒,而且是大部分是北地或者江淮流落到南方的难民和穷苦百姓。

    目前南京京营说是有五万士卒,但素质层次不齐。

    黄蜚和白翥私下谈论过多次,让这支大军靠着长江天险和南京城墙守城可以。但若拉他们上战场和那些精兵悍将厮杀,那就是自杀。

    想到这里,黄蜚长叹了一口气,感觉此事有点无解。

    堵胤锡看到,笑了笑道:“黄左督是否是在无法招募足够的士卒而叹气?此时堵某可以帮黄左督解决。”

    黄蜚眼睛发亮,“此事当真?”

    堵胤锡点了点头,“昔日戚少保招兵,选择的义乌矿工不就是在南地吗?南地从来到处都是膏腴之地,不缺血勇之人,也不缺好气斗狠者。例如两广之地,土客之争,地域之争,民族之争。年年争,天天斗,人人斗。石头、木棒、锄头,除了直接动用刀枪外,什么武器都用上了。如果以忠义引导他们,同时为他们提供充足的钱粮辎重。相信很短时间内,便可招募到足够的,敢战能战的兵卒。”

    张煌言望向堵胤锡道:“堵大人,你前段时间联结众臣意图推举沈侍郎为两广巡抚,让黄左督督领广府,是不是就有这样的考虑?”

    堵胤锡轻轻的点了点头,“在周显建立可以在海上作战的水师之后,长江天险就已不算什么天险。其船队可以在闽浙海岸登陆,可以在广府登岸,可以在任何其船只可以航行到的地方登岸。在此情况下,已没有什么前方和后方的区别。但一些朝廷重臣看不到这些,他们依旧抱着守江必守淮的策略,认为只要夺回江淮,守住扬州,就可保住大明的半壁江山。但今后事实会让他们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说完,堵胤锡转向沈廷扬道:“广府自唐代以来便是重要的港口,有大量百姓私自出海,我朝数个大海盗都出自粤地。我本觉得沈侍郎你懂制船,知海运,推举你掌控两广。以广府为基础,学周显施行海贸之策,以赚取巨量金银,然后配合黄左督创建一支守卫我大明的百战雄狮。”

    “可惜的是,圣上只同意黄左督督领广府,却拒绝了你担任两广巡抚的提议。这里面的利益纠纷和曲曲弯弯,我也就不细说了。只是以后黄左督行事,就必须仰仗新任的两广巡抚张肯堂了。他为史阁部的亲信,为人方正,不失为一君子。但和我们的理念可能有所不同,以后还需黄左督多做忍让。”

    黄蜚皱了皱眉头,没有放心上。他去广府是为了招兵而去,可不是听那些文臣叽叽歪歪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争权

    张煌言面带疑惑,“堵大人,我和鲲渊先生有过不少接触。他确实如你所言,正直廉洁,是个方正君子。像他这样的人,我们不正应该拉入兴明社,让之为复兴大明尽一份力吗?但我观你所言,似乎对其有所保留。”

    堵胤锡面带苦笑,“大明推崇程朱理学和阳明心学,从来不缺道德君子。但为何面对只有数十万人口的辽东蛮族却屡战屡败,甚至使其入主中原,占据旧京?就是因为道德君子对自己要求严苛,对别人要求更严。”

    “他们在意的是礼,在意的是规矩,而不是能否做一些实事来改变这个乱世。他们在灾祸临头之时可以选择坦然赴死,以追求自己的心安理得。却不愿委屈自己,脚踏实地去做些益国益民的事情。偏偏他们又在朝内身居高位,可以左右天下的走势。面对真正想做事的人,他们又百般阻挠,维持他们那点可笑的尊严。苍水,这样的人,有的时候比敌人更难缠。”

    黄蜚哈哈笑道:“堵大人,你这句形容真是绝了。那些酸儒啊!还真是这个样子。”

    沈廷扬脸色尴尬,答是不好,答不是也不好。

    张煌言眼中闪过一些黯然,心中有点难以言明的情绪在发酵。他想到了史可法,此刻的内阁首辅兼兵部尚书,与堵胤锡所说的何其的相似。

    堵胤锡接着道:“当然,满清为外夷,历来为华夏所不齿。其虽然占据北地,但要彻底收服北地民心尚需要时间。况且周显志在收复辽东,驱逐满虏,也不会让满虏安稳的。至少在接下来的数年内,满虏都不可能与我大明有什么直接的关系。然后我们再说说与满清相对的闯军和周显吧!”

    说到这里,堵胤锡脸上有些暗暗的愁色,“满虏之外,实力稍次者为闯军。他们占据整个豫地,在湖广又攻取了襄阳、荆州,武陵等地。其地域广阔,兵力众多,将士擅斗,但同时其也有不少劣势。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就是便是其在北与满虏相接,在南与我大明相连,而两者与之都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在战事不利时,闯贼很有可能会放弃河南,将大军全部转移到南方,以求夺取整个南地。”

    沈廷扬眉头微蹙,不解道:“为什么李自成不可能集中兵力与满虏争夺中原?毕竟他占据河南经年,而且经营的不错。”

    堵胤锡无奈的笑了笑,“我大明现在仅保留半壁江山,诸将心又不齐。若你是李自成,是选择在中原与满虏厮杀,还是会选择南下另夺立足之地?况且豫地残破,可养不活他的几十万大军。放弃豫地,退守襄樊或许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沈廷扬脸色顿变,现在李自成分出不到一半士卒南来,就已经大败官军了。若是其尽起大军前来,到时候南地真的能守住吗?

    堵胤锡看三人都面带愁色,淡淡笑道:“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就像沈侍郎刚才所言,李自成占据豫地经年,深得民心。除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弃地南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要考虑在内。”

    堵胤锡停顿了片刻,“是周显。一旦让满虏占据河南,其骑兵便可以通过豫东直接杀入山东腹地,这是周显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从这个角度看,周显定会全力协助在豫地的闯军抵御满虏,至少在短时间内会如此。”

    黄蜚道:“但周督帅起重兵前往辽东,在鲁所余的兵力并不多。即使他有此心,恐怕也无济于事。”

    堵胤锡勾了勾嘴角,“虽然满虏兵强马壮,锐不可当,称天下第一强兵也不逞多让。但闯军同样也征战多年,士卒也颇具战力。况且其在豫地采取守势,只尽全力防守,未必就没有一点胜算。现在闯军所面临的问题是他们并不信任周显,在豫东滞留大量兵力以防止周显军西进。但现在这个问题没有了,因为此刻在山东掌握兵权的是李岩,这个曾经李自成手下的头号谋士。闯军不信任周显,但不会不信任他,我想周显让其主政山东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这个。”

    张煌言面露惊愕,“周显竟会考虑如此周全?”

    堵胤锡望向黄蜚道:“黄左督曾和周显共事多年,你的问题,他似乎更有资格回答。”

    黄蜚沉默了好一会,轻轻的点了点头,“若是其他人,或许有侥幸促成的因素在,但周督帅不会。他讲究谋定而后动,所行的每一件事看似随意,但最后发现都有其意义,都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越与之接触,越能感觉到他的可怕,他有种和他年龄不相符的深谋远虑。我相信堵大人所说的。”

    堵胤锡继续道:“周显向天下宣告,五年之内他不与除满虏之外的任何势力交战,只求收复辽东。我相信他所说的,五年之内,他绝对不会南攻我大明。而论其实力,满虏超过周显,但在辽东那一地,满虏未必能胜过周显。而无论最后是周显收复辽东,还是满虏将周显赶回山东,北地的乱事都不可能在数年之内结束。这便是我大明的机会,若能在北地战乱结束之前统一南方,然后举兵北上,克复中原未必就不可能。”

    黄蜚笑道:“我黄某是个粗人,堵大人就说怎么做吧!我听你的就是。”

    沈廷扬和张煌言彼此看了看,都深深的点了点头。

    堵胤锡抱拳道:“难得诸位如此信任,堵某自会尽力而为。实际上,堵某的策略也简单,归纳起来就一句话‘争外不争内,夺军不夺权’。在内,不与诸官相争,而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除南京之外的其他地方,例如两广、闽浙、湖广。”

    “在这样的乱世,大明的文官体系会逐渐被武将所取代,兵权远比其他的更加重要。黄左督前往广府,需要建立一支完全忠于朝廷的大军。沈侍郎前往杭州,制作海船,推行海贸,以为这支大军赚取足够的粮饷。而我前往湖广,以图掌握左侯手下兵马,同时谋求在江西的袁枢和杨廷麟的支持。”

第一百二十六章 长沙之失

    正在此时,一声炸雷突然响破天际,接着如玉珠般的雨点倾洒了下来。

    堵胤锡站起身来,望着窗外慌忙避让的人群,内心难得的平静。风雨已至,谁又是这天下的真正掌舵者?

    店小二上来,送来了一盏油灯,随之一起上来的还有一个头戴斗笠的年轻访客。他是王维栋,现任锦衣卫千户。

    “堵大人,陛下让您立即赶回南京。”看到堵胤锡,他直接说道。

    堵胤锡脸上有点担忧,“王千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维栋将一封信呈给堵胤锡,“这是刚刚收到的。长沙陷落,湖广总督何腾蛟殉国。目前您已经被圣上任命为湖广巡抚,在南京领命之后即可前往湖广赴任。”

    堵胤锡脸色顿变,急忙拿来信件。信的内容很短,但他仔细看了两遍,又问了王维栋一些详情,心中对事情的经过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荆州败仗之后,何腾蛟和高杰合兵退回长沙。

    何腾蛟主政湖广多年,威望甚高,对于贼寇出身的高杰多有轻视。

    不但将高杰排除其亲信之外,许多决策不经高杰同意便直接下放。还时时克扣高杰粮饷,欲借此控制他手下的大军。

    高杰非良善之辈,面对何腾蛟的打压,他岂会忍气偷生?他洗劫他所驻扎的益阳并引兵南下,兵临长沙,欲向何腾蛟讨要一个说法。

    何腾蛟派兵出战,被高杰打的大败,只能派严起恒出外与高杰讲和。

    高杰提出让何腾蛟斩杀挑拨离间的傅上瑞,并准许其大军进入长沙。何腾蛟不许,高杰就驻兵岳麓山,炮轰长沙城,城内乱作一团。

    傅上瑞担忧何腾蛟终会屈服于高杰,就暗中派人北上联系闯军。

    李自成得知消息后大喜,令刘宗敏继续围攻武昌,亲率一部精锐与刘体纯合兵之后南下进攻长沙。

    高杰惊惧之下,提出只要何腾蛟放他入长沙城,他一切就既往不咎,并且愿意全力协助其守城。

    但何腾蛟畏惧高杰,没有同意。只愿意提供一部分粮饷,并严令他提兵北上迎击闯军。

    高杰一怒之下离开长沙,南撤到了衡州府境内。

    李自成兵围长沙,率部猛攻,傅上瑞充作内应打开城门迎闯军入城,长沙失陷。

    湖广总督何腾蛟、长沙知府章旷、总兵卢鼎俱皆死在乱兵之中。只有严起恒率领部分残兵败将逃到衡阳,依附高杰。

    沈廷扬轻叹了一口气,有点抱怨道:“何督为何如此不省事?就算他轻视高杰,也不应该表现的如此明显。现在李自成得了长沙,实力大增,武昌危矣!”

    堵胤锡知道此事皆因何腾蛟起,但他曾为何腾蛟帐下幕僚,此刻也不好过多指责。他转头向王维栋道:“王千户,陛下准备如何处置高杰?”

    王维栋摇了摇头,“圣上还未有决断。诸臣意见不一。内阁首辅史可法、户部尚书高宏图建议重惩高杰,以儆效尤。但吏部尚书李建泰和大学士钱谦益认为高杰目前远在衡阳,朝廷鞭长未及,不如宽宥他这次,让他戴罪立功。”

    堵胤锡轻轻的点了点头,皱眉沉思了好半晌,转向黄蜚道:“黄左督,一旦高杰在衡阳挡不住闯军,他就只能蹿入广东或者广西。你必须尽快赶到广府,这片富裕之地绝对不能让高杰占了。”

    黄蜚皱眉道:“没有朝廷之令,他敢吗?”

    堵胤锡苦笑道:“连何总督都可以弃之不顾,他还有什么不敢的?黄左督,多带些兵卒。若是高杰胆敢进入广东,就直接出兵击溃他。此地将是大明将来的钱袋子,是大明能否复兴的关键,绝对不容有任何闪失。”

    黄蜚沉默了一会,点头道:“某知道了。”

    堵胤锡抱拳致谢,接着转向沈廷扬道:“沈侍郎,你也立即启程去杭州吧!造海船,行海贸,朝廷需要这批银子。另外,在距离杭州不远的会稽山有漓渚铁矿,无论是储量,还是纯度都可堪精良。我这些天派人寻了不少熟练的铁匠、铜匠,还有其他的各种工匠。你本就来自工部,那里有不少制枪,制炮的好手。带他们一起去,就在会稽山建一个可以大量制作火铳和火炮的地方。”

    沈廷扬点了点头,“汤若望擅长此事,我让他随我一起前去杭州。只不过此事还得经过圣上的同意,最好能派一支锦衣卫随我一起前去。只有如此,我才能完全自主行事。”

    堵胤锡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王维栋。

    王维栋挑了挑眉头,“此事属下可以向圣上禀告,锦衣卫也只听圣上一人之令。”

    堵胤锡淡淡笑道:“如此便谢过王千户了。”

    说着,堵胤锡举起酒杯,向四人道:“为大明,为天下众生,满饮了此杯。”

    四人起身,“为大明!”

    日本,鹿儿岛。

    随着一声令下,一排士卒上前,猛然挥刀向下。砍向那些被紧紧绑缚着,跪倒在地的日本武士。

    没有人头落地,掉落的是一个个黑色的发髻。本来他们头的两侧就没有头发,此刻顶头的也被割掉,光秃秃的,很是怪异。

    又一刀,砍掉了他们绑住他们的绳索。那些武士失魂落魄,呆呆的跪在当地,只是士卒的催促声中,他们才像丢了魂似的踉跄离开。

    高奇蹙眉道:“几个倭奴,杀了就是,如此费事干吗?”

    姚启圣勾了勾嘴角,淡淡笑道:“杀人容易,诛心却难。武士在倭国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他们自诩高贵,但实际上却狗屁不是。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发髻,而是他们尊严的象征。按照武士的规矩,他们被砍了发髻,就应该切腹自杀。但自从我们施行这策以来,又有几个人那么做了?我就是借此告诉所有在鹿儿岛的百姓,他们这些所谓的武士是多么虚伪,多么胆怯,多么不值一提。他们不是不畏死吗?那就继续来这里啊!来多少个,我们处理多少个,看这鹿儿岛还有几个人心向岛津光久?”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联姻各藩

    高奇心中有点奇怪,“姚大人,你说督帅是打算让我们长占此地吗?”

    姚启圣“呲啦”一声展开手中折扇,十分惬意的扇着,语气轻松道:“怎么?高副将你是想回中土了吗?”

    高奇默然不语。八千将士来此已近一年,要说不想回去那是假的。

    姚启圣笑了笑,“是啊!这一年来,除了少数将士乘船返回外,大部分人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要说不想回去,谁信呢!但督帅把我们放在此地,自有其深意。在我看来,督帅的心思只是想在此处建一个可与日本各藩贸易的点,而并非占据此地,要不然他也不会将奄美群岛交给琉球王。用朝鲜和琉球二国在两侧牵制日本,让之永远不可能再给我中原添乱才是督帅的真正目的。或许将来在此地仍会保留一定兵力,以震慑日本各藩,但数量不会有这么多了。”

    高奇皱眉道:“姚大人你说的是现在还是将来?”

    姚启圣道:“当然是将来,但现在的驻兵也该有所减少了。”

    高奇道:“若是现在只留少量兵力,日本再行作乱怎么办?德川家光是个老狐狸,岛津光久一直想夺回鹿儿岛,还有长岛藩的毛利氏,九州岛意见不一的各方,他们每一个可都非易于之辈。”

    姚启圣点了点头,但脸上却不见一丝担心。“你说的都对,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在这里驻的兵卒越多就越安全。”

    看高奇面带疑惑,姚启圣解释道:“我们取代岛津光久占据鹿儿岛,使日本各藩都深感恐惧,唯恐我军再行出兵攻取其他地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变的无比团结一致以应付我军。你没看到德川家光吗?虽然他对岛津光久极其不满,恨不得杀了他。但现在却多次派遣使者前来,要求我们将鹿儿岛还给岛津光久,因为我军已威胁到他德川幕府的统治了。相反,驻兵减少,表示我军并无其他其他意图,反而能利用日本各藩的矛盾来行事。”

    高奇思索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我们这次是不是应该派兵支援舟山?”

    姚启圣叹了一口气,“督帅仁义,在此乱世却竭力使山东每个百姓都能够活命。而欲养活他们就需要大笔的银子,也只能通过海贸获得。现在荷夷在马六甲击败亚奇和柔佛两国,在南洋与荷夷作对的马打蓝苏丹国也因为苏丹阿贡的病逝而分裂。现在在南洋海域,荷夷实力强大且日渐骄横,到处袭击我商船。”

    “而反观督帅,他不愿意以放弃台湾为条件与荷夷讲和。这一仗在所难免,只看何时爆发,要打多大?督帅早就想发起收复辽东之战,但韩括身为督帅手下亲信大将,却迟迟不肯调船北上,这说明他心中对战胜荷夷难有把握,以致手握大量船只而不敢有所行动。现在其终于下定决心,更得到了督帅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给其再多支援也不为过。”

    高奇沉默了片刻,“那我带兵去。”

    姚启圣摆了摆手,“不用,就算你率部前去,最终还是要听更为熟悉当地情况的韩括和戚国勇之令行事。而我来此日短,威信未立,震慑不了日本各藩,也无法对对我军将士达到如臂指使。为避免生出事端,就让你的副手刘魁如率四千士卒乘船前去吧!”

    高奇面露惊奇。四千士卒,那可是全军的整整一半啊!“是不是多了点?”

    姚启圣摇头道:“不多,不多,要不是船只有限,我会再派两千人。另外,除了他们这四千士卒外,还有琉球国的船队也应该随之一起前往。至于这里,我们留下的四千士卒,再加上招募的那些倭人和琉球人,也足够七千之众,完全够用了。”

    说到这里,姚启圣突然满脸坏笑的看向高奇,“高副将,你可曾有过婚配?”

    高奇蹙了蹙眉头,有点不太明白为何姚启圣为何在这时会如此发问。他沉默了一会,老实回道:“未曾。”

    姚启圣笑道:“那我就给高副将保个大媒吧!与鹿儿岛相邻的伊东藩有意亲近我军,提出愿意与我方结成秦晋之好。我看高副将就挺好,官职够高,且是我军指挥大将,足以展示我军的诚意。”

    高奇略显尴尬,如老树皮的脸上倒有几分羞红,连忙摆手道:“怎么会是我?姚大人你不也正当年吗?为什么不是你去与之联姻?况且高某年过四十,若是彼女看不上,岂不误了你的大事?”

    姚启圣勾了勾嘴角,“高副将为什么觉得我没有呢!平川氏亦有女,那就是我的良配。而且凡军中将士,都可在当地娶妻。高副将,这是我们能在此处长久立足,并彻底掌控之的最快办法。无论你愿不愿意,这都是我们必做之牺牲。”

    辽东,凤凰城。

    一声号响,城门缓缓打开,一支近四千人的骑兵按次入城。

    吉木翻身下马,将坐骑交给马夫,转身对韩勇道:“阿勇,把俘虏安置好,让兄弟们也好好休息,我先去面见李将军,晚点我再去寻你。”

    韩勇抱了抱拳,转身离开。

    吉木见了李定国,向他禀告了此行的战果。因为清军兵力收缩,将大部兵力都驻扎于可以坚守的关堡之中。他们虽然深入辽东腹地,但取得的战果并不大,而且还因为与清军骑兵遭遇而受到了一些损失。

    看吉木面带羞愧,李定国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本就是试探满虏的薄弱之处,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涂山、王兴所率的那支骑兵在六天前就回来了,你们行的比他们远,取得的战果也比他们大,如果要追罪也只会追罪他们。现在新招募的六营步卒已训练完毕,很快我军就要强攻连水关了。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我对你另有大用。”

    吉木心中咯噔一下,连水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况有清军六千,由与大军多次交战的李率泰统领。若是强攻,损失定然不少。他抬头看了看李定国,发现对方似乎已下定决心,蹙眉问道:“李将军,督帅已经同意此事了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呼应

    李定国挑了挑眉头,语气冰冷道:“我为何要经过他的同意?他既然把此间事情全权托付给我,那一切自然由我来决定。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若是一切都要等着他下令才能行事,何时能收复辽东?”

    吉木心中默叹了一口气,倍感无语。他到李定国手下效力已近一年,大致了解眼前的这位主将的性情。

    平素做事有度,宽容仁慈,深得将士之心,这些都是他的优点。但他为人急躁,不知上下变通,凡事追求实效,而且不容旁人质疑,这些又是他不可忽视的短处。

    吉木他并非多语之人,知道不宜顶撞李定国,他缓了缓语气,“属下是指督帅已至辽南,下一步必会出兵收复盖州。若是东西呼应,同时出兵,是否更为妥善?”

    李定国脸色稍解,直接摆了摆手道:“辽南多平原,且满虏屯有重兵。周显虽然在辽南有数万之卒,但缺骑兵,多步卒,行动缓慢。满虏的情况与之恰好相反,以骑兵为主,行动迅速,来如如风,在平原上占尽优势。也就是说,在盖州周显暂时讨不得太多便宜。现在其收复榆林铺,进抵清河南岸,距离盖州城也就几十里远。收回盖州城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但越向北,其劣势就越会显现出来。在大军野战之中,一个骑兵可当十个步卒,你觉得周显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才可能夺取整个盖州?”

    说到这里,李定国顿了顿,转向吉木道:“我听闻你从周显随杨嗣昌出征川蜀时便一直追随周显,那应该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你可曾见过他为了一城一地而使手下士卒死伤殆尽?况且即使他得了盖州,向北还有营州、海州、辽阳等地。若是在盖州损失太重,他又靠什么来收复辽东?”

    吉木眉头紧蹙,“那就没有解决之道了吗?”

    李定国轻轻的摇了摇头,“骑兵并非不可对付。我军骑兵的数量虽比不得满虏,但在这里也有八千余骑。加上留在辽南周显那里的,能凑够万骑。若是以这些骑兵为辅,以军中步卒为主,与满虏在盖州平原决战至少有八成胜算。还有孙传庭出陕西之时,为了对付闯军的骑兵,营造了三千战车。上面放置火炮,士卒持火铳,车厢内存放士卒的衣服和粮食。虽然放缓了行军速度,但对付骑兵确实有效。而现在,周显没有调骑兵返回辽南,也没有大辆建造那种战车。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周显无意现在在辽南与满虏大战。”

    吉木脸色微变,抬头看向李定国。发现后者脸上有股难以言明的自信,由不得他不信。

    李定国没在意吉木情绪的变化,继续说道:“实际上,周显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这些所为早就告诉我们一切了。他会在辽南屯驻大军,以吸引满虏大军,而我们这边才是满虏真正的威胁。只要攻破通远堡,打通连山关,直达辽东腹地,就足以吸引满虏大军东来。到时候他再在辽南进军,这才是真正的共同进军。他急匆匆的赶到辽南,就是扯一面大旗,将满虏大军吸引在那边。若是我军不抓紧进攻,岂不辜负了他的好意。”

    吉木抱了抱拳,“将军英明,属下明白了。”

    说着,李定国站起身子,语气里似乎有点不满。“只不过这周显确实鸡贼的很,我这边刚取得一点战果,他就要调走我两员大将,实在可恶至极。但你放心,我已经写信回绝,并借此骂了他一顿。今后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将来征战你仍旧是我的骑兵主将。”

    吉木面露疑惑,“李将军,您说什么?”

    “哦,你还不知道啊!”李定国突然醒悟过来。

    他转身到案几上摸索了半天,最后拿出一封信递给吉木。“你自己看,周显派人送来的信。他既然说是和我商量,那同意不同意就在我。”

    吉木拿起信略微看了一下,满脸吃惊的望向李定国,“督帅让我回川地?”

    李定国点头道:“不仅是你,还有马进才。你们一个是川人,一个是秦人。两地现在一个被吴三桂所占,一个被豪格所夺。周显想让你们返回各自家乡招募兵卒,收集情报,建立一支忠于他的大军,为其将来最终夺取天下打下一个基础。但周显他只看到川地大乱,可以趁势而为。陕地也出现多支反抗豪格的大军,可以引为己用。却没发现两地远离他控制的地区,成功的可能性能有几何?又有多危险?让你一个可以统军大将去千里之外的川蜀,他也真敢对我开这个口。”

    吉木心中感动,抱拳道:“将军谬赞,吉木实不敢当。”

    这时一亲卫走进房内,向李定国行礼道:“将军,林总兵已到城外。”

    李定国点了点头,边向外走边招呼吉木,“走,随我一起去迎他。”

    吉木看他急匆匆向外,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紧随其后向外。

    林庆业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的高大城池,不禁有些唏嘘。

    当日强攻凤凰城,以战死四千余士卒,伤者近万的代价才艰难攻下。现在李定国招他前来,定是为了继续向北进军,这次又会死多少人?

    城门大开,门洞里走出李定国,“林总兵,一路辛苦。我已摆下宴席,请。”

    林庆业抱拳回礼,看到立在李定国身旁的吉木,淡淡笑道:“吉参将,好久不见。”

    吉木拱手,“属下拜见将军。”

    林庆业点了点头,转向李定国道:“李将军,自收复凤凰城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来此处,能否领我四处转转?”

    李定国眉头顿时一蹙,但随即笑道:“这有何难?那我就陪林总兵走上一遭。”

    林庆业摇头道:“将军日理万机,我怎敢烦劳?让吉参将陪我就行。”

    李定国上前一把抓住林庆业的手道:“林总兵客气了,我正好有件事和你私谈,是十分要紧的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策略

    李定国在“要紧”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不容置喙。接着他转向旁边下令道:“吉木,你现在去找涂山。让他召集守备以上的将领,说今晚本帅设宴为林总兵接风洗尘。除巡防的,所有的将领都要来。”

    两人在前走着,十数个亲卫在后面五十步外跟着。

    在夺取凤凰城之后,李定国下令将城中旗兵全部斩杀。但对城中的百姓和汉卒却没有过多处罚,准许他们继续在城中居住。

    有一部分汉卒和青壮被编入军中,老弱分居在凤凰城之东的田原间。那里原本是旗人的庄田,现在被李定国辟为官田,交给汉人百姓进行耕种。

    虽然城中大部分人心向克辽军,但其中难免有一二忠于满虏的汉贼。李定国身为主将,事关重大,万不容失。在其他将领的坚持下,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亲卫跟着。

    两人顺着城墙一路向前行去,墙头驻守士卒纷纷将拳头放在胸前行礼,最后走到城北角才停了下来。

    下面不愿便是校场所在地,遥遥可以听到士卒操练的声音。

    李定国挥手让驻守士卒下去,和林庆业并排站在角楼之上,看着远处淡淡道:“这里和中原的城池真的不一样的。中原的城池建在平原之上,环绕数十里,周围有护城河环绕。城墙内侧是垒土,外面覆有一层坚固的青砖。几十万人居住其间,以城为防,以城护民。而这里的城普遍是小城,建在关隘险塞之处,驻守万人已是极限。要是更多,就只能驻在城外。墙体全为巨大的石块,比中原的城更为坚固,也更为易守难攻。林总兵,你说,若是满虏一直坚守关隘不与我军交战,是不是我军就只能强攻?”

    林庆业眉头紧蹙,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道:“由凤凰城向北,经由通远堡、连山关进攻,无疑是深入辽东腹地的最短路径,但却不是唯一的道路。萨尔浒之战,大明兵分四路进攻后金,老将刘綎所率的东路军所行的路线是从凤凰城向东北而行,出宽甸堡,经阿布达里冈直攻赫图阿拉。从东行军,逼迫满虏放弃关城与我军交战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李定国叹了一口气,“但刘綎败了,而且还是全军覆没。”

    林庆业轻轻的摇了摇头,“刘綎之败是在大明主力在萨尔浒惨败之后,满虏主力数倍于他。而且当时他还轻信后金派出的汉人细作,在富察小胜之后便放弃辎重,轻装前行,以致中了后金的埋伏。其最终兵败,非战之罪,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宽甸堡之东南为建州卫,是努尔哈赤起事的地方。这些年,满虏占据辽阳、沈阳,将主要的族众都迁到了那里,但在建州,尤其是赫图阿拉附近,仍旧有不少女真老族。这些人战力不强,但在女真内部却地位很高。若是我军攻入建州,屠杀其众,那在辽阳之满虏岂能无动于衷?”

    说到这里,林庆业顿了顿,继续道:“最重要的是,东路虽然山路崎岖,行动困难,但是却有多条可以进入的路径。而且那里人迹罕至,少有防守。将辽阳、沈阳之满虏引回建州,在那里消耗其有生兵力,或许这样比强攻连山关更好。”

    李定国皱眉沉思,过了好半晌,他凝眉笑道:“周显曾对我言,林庆业乃朝鲜名将,其才可拜上将军。今日听君一语,受益匪浅,果真如其所言。”

    林庆业抱拳道:“将军谬赞。”

    李定国摆了摆手道:“此事我们稍后再细谈。林总兵,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约你来此?”

    林庆业摇了摇头,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和李定国并无深交,更确切的说,两人的关系并不好。

    原因也很好理解,在李定国来此之前,他才是朝鲜的主将,所有的大军都受其指挥。李定国来此之后,将高劲松、李雄、韩勇等将尽数划到他麾下,乘船而来的新卒也归其指挥。

    虽然水师依旧在林庆业的掌控之下,其手下兵卒的数量也没有减少,但他在这支大军的控制力却在逐渐减弱。

    周显之前曾给他来信,直言他和李定国不是上下级关系。他无须听李定国的号令,可以自行其是,只让他多多给予李定国支持。

    即使如此,自李定国来此之后,林庆业便感觉自己彻底成了画板。从收复宽甸五堡到攻克凤凰城,一直都是李定国指挥,而他只能做些支援的事情。连吉木、韩勇、高劲松等原先在他手下效力的将领也逐渐心向李定国。

    在随时都可能丧命的战场上,将士之间的感情很简单。谁能带领他们不断取得胜利,他们就心向于谁。对于林庆业这样的名将来言,让其无所作为比杀了他还难受,而李定国到来让他有了被忽视的感觉。

    李定国看林庆业没有说话,继续说道:“我来此之前,周显曾对我说朝鲜之事较为复杂,需要小心应付。但我这人最怕麻烦,也无心应对这些杂事,所以我一直让林总兵滞留后方。因为我觉得一个愿意违背朝鲜王的命令,远离故土前去中土的人,应该知道什么叫大局,也会竭力维持这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

    林庆业脸色奇怪的看着李定国一眼,“将军这是何意?”

    李定国双手按在矮墙的垛口上,“我就直说了。欲要征讨满虏,必要保证有一个稳定的后方,充足的兵员,足够的粮草。朝鲜八道之地,目前能做这个后方的地方只有靠北的咸境道和平安道。”

    “因为之前这两道百姓支持朝鲜仁宗的缘故,在朝鲜军进军到北地之后,对当地百姓多加屠戮。再加上满虏和仁宗之子李亾的蛊惑,造成两道百姓再次大规模起事反叛,直接威胁到大军的统治。最后还是周显派人协调,让除您手下大军的朝鲜军尽数撤到南方,不再直接统治两道。而两道百姓则放下武器,由汉军,主要是你林总兵暂时接管这两道之地。”

第一百三十章 说服林庆业

    林庆业皱了皱眉头,脸色有些很不太自然。

    最初他同意暂时接管两道之地,完全是权宜之计。

    当时为了应对在朝鲜境内的清军和日军,朝鲜王军大量招募兵卒,实力扩充太快直接导致军纪败坏。

    尤其是那些新入的,领将都由朝鲜王李德仁直接指派。林庆业虽说为领兵大帅,但说到底他是朝鲜人,有时候不得不给李德仁几分面子。大部分时候,他对那些人的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结果是这些人蹬鼻子上脸,杀到北方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自己的同胞比对什么都狠。

    以致最后激起民愤,近万百姓起事,更有数万向北逃入辽东归顺满虏。此事虽然在克辽军的参与下得以平定,但仍有不少小规模的叛乱,不断偷袭当地驻军。

    当周显知道此事之后,下令将所有不受林庆业指挥的朝鲜军全部赶回南方。禁止他们再进入咸境道和平安道,而将两道之地直接置于克辽军的掌控之下。

    在当地,林庆业设置了官员,对叛乱的百姓也不再追罪,使局势逐渐恢复稳定。

    虽然按照规定,两道仍属朝鲜,按时向朝鲜王纳税。但因为两道独立在外,不受朝鲜王室和朝廷的掌控,与自立无疑。

    朝鲜内部以西人派为主的诸个大臣对此极其不满,他们不敢指责汉军,就把矛头指向了两道之地的真正主政者林庆业。

    弹劾他的奏折数不胜数,而且越来越多。

    要不是在朝鲜王都的金尚宪和崔鸣吉替其说话,恐怕林庆业早就被李德仁解职。

    此刻的林庆业就如那风箱内的老鼠,既要维持两道的稳定,又要应付后面随时可能射来的暗箭,两头都要维持。

    现在听李定国说起此事,他明显有些不快。

    李定国看了看站在远处的亲卒,淡淡说道:“此话由我口出,由汝耳入,除天地之外,仅限于你我二人。”

    林庆业看李定国异常严肃,心中闪出一些奇怪的情绪,“将军请言。”

    李定国缓缓道:“假若林总兵有心,我将全力助你将咸境、平安二道完全收入囊中,不仅是你这一代,还有你的子嗣,千秋万代。”

    林庆业听到此语,脸色顿变。过了好一会,他顿时勃然大怒,“李将军,你此话何意?难道视林某为乱臣贼子吗?”

    他声音太大,引得远处士卒纷纷侧目望来。

    李定国嘿嘿一笑,语气十分冷静的说道:“我自十岁之时便从八大王起事反明,若是说乱臣贼子,我当仁不让,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的所为。当赤野千里,饿殍遍地,百姓除了当贼别无活路之时,该指责的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而非妄图苟活的平民百姓。自朝鲜王军北来以来,屠杀百姓不下十万之众。若不是如此,也不会一人起事叛乱而群起响应,最终酿成大祸。现在局势稍微稳定,朝鲜诸臣却群起指责为此立下最大功劳的你。在李某看来,与其担心背后随时射来的冷箭,还不如直接以兵威彻底解决此患。”

    林庆业并不赞同,直接摆手拒绝道:“朝鲜这些年战乱不止,其根本就是先太子李亾和吾王李德仁争夺皇位,各寻后援,彼此相争。目前李亾逃往辽东,朝鲜这才有了一个共王。若是我引兵反叛,这战乱岂不是无止无休?大明乃朝鲜宗主国,即使此时周督帅离明自立,朝鲜各地依旧视克辽军为挽救朝鲜之父母。现在督帅委你为联军主帅,你就应该了解两国乃父子之邦。作为父者,岂能在子国挑起内乱以满足自己的一己之私?”

    李定国面带嗤笑道:“那我问你,李氏朝鲜又是怎么来的?不就是身为大将的李成桂刺杀高丽王氏而取而代之吗?况且谁告诉你我要在朝鲜挑起内乱了?”

    林庆业皱眉,心中涌出很多疑惑,“那你刚才说?”

    李定国抽了抽嘴角,“朝鲜的态势你也明白,为了后方的稳定,咸境和平安二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交还给朝鲜王室了,而周显也无侵占朝鲜领土之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彻底接管两道,乃至你的后世子孙永镇两道。但这方法吗?有武的办法,也有文的办法。武的就是举兵起事,取代朝鲜王室。当然,以林总兵您目前所控的兵力,这并非难事,但后续的影响太大。或许真如你所言,朝鲜将陷入无穷的内乱中,这并非我们所乐见的。文的就是不动刀枪,以势压迫,逼迫朝鲜王将两道之地主动交给你。”

    林庆业不信的笑了笑,“主动交给我?将军大概是不太了解朝鲜王室的性情。当日倭兵侵入朝鲜,一月之内八道之地失去了七道,连朝鲜王都逃到明境。李舜臣孤军奋战,对朝鲜有复国之功,但却受朝臣诋毁,数次被罢黜官职,甚至入狱。这是远的,再说近的。朝鲜王李倧为了保全性命,竟将昭显世子、凤林大君,金尚宪等数十人送往辽东,对数十万被掳百姓熟视无睹。对朝臣如此凉薄,你指望他们将两道之地主动交给我?”

    林庆业这些日子过的十分憋气,因而话语里充满对朝鲜王室的怨气。

    李定国听出来了,淡淡笑道:“所以才要逼迫朝鲜王。在两道百姓心中,你的一句话可远比朝鲜王更顶事。暗中联系一些当地有声望的,让他们组织一些百姓向朝鲜王请愿,言说只有你才能稳定两道的局面。然后你以征讨辽东的名义大量招募士卒,至少要是现有兵卒的两倍,让南部朝鲜不敢轻举妄动。至于粮饷、兵器,我会给你提供一部分,另外的还要你在当地解决。此外,我也可以不断为你向朝鲜王请功,让其不得不重赏于你。而你也可以派人携带重金去拜会朝内和你有关系的大臣,让他们替你说话。总之,声势到了,实力够了,到时候两道之地自然就是你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同化

    看李定国就要离开,林庆业叫住了他,“李将军,可否告诉我,这是周督帅的意思,还是你私自所为?”

    李定国挠了挠头,“我心中可没有那么多曲曲弯弯,这些都是周显的主意。只不过我愿意促成此事,的确有我的考量。下一步我准备杀入辽东腹地,目前兵力不足,需要你给予全力协助。”

    说到这里,李定国顿了顿,“但今日听了你的话,或许计划该做些改变了。”

    一年之后,朝鲜王下旨,封林庆业为平安君。将咸境和平安二道作为他的封地,世袭罔替。

    李定国设宴,所有将领陆续到达。

    说是宴席,却没有奏乐鼓声的,只是各个将领面前的桌子上新增了不少酒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部分人都醉了七八分。

    李定国不喜饮酒,陪坐了一会,便让高劲松负责招待。

    高劲松是在周显攻旅顺时投靠的,能力一般,但为人圆滑,特别擅长此事。且因为他来皮岛时间较久,和每个人都十分熟悉,不一会气氛又热烈起来了,划拳之声不绝入耳。

    李定国独自走出宴厅,凉风一吹,脑袋为之一清,心里也舒服了不少。

    他的亲卫统领高士林连忙上前,给他披上一件披风,“侯爷,天寒。”

    李定国蹙了蹙眉头,提醒道:“现在我们既然已经归顺周显,在隆武军那里的侯爷之称休要再提。”

    说着,他面露奇怪,用手摸了摸那件披风,又取下来看了看,“这东西哪里来的?怎么感觉像是丝绸啊!”

    高士林笑道:“侯……,将军,这东西比一般的丝绸要好的多,是最上等的蜀锦做的。周督帅派人送来的,总共有两件。一件狐裘,在秋冬季节穿。还有一件就是这个,此刻正是穿的时候。我看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按说这东西只有蜀地才有。现在那里被吴三桂所占,这东西可越来越少了。”

    李定国想了想,把披风折叠起来,递给高士林道:“包起来,等明天由你亲自给林总兵送过去。”

    高士林愣了愣,连忙道:“将军,您没看到吗?林总兵现在身后披的和您的这件是完全一样的,想来周督帅肯定是每人送了你们一件。”

    李定国扭头向后看了看。林庆业坐在那里,正扭头和韩勇说着话,看不到他身后。“真是如此?”

    虽然这样问,但实际上李定国心中已确定了大半。

    周显为人大方,在军需辎重的配给方面对克辽军从不吝啬。一个小小的披风,周显断不会厚此薄彼,让林庆业生出其他的心思。

    高士林确定的点了点头,“属下用项上人头担保。就算不是,您也不用给他啊!一个朝鲜佬,值得您对他那么好吗?”

    李定国顿时剑眉高竖,怒声斥道:“给我闭嘴,一会下去自己去领二十鞭子。今后再如此说话,本帅定会严惩。”

    高士林瘪声瘪气道:“属下知道了。”

    看他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李定国怒斥道:“此地与朝鲜接壤,军中数万士卒,有三成左右都为朝鲜人。且不说林庆业为周显任命的大将,官职,威信都远胜于你。就是一个普通的朝鲜士卒,你也不应该心存轻视。在战场上,凡事以战功论,而不是以出身论。试想,若是其他人以贼寇称呼我们,你又会如何作想?”

    高士林看李定国声色俱厉,是真的生气了,脸色微变,连忙认错道:“属下知错了。”

    李定国继续厉声道:“明日,不,现在你去找萧客让,让他以我的名义拟一道命令,传喻全军。今后凡是以言语侮辱军中同袍者,以分化军心论。轻则鞭笞二十,重则驱逐出军,无一例外。”

    萧客让是山东大族兰陵萧氏族人,和萧冷为堂兄弟。在李定国来朝鲜之时,被周显指派给李定国担任军中赞画,负责处理军中后勤和文书。

    这时,吉木和李雄两人也走了出来。看到暴怒的李定国,一时有点讶异。“将军,您这是?”

    李定国看了两人一眼,转向高士林道:“还愣着干吗?去啊!”

    高士林顿时舒了一口气,将披风递给他比较熟悉的李雄,“李兄,你劝将军穿上。”说着,也不待李雄反应过来,他便一溜烟的跑了。

    李雄站在当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定国脸色十分难看,并非完全因为高士林。

    从他内心而言,当然更信任汉兵,但这里的情势和中原完全不同。地广人稀,天寒地冻,当地的朝鲜人要比汉人多的多。

    当然,还有另外的方法。例如直接从山东调兵,但那样的花费要比从当地招募士卒多上三倍不止,这是目前山东财赋支撑不起的。

    在李定国来此之时,周显告诉他要多听取林庆业的意见,尽力消除汉朝之别。为此,还特意在山东挑选了三十个夫子随他一起来这里开办学院。

    最初他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突然发现这或许才是一切的重中之重。

    周显并无直接吞并朝鲜的企图,因为那样付出的代价太大。他更愿采用的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方法,让朝鲜人对中土产生一种归属感。

    他从朝鲜拿出两道之地交给林庆业,以遏制朝鲜王室的实力。同时大量招募朝鲜士卒,给他们和汉卒一样的待遇。

    甚至准许他们在汉土定居,给予他们汉民的身份,但却严格划分了朝鲜和辽东的边界。

    简单而言,就是逐渐将这些朝鲜人变成汉人,以解决辽东汉民不足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和朝鲜建立起某种联系,让之彻底变成中原不可脱离的附属。

    但普通士卒不知道这些,他们以个人好恶来评价彼此,刻意将汉人和朝鲜人分离开来。就这段时间,因为这个原因而群起斗殴者便有十数起。

    如此下去,随着招募更多朝鲜人入军,这样的事定会只增不减。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进军

    周显先是收到已攻入乘氏的信件,接着是后禀的具体的战果详情,最后是李开传来的私信。前两封信自不用多说,而李开的来信却令周显微微惊奇,感觉之前让锦瑟对他说的话似乎没有白费。

    他在信中言说,俘虏中的大部分都为河南人,而豫人重乡土。他提出以自己的河南人身份亲近他们,让他们吃饱,救治他们中的伤者,安葬他们中的死者。愿意归降者,就从他们中挑出青壮收入军中。而不愿归降者,就发放钱粮放他们离开。前者可以补充自军损失的兵力,后者则可以播撒官军的仁义之名。

    李自成由商洛山进军河南,借着大灾荒迅速扩充实力。他的嫡系当然是以陕西人为主,但手下中低层将领和普通士卒,却以河南人为主。

    古人重乡社,口音相同,无论认不认识,都会天生多几分亲近。

    而李开的建议就是立足在这个点上,李自成为陕西人,而周显为河南人。这是一个普通的地域划分,但在大字不识几个的普通士卒心中,这个差别却十分明显。即使李自成的亲信中有牛金星、李岩、宋献策这些河南人在,但在相同的条件下,周显对他们来说更具吸引力。就像当初周显进击刘泽清时,后者即使名声不好,依旧能招募到大量本地人为之效力。

    这是完全没有任何道理的事情,但事实就是这样。李开能提前意识到这点并加以利用,还真是出乎了周显的意料。

    周显提笔在李开的信上批了一句“准了”,交还给骑卒道:“你现在就赶回去,告诉李开一切都按照他所说的办。另外,把这封信也带回去,交给刘孔和。他看过之后,自会知道该怎么办?”

    骑卒将两封信收入怀中,向周显拱了拱手,骑马离开。

    周显转头向旁问道:“现在距离滕县还有多远?”

    那人名叫谈贤,是谈时迈的同族,跟随他常驻济宁,被他派来领路。他拱手回道:“还有十里左右,过了北沙河便可进入滕县境内。”

    周显抬头看了看天空,只有寒星数点,时辰已过三更。他转向于七道:“乐吾,去传令,让兄弟们加快速度。”

    于七眉头紧蹙,“督帅,再加快兄弟们会受不了的。”

    周显摇头道:“到了就算胜利。等到天明,一切都晚了。”

    余文在旁道:“督帅说的是。这次我们是否能够取胜的关键就在于是否可以骗过李定国,一旦等到天色放亮,再想骗过他就难了。”

    周显点了点头,向于七道:“去吧!”

    不一会,远远传来高声喊叫声。“全军加速前行。”

    看周显眉头紧锁,似有所思。余文安慰他道:“督帅莫要担心。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顺其自然吧!人事已尽,能否成功就看天命吧!”

    周显摇头苦笑道:“你倒是很看的开。”

    余文打了一个哈切,语气懒散道:“反正打来打去,打的都是自己人。若是我们大明内部能团结一致,哪容满虏肆虐?”

    周显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他。他流落辽东,为奴近十年,经历不同导致想法也不同。世人逐利而行,哪有那么容易团结齐心?周显即使有心来主持此事,也先得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至少要清除山东所面临的直接威胁。

    收回定陶,鲁西已定,而李定国依旧威胁着鲁南。和贺锦不同,李定国为当世良将,兵虽少却极具威胁。尤其是他手中那五千骑兵,在鲁南简直就是开挂一般的存在。横行四方,无人可挡。

    缺少骑兵一直都是周显所面临的主要问题。虽苦心经营,但总是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不能一直保持足够的数量。现在勉强凑够了两千之数,但战力远逊于李定国手下的那些百战之卒。

    他不敢拿自己的仅有的骑兵和李定国对战,在鲁南一直采取的就是多建垒堡,多布兵卒的防守策略。但这样也仅能防守一些重要的地方,致使鲁南人口流失严重,很多良田荒芜,而一些在其他地方推行的政策在鲁南完全无效。

    为了对付李定国的这支骑兵,周显还曾经专门向军中将领和讲武堂的学子征求办法。最后是刚回山东的余文提出最好将李定国困于一城之中,使其骑兵优势不能发挥出来,集中兵力与其巷战。

    周显又融合了其他人的一些想法,采用一系列诱敌之计,才有了这样的一次急行军。如果能拿下李定国手下的这支骑兵,别说解决鲁南威胁,就是收复徐州也不在话下。

    李自成大败孙传庭,进军京师。不仅使朝廷恐慌万分,还使刚占据江淮的隆武新朝感到了惊惧。李自成虽然目前忙于与官军交战,不但没有进攻他们,反而尽力拉拢。但谁都知道,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太久。

    朱聿键召集手下大臣,最后一致决定趁李自成与官军相战于北方,进军南京。运河之西的隆武军汇聚向安庆,运河之东的隆武军聚集在扬州,准备从两个方向一起夹击南京。

    也因为这个原因,徐州大部兵力被调去扬州。城中所剩,除了李定国的五千骑外,仅剩三千精兵,其他的都是新近招募的乡勇,连武器都没配足。而在徐州临近的郯城、邳州,更是一个兵卒都没有,只靠本地乡勇维持治安。

    这是李定国的自信,徐州周边多平原,靠着他手下的骑兵便可维持着庞大的地域。因为就算周显能攻下这些地方,他依旧可以靠骑兵困死占据城池的官军。所以,能否除掉李定国手下的这支骑兵对周显至关重要。

    而周显这次之所以这么冒险,不仅因为李定国长久带来的威胁,最主要的是隆武军的进军策略。

    和李自成不同,朱聿键是正统的藩王。在南方一些士绅看来,他和崇祯帝谁当皇帝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一旦让他占据南京,南方各地恐怕会望风而降。到时候即使崇祯帝就是愿意撤离京师,恐怕也再无可以立足之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舟山闲谈

    舟山群岛,普陀山下凉亭。

    韩括坐在一个青石凳上,双手捧着一瓣西瓜,正津津有味的吃着。在他的对面,侯方域右手拿着一把打开了的折扇,左手平着放在额前,遥望远处的海景。

    其他十数人,或坐或站,神色间满是轻松。

    韩括吃完一瓣,又抓起一块,看侯方域还呆立在那边,便说道:“侯公子,别看了,否则这西瓜可没你的份了。”

    侯方域回过头,看青石桌上摆满了瓜皮,只剩寥寥几块带瓜瓤的。他脸上露出一些惊奇的表情,但很快淡淡笑道:“韩参将请便,不必管我。”

    韩括很快又吃完一块,向后仰靠在亭柱上,十分惬意的打了一个饱嗝。“陈掌柜,南洋可有西瓜?”

    陈华荣坐在一旁,听韩括叫他,顿时站起身来,“禀将军,有的。南洋常年高温,降水量充沛,很适宜各种瓜果的种植。除西瓜外,榴莲、芒果、菠萝、甘蔗、香蕉等也很多。”

    韩括摆了摆手,让陈华荣坐下,“闲谈而已,陈掌柜不必如此多礼。但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能吃的吗?”

    陈华荣愣了愣,一时没有理解韩括的话。

    侯方域转过身,走到旁边坐下,展眉笑道:“陈掌柜不必惊诧,华夏地域广阔,南北气候迥异。你说的这些东西,大概只在粤地才有,北地之人也只有少数人从书本中看过这些名字。韩参将乃辽东人,还是武将,未曾听过也是常理。”

    陈华荣恍然大悟,抱拳向韩括致歉道:“草民失礼。小民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能吃的,都是当地的一些特产,类似于北地的梨子和苹果。”

    韩括点了点头,问道:“我还听闻南洋气候温和,水稻一年可以达到两熟,甚至三熟,这是不是真的?”

    陈华荣点头道:“大部分地方都可达到三熟,两熟的一般属于迟稻,味道更为劲道一些。像我们这些在南洋的汉人,一般更喜欢吃两熟的迟稻。”

    韩括轻轻的点了点头,问向侯方域道:“侯公子,这情况是不是和台湾类似?”

    侯方域笑道:“倒是相差不大。只不过台湾当地多是不事生产的土著,开荒耕田的大多数都是郑芝龙迁移去的漳州汉民。由他们耕种,一年达到三熟应该不成问题。”

    韩括转向旁侧的一个夫子打扮的老者道:“张老,你看,我没骗你吧!台湾真的是一块宝地。你想,水稻若是一年可以达到三熟,一点荒地就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只要人稍微勤快点,便再也不用受饥饿之苦了。”

    被称呼为张老的老人闭目沉思了半晌,缓缓睁开眼道:“老夫可以去说服乡亲们移居台湾,但将军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韩括点头道:“张老放心,两千士卒,三千军户已经在基隆开始施行军屯了。荷夷水师固然强大,但在陆上,这些士卒便足够应付他们。而且不久之后,高副将所遣之水师便会移驻台湾东北方向之竹富、石垣、宫古三岛。一旦出现什么变故,他们亦可随时增援。”

    张老点了点头,“如此,老夫便放心了。”

    侯方域转向老者问道:“张老,您以为这次会有多少百姓愿意上岛?”

    张老伸出右手食指,“大约一千户。”

    韩括眉头微蹙,“一千户,是不是少了点?”

    张老淡淡笑道:“当日周督帅下令征调百姓,想让无田的壮丁迁移到这舟山岛上。当时也是鲜有人响应,是老夫首先说服族人来此。但一年之后,根本不用再行劝说,很多百姓都随船自愿来此。为何?因为有人回去后,告诉他们这里的田地可以随意耕种,房屋由官府帮建,还有其他种种的好处。”

    说到这里,张老顿了顿,“老夫在舟山开办学院,育人子弟,是有些许声望。但普通百姓讲究眼见为实,你讲的如何如何好,还不如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以利相诱,到时候不用你多言,自有人争着抢着去。”

    韩括愣了愣,低头想了一会,似乎还真的有些道理。他微微点头,“那就依张老所言,先迁一千户百姓去基隆。”

    然后他转头向侯方域道:“侯公子,那此事就拜托你了,到时候你随军一起上岛。”

    侯方域抱拳笑道:“乐意效劳。”

    侯方域出身于官宦之家,自小聪慧,很早之前便被人赞扬为天生奇才。他心高气傲,对功名一直是孜孜以求。

    但他的科举之路并不顺遂,屡试不中。在失意间,他孤身前往辽东,希望能找到另一条晋升之路。

    幸运的是,他的水攻之策得到周显采纳,并最终大破满虏。后周显将他举荐给崇祯皇帝,他也因而成为天子近臣,一飞冲天。

    但此刻的大明早已是积重难返,也非人力所能改变,他的前途也因而又增了无数变数。

    后李自成大败孙传庭,在陕西称帝,并最终攻下京师。天下动荡。侯方域又面临新的选择。

    和方以智不同,因为其父的经历,侯方域对明廷没有多少忠诚可以。在选择留在山东,还是追随太子南下前往南京方面,他没有丝毫负担的选择为周显效力。

    原因也很简单,对比大明陈旧的官僚系统,他感觉周显这边更有活力。

    在南京,他也许要等上十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进入朝廷中枢,而且需要有绝好的机会。但在周显这边,他很容易便可冒头。

    也正如他所预料的,周显对他十分重用。虽然暂时没有直接授予他官职,但在济南,凡重要的议事都有他身影。在定陶,他是吴元吉的副手,所有政事都由其处置。在归德,他是与闯军谈判的首席官员。

    他相信,不需多久,他便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但一纸莫名的调令,让他去舟山辅佐韩括。他震惊万分,得令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济南,想要周显收回成命。

    好不容易做出一点成绩,他当然不愿意就此离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侯方域的想法

    但等侯方域赶到济南之时,周显已经前往辽东。见不到周显,他便去拜访了万元吉,向后者言明了自己的疑惑和不情愿。

    万元吉耐心听他说完,最后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听忘筌言,在收复台湾之后会设置一个台湾府,以一巡抚督领其土及其周边的万里海域。”

    侯方域为人聪慧,瞬间明白了万元吉的意思,周显这是有意让他将来接管台湾。至于最后成不成,就要看他在收复台湾过程中的表现。

    想明白了这个,侯方域没有再迟疑,当日便离开济南前往舟山。

    最初,侯方域只是从书本中知道舟山悬于浙江外海,人烟稀少。等到了之后,他发现眼前的舟山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

    放眼望去,一个岛接着一个岛。大的方圆数十里,小的只露出一片礁石,大大小小总计有数百个之多。

    因为之前大明的海禁政策,岛上的居民并不多。到目前为止,也只有三万多户,而且以新迁到岛上的山东人为主。

    限于周显和南明的关系,岛上的驻兵很多。有水卒两个营,步卒四个营,总计一万八千余士卒。

    而且岛上所有青壮每年都有经历三个月的持械训练,若是临战,军卒数量在很短时间内便可翻倍。

    也因为这个原因,南明对在舟山的驻军十分戒备。

    南明军在舟山对面的象山设置了镇海卫,修筑了坚固的要塞。在上面设有六尊大将军炮,五千精卒,并且严禁舟山之兵随意登岸。

    为了避免发生矛盾,韩括与之谈判了数次,最后双方达成协议。

    韩括不在金塘、七顶山等几个临近陆地的岛上驻兵,以免除对方的戒备之心,同时把之建成可供百姓交易的商埠。

    双方各派五个官员,一百个只能携带长刀的衙役对这些商埠施行共管,所收商税也由双方五五平分。

    虽然双方大军有根本性的矛盾,但因为韩括的让步,大致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尤其在沈廷扬主政杭州之后,严格约束象山守军,使双方达到了一种奇特的和平局面。

    因为双方都知道,他们背后站的是南明和周显。而他们现在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此刻绝非开战的最好时机。

    经过月余的观察,侯方域对舟山的情况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在军中,韩括具有绝对的主导权。虽其官职只是参将,但能统御近两万水陆大军,其权利丝毫不逊于一地镇守。

    侯方域一直有个疑惑,为何周显只封韩括以参将之职?

    按说一个远离根基之地千里之遥,却手握重兵的大将正应该以高官厚禄相诱。只有如此,才能避免他们生出叛心。

    韩括是参将,他手下的王朝先、段鹏举等人就只能是游击、守备。即使韩括忠于周显,任劳任怨,他手下这些人岂会不存一丝抱怨?

    为此,侯方域还写了一封信给周显,向他阐明此事的危害性。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他想借此和韩括打好关系。

    但他的信就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回应。

    舟山岛屿众多,百姓数量也在逐步增加中。为了管理他们,岛上设置了县衙,由松山人李雯担任县令。

    还有专门征税商税和管理商埠的税务司,同样也是松山人宋征舆担任主官。

    当日陈子龙散尽家财召集义兵,北上海门抗击孙可望,其中的骨干力量便是诗社性质的几社里的成员。

    后来韩括和张名振合作,攻灭了舟山总兵黄斌赋。在之后,张名振率部增援南京,陈子龙成为舟山的实际主政者。

    再之后,陈子龙、徐孚远等几人前往山东,李雯、宋征舆留在了舟山。因为韩括来征之时所携都为军卒,并无处置政事的人才,只能倚仗他们这些几社成员。

    而李雯、宋征舆在南地颇有才名,周显也想利用他们吸引南地人才为己所用,因而对于他们也都颇为重用。

    只不过周显感觉他们关系太过紧密,放在一起难免因为私交而损公事。因而调夏允彝、陈子龙、徐孚远到山东,周立勋、万寿祺到辽东,只有李雯、宋征舆留在了舟山。

    军事上由韩括主政,政事上由李雯和宋征舆做主。他们相互之间一直合作的很好,突兀来到舟山的侯方域反而有点多余。

    周显让他辅助韩括,但实际上却没有授予他什么官职。而舟山所有官员各司其职,也没有他大展宏图的地方。

    好在韩括一直谋划与荷夷开战,侯方域也多从中谋划。对于收复台湾,他们已决定先向基隆迁民,在岛北建立一个据点。

    等将来时机成熟之时,再水陆配合,向荷夷所占据的岛南进军。

    现在韩括让他随军一起上岛,就等于宣告把岛上的事务交给侯方域全权负责。他虽然极力压制,但脸上依旧掩盖不住兴奋。

    韩括不知道侯方域已想了那么多,他转向陈华荣道:“陈掌柜,南洋钱庄初建,已经有储银近千万之巨,不可谓不多。但舟山毕竟在南地,当地驻兵也不算多,此刻又要分出一部分出征南洋。这些银子若是出现什么意外,陈掌柜岂不愧对那些把自己全部身家交给您的那些南洋富商们?”

    陈华荣眉头微蹙,抱拳道:“小人也在为此忧虑,却不知将军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韩括沉声道:“不是我的建议,而是督帅的要求。目前南洋钱庄的股份分为三大部分,其中官府占六成,你陈家占两成,雷家占一成,还有一成属于拿出钱资助其建立的南鲁县和舟山的百姓们。按照规定,官府可以指派掌柜,并且对钱庄进行整体的规划,不知本将说的对还是不对?”

    陈华荣听韩括说的严肃,似乎要做出什么改变,心中不免一沉。但他由南洋来到舟山,已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资格。他神态十分恭谨的说道:“当时和官家一起创建南洋钱庄之时,所签之文书的确是如此规定的。但督帅当日来信给我说,其会保证会示我等南洋商人为华夏之子孙,确保我等之利益不受丝毫损害。”

第一百三十五章 脱离商籍

    陈华荣声音不大,但说的很慢,以便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楚。特别是说到后面一句,他又明显提高了声调。

    他幼年便随父前往南洋经商,世事沉浮多年。知道此刻的自己就是案板上的肉,但也想借此提醒韩括周显曾经的承诺。

    同时在场的都是舟山的军政官员和有声望的乡绅,他这样说也是想给韩括施压。至于有用还是无用,他也说不准,但他感觉自己至少应当争取一下。

    韩括皱了皱眉头,面露不喜。他不喜欢陈华荣这样的人,算计太多,瞻前顾后。有所有商人的通病,精明过度,思考太多。

    试想,如果自己真想拿他怎么样,会当众说出来吗?他不仅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是在侮辱督帅的人格。

    于是他冷冷的说道:“陈掌柜,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南洋富商金财虽多,但我们不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不会去强夺你们的私财。督帅的承诺永久作数,你们乃华夏子孙,将享有与我等一样的权力。”

    陈华荣脸色尴尬,但内心却十分高兴,这至少表明他们是安全的。

    韩括把头转向一边,不想再理会他。

    侯方域淡淡一笑,替韩括说道:“事情没有陈掌柜所想的那么复杂。督帅的意思是将南洋钱庄解分成一个主号和四个分号,主号设在胶州,前三个分号分别设在南鲁县、舟山、琼州三地,最后一个设在将来收复的台湾。现有储银的六成会运往设置在胶州的主票号,这样一来即使有一两个分号出现变故,钱庄仍可正常营运。其他四个分号各得其一,保证各个商户都有足够的金银供商户存取。”

    陈华荣沉思片刻,将金银运往胶州,的确可以保障其安全。但这样一来,自己所能调用的钱财便会锐减。但他知道这既然是周显之令,就意味着不容改变。

    他沉默了一会道:“既然是督帅的决议,小民自当遵从。小民可以让出掌柜之位,由督帅指定新的人接任,但小民希望南鲁县分号的掌柜最好还是由南洋商人担任。毕竟,那里南洋商人聚集,用当地人更能获取他们的信赖。”

    侯方域勾了勾嘴角,“陈掌柜还是误会了,督帅的意图并非夺取南洋钱庄的控制权,而是如何让之更好的运行。督帅决议这大掌柜还是由你来担任,但你需要前往胶州主持局面。目前除南洋钱庄外,在山东还有华夏钱庄和以官府名义新设立的人民银庄。按照黄宗羲大人的提议,三家钱庄要完成对接,以便在海外和中原都可营运。这样也是为了更好的为南洋商人服务,免除他们行走各处都必须携带大量金银的问题。货物交易今后将以各个钱庄开出的凭证为准,例如只要你携带凭证,存在南鲁县的钱财可以在华夏三家钱庄的任何一个取用。至于将来如何实施,还需要你和黄宗羲大人再具体商议”

    看着面露惊愕的陈华荣,侯方域继续道:“舟山和南鲁县的钱庄分号的掌柜还是由南洋商人担任,琼州和台湾的分号掌柜则分别由马绍愉大人和我指派人担任。但有个前提,担任分号掌柜的人自此之后将成为官家的人,不能行商贾之事,也不能为自家谋求私利。一旦违背,必受重惩。”

    陈华荣顿时一愣,“不知侯大人所说的官家的人是什么意思?”

    侯方域道:“就是脱离商籍,成为政府的官员。例如将要担任大掌柜的陈掌柜你,将被授予六品正官,分号掌柜则被授予正九品正官,隶属户部。今后,你们将按照各自的贡献确定是否可以升职,未来进入朝廷中枢也未必不可能。”

    陈华荣满脸不可思议,“侯大人此话当真?那我等商人之子孙将来是不是就不必一定再为商人,或许,……或许可以通过科举赚取功名?”

    商人历来是贱籍,受人轻视。无论他们赚取多少金银,在一般人眼中都是可耻的存在。对比其他,他们更在意这个。

    侯方域笑道:“当然。督帅之意就是将来不再以出身论身份,只要其有才,就是当状元也可以。只不过现在督帅有意改革科举,将来的模式可能会有所不同。只不过因势而变,我相信陈掌柜们一定能适应。”

    陈华荣不再犹豫,拜倒在地,“督帅如此厚恩,我等自当全力以报。”

    韩括摆了摆手,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那陈掌柜你就尽快赶去胶州吧!另外,舟山和南鲁两个分掌柜的人选,你也尽快报上来。”

    陈华荣此刻更加恭谨,连忙回道:“小民明白。”

    韩括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此次出征南洋由我亲自领队,李县令和王游击留守。诸位也知道,从年初开始,荷夷便不断袭扰我商船。特别是最近,其表现的愈加猖獗。不仅直接炮击我商船,更是直接杀害,强掳我商人、水手、船工。到目前为止,仍有不下三百人被其囚禁在巴达维亚。此战,我大军已避无可避,必须给荷夷一个教训。”

    众人暗自颔首,没人说话,他们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与荷夷开战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关键是何时开战的问题。今日,看来韩括已下定决心。

    说到这里,韩括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目前我军能调用之新型战船不过三十艘,配齐十二尊弗朗基炮的只有十艘,剩下的二十艘只有六尊,甚至是四尊。论水师整体实力,我军远不如荷夷,但此战我军必须取胜。因为一旦战败,海贸之路将被彻底阻绝,督帅在山东和辽东的布局都会受到影响。所以,我在这里对诸位有些要求。”

    韩括扫视了一圈众人,声调微微提高,朗声道:“王游击,留守大军由你全权指挥。凡是不听令者,可以先斩后奏。”

    王朝先起身,弯身抱拳领命道:“属下得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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