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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泛舟畅谈

    其实,杨士奇看了李云天的奏章后就知道永乐帝肯定不会重责李云天,他很清楚永乐帝的秉性,因为是通过“靖难”依靠武将们坐上的皇位,所以永乐帝历来重武轻文,李云天一个文官,但是有投笔从戎的气魄,足以令永乐帝欣赏。dm

    再加上李云天刚刚到任湖口县知县不到三个月,岂能把罪责都算在他的头上?

    所以他才会在文渊阁的书房内发笑,感觉能写出此等文章之人绝对非等闲之辈,无形中已经对李云天产生了兴趣。

    十二月初,江西下了一场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天地间成为了粉妆玉砌的世界。

    一大早,李云天领着罗鸣等人去码头看望灾民,灾民的房屋已经在大雪来的三天前重建完毕,所有在大火中失去家园的灾民都住进了新房。

    见李云天来了,新房里的人纷纷出来迎接,对他很是恭敬。

    大家这段时间来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如果不是县太爷在白水镇坐镇指挥重建工作,他们岂能这么快就住进新房里。

    李云天查看了一下,灾民家中的粮食和衣褥等物品都十分充足,足以安稳度过这个冬天。

    中午的时候,他来到码头,站在岸边望着鄱阳湖冷清的江面发呆,算算时间,京城对他的处理结果也应该快要下来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他的心里没了底,不知道永乐帝会如何处置自己。

    “大人好雅兴,在此欣赏湖景。”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身旁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陈小姐?”李云天觉得声音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耳熟,扭头一看,惊讶地望着立在一旁微笑着的陈凝凝。

    “大人,小女子新学了几首曲子,不知道大人可否赏脸一听。”陈凝凝披着红色的大氅,脸颊冻得有些发红,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别有一番妩媚的味道,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姐琴艺超绝,能听小姐抚琴是本官的荣幸。”李云天感到很奇怪,在他的印象里陈凝凝一向对他很冷淡,于是不动声色地笑道,想看看她有何企图。

    “大人,小女子在船中略备酒菜。”陈凝凝见李云天答应了下来,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云天这才看见岸边停着一艘小船,起身随着陈凝凝上了船,船舱里有一张长条桌,一张方桌和两个炉子。

    长条桌放着一个古筝,方桌上摆着两套餐具,两个炉子中一个炖着火锅,另一个温着酒,一名穿着青衣的丫环侍立在一旁。

    “你们在这里等着。”由于船舱内空间有限,李云天上船后沉声吩咐跟在身后的罗鸣。

    “大人……”罗鸣面露为难的神色,想要说些什么。

    “就这样。”李云天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弯身钻进了船舱。

    在罗鸣等人注视下,小船缓缓驶离了码头,向湖水深处而去。

    湖面上空空荡荡,这个时候天寒地冻,又不是货运季节,很少有船出来。

    忽然,寂静的湖面上响起了悠扬悦耳的琴声。

    陈凝凝专心致志地在船舱里抚琴,李云天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认真,一边喝着酒一边凝神聆听着。

    “大人,这杯酒小女子替那些灾民敬你,使得他们避免了风霜露宿之苦。”一连弹了三首后,陈凝凝起身离开了长条桌,坐在了方桌的旁,与李云天面对面坐着,倒了一杯酒后敬向了李云天,娇声说道。

    “这是本官的职责。”李云天笑了笑,与陈凝凝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大人,这杯酒小女子替巡检司那些被强征来的民壮敬你,使得他们可以回去与家人团聚。”陈凝凝接着倒了第二杯酒,再度冲着李云天举了起来。

    “老幼病残,理应免除徭役,本官只是纠正了一个错误而已。”李云天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与陈凝凝喝下了第二杯。

    “这第三杯,小女子替家父敬你,如果不是家父把大人留在家中,白水镇也就不会遭此横祸,大人也就不会如此被动了。”陈凝凝再度倒了一杯酒,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黯然地向李云天说道。

    “小姐此言差矣,水匪凶残,与陈公无关。”李云天微微一怔,感觉陈凝凝话里有话,好像已经知道水匪的事与张有德有关,他不清楚这是陈凝凝的意思还是陈伯昭的意思,于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道。

    陈凝凝的双目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嘴角蠕动了几下没有说出口,与李云天碰杯后默默地喝干了杯中的白酒,显得心事重重。

    “陈小姐,本官也敬你一杯,那些天多有叨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否还会机会聆听小姐的琴声。”李云天喝完后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微笑着向陈凝凝一举。

    他现在可是待罪之身,不仅官府的人,就连普通的百姓也都知道他揽责的事情,这次无疑要被朝廷治罪。

    别看他现在依然是湖口县知县,等到京城的问罪文书一下来,他立刻就成为了阶下之囚。

    “大人,只要你愿意,小女子这些天都可以给大人抚琴。”陈凝凝知道李云天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否则的话陈伯昭也不会让她去外婆家了,见李云天说得有几分悲凉,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发酸,冲着他莞尔一笑。

    “小姐好意本官心领了。”李云天笑了起来,与陈凝凝碰了一下酒杯,一饮而尽,以他现在的处境还是少与陈凝凝接触的好,免得让她沾染了晦气。

    陈凝凝明白李云天为何会拒绝,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异样,心情忐忑地喝了杯中的酒,感觉味道有些苦涩。

    “曲子也听了,酒也喝了,该回去了。”放下手里的酒杯,李云天笑着向陈凝凝说道,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又何苦在这里拖时间呢。

    “小女子再给大人弹上几曲。”陈凝凝笑了笑,起身坐回了古筝前,弹了一首欢快的曲子,不过里面却弥漫着忧愁的味道。

    李云天一边品着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听着曲子,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悠闲,可是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感觉陈凝凝今天的反应很奇怪,对他的态度与先前相比截然不同,难道又是陈伯昭设计的什么圈套?还是……还是她对自己有意思?

    思来想去,李云天觉得第二种可能比较大,因为现在陈伯昭绝对不想与自己扯上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让陈凝凝见他?

    况且陈凝凝恃才傲物,也不是那种听话的乖乖女,根本就无法掩饰对自己的厌恶。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不由得有些郁闷地望着陈凝凝,不清楚陈凝凝心里怎么想的,他意气风发的时候对自己不理不睬,等到自己落难的时候却表现得如此关怀,难道女人天生同情弱者?

    不知不觉间,小船在来到了码头,罗鸣等人正在岸边的一所房子里喝酒,见船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陈小姐,本官明天就要启程回县衙,今天承蒙小姐款待,本官作词一首赠与小姐,还望小姐喜欢。”上岸后,李云天笑着向陈凝凝说道,白水镇灾后重建已经完毕,他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

    “小女子洗耳恭听。”陈凝凝没想到李云天这么快就要走了,神色一黯,若无其事地笑道。

    “人生若止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李云天望了一眼陈凝凝,扭头看向了一旁茫茫的湖面,以一种缓慢中略带些凄凉的语调吟出了纳兰性德的一首《木兰词》,词的具体名字是什么他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这首词非常有名,备受青年人的推崇。

    “人生若止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陈凝凝身子微微一颤,神情复杂地怔在了那里,一时间有些痴了,口中细细品味着,这两句词堪称是点睛之笔,道尽了人世间男女情感的悲凉和无奈,哀怨凄婉。

    从这首词中,陈凝凝清晰地感受到了李云天对她深深的情谊,禁不住想起了月夜下在小院里两人第一次在小院中见面时的情景,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

    “送小姐回府。”李云天见陈凝凝有些失神,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这首词果然打动了她,吩咐了罗鸣一句后抬步离开。

    罗鸣于是留下两个人护送陈凝凝,领着其余的人快步追向了李云天。

    陈凝凝咬着嘴唇望着李云天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李云天不仅相貌堂堂而且是新科进士,岂会不讨女孩喜欢,只不过陈伯昭让她引诱李云天,这就使得她心中对李云天有一股抵触的情绪。

    更何况她将来也想风风光光地被夫君明媒正娶,不想给李云天当妾室,因此更不会给李云天好脸色看了。

    本来,陈凝凝挺讨厌每天缠着他听曲子的李云天,可是当李云天因为水匪的事情忙得顾不上见她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有些期盼他来。

第十八章 心存忌惮

    被陈伯昭送到外婆家的时候,陈凝凝就已经意识到了李云天的处境变得不妙,不由得为他感到担心。更新最快最稳定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杠杠的。

    后来,她听说李云天在白水镇上的事情,知道他是一个好官,对李云天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凝凝越来越发不安,脑海中满是李云天的影子,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喜欢上了这位年轻的县太爷。

    她知道朝廷处置李云天的文书就要被送达九江府,也知道随着白水镇重建任务的完成李云天就要回县衙,而一旦李云天回了县衙,两人可能永无再见之日。

    陈凝凝实在无法压抑去见李云天一面的念头,故而趁着大雪结束,乘船急匆匆地赶来了白水镇,不成想在码头上正好遇见了陷入沉思中的李云天。

    李云天这首情深意重的《木兰词》使得陈凝凝原本就涌动着无限涟漪心海掀起了惊涛巨浪,她没有想到李云天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

    作为事件的始作俑者,李云天根本没想到他信手拈来的一首词会给陈凝凝带来如此大的困扰,领着罗鸣去了白水镇巡检司。

    巡检司的军士正在大校场里出操,一个个生龙活虎,孔武有力,巡检司现在的伙食得到了质的飞跃,每天都能吃到荤菜,这些日子进来的军士无不吃胖了,故而操练起来也更加有劲头。

    “县尊大人。”见到李云天,军士们纷纷停下来向他行礼。

    李云天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操练,抬步走向了赵华的公房。

    “姐夫,你就把伙房的事情交给我做吧,何必便宜了外人。”刚到门口,他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告诉你,你别打伙房的主意,如果军士们吃不好的话县尊大人可饶不了我。”赵华的声音随后传了出来。

    “姐夫,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呀,我听说姓李的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怕他做什么?”先前说话的男人顿时不屑地说道,接着语锋一转,笑嘻嘻地问,“姐夫,我听我姐说姓李的给了你两千两银子当巡检司的饷银,这件事情是真的还是假……”

    啪,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房间里就响起了一个脆响,随即传来赵华的低吼,“混蛋,县尊大人的名讳岂是你能乱叫的!”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由于张有德没有把剩下的一千两银子拨给巡检司,再加上他处境堪忧,所以赵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对巡检司的前途态度悲观。

    为了使得赵华安心做事,李云天于是把上次纳妾时收受的那两千多两礼金交给了赵华,这样一来的话,赵华至少能按照他的要求经营两年。

    即使他真的走了霉运被朝廷责罚,调离了湖口县,那么能为湖口县培养一批精壮的巡检司军士,他也算是对得起湖口县的百姓了。

    当然了,李云天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把钱交给赵华,他不仅让赵华写了收条,入了巡检司的账簿,而且还让赵华写下了水匪来白水镇时其贻误战机一事,作为把柄握在他的手里。

    赵华知道李云天把白水镇遭遇水匪的责任全部扛了下来,并没有牵连到他,因此自然不敢违逆,老老实实地按照李云天的意思把当晚的情况写了下来,签字画押。

    李云天告诉赵华,如果赵华规规矩矩地把那两千多两银子用在巡检司的正常日常用度上,那么两年后他把这张纸还给他。

    如果他胆敢从中贪墨,那么这张纸足以置他于死敌,要知道永乐帝可是最痛恨在战场上临阵脱逃的行为,而李云天在京城有不少年谊,足以把这件事情捅到永乐帝的面前,届时可就没人能救得了他。

    在李云天的连唬带吓下,赵华被他吃得死死的,赵华可不想因为这些银子掉了脑袋,故而不敢打银子的主意,别说银子了,连伙房都不让小舅子碰,生怕出了乱子。

    “张巡检,这是怎么了?”李云天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一个二十多岁、流里流气的瘦高个青年龇牙咧嘴地捂着脸颊坐在地上,于是故作不知地望向了面色铁青的赵华。

    “这是卑职的小舅子,赌钱输了又来向卑职要,被卑职给教训了,让大人见笑了。”赵华没有想到李云天会过来,连忙迎了上去,躬身说道。

    “还不快滚,在这里丢人现眼!”随后,他冲着瘦高个青年一瞪眼。

    瘦高个青年脸色吓得发白,他也没有料到李云天会出现,如果听见刚才他的话那他的麻烦可就大了,连忙爬起来向李云天点头哈腰了一番,逃也似地离开了。

    “大人此来有何吩咐?”赵华给李云天到了一杯热水,满脸堆笑地问道,他现在是彻底怕了这个年轻的县太爷。

    “张巡检,本官想知道,那天晚上尊夫人带人拦住本官,是谁出的主意?”李云天喝了一口热水,开口问道。

    赵华微微一怔,显得颇为意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云天竟然会问这件事情。

    “你大可放心,本官并不会为难他。”见赵华一副犹豫的模样,李云天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果然有人在幕后指点他。

    “实不相瞒,给在下出这个主意的人是讼师杨云贵。”赵华权衡了一番,还是如实地告诉了李云天,他现在相信李云天的为人,绝对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否则的话他早就被当成替罪羊了。

    “讼师杨云贵?”李云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不过既然能当上讼师,想必也是个读书人。

    随即他就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刘波先前递给他的那张条理清晰、字迹工整的状子。

    讼师的出现有着其特殊性,由于古代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没有上过学堂,目不识丁,故而他们打官司的时候要请人代写状子。

    久而久之就出现了讼师这个行当,由于讼师在读书人眼中是一个贱业,又不被官府所承认,所以很少有读书人会干这一行,这就使得从事这个行业的人非常少。

    因此刘波的状子说不定就是出自杨云贵的手笔,可惜当时没有问刘波状子的出处。

    其实,讼师并不像外界想得那么风光,能在大堂之上以三寸不烂之舌智斗审案的官员,毕竟审案是主审官的事情,岂会让外人来插手?

    按照大明律例,讼师只能代写状子或者文书,无法出堂代理诉讼,他们的作用主要是给上告人在幕后出谋划策,提供律法上的支持。

    “来往不往非礼也!”对于杨云贵,李云天不由得有些感兴趣,他觉得此人有着几分才华,否则当不上讼师。

    既然杨云贵暗中“算计”他,那么他要是不杨云贵一点儿“颜色”看看的话,杨云贵可能还以为自己这个县尊好欺负。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领着绿萼和罗鸣等人启程回湖口县县城,赵华、张有财和陈伯昭等镇上的头面人物悉数来送。

    虽然李云天快要倒霉了,但他毕竟还是湖口县的知县,大家面子上的礼仪还是要做周全的,万一怠慢了李云天的话保不准会惹出什么麻烦,有一句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相比张有财和陈伯昭这些敷衍了事的乡绅商贾来说,白水镇上的百姓则要淳朴许多,得知李云天要走后镇上是万人空巷,都来镇口给他送行,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虽然李云天在白水镇时日尚短,可是在救灾中勤勤恳恳,一心为民,使得灾民们迅速得到了安置,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都有一杆秤,知道他是一个好官,故而前来相送。

    “大人,这是镇上的灾民凑钱买的一坛酒,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代表了我们一份心意,请您务必收下。”等李云天与赵华等人告别后,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双手捧着一坛当地有名的白酒“鄱阳醉”跪在了他的面前,高声说道。

    “老人家,你们的好意本官收下了,以后如果有难处尽可来县衙找本官。”李云天没有推脱,让一旁的罗鸣接过那坛白酒,笑着扶起了那位老者。

    “各位,后会有期。”随后,他向周围的人拱了一下手,向现场的人告别。

    “祝大人一路顺风。”赵华等人纷纷向李云天拱手行礼。

    “送大人。”送酒的老者则双膝一屈跪了下来,高声说道。

    在老者的带领下,四周的百姓呼啦一下跪了一地,这是他们对李云天所能表达的最高敬意。

    李云天环视了一眼现场跪着的百姓们,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欣慰,其实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尽了职责而已。

    “等一等!”就在李云天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娇喝声。

    不仅李云天,四周的人闻言纷纷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披着红色大氅的女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娇喘吁吁,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

第十九章 逆转

    “陈小姐?”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后,李云天感到有些惊讶,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陈凝凝,这个时代女子可是不适宜抛头露面的,像绿萼现在都是坐在马车里。更新最快最稳定dm

    “凝儿,你为何来了这里,还不快回去!”陈伯昭见状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连忙迎了上去,想赶她走。

    昨天陈凝凝忽然回白水镇并且在湖上给李云天抚琴,他就觉得陈凝凝的行为有些反常,不过陈凝凝说她是想念母亲才回来的,在码头上偶遇的李云天,李云天想要听她抚琴,她总不能拒绝吧。

    由于陈凝凝的解释合情合理,陈伯昭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如今陈凝凝忽然出现在这里,他立刻感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爹,女儿不孝,以后不能再在膝前孝敬您和娘。”陈凝凝神情复杂地望了李云天一眼,咬了咬嘴唇后跪在了陈伯昭的身前,脸颊通红地说道,“女儿准备陪着县尊大人浪迹天涯,还望爹成全?”

    “什……什么?”陈伯昭大吃了一惊,有些难以相信地望着陈凝凝,他开始还以为陈凝凝只是想来送李云天,没想到竟然说出这么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

    李云天神情愕然地望着陈凝凝,陈凝凝的意思是要跟他私奔吗?

    现场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私下里冲着陈凝凝指指点点,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下说要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简直就是不知廉耻,更何况还是陈家的大小姐。

    张有财幸灾乐祸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陈凝凝此举无疑把陈家的脸面给丢尽了,他倒要看看陈伯昭如何收场。

    “一派胡言!”陈伯昭很快就回过神来,甩手就给了陈凝凝一记响亮的耳光,冲着一旁的陈家的家丁高声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拖回去。”

    “爹,除了县尊大人外我今生不嫁!”几名家丁慌忙上前架起陈凝凝就走,陈凝凝的脸颊上浮现出一道清晰的巴掌印,她眼眶红润地向陈伯昭说道,语气十分倔犟。

    “堵……堵上她的嘴。”陈伯昭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泛白,哆哆嗦嗦地指着陈凝凝向那几名家丁说道。

    一名家丁赶忙从身上扯下了一块衣服,塞进了陈凝凝的口中,急匆匆地带着陈凝凝离去,前面的人纷纷知趣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李云天颇为尴尬地立在那里,以他现在的身份陈伯昭岂能让陈凝凝跟他在一起,他就是开口估计也要吃个闭门羹,反而会使得陈凝凝的处境更为艰难。

    况且,万一永乐帝一时兴起,真的把他整到边境戍边去了,环境恶劣不说,搞不好小命就要丢在那里,何苦要连累陈凝凝了。

    “县尊大人,小女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请大人见谅。”陈伯昭平复了一下心境,尴尬地向李云天拱了拱手,脸色十分难看,经过陈凝凝刚才这么一闹,他已经成了人们口中的笑柄。

    李云天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出口,起身上了马车,此时还是慎言为妙。

    等他的马车离开后,陈伯昭面色铁青地独自走了,张有财则兴致勃勃地和几个人谈论着刚才陈凝凝的事情,时不时发出几声充满了讥讽的笑声。

    “老爷,我看陈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为何不带她走?”马车上,李云天依靠在车厢厢壁闭目养神,绿萼迟疑了良久,轻声问道。

    这个时代女人最重名节,陈凝凝既然当众表达了非李云天不嫁,那么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以后很难嫁出去。

    即使嫁出去了也嫁不到大户人家,而且终生都会因此事受到非议,在人们面前抬不起头。

    “老爷岂会不知陈姑娘的心意,可老爷现在自身难保,何苦再害了她。”李云天睁开双目,有些苦涩地冲着绿萼一笑。

    当陈凝凝挨了陈伯昭那一记耳光的时候,他的心不由得一颤,十分难受,真的是打在陈凝凝的脸上,痛在他的心里。

    “老爷,这次的事情很严重吗?”从李云天的言语中绿萼感觉到了他的无奈,同时这也表明了他目前处境的艰难,于是关切地问道。

    “天威难测,希望能避过这一劫吧。”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如果圣上真的要让老爷去边疆杀敌,你就回老家伺候爹和娘吧。”

    “老爷去哪里,绿萼就去哪里。”绿萼把头倚在李云天的肩上,语气决然地说道。

    李云天闻言倍感欣慰,不由得搂紧了绿萼,现在算算时间,朝廷对他的处置公文应该快到九江府了,能否在湖口县站稳脚跟,就看他老天会不会让他赌赢了这一局。

    回到县城,李云天除了去了一趟新成立的巡城站班营房视察外,一连几天都窝在县衙后宅,等着朝廷公文的下达。

    新成立的巡城壮班有一百人,赵华按照李云天的要求招募巡检司军士的时候代为招收的,待遇与巡检司一致,只不过属于县衙的三班衙役。

    由于一下子新增了这么多的人,县衙原有的营房自然不够住,于是张有德买下了距离县衙不远处的一个宅院,把新成立的巡城壮班安排在了那里。

    在张有德看来李云天此举完全就是瞎折腾,等他被朝廷治罪后新成立的巡城壮班自然也就要被解散。

    李云天十分看重这支巡城壮班,不仅让李满山担任班头,并且从巡检司调了几名有作战经验的军士过来当教头进行操练,牢牢地将其攥在了手里。

    “启禀大人,同知大人来了,现在正在前衙大堂等候。”这天中午,李云天正在后宅吃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衙役急匆匆走了进来,宏声向他说道。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怔,随后双目流露出一丝喜色,放下碗筷快步赶向了前衙大堂。

    “不知同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大堂里,九江府同知韩安玉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李云天进门后冲着他一拱手。

    “李大人毋须多礼。”韩安玉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笑着说道,“李大人,朝廷已经对白水镇匪患一事做出了处置,这是吏部给你下达的公文。”

    说着,韩安玉从一旁的一名随从手里拿过了一个折子递给了李云天。

    听到是吏部的公文后,李云天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如果是刑部的公文那他可就惨了。

    其实,在得知韩安玉突然驾临后,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底,如果朝廷要惩处他的话,断然不会是韩安玉前来送达公文,府衙随便派个小官来就行了。

    吏部在公文上对李云天的未能指挥人及时围剿水匪进行了呵斥,让他戴罪立功,三年内务必抓到匪首王三。

    为了以示惩戒,李云天今年的考核将被定为差等,而且罚俸半年。

    俸禄对京城那些清水衙门的官员来说可能是生活的唯一来源,但是对于一个堂堂的县太爷来说,则属于可有可无。

    不仅如此,王宇和赵朗也被牵连,也都受到了呵斥,各被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吏部的这份公文看似严厉,实则雷声大雨点小,李云天波澜不惊地过了这一关。

    “李大人,这是杨阁老给你的信。”等李云天看完了公文,韩安玉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密封着的信封,笑眯眯地递给了他。

    李云天怔了一下,没有想到杨士奇会给他写信,颇为兴奋地接了过来,这绝对是一个意外之喜。

    信并不长,杨士奇在信里对他进行了勉励,让他奋发图强,以报君恩,内容看起来非常普通,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信的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士奇的这个行为所透露出来的寓意,并不是每个官员都能有些得到当朝阁老来信点拨的,更何况是李云天这种七品小官,要知道多少四品或者物品的官员想搭上杨士奇这条线而没有门路。

    联想到李云天是杨士奇的门人,那么杨士奇对李云天的维护之意已经显而易见了。

    怪不得韩安玉要亲自来湖口县给李云天送吏部的公文和杨士奇的书信,白水镇匪患一事是他处理的,将罪责都推到了李云天的身上。

    而现在李云天不仅安然无恙,还牵出了杨士奇这么一尊大神,他此时惶恐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要是早知道李云天和杨士奇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打死他也不敢让李云天涉及此事,肯定让前任湖口县知县来背这个黑锅。

    这下倒好,他不仅把李云天给得罪了,而且还间接得罪了杨士奇,杨士奇如果想要对付他的话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昨天下午吏部的公文和杨士奇的信被送到九江府府衙后,韩安玉吓得面无血色,心中对把罪责抖推给李云天的做法是万分懊恼,同时埋怨李云天为何不向他表明与杨士奇的关系,那样可就少了很多的误会。

    看完了信,李云天小心地将它收在身上,然后把韩安玉请到了县城最好的酒楼给他接风洗尘,两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气氛很是轻快。

第二十章 提亲

    “什么?吏部只是罚了县尊大人半年的俸禄,让大人戴罪立功!”湖口县一座占地广阔的院落内,张有德正坐在桌前吃午饭,听了身旁一名赶来报信衙役的汇报后双目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在他看来,以王三在白水镇造成的祸患,李云天即使不丢官罢职,那么也应该被贬,岂料就事情这么风清云淡地解决了。

    “小的向同知大人的随从打听了,好像内阁的一位杨大人给知县大人写了一封信。”那名衙役想了想后说道。

    “杨……杨大人!”张有德闻言脸色骤变,他对京城的时局有一定的了解,清楚内阁的阁老中现在姓杨的只有杨士奇。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李云天为何没有被朝廷严惩,很显然是杨士奇暗中出手相助,他怎么也想不到李云天竟然有如此强硬的后台。

    “快,通知鲁典史,让他赶紧筹备一千两银子给白水镇巡检司送去。”怔了怔后,张有德回过神来,连声吩咐那名衙役,“告诉他,让他下午就派人送去!”

    交代完那名衙役后,张有德起身就向门外走去,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匆忙赶去县衙忙活去了,把一些李云天前段时间交待的事情给安排好。

    “有意思!”几乎同时,同样吃着午饭的王宇也得知了这个消息,笑了笑后把手里酒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他真的没有看出来李云天竟然有如此大的来头。

    “想不到他竟然是杨大人的人!”赵朗的消息要比王宇和张有德慢,他正在书房里看书,从下人那里听说了李云天的事情,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了一句,言语中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本来,王宇、赵朗和张有德等人在县衙里等着,准备向李云天贺喜,不成想等了半天后传来一个消息,李云天和韩安玉离开了县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湖口县县城通往白水镇的官道上,十几名大汉骑着马护在一辆马车旁。

    “哈哈,李大人少年才俊,与陈家小姐是天作之合,如果能走到一起的话日后必成一段佳话,这个媒本官是保定了。”马车里,听完了李云天讲述与陈凝凝之间的事情后,韩安玉笑着说道。

    李云天这次出城是拉着韩安玉向陈伯昭提亲的,韩安玉是堂堂正五品的官员,有他当媒人的话可谓给足了陈伯昭面子。

    韩安玉非常乐意做这件事情,李云天既然请他当媒人,那就表示没有因为白水镇水匪的事情嫉恨他,他何乐而不为。

    白水镇,陈家后宅。

    “老爷,凝儿已经好几天滴米未进了,期间只喝了一些清水,她自幼生性倔犟,恐怕不会轻易低头,我看她对县尊大人是动了真心,你就抬抬手,让她随县尊大人去吧。”

    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红着眼眶进了书房,向坐在书桌后面扒拉着算盘算帐的陈伯昭说道。

    中年妇人是陈伯昭的妻子冯婉芸,自从陈凝凝那天被抓回陈宅后就一直绝食抗议,她刚才前去看望,见陈凝凝憔悴虚弱的样子直心疼。

    “妇人之见!”陈伯昭把算盘往桌子上一拍,不满地望着冯婉芸,“你以为我是在生她的气?我这是为了她下半辈子的幸福考虑,姓李的就要倒大霉了,她跟着的话指不定吃多少苦,长痛不如短痛,我现在是为她好。”

    “老爷,县尊大人真的要倒了?”冯婉芸对李云天的印象不错,闻言试探性地问道。

    “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又不识好歹地非要把责任都揽下来,肯定罪责难逃,轻则贬官,重责下狱,搞不好还要被杀头。”陈伯昭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

    早知道李云天如此愚笨顽固,不懂得为官之道的话,他才不会上杆子巴结李云天,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李云天要倒台了而且连陈凝凝也给赔了进去,使得他彻底沦为了白水镇的笑话。

    “那凝儿现在怎么办?”冯婉芸觉得陈伯昭说的有道理,她可不想陈凝凝跟着李云天受罪,可心里又担心陈凝凝,陈凝凝要是再这么下去的话身体可吃不消,会出危险的。

    “实在不行的话我去求姓李的,让他来断了凝儿的念想。”陈伯昭一阵头疼,陈凝凝是他看着长大的,一旦倔犟起来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李云天是源头,那么唯有李云天才能让陈凝凝从中解脱。

    想到这里,陈伯昭不由得恨起李云天来,在他看来如果不是李云天死皮赖脸地缠着陈凝凝,陈凝凝也不会对其情根深种,完全忘记了当时是他让陈凝凝用琴声把李云天引过去的,他其实才是始作俑者。

    “老爷,以后凝儿怎么办?”冯婉芸觉得这倒是个办法,不过陈凝凝经此一事后名声肯定是毁了,要想找个好人家嫁了可就难了。

    “还能怎么办?嫁到外地!”陈伯昭没好气地站了起来,抬步向门外走去。

    “老爷,你干什么去?”冯婉芸见状不由得问道。

    “去县衙,要是晚了的话说不定姓李的就要被下大狱了。”陈伯昭边走边说道,说到底他心里还是疼陈凝凝的,要不然也不会舔着脸去见李云天。

    “老爷,同知大人和知县大人来了。”还没等陈伯昭走到门口,一名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同知大人也来了?”陈伯昭微微一怔,显得颇为惊讶,本来李云天这个时候来白水镇就有些反常,再加上韩安玉,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两位大人在前院大厅。”那名家丁点了点头。

    “快,给我更衣。”陈伯昭对李云天和韩安玉此番前来的目的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不敢怠慢,连忙让冯婉芸给他换一身会客时的正服。

    陈伯昭急匆匆赶到前院客厅的时候,李云天和韩安玉正在那里谈笑,这使得他的双目闪过惊讶的神色。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韩安玉对李云天的态度可十分冷漠。

    “陈公,本官此次前来是当个媒人,李大人与陈小姐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希望陈公能成全他们。”韩安玉见陈伯昭来了,起身笑着说道。

    陈伯昭没想到韩安玉对他如此客气竟然称他“陈公”,正迷糊着,猛然听见了后面的话,顿时诧异地望向了一旁的李云天:如果韩安玉前来保媒的话,那岂不是说李云天已经从白水镇一事中脱身了?

    “陈公放心,本官绝对不会负了小姐。”李云天站起身向陈伯昭一拱手,宏声说道。

    “两位大人,你看这事儿巧了,小女这些天为了李大人茶饭不思,寝食难安,小人正准备厚着脸皮去县衙向李大人提亲,不成想两位大人就来了。”陈伯昭这下反应了过来,笑着向李云天和韩安玉说道,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此时此刻他已经可以确定,李云天逃过了一劫,而且从韩安玉对李云天的态度上,隐隐约约感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与李云天和韩安玉寒暄了几句后,陈伯昭领着李云天去了后院内宅看望陈凝凝,韩安玉不方便过去,因此留在大厅喝着茶。

    陈凝凝居住的二层小楼门口守着两名五大三粗的家丁,防止她逃跑。

    等李云天进入小楼,陈伯昭向那两名家丁挥了一下手,两名家丁于是抬步离开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在二楼一个环境雅致的房间里,李云天见到了陈凝凝,陈凝凝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地躺在**上,双目紧闭,嘴唇干裂,一脸的憔悴。

    这使得他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疼,没想到陈凝凝为了他绝食把自己折磨成这这个样子。

    “凝儿,李大人来看你了。”陈伯昭走到**边,在陈凝凝耳旁说道。

    陈凝凝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先是看了一眼陈伯昭,然后视线落在了微笑着站在一旁的李云天身上,双目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

    “小女子尚未梳洗,请大人在楼下稍候片刻。”随后她想到了什么,连忙扭过头去,伸手用额前的长发挡住了脸颊,不想让李云天看见她现在这副憔悴的模样。

    李云天见状笑了笑,和陈伯昭来到了楼下,两人坐在那里随意地聊着天。

    陈伯昭现在非常想知道李云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大好事,他不好开口追问,只能把这份好奇压在了心底。

    “小女子拜见大人。”好一会儿,梳洗打扮好的陈凝凝才在两名丫环的搀扶下从楼上缓缓下来,来到李云天面前后她让那两名丫环松开,向李云天福了一身。

    “小姐身子不适,毋须多礼。”李云天见她身子虚弱,连忙起身扶住了她,扶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县尊大人,小人去看看厨房的粥好了没有。”陈伯昭知道两人肯定有话要说,因此知趣地领着那两个丫环走了,同时也是去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十一章 苦尽甘来

    “大人,事情解决了?”陈伯昭离开后,陈凝凝关切地望着李云天,从李云天和陈伯昭轻快的谈笑中她意识到李云天已经逃过一劫。更新最快最稳定

    “这是吏部的公文。”李云天笑着点了点头,从身上掏出吏部的公文递给了她。

    陈凝凝神情紧张地打开公文,发现吏部对李云天只是罚薪半年、考核成绩记为差等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下来,这种惩处对于李云天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这是内阁杨大人给本官的信。”她刚松了一口气,李云天又给了她一个惊喜。

    “内阁?”杨凝凝双目满是惊讶的神色,虽然她不知道杨大人是何许人,但是听说过内阁,知道里面都是朝之重臣。

    “杨大人是今科会试的主考,本官的恩师。”李云天微微一笑,点明了他与杨士奇的关系。

    杨凝凝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李云天这次能逢凶化吉,原来是那个杨大人出手帮了他。

    “让你给本官当妾室,着实委屈了你。”李云天握住她一双滑嫩的玉手,含情脉脉地说道。

    “只要大人心里有凝儿,凝儿就知足了。”杨凝凝脸颊一红,一脸的娇羞,一副小女儿忸怩的神态。

    李云天心中一暖,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他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抱得美人归。

    晚上,陈伯昭在家设宴款待李云天和韩安玉,此时他已经知道李云天是杨士奇的人,心中万分惊喜,这可是一条通天的路子呀,以后李云天的仕途无可限量。

    对于李云天纳杨凝凝为妾一事,他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心中求之不得,暗自庆幸杨凝凝那天的疯狂举动,如此一来的话李云天肯定会对杨凝凝**爱有加。

    为了洗刷这些天来的耻辱,陈伯昭让人把李云天逢凶化吉的事情在白水镇是大肆宣扬,憋了这么多天他总算能扬眉吐气。

    自古以来莫不以成败论英雄,如果李云天被贬官降职或者罢官入狱,那么杨凝凝无疑就成为了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女人。

    可现在不一样,李云天不仅稳如泰山,而且还有内阁阁老当后台,杨凝凝和李云天之间的事情自然就变成了一段金玉良缘,成为一段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佳话。更新最快最稳定

    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后,张有财等乡绅商贾是大吃了一惊,到这个时候他们才清楚李云天原来有着如此深厚的后台,白水镇如此大的事情竟然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揭了过去,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王三等水匪的身上。

    赵华松了一口气,李云天上任以来白水镇兵马司的境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自然希望李云天能留下来。

    不知不觉间,在外人的眼里李云天已经从一个无根无基的愣头青成为了一个背景深厚的官场新贵,行情无形中就水涨船高。

    谁也不会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李云天拼命博来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不仅顺利地逃过一劫,而且还引起了杨士奇的注意,进而一举扭转了他在海口县的不利局面。

    从白水镇回来后,李云天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发布了王三的通缉令,王三以前在湖口县的悬赏是一百两银子,他这次把赏银提高到了五百两。

    不仅如此,他还在通缉告示中明确表示,如果有人能提供捉拿王三的消息,那么一旦抓到王三,不仅县衙的五百两悬赏,江西布政司对王三的五百两悬赏和九江府对王三的两百两悬赏也包在他的身上,一定会让报信者全额拿到赏银,并且会向外界保密报信者的身份。

    这样一来,王三的悬赏总额史无前例地达到了一千两百两,这对普通的百姓来说绝对是一笔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巨款。

    悬赏通告一出立刻吸引了众多百姓围观,聚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不少年轻人脸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

    别看王三在鄱阳湖恶名远播,平日里人人畏惧其三分,俗话说的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一千两百两银子壮胆不要说通风报信了,就是与他拼命也大有人在。

    对于李云天的这个举动,湖口县上至乡绅官吏下至贩夫走卒都能理解,毕竟李云天在白水镇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自然不会放过王三了。

    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冬雪中,湖口县迎来了新的一年,李云天在湖口县度过了自己的第一个除夕。

    大年初一,李云天早早地就起了**,给依旧酣睡的绿萼盖好被子后出了门。

    天空中下着小雪,地面、房屋和树枝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层,使得天地间成为了一个洁白的世界。

    “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李云天伸手到屋檐外,望着飘落在手掌上的雪花,缓缓攥紧了拳头,低声自语了一句。

    当他再打开拳头的时候,手掌里的雪花已经化为了一滩水渍。

    时至今日,他已经对湖口县的形势了如指掌,县里斗得最厉害的自然就是张有德的张家和陈伯昭的陈家,张家因为在县衙的势力压了陈家一头,这也是陈伯昭千方百计想要巴结他的原因。

    虽然张家在湖口县势大,不过陈家也不是好惹的,在九江府有着不少朋友,一时间双方谁也没办法致对方于死敌。

    至于县衙内部,主要就是罗鸣与冯虎两人之间的争斗,两人的积怨很深,既有他们自身的恩怨,也有属下之间的纠葛。

    罗鸣是县衙内除了张有德外的第二大势力,不过他的力量仅限于衙门的站班,总体来说县衙还是处在张有德的掌控中,县衙的胥吏纷纷依附于他,皆听命于他行事,这也是为什么李云天刚来就吃了一个下马威。

    由于亲疏有别,县衙内部自然有着利益间的纠葛,并非铁板一块,好处拿得多的无疑是张有德手下像冯虎这样的嫡系,其他人不过是分些残羹冷炙而已,难免会有不满,只不过谁也不敢表现出来,以免受到张有德打压。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李云天发现罗鸣的身上虽然有着不少毛病和缺点,时常打着县衙的旗号在外面捞油水,不过本质上并不坏,倒是可以一用。

    毕竟衙役的薪俸微薄,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因此只要他们的行为不是太过分,那么他对一些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真的让那些衙役做到奉公守法,恐怕只有提高他们的待遇,否则的话没人愿意干这个差事。

    张有德虽然很强势,牢牢地把控着县衙的局势,但这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一旦他被拿下后,其他的人将不足为虑,树倒猢狲散。

    至于何时向张有德下手,李云天在等一个机会,他漂漂亮亮地将张有德拿下,把张家的势力从湖口县连根拔起,作为献给杨士奇的一份礼物。

    大年初六,李云天去了九江城,带着张有德给他准备的礼物前去拜访九江府知府杨德民、同知韩安玉和通判冯魁,同时也要跟府衙的户房、刑房等部门主事的人走动一下。

    他不奢求这些人对他有什么帮助,只希望以后不要扯他的后腿就行。

    九江府知府杨德民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身材粗壮矮胖,长着一双小眼睛,笑眯眯地笑纳了李云天送来的一份厚礼,他本以为李云天这个不通世故的愣头青会空手而来,没想到他还挺识时务的。

    中午,李云天和另外两个前来拜见杨德民的知县被杨德民留下共进午餐,三人在酒桌上恭恭敬敬地聆听了杨德民的教诲,他们考评掌握在杨德民的手里,岂敢怠慢。

    在九江城待了两天后,李云天回了湖口县,刚进县城他就听说了一件事情:县衙站班和捕班的人昨天晚上在一家****里因为争女人打了起来,数人受伤,双方于是各自呼朋唤友,在****引发了一场上百人的对峙。

    县衙巡城壮班的那些士卒哪里敢管站班和捕班的事情,后来还是李满山带着他手下的人到场,这才平息了事态。

    为了这件事情,罗鸣和冯虎已经闹到了王宇那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请王宇给他们作主。

    王宇可不会牵涉进这种争风吃醋的无聊事情中去,更不想搅进罗鸣和冯虎的恩怨里,于是打起了太极,推给了李云天。

    得知这件事情后,李云天心中不由得一乐,由于县衙里捕班的人势力最大,故而站班的人会让着他们,谁让冯虎是张有德的亲信呢。

    不过这次他们敢与捕班的人大打出手,明显是有了依仗,这个依仗自然就是李云天对罗鸣的器重,使得他们不甘心再被捕班的人压制。

    说到底,在三班衙役中,站班的人是跟李云天走得最近的,不仅李云天升堂的时候他们要站堂,而且出行的时候要开路和保护,他们其实才是湖口县的“御林军”,捕班的人充其量不过是跑腿的而已。

第二十二章 自投罗网

    对于站班和捕班的这次冲突,李云天心里虽然很期待,但却不能表露出来,为了息事宁人,他把双方各打五十大板,轻描淡写地把事态平息了下去。追小说哪里快去dm

    由于以前发生纠纷的时候都是捕班的人占便宜,因此相对而言这一次是站班的一个胜利,这使得站班的人倍受鼓舞。

    张有德对此也很是无奈,李云天一碗水端平的做法并无不妥之处,虽然冯虎是他的人,可在李云天眼里冯虎和罗鸣都是班头,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况且因为职务上的关系,罗鸣与李云天走得比冯虎近多了。

    毕竟现在不同以往,李云天已经不是去年那个初来乍到任、由他搓圆捏扁的愣头青县太爷,现在他再想给李云天制造麻烦,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故而,张有德让冯虎管住手下的那些人,让他们收敛一些,与站班的人井水不犯河水,尽量不要招惹麻烦,如果两人窝里斗的话只会便宜了外人。

    李云天纳陈凝凝为妾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在正月二十这一天,虽说陈凝凝是妾室,不过陈伯昭希望能办得风风光光,因此就把举行喜宴的地方定在了白水镇陈家。

    对于陈家的这个要求李云天完全理解,自然没有异议,他也想给陈凝凝一个尽可能完美的婚礼。

    故而,从九江城回来后李云天把心思放在了与陈凝凝的婚事上。

    对于张有德,他一直“信任有加”,不仅把县衙的日常事务交给他让他代为处理,而且遇到一些大事也先找他商量,然后再征求王宇的意见。

    自从杨士奇写来那封信,张有德在他面前是越来越恭敬,对他的指示是一丝不苟地执行,表现得非常老实,这令他心里暗爽不已。

    正月十五的晚上,县城的街道上挂满了花灯,按照元宵节的传统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观灯,猜灯谜。

    这使得街头挤满了拖家带口的百姓,熙熙攘攘,喧闹嘈杂,热闹非凡。

    为了维持现场的秩序,李云天让三班衙役带械上街巡逻,遇到那些偷鸡摸狗、寻衅滋事的人一律拿下锁进大牢。

    “大人,有人发现王三的踪迹!”临近午夜,李云天正准备****歇息,冷不防李满山求见,低声向他汇报。

    “什么!”李云天微微一怔,随后沉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兴奋,“他在哪里?”

    “现在还不清楚,刚才有人跑去我那里,说是知道王三的下落,不过他只肯跟大人说。”李满山摇了摇头,解释道。

    李云天略一沉思,神情严肃地在李满山耳旁小声说了什么,李满山不时地点着头。

    等他交待完,李满山向他一拱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李云天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踱了一会儿步子,吹熄了油灯,****睡觉。

    临晨时分,卧房的门咯吱一声轻轻打开了,一个裹着头套的人从里面出来,趁着夜色快步向后门走去。

    “什么人?”到了后门,那个人刚准备拉开门栓,一声低喝从附近的阴影处传来,两名拎着刀的大汉从阴影里走出,虎视眈眈地瞪着他,“老实点,否则大爷一刀砍了你。”

    “县尊大人!”等那个人影取下了头套,两个大汉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连忙收起了手里的刀。

    “老爷要出去办点儿事,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李云天冲着两人微微一笑,沉声嘱咐。

    “小的明白。”两人虽然心中狐疑但不敢多问,连忙打开了门栓。

    县衙后门巷子的阴暗处候着几个大汉,等李云天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簇拥着他消失在了远处的巷口。

    那两个看守县衙后门的大汉是李满山手下的士卒,自从新的巡城壮班成立后,县衙后宅的守护就由李满山的人负责,可谓是李云天在湖口县的嫡系,逐渐成为了湖口县县衙的第三方势力。

    那几名在后门外接应李云天的大汉也是李满山手下的士卒,按照李满山的吩咐在后面外等着李云天。

    县衙里到处都是张有德的耳目,而王三与张有德关系密切,故而李云天十分小心,等到入夜后才悄悄离开,以免泄露了消息。

    “大人!”不久后,李云天来到了一处宅院,这处宅院是张有德给新成立的巡城壮班找的营房,李满山见到他后拱手行了一礼,然后领着他去了一间厢房。

    厢房的门口守着两个挂着腰刀的大汉,见李云天来了立刻推开了房门,一个人正趴在屋里的桌子上睡觉,面前摆着几盘吃剩的菜肴。

    “醒醒。”李满山走过去推了推那个人。

    “李头,究竟县尊大人什么时候来?王三要是跑了的话算谁的?”那个人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直起了身子。

    看清此人的面容后,李云天不由得感到有些惊讶,他以前见过这个人,正是在白水镇巡检司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华的那个小舅子。

    “马富贵叩见县尊大人。”赵华的小舅子看见李云天连忙跪在了地上给他磕头行礼。

    “马富贵,你真的知道王三的下落?”李云天打量了跪在那里的马富贵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yankuai不离十吧。”马富贵刚要开口,见李云天目光犀利,吓得又给咽了回去,抓了抓脑袋后讪笑着说道。

    “你知道欺骗县尊大人是什么下场吗?”李云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李满山见状刷一下抽出了腰刀,架在马富贵的脖子上冷冷地说道。

    “县……县尊大人,小的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王三!”马富贵的颈部立刻感觉到了刀刃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吓得僵在那里不敢动弹,神情惊惶地望着李云天。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李云天向李满山摆了一下手,神情严肃地问道。

    “是这样的县尊大人,小的以前在白水镇**赌钱的时候,见过一个名叫二狗的水匪,是王三的心腹,今天晚上小的在街上看灯的时候看见了二狗,他和几个人跟在一对夫妇的身后,那对夫妇中的男的肯定就是王三。”

    李满山随即把刀从马富贵的脖子上移开,马富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上吓出的冷汗,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你确定那个二狗是王三的心腹?”李云天双目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机,瞪着马富贵问道。

    “确定,确定。”马富贵小鸡啄米般点着头,“我听**管事的喊他‘二爷’,私下里打探了一下,知道他就是王三手下的二狗。”

    “他们有几个人?”李云天皱着眉头问道,如果马富贵所言属实的话,那么那对夫妇中的男人无疑就是王三了。

    他没有想到王三竟然如此狂妄,明知道自己对他恨之入骨还敢来湖口县,简直就是挑衅。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释然了,从兵法上来说,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连他都想不到王三会来湖口县县城,那么其他人又如何能够想到。

    况且张有德在幕后罩着王三,王三在这里的处境无疑更加安全,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除了王三和二狗外,还有两个。”马富贵感觉李云天相信了他,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这件事情不宜兴师动众,你去调派二十个信得过的人,带上渔网和弓箭,务必要将王三捉拿归案。”李云天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吩咐李满山,所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这次要让王三有来无回。

    “属下这就去办。”李满山一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

    “大人,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不等李满山出门,马富贵满脸堆笑地向李云天说道,“只要用迷烟一吹,任他是铁打的罗汉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儿。”

    “迷烟?”李云天不由得看了一眼马富贵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虽然这属于下三滥的勾当,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极大地降低了在抓捕王三行动中的伤亡。

    “大人,如果抓到了王三,那赏银……”马富贵觉得自己又立了一功,笑嘻嘻地望着李云天,目光中充满了殷切。

    “你放心,只要抓住了王三,赏银本官一分钱也不会少了你。”李云天微微一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用一千两百两银子换王三,这笔生意简直太划算了,他可以提前向永乐帝交差。

    半个时辰后,在夜色的掩护下,马富贵领着李云天和李满山等人悄悄赶去了城南的一个巷子,在一个院落前停了下来。

    按照李云天的指令,李满山带了二十名心腹手下,都是身体强健之辈,不仅拿着刀枪,而且还配备有渔网和弓箭,万一迷烟失效的话就用渔网和弓箭对付王三。

    “大人,院子里养了两条狗,我去把它们解决了。”马富贵怕被人认出来,特意用一块黑巾蒙了脸,自告奋勇地向李云天请战。

    马富贵不得不来,李满山的手下没有一个人会用迷烟,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这种东西,因此必须要马富贵出马,这使得他暗自有些得意。

    “你有什么办法?”李满山觉得好奇,不由得问了一句,要知道狗的警觉性是最高的,稍有动静就会被惊动,着实难以对付。

第二十三章 心理战

    “这里面掺了毒药,只要那两个畜生吃了保准一命呜呼。更新最快去dm”马富贵笑眯眯地把手里拎着的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新鲜的猪肉。

    “此次如果能顺利拿下王三,本官给你记头功。”李云天见状笑了起来,没想到马富贵关键时刻竟然能派上用场。

    “谢大人。”马富贵满脸谄笑地向李云天一躬身,随后来到墙角敏捷地纵身一跃,轻巧地就窜上了墙头。

    李云天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小子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看来平常没少看这种翻家越院、偷鸡摸狗的勾当,怪不得干起事情显得轻车熟路。

    “大人,我已经往房里吹了迷烟,你们可以进去抓人了。”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院落的院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马富贵从里面出来颇为得意地向李云天禀告。

    李云天赞许地向他笑了笑,抬步走进了院子,院子里的空地上倒着两条黄毛大狗,口鼻流血,看样子是被马富贵给毒毙的。

    马富贵不仅吹了迷烟,而且还用匕首把房门的门栓给挑开,这使得李满山等人没费半点力气就进入房里。

    四个昏睡的男人很快就从不同的房间抬了出来,每个人都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布。

    一个身材粗壮、三角眼、塌鼻梁、面貌凶狠的光头大汉被抬到了李云天的面前,李云天知道这个家伙就是王三,拳头禁不住攥了起来,双目充满了杀机,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杀一个人。

    随后他松开了拳头,目光逐渐缓和了下来,转身面无表情地走了,现在留着王三还有用,就让他再苟活几天。

    第二天,王三的姘头醒来后发现王三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头的桌子上放着一两百银子,随即以为王三有什么急事走了,因此也没有多想,一切生活如常,反正王三每次找她都是神出鬼没的。

    让她有些闹心的是家里的两条狗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十有yankuai被人抓走吃了,心中诅咒了偷狗贼后让下人重新买了两条,这是王三特意嘱咐过的事情。

    这是李云天故意布的一个局,目的是把王三的姘头稳住,这样一来王三被抓的事情就不会传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让张有德有了准备。

    为了保密,这次参与抓捕行动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抓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水匪头子王三。

    虽然李云天有很多话想问王三,但他不知道对于王三这种悍匪不能操之过急,要先耗着他,从精神上给他施加压力。

    因此他并没有着急审问王三,而是让李满山在第二天一早把王三和二狗等人装进在箱子里运出了城,以贺礼的名义送到了白水镇陈宅。

    在他看来在整个湖口县陈家是最适合关押王三的地方,他现在是陈家的准姑爷,陈伯昭肯定会帮他。

    正月二十,李云天与陈凝凝的喜宴在陈家大宅隆重举行。

    由于此事是陈伯昭操办的,因此不仅湖口县,九江府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场面盛大,异常热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家今天有人娶妻。

    作为媒人,九江府同知韩安玉自然要吃这个喜酒,他的到来使得喜宴的档次立刻提升了不少,令陈伯昭倍感荣光,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虽然与陈伯昭是对头,但张有财不得不参加这个喜宴,而且还要送上一份厚礼,他这样做自然是冲着李云天。

    望着意气风发的陈伯昭,赵有财的心里颇为不是滋味,独自在那里喝着闷酒。

    喜宴结束后李云天留在了白水镇,每天都与陈凝凝腻在一起,郎情妾意,花前月下。

    陈凝凝觉得李云天作为湖口县的父母官应该勤于政务,不能老是这么儿女情长,不仅荒废了政务,而且还会让外界说闲话。

    每当她劝李云天的时候,李云天不是敷衍了事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令她万般无奈,她总不能把李云天轰走,不过内心深处却是美滋滋的。

    由于白水镇是陈凝凝的娘家,所以陈凝凝在成为李云天妾室后依然住在这里,这样做一来方便,二来也是为了避免和绿萼碰见。

    毕竟县衙后宅只需要一个女主人,两人都住在那里的话相互间难免有什么磕磕碰碰。

    令陈凝凝万万不会想到,表面上看起来一副不思上进的李云天留在白水镇除了与她相聚外,其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审问王三。

    一月份的最后一天,李云天决定去会会王三,王三整整被他晾了半个月,估计现在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晚上,在陈伯昭的陪同下他去了陈宅一个用来存放杂物的院子,院子外面看着很平常,不过里面守着几名壮汉。

    进入一间仓库后,一名圆脸大汉移开了地上一块不起眼的石板,露出了一条地下通道,原来下面有一个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是陈家的祖上在建造陈宅的时候特意修建的,用来避难,虽然几十年都没有使用过了,不过陈家的历代家主都精心维护,以备不时之需。

    地下室里亮着灯光,沿着阶梯下去后是一个大厅,大厅的另一侧是一条走廊,走廊两边各有一排屋子,用来住人和存放粮食、淡水。

    两名大汉正伏在大厅里的一张桌子上睡觉,见到李云天和陈伯昭后连忙起身恭迎。

    “二号在哪个房间?”李云天看了一眼走廊两侧的房间,不动声色地问道。

    两名大汉闻言把他和陈伯昭领到了一个小屋前,屋子的房门紧闭,外面还加了一把锁。

    “岳父,现在他们估计快撑不住了,来看看我们有什么收获。”房门上的锁打开后,冲着陈伯昭微微一笑后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恶臭,等一名圆脸大汉拿来了油灯后,才看见一名戴着脚镣的男子躺在干草堆里睡着了。

    “醒醒!”另外一名浓眉大汉上前用脚踢了踢那名男子。

    “吃饭了?”那名男子坐起了身子,尖嘴猴腮,打了一个哈欠说道,精神萎靡,双目无神。

    “你叫什么?”李云天瞅了他一眼,沉声问道。

    “小的二狗,你是……”男子这才发现屋子里站着几个人,揉了揉眼睛后狐疑地望着李云天。

    “我们打过交道。”听见二狗的声音,李云天不由得笑了起来,他认得这个声音,那天晚上水匪来袭的时候,正是这个声音嚣张地向他喊着话。

    “小的眼拙,不知大爷是何方神圣?”二狗盯着李云天看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眼前的这名年轻公子,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试探性地问道,“大爷,不知道小的哪里得罪了大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天晚上你不是给本官送了一份好礼物吗,现在这么快就忘了?”李云天冷笑了一声,双目寒光一闪,目光犀利地盯着二狗。

    “你……你……你是湖口县县尊!”听到“本官”两个字,二狗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双目闪过骇然的神色,结结巴巴地望着李云天。

    “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而不是县衙的大牢吗?”李云天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问道。

    二狗摇了摇头,神情惊恐,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抓了他和王三的人竟然是李云天,这可是王三的死敌。

    “本官一直在考虑你们的死法,如果一刀砍了你们脑袋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你们了。”李云天望着二狗,声音冰冷地说道。

    二狗闻言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原本就白的脸上立刻变得面无血色,他并不认为李云天是在吓唬他,要是按照一般的流程,他们应该在大牢里才对。

    “就在来的路上,本官想着让人一刀刀把你们给剐了,给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报仇,不过本官现在改变了主意,死对你们来说是一种解脱,本官要你们用一辈子来赎罪。”李云天扫了一眼四周,神情冷漠地说道,“本官觉得你们应该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好好忏悔以前犯下的罪行。”

    “大……大人,小……小的是被逼无奈,所有的事情都是王三做的,小……小的愿意戴罪立功,请大人开恩,饶小的一命。”听闻李云天要把他在这里关一辈子,二狗的脸色一下子就绿了,连忙跪在那里,不停地冲他磕着头。

    刚开始被关进这里的时候,王三和二狗等人还有劲高喊叫骂,可是没有任何人理他们,只是偶尔有人送来一碗清水和一块粗粮饼子,然后就是每隔一段时间打开门,让外面油灯的亮光照射进来,其余的时间都是在黑暗和寂静中度过。

    几天后他们就蔫了下来,精神开始变得萎靡,心情烦躁,整个人处于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接着,他们开始渴望见到送食物的人,渴望看见外面走廊里油灯的光亮,开始自言自语,感到莫名的恐惧,精神变得混乱。

    对于二狗来说,他宁愿被一刀砍了脑袋,也不愿意在这种鬼地方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比让他死了还难受。

第二十四章 知己知彼

    “戴罪立功?”望着惊惶不已的二狗,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冷冷地说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本官不知道,杀你十回也不解恨。更新最快最稳定”

    “大……大人,小的知道错了,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二狗清楚自己这些年干的事情很多都是杀头的死罪,吓得不停地冲着李云天磕头,犹如捣蒜般。

    “大人,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小人看他似有悔意,不如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能把这伙水匪一网打尽,也算是他的一件功德。”这时,立在李云天身后的陈伯昭开口说道,为二狗求情。

    “哼,像他这样的废物能立什么功?”李云天瞅了一眼二狗,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来之前李云天已经和陈伯昭商量好了,他唱白脸,陈伯昭唱红脸,恩威并施,以此来彻底击垮二狗的心理防线。

    “大人,大人,王三干的那些事情小的都知道,小的全部告诉大人。”二狗闻言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声说道。

    “不过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本官懒得听你在这里说些废话。”李云天好像对二狗说的没什么兴趣,扭头冲着一旁端着油灯的圆脸大汉说道,“从今天起让他见光亮的时间减半!”

    说着,他转身大步向门口走去,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大……大人,小的知道王三的老巢在哪里。”二狗一看顿时急了,慌忙冲着李云天说道。

    “不仅你,另外两个人也知道王三的老巢。”李云天并没有停下脚步,对二狗的这个消息好像没有丝毫的兴趣,很快就来到了门口。

    “大人,王三在湖口县有内应。”二狗见李云天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心下愈发焦急,情急之下高声说道,“上次袭击白水镇就是内应让干的。”

    “内应?”李云天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转身面无表情地望着二狗,“你说的可是实话,如果让本官知道你说的是假的,本官绝对让你生不如死!”

    “千真万确。”二狗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连点着头,“大人,王三之所以带人偷袭白水镇,正是收到了那个内应的消息,事情来的十分突然,我们先前没有丝毫的准备,走得十分匆忙。”

    “说,那个内应是谁?”李云天闻言快步走到二狗面前,盯着他沉声问道。

    “小……小的不知道,内应与王三单线联系。”二狗尴尬地摇了摇头,接着肯定地说道,“不过小的知道他势力很大,我们在外地行事时所拿的路引就是他给的,由湖口县县衙开出。”

    “既然这件事情如此隐蔽,你是如何得知的?”李云天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可以肯定那个内应就是张有德,没想到张有德做事如此严谨,即使是二狗也不知道内幕。

    “操办这件事情是王三的妹夫魏坤,做完白水镇的那趟买卖后王三大摆宴席庆功,魏坤席间喝醉了炫耀,说如果不是县里有人不让动那个废物县太……不让人动县尊大人,那么他一定把县尊大人抓来,挖出心来下酒吃,故而小的猜到县里有内应,那趟买卖是针对县尊大人的。”

    二狗为了证明他不是信口雌黄,一五一十地把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他本想说“废物县太爷”,后来意识到不妥连忙改口。

    “知道魏坤在哪里吗?”听了二狗的话,李云天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内应必是张有德无疑,沉吟了一下望向了二狗。

    “他是我们二当家的,现在留在岛上,王三不在的时候一切事务由他作主。”二狗感觉李云天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丝期望,毫不犹豫地就把魏坤给卖了,随后试探性地问道,“县尊大人,小的这算不算是戴罪立功。”“

    “你想死还是想活?”李云天盯着二狗望了一会儿,沉声问道。

    “想活,想活,只要大人能留小的一命,让小的干什么都成。”二狗小鸡啄米般点着头,生怕李云天反悔了似的。

    “只要你帮本官办一件事情,那么本官就能饶你一命,判你一个充军流放。”李云天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缓缓说道,“如果你有贰心,那么本官保证你绝对会后悔的!”

    “小的一定按照大人的话去做,如有半点虚言,天打雷劈。”二狗听闻李云天可以饶他不死,心中不由得大喜,连忙咚咚地给李云天磕着头,在那里赌咒发誓。

    “把他带到上面去。”李云天并没有告诉二狗要做什么,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后刺鼻的恶臭后转身走了。

    半个多月来二狗的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解决,这里的味道能好闻了才怪。

    “谢大人,谢大人。”二狗闻言如释重负,连连向李云天磕头,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了。

    等二狗洗了澡,吃饱喝足后,李云天审了他。

    二狗没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把知道的东西统统讲了出来。

    尤其是关于王三的情报,李云天问得尤为仔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审完了二狗,他去了地下室走廊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这里面关押着的人正是王三,终于到了会会他的时候了。

    房门被推开后,李云天见到了王三,大半个月不见王三整整瘦了一大圈,与二狗一样精神萎靡,神情憔悴,一脸警惕地打量着李云天,猜测着他是何许人。

    “想不到吧,咱们会在这种场合下见面。”李云天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率先打破了屋子里的平静,冷冷地说道。

    “你想怎么样?”虽然王三并没有见过李云天,但他的仇家多了因此也不在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双目中闪过了一道凶光后恶狠狠地问道。

    “怎么样?当然是要你死了!”李云天见王三此时还如此凶狠,心想果然不愧是鄱阳湖上的一大悍匪,冷笑着说道。

    “哈哈,脑袋掉了碗大的一个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等你杀老子的时候老子要是皱一下眉头的话,那就是王八养的。”王三闻言猛然大笑了起来,自从他干了水匪这个营生就知道终有一天会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不仅你要死,你聚众与官府对抗,罪同造反,按律要满门抄斩!”王三的反应在李云天的意料之内,见他如此嚣张,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老子父母双亡,光棍一个,你就是想杀也没得杀。”王三冷哼了一声,对李云天的威胁不屑一顾。

    “王三,你在外面有几个姘头,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李云天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说道,“不说别的,单单湖口县县城那个女人就给你生了两个孩子,真可惜,他们这么小就要跟着你一起陪死。”

    “放屁,他们跟老子没有一点儿关系。”王三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冲着李云天喊道,“你要杀老子就杀,不要扯那些不相干的事情。”

    “王三,事到如今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稀里糊涂地来了这里?”李云天见王三变得有些气急败坏,知道湖口县县城那个姘头生的两个孩子是他的,于是摇了摇头,沉声提醒他。

    “是谁?是谁出卖了我?”王三怔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面色狰狞地望着李云天。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感觉自己可能被手底下的人出卖了,否则的话他的行踪岂会泄露?只是一直猜不到告密者是谁。

    如今李云天一“提醒”,他终于可以确定有人出卖了自己,要不然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有几个姘头的事情,心中顿时大怒,恨不得将那个告密者剁成肉酱。

    “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人是谁。”李云天冷笑了一声,他怎么可能告诉王三是马富贵举报了他,更不可能告诉王三他姘头的事情是二狗说的。

    “你是谁?难道不知道杀人会偿命?你要杀了他们的话也终究难逃一死。”王三并不怕死,可他却不想妻儿老小陪死,盯着李云天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不像是在说笑,面色铁青地说道。

    “本官当然不会行私刑,本官要在湖口县堂堂正正地斩了你全家。”李云天知道王三害怕了,于是杀气腾腾地望着他,暗自表明了身份。

    “你……你是湖口县知县!”王三僵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李云天,良久,愕然问道。

    他还以为李云天是哪户人家的权贵子弟,万万没想到是曾经打过交道的湖口县县尊,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湖口县的那个县太爷完全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废物,而他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谈吐不凡、沉稳干练,给他一种无形的压力,两者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不仅王三,立在李云天身旁的陈伯昭也面露惊愕的神色,他觉得李云天今天晚上的表现犹如换了一个人一样,令他倍感震惊。

    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这个县太爷女婿。现在想想,能得到当朝阁老杨士奇器重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第二十五章 刮目相看

    “本官曾经向白水镇那些灾民承诺过,要还他们一个公道,届时就用你们的血来洗涮你们曾经犯下的罪恶。追小说哪里快去”李云天目光冷峻地望了一眼神情惊愕的王三,起身离去。

    “等等,我有一个秘密,与湖口县县衙有关,如果说了的话你能否保我妻儿不死。”见李云天要走,王三立刻乱了方寸,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不就是张有德与你有勾结,这也算是秘密?”李云天冷笑了一声,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伯昭闻言身形一滞,双目闪过一道震惊的神色,他万万没想到李云天会说出这么一番石破天惊的话来,难道那个内应是张有德!

    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跟在了李云天的身后,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如果李云天明知道张有德与王三有染还对张有德“信任有加”,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那么李云天简直太可怕了。

    “他……他竟然知道。”王三傻在了那里,口中喃喃自语,这可是他唯一能够与李云天讨价还价的东西,没想到李云天早已经知晓。

    说来也有些可笑,虽然王三以前看不起李云天,认为他是一个废物,不过现在他却信任李云天,认为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故而想救自己妻儿一命。

    与那些口是心非、表里不一、自私自利的家伙相比,能独自扛起白水镇水匪一事责任的李云天的为人显然更值得钦佩。

    可惜,他手里最后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李云天无情地摧毁,这使得他不由得陷入了绝望中。

    离开地下室后,李云天去了陈伯昭的书房,他知道陈伯昭现在心中有很多疑惑,故而要把一些事情跟陈伯昭说清楚。

    “贤婿,你有张有德与王三勾结的证据?”等上茶的侍女退下,陈伯昭关了房门,神情兴奋地望着他。

    如果刘云天手里有证据,那么张家就彻底地完了,届时张家在湖口县的势力会被连根拔起,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张有德行事谨慎,肯定不会留下与王三有关的证据,要想置他于死地谈何容易。”李云天笑着摇了摇头,这也是他刚才为何没有向王三询问张有德事情的原因。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王三虽然和张有德有染,但都是通过中间人来联系,根本就不可能对付得了老奸巨滑的张有德。更新最快最稳定

    “贤婿已经有了对策?”陈伯昭觉得李云天好像胸有成竹,试探性地问道。

    “张有德在县衙经营多年,肯定没少干违法乱纪的事情,只要把那些事情翻出来,他照样难逃一死。”李云天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一杯热水喝了一口,有条不紊地说道。

    “那他勾结王三的事情就这么算了?”陈伯昭清楚李云天的意思,显得有些不甘心,如果勾结水匪的罪名能定的话那他就太解气了。

    “岳父大人,张有德违法乱纪的事情一旦东窗事发,那么势必牵涉县衙不少人,这件事情已经是九江府的一个大案,如果再把他勾结王三的事情扯出来,届时不仅湖口县要被闹个天翻地覆,连九江府也会发生一场地震。”

    李云天笑了起来,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小婿刚上任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被人看成是一个瘟神,以后在官场上难免被孤立和排挤。”

    陈伯昭闻言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官匪勾结就是朝廷的大忌,也是仅次于谋反的重案,朝廷会派御史下来严查。

    作为湖口县的上级,九江府难辞其咎,首当其冲,保不准要掉几个乌纱帽,这对李云天以后的仕途没有任何好处,没有哪个官员会喜欢与锋芒毕露的同僚共事。

    “为了剿灭王三那帮水匪,小婿恳请岳父大人助小婿一臂之力。”见说服了陈伯昭,李云天语锋一转,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贤婿有事尽管开口。”陈伯昭微微一笑,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他有些好奇李云天如何对付狡猾凶悍的水匪。

    “小婿听闻岳父大人在镇外有一个仓库,用来堆放生意上的货物,小婿想请岳父大人帮小婿做一个局,引那些水匪上钩。”李云天微笑着望着陈伯昭,他上次是在白水镇受到水匪的羞辱,那么这回自然也要在白水镇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贤婿,我要做些什么。”陈伯昭感觉李云天要谋划一件大事,饶有兴致回答。

    李云天于是凑过身去,低声向陈伯昭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陈伯昭连连点着头,双目流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只要这个计划能成功那么王三这一伙水匪将遭受灭顶之灾。

    “老爷,有人在门外喊冤,你看这事儿怎么办?”第二天上午,李云天正躺在**上睡懒觉时,陈凝凝从门外走了进来,轻轻推了推他。

    “朗朗乾坤,哪里有那么多的冤情。”李云天睁开惺忪的睡眼,就势把陈凝凝拉进了怀里,笑嘻嘻地说道,“来,让老爷亲一个。”

    “老爷,妾身说的是真的,院门口跪着一家人,手里高举着状子。”屋里的侍女见状纷纷掩口而笑,陈凝凝脸颊上一红,连忙推开了李云天。

    “真是扫兴,有冤去衙门击鼓去,跑到这里闹什么闹,让人连觉都睡不好。”李云天伸了一个懒腰,一脸不情愿地从**上坐了起来,嘴里发着牢骚。

    陈凝凝无奈地笑了笑,伺候李云天洗漱穿衣,如果到湖口县县衙鸣冤有用的话,对方何必要来这里?况且他在这里,那些人当然要来这里找他了。

    “老爷还没吃早饭呢,吃了早饭再去吧。”等李云天穿戴整齐,陈凝凝拉着他就往院门口走,李云天边走边说道。

    “老爷,这件事情解决完了你想吃什么妾身就给你做什么。”陈凝凝冲着他微微一笑,现在门口可有不少人看热闹,李云天出去的越晚对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越不好。

    李云天无奈地打了一个哈欠,被陈凝凝拉着去了院门口,一路上的家仆和丫环见状纷纷窃笑,看来陈凝凝已经把县太爷吃得死死的。

    快到门口的时候,陈凝凝松开了李云天,放缓了脚步跟在李云天的身后。

    在家里她和李云天怎么嬉闹都无所谓,到了外面李云天可是堂堂的县太爷,要有县太爷的威严,因此她当然要走在李云天的后面。

    陈宅大门口守着十来名五大三粗的壮汉,有陈家的家丁也有县衙站班的衙役。

    一群穿着粗布衣服、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跪在大门外,老老幼幼十来口子人,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消瘦老头,手里高举着一个状子。

    此时已经有不少百姓聚在四周看热闹,在那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等李云天走到门口,十几名痞子模样的年轻人从人群中窜出来,冲着那些跪在门前的人连踢带踹,吓得里面的小孩嚎啕大哭起来。

    “老不死的东西,赶快滚,再不走的话老子送你上西天。”一名脸上有道刀疤粗壮男子消瘦老头手里抢过状子,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恶狠狠地警告道。

    “你们凭什么打人!”一个跪在消瘦老头后面的年轻后生见状,爬起来就冲向了那个刀疤脸。

    很可惜,他没走几步就被两名混混打翻在地,按在地上拳打脚踢起来。

    “把他们赶走。”刀疤脸挥了一下手,他带来的那些混混就粗鲁地驱赶着那些鸣冤的人。

    “住手!”李云天觉得事情变得意思起来,于是故意放慢了脚步,他身后的陈凝凝见刀疤脸竟然对那些老人孩子大打出手,禁不住面色一寒,快步几步超过了他,冲出门口俏面含霜地娇喝了一声。

    “夫人好。”刀疤脸正色迷迷地对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上下其手占着便宜,扭头一看是陈凝凝,连忙放开了那个少女,点头哈腰地向她说道,“夫人,这些刁民胆敢打扰知县老爷和夫人休息,小的这就把他们赶走。”

    “什么时候你能做得了县尊大人的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湖口县的县尊!”陈凝凝冷笑了一声,柳眉倒竖地瞪着刀疤脸。

    “夫人言重了,小的只是想为县尊大人出一把力。”刀疤脸怔了一下,随后讪笑着说道,脸上的神情极为尴尬。

    “出力?我看你们是故意败坏县尊大人的名声!”陈凝凝环视了一眼现场看热闹的百姓,冷冷地说道,“县尊大人心地纯良,爱民如子,可你们在众目睽睽下对老幼妇孺施暴,居心何在?”

    “夫人,这些人就是一群刁民,县衙已经审完了的案子他们还妄想上告,摆明了就是想给县尊大人找麻烦,小的看不过去,这才动了手,请夫人见谅。”刀疤脸没想到陈凝凝如此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给绕了进去,额头上一下子就渗出了冷汗,满脸堆笑地说道。

    “殴打他人该当何罪?”陈凝凝冷笑了一声,扭头望向了一名立在院门口的衙役。

    “禀夫人,依照伤情,轻则杖十后释放,重则杖三十后收监。”那名衙役年近三旬,随口回答,在站班混差事的人岂会不知道这最基本的刑律常识?

    “那还愣着干什么,给老爷每人打二十板子,一大清早地就出这种闹心的事儿,真是晦气!”这时,随着一个不满的声音,李云天从院门里信步走了出来,立在了陈凝凝的身旁。

第二十六章 蹊跷的状子

    “大人,打谁?”那名三旬衙役有些没听明白李云天的意思,望了一眼那些鸣冤的人和刀疤脸等人,沉声请示。看书神器

    “刚才谁惹夫人生气了?”李云天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满地瞅了一眼那名三旬衙役,慢条斯理地问道。

    “小的明白。”三旬衙役猛然明白了过来,向着门口立着的大汉一招手,就把刀疤脸等人给按在了地上。

    刀疤脸哪里敢反抗,李云天是一县之尊,打了他也是白打。

    陈凝凝的脸颊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红晕,没想到李云天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护着她,是既开心又羞涩,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刚才的情绪好像有些太激动了。

    很快,罗鸣领着一群拿着水火棍的衙役从院子里赶了过来,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刀疤脸等人的板子。

    刀疤脸是白水镇上的一个恶霸,平时没少做欺男霸女的勾当,见他挨打四周的百姓一个个神情兴奋,暗自叫好,心中颇为解气。

    “大人,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的话,小的就退下了。”挨完了板子,刀疤脸捂着屁股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向李云天说道。

    封建社会等级森严,李云天是堂堂的一县之尊,他岂敢跟李云天计较,即使心有不满那么也不敢表现出来。

    李云天闻言也不说话,不耐烦地冲着他摆了摆手,刀疤脸于是一拐一瘸地领着他的那些手下,在人们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离开了。

    “何人在此鸣冤?”随后,李云天瞅了一眼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启禀大老爷,小的冯老大,替弟弟冯老三和侄子冯田鸣冤。”那名老者连忙举着状子跪在了李云天的面前。

    “你应该知道,为判了的案子翻案,无论有理没理,皆要杖责三十。”李云天望着那名老者,沉声说道,“本官看你已年过半百,何苦再受这个罪,不如收了状子离开吧。”

    “夫人,咱们回去吧。”说着,李云天扭头向一旁的陈凝凝说道,作势要走。

    “县尊老爷,小的心意已决,决定为我那苦命的弟弟和侄子讨一个公道。”冯老大闻言高声说道,“请县尊老爷成全。”

    那些立在冯老大身后的男男女女见状呼啦一下跪了下去,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那么本县就接了你的状子。”李云天的眉头微微一皱,向一旁的罗鸣点了一下头。

    罗鸣随即走过去从冯老大的手里拿了状子,然后向一旁的衙役一摆手,立刻有几名衙役过来将冯老大按在了地上。

    “老爷,不能网开一面吗?”陈凝凝见状心有不忍,犹豫了一下向李云天说道。

    “律例如此,老爷也无可奈何。”李云天闻言摇了摇头,如果不打的话就是他的失职了。

    陈凝凝的双目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她知道李云天是按规矩办事,只不过实在不愿意看见冯老大这么大年龄了还要受那皮肉之苦。

    行刑的两名衙役在冯老大身旁站好位子后看向了罗鸣的脚,罗鸣立在那里,两脚脚尖向外分开。

    衙门里的衙役打板子里面也是有名堂的,真打、假打、轻打和重打都要看站班班头的示意,这也是他们的一条敛财之道。

    如果站班班头的两脚脚尖向外站着,那么这就是轻打,要手下留情;如果站班班头的脚尖向下站着,这就是重打,要下狠手;如果站班班头脚尖平行,那就是照常打,伤重与否全看运气。

    罗鸣看出陈凝凝同情冯老大,自然不会让那两个衙役下重手了。

    “且慢,本县念你刚才无辜受到殴打,身上有伤,特此网开一面,板子先折半,等本县查明了案情后再补上剩下的那十五板子。”两名衙役刚要开打,李云天忽然喊住了他们,沉声说道。

    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该怎么运用自然是李云天这个知县老爷说的算了,他这么做并没有违反大明的刑律。

    陈凝凝心中顿时一喜,颇为兴奋地看向了李云天,没想到李云天竟然会如此变通,如此一来冯老大就少受了许多皮肉之苦。

    李云天向陈凝凝笑了笑,他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讨陈凝凝的欢心,而是向外界展现出他对陈凝凝的溺爱,像外界展现出“妻管严”的形象,如此一来就好接下这个案子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案子十有yankuai跟张有德的人有关,在湖口县能结下这么深仇大恨的恐怕也就只有张有德这一方的势力了。

    他现在还不想动张有德,因为时机未到,以免惊动了这个家伙,不过如果陈凝凝坚持查这个案子的话,那么他就有了接下这个案子的理由,张有德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说实话,李云天认为陈凝凝非常聪明,虽然现在性子有些急,而且城府不深,但如果经过历练应该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贤内助,能帮他处理不少事情。

    在年前的那次在鄱阳湖的泛舟上,陈凝凝曾经代陈伯昭向李云天道歉,说如果不是陈伯昭把他留在陈府的话,那么白水镇也不会招来王三这些水匪,隐约把矛头指向了张有德。

    李云天当时以为是陈伯昭让陈凝凝说的,可是昨天晚上从陈伯昭的反应上他发现自己猜错了,陈伯昭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此一来就是陈凝凝自己猜出来的,有这份惊人洞察力和分析力的人实属罕见。

    故而李云天有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把陈凝凝一步一步培养起来当自己的助手,有什么人能比老婆更值得信任吗?

    等冯老大挨完板子,李云天从罗鸣手里接过了状子,打开一看嘴角随即流露出了一丝不宜觉察的笑意。

    他认得状子上面的字,与刘波给他状子上的字迹相同,出自同一名讼师之手。

    状子的条理十分清晰,李云天看完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事情很简单,两年前,冯老三因为宅基地与邻居发生了纠纷,双方大打出手,结果被抓到了县衙的大牢。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家里人也进行了打点,在牢里关几天就放了,可后来牢里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说冯老三和冯田在晚上被提去审讯的时候打伤狱卒逃跑了,逃跑途中冯老三当场被追击的狱卒打死,而冯田却在夜色的掩护下逃走,不知所踪。

    至于两人为什么要逃跑,按照县衙刑房的说法,有人检举两人与水匪有勾结,这可是杀头的罪,故而两人这才狗急跳墙,干出了这种事情。

    由于有被打伤的狱卒证言,再加上冯田确实逃走了,故而当时的县令就把两人就以通匪论处,对冯田下了通缉令,只不过一直没有抓到冯田。

    冯家的人自然不相信冯老三和冯田是水匪,怀疑两人是被陷害的,故而向县衙上告,结果因为没有人证和物证被县令给轰走了。

    由于冯老三和冯田背负着通匪的罪名,冯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被乡亲们指指点点,根本就抬不起头,总是感觉低人一等似的,这才前来上告,想要还冯老三和冯田一个清白,恢复冯家的名誉。

    “你们无凭无证,让本官怎么查这个案子?”看完状子后,李云天皱着眉头望着冯老大,由于冯家没有提出来有力的证据他完全可以不受理此案。

    “县尊大人,我三弟和侄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根本不可能与水匪勾结,他们一定是被人害死了。”冯老大趴在地上高声辩解,虽然那些衙役是轻打,但皮肉之苦肯定是免不了的,他无法下跪故而只能趴着。

    “单凭你们的一面之辞,老爷如何替你们作主?”李云天闻言摇了摇头,把状子扔到了冯老大的面前,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个状子是冲着谁去的了。

    如果冯老三和冯田真的是被人陷害,那么县衙厢房当时的司吏绝对牵涉其中,否则的话无法把这件事情做下来。

    当年刑房的司吏正是现在的典史鲁云山,一旦案子深查下去的话,那么鲁云山必定要被牵连。

    与张有德的普通手下不同,鲁云山和冯虎一文一武,是张有德的左膀右臂,要是能趁机把鲁云山给铲除了,那么张有德将备受打击,县衙的那些胥吏也会因此而震动,对李云天来说是一件大好事,无形中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用。

    可问题是,状子上的信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他就是想查也没地方下手。

    不过,如果这状子是杨云贵写的话,那么杨云贵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写这种不可能被受理的状子让冯老大来喊冤,难道他留有什么后手,只是现在不方便向外界透露?

    “县尊大人,求你给我们作主呀。”冯老大知道自己理屈,但他没有别的办法,唯有找李云天上告,查清真相还冯老三和冯田一个清白,否则的话冯家一辈子都要受人白眼。

    “走吧,等身子好了自己去县衙领剩下的十五板子。”李云天向冯老大挥了一下手,转身走进了院子。

    陈凝凝同情地望了冯老大一眼,无奈地跟着李云天离去,她虽然想帮冯老大,可是没有什么办法帮他,总不能让李云天接下这个没有丝毫线索的案子来,那样就是给李云天找麻烦了。

    “你让人把给冯老大写状子的人抓起来,投到大牢,但暂时先不要动他。”回住所的路上,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招来跟在身后的罗鸣吩咐道。

第二十七章 一场交易

    “大人,以什么由头抓他?”罗鸣闻言不由得一怔,这还是李云天第一次下令拿人,随后问道。更新最快最稳定追莽荒纪,还得上。

    “兴讼!”李云天轻描淡写地说了两个字,既然他要教训杨云贵,那么肯定有所准备,届时让杨云贵心服口服。

    不仅大明,包括唐、宋等朝代,官府都提倡“息讼”,不提倡百姓打官司,希望百姓遇到纠纷后能“以和为贵”,和睦相处。

    对于那些经常给人写状子上告的讼师,官府通常都会以“兴讼”为由进行责罚,李云天来了湖口县才半年多的时间,杨云贵就相继给刘波和冯老大写了翻案的状子,这可比普通上告状子的性质恶劣的多,因此说他“兴讼”一点儿也不为过。

    罗鸣闻言拱了一下手,快步离去,前去找冯家查问状子由何人所写。

    陈凝凝的柳眉微微一蹙,好像并不认同李云天的做法,但是当着那些侍女和下人的面她不好提出异议,故而忍了下来。

    “老爷,把那名讼师下到大牢是否不妥?”吃碗早饭,进了书房后,陈凝凝支开了屋里的侍女,微蹙着柳眉向李云天说道。

    在她看来李云天此举有报复之嫌,难道是在恼怒写状子之人给他找了麻烦?

    “夫人有所不知,此人着实可恶,老爷到任后遇到的两个翻案的状子都出自此人之手。”

    李云天早就看出她要问这件事情,笑了笑后解释道,“根据大明的刑律,若想翻案必须要有确凿证据,可两次的状子皆平淡无奇,没有丝毫可取之处,此人既然身为讼师,自然应该知道凭借状子上的内容无法为那些人翻案,可他还是写了,这无疑就是滥颂牟利,理应受到责罚。

    陈凝凝这才明白怎么回事,微微颔首,柳眉逐渐舒展开来,她认为李云天说的在理。

    普通百姓目不识丁,不懂律法,而讼师则精通此道,明知翻案无望还要给人写状,使得上告人除了受到皮肉之苦外毫无所好,这个行为也就着实可恨了。

    如此看来,那个写状子的讼师被抓进牢里也并不冤。

    “或许,此人掌握了什么内情,只是不好写在状子上面,想要考考老爷,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老爷自然也要治治他的这种轻狂。”李云天觉得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指点一下陈凝凝,于是凑到她耳旁低声说道。

    陈凝凝闻言双目流露出一丝愕然的神色,诧异地望着李云天,一时间有些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李云天微微一笑,冲着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这种事情需要陈凝凝自己琢磨出来,他要是把谜底告诉了她,那么陈凝凝也就无法从这件事情中受益。

    陈凝凝虽然心中有疑惑,但见李云天没有挑明的意思,也只好把疑问压在了心底,暗中决定弄清李云天此番话语的含义。

    几天后,李云天再度去了陈宅的那个地下室,见到了王三。

    与上次相比王三颓废了许多,双目无神,神情呆滞,俗话说哀大莫过于心死,想到妻儿都要受到他牵连而被斩首,他就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中。

    “大人!”当发现进入房间的是李云天后,王三双目中闪过一道亮光,连忙跪在了地上,砰砰地磕着头,“大人,求您开恩,放了小的妻儿,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的想救她们?”李云天见状知道王三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击溃,望着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只要能救她们,小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愿意。”王三连连点着头,双目闪过一丝期望的神色。

    “王三,你罪大恶极,本应满门抄斩,不过本官看在那些孩子尚幼的份上,不忍他们这么早就掉了脑袋,如果你能戴罪立功,那么本官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李云天盯着王三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不过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会判他们流放边疆,否则无法向那些被你杀害的冤魂交待!”

    “谢大人开恩,谢大人开恩。”王三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度向李云天磕着头。

    他根本就没有奢求李云天不追究他妻儿的责任,就像李云天说的那样,如果放了他的妻儿,李云天如何面对那些受害者?

    因此,能被流放到边疆已经是最好的一个结果,日子虽然苦了点儿,但是却能保有一命,使得他的血脉不致于断绝。

    “你先别急着谢,本官这样做是有条件的,如果你不能戴罪立功的话,那么本官就只好按照律例办事了。”李云天面无表情地望着王三。

    “大人,小的近些年来也积攒了不少财物,愿意全部献给大人。”王三误会了李云天的意思,他知道李云天不会白白放过他的妻儿,连忙开出了价码。

    在他看来李云天此举无非是想从他那里捞取好处,世上的人没有不爱钱的,李云天又不是圣人,自然也无法摆脱钱财的****。

    王三在鄱阳湖纵横二十年,期间打家劫舍、劫掠商船,积累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反正他已经没办法活命了,那些钱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拿来买妻儿一个平安。

    “你认为本官稀罕那些钱吗?”李云天冷笑了一声,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燕雀岂知鸿鹄之志,他岂是那贪财好利之辈!

    “小的失言,请大人恕罪。”王三连忙伸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心中却颇为不以为然,像李云天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他可见得多了,嘴上清廉刚正,实际上则视财如命。

    “本官要你帮本官消灭你手下的那些水匪,这件事情要是达成了,也算是减轻了你的罪孽。”李云天见王三眼神闪烁,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也懒得与他计较,沉声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的愿意给官军带路,保准让他们无一漏网。”王三此时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昔日的手下,点头哈腰地说道,双目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他的水性非常好,如果能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那么只要到了鄱阳湖上他就有逃命的机会。

    至于他的那些妻儿李云天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反正只要他逃了,以后再找女人生养便是。

    “你们所住之岛在彭泽县辖内,你认为本官会劳师远征?”李云天敏锐地注意到了王三眼中的那道反常的神色,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冷笑着说道,“你给魏坤写一封信,让他带人来白水镇,就说陈家进了一批金器和玉器,价值不菲,要他带人来抢。”

    彭泽县和湖口县虽然都由九江府所辖,但是李云天身为湖口县县令并没有带兵去彭泽县剿匪的权力,那样做不仅会激怒彭泽县县令,也会使得他在官场上落下一个不顾同僚之谊的坏名声。

    如果想要发兵远征王三的老巢,李云天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上报九江府,由九江府出面围剿,二是与彭泽县县令合作,合力围剿。

    对于李云天来说,这两条路都不是什么好选择,一旦通知了九江府或者彭泽县,那么消息就可能泄露出去,天知道那些水匪在衙门里有没有内线。

    况且,李云天去年在白水镇水匪一事中受到羞辱,他唯有在白水镇把那些水匪消灭,那么才能彻彻底底地洗刷掉身上的屈辱,也给了白水镇那些受灾和遇难的百姓一个交待。

    同时他也想用一场漂漂亮亮的剿灭战来向永乐帝复旨,这也是对杨士奇给他写信的一种回报,以此来展现他的才华,来吸引杨士奇更多的注意力。

    在李云天看来,他不仅仅要消灭王三这一伙穷凶极恶的水匪,更重要是借助这件事情来给自己造势,给永乐帝和杨士奇留下一个印象,保不准哪天他们就会想到自己。

    只要魏坤领着那些水匪来白水镇,那么就给了李云天前去他们老巢的借口,所谓事急从权,李云天为了防备那些水匪逃走让人前去捉拿也就合情合理了。

    至于彭泽县知县,可以在发兵的同时派人去通知他,事后把在岛上俘获的水匪和战利品分一半给他,把此事当成双方共同剿匪上报,这样双方就皆大欢喜,他也不会有什么怨言了。

    一直以来,李云天都认为吃独食是大忌,雨露均沾才是王道。

    “大人,小的不识字。”王三见李云天竟然要把魏坤等人诱骗到白水镇,心中不由得一惊,那样一来他岂不是没有了逃跑的机会,于是一脸无奈地说道。

    “王三,本官好心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却不知珍惜,真的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和魏坤之间的勾当?看来本官只有依法办事了!”李云天闻言冷笑了一声,转身就向房门走去。

    他清楚王三是个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大老粗,不过二狗告诉他,虽然王三不会写字,但与魏坤却以书信进行联系。

    以王三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很少在出面干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除非是像上一次教训李云天这个湖口县知县那样重要的事情他才出马,平常也不住在老巢里,而是在外面享乐,有事情的时候通过书信来指挥魏坤。

    这样的话,两人的书信里就一定有什么玄妙之处,只不过二狗从来没有见过信的内容不知道罢了。

    “大人,小的虽然不识字,但是与魏坤有约定的暗号,小的先前担心他起疑,坏了大人的事,这才想亲自去一趟。”王三见状脸顿时绿了,万万没想到李云天连这种机密的事情都知道,慌忙冲着他喊道,生怕他走了。

第二十八章 点拨

    “本官的耐性不是很好,如果你再耍什么花样的话,本官可没心思陪你玩下去!”李云天闻言停下了脚步,冷冷地警告着王三。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杠杠的。dm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王三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躬着身子连声说道,他感觉眼前的这位年轻县尊大人好像能看穿他的一切,身上散发出来的凌人气势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只要能把王三摆平,那么他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在他的计划里王三的信至关重要。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白水镇一处僻静的河岸,几个人影站在岸边的一艘小船旁。

    “二狗,以后的路怎么走全在你一念之间,本官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抉择。”李云天从身上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面前的二狗,神情严肃地说道。

    这封信是王三写给魏坤的,让魏坤这两天召集人手,后天晚上带人来白水镇抢劫陈家在镇外的一个仓库,里面有金银器和玉器等贵重货物。

    信是李云天代写的,王三在落款处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他的名字,然后在名字旁边画了一只模样怪异的动物,后来李云天才知道他画的是一只牛。

    按照王三的解释,他和魏坤约定过,如果写信的话,每个月按照十二生肖的顺序在落款处画上相对应的动物。

    由于现在是二月份,所以要画上一只牛,只不过王三的笔力有限,画的有些丑陋,不过这正好成为了他的特色。

    不仅如此,牛尾巴的方向很重要,如果牛尾巴歪向左边,那么表明平安无事,如果牛尾巴歪向右边,那么就表示出事了。

    得知了这里面的门道后,李云天不得不佩服王三这么大老粗竟然会有这一手,有谁会想到不起眼的牛尾巴上还有文章。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戴罪立功。”经过这些天的调养,二狗的气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接过密封的信封塞进怀里,一本正经地向李云天说道。

    李云天闻言挥了一下手,二狗和另外一名渔夫打扮的壮汉就上了岸边的小船,壮汉划着浆,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等小船走远,李云天神情严肃地领着现场的几个大汉走了。

    二狗是他的这个诱敌计划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只要二狗规规矩矩地把信送到,那么魏坤肯定会上当。

    扮作渔夫的那个壮汉是李云天从李满山手下挑选的一个水性极佳的人,身手也不错,既把二狗送到王三的老巢,同时也是防止二狗逃跑。

    二狗向魏坤报完信后,将乘坐这名壮汉的小船回来,李云天明确告诉他,如果他把王三被抓的消息向魏坤泄露,那么他就将成为那个揭发王三行踪的告密者。

    到时候不仅魏坤,鄱阳湖上的所有水匪都不会放过二狗,因为水匪们最痛恨的就是这种卖主求荣,向官府告密的人,而失去了水匪们的保护他将寸步难行。

    不仅如此,李云天还给他一个承诺,这件事情成功的话他就将其流放到边疆相对繁华的地方,并且给他一笔银子,让他可以在那里安心生活。

    这个条件已经相当优厚,王三如果不识好歹的话那么只能说他自己找死了。

    目前,知道王三事情的人只有李云天、李满山和陈伯昭,再加上那几名在地下室看押的大汉,包括罗鸣在内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保密措施十分严格。

    第二天下午,李云天去了白水镇巡检司,巡检司的军士正热火朝天地在操场上训练,喊杀声不绝于耳,俨然已经有了正规军的气势。

    “这些弩用起来可否顺手?”一些军士正在靶场上练习弩弓射击,李云天看了一会儿后不动声色地问立在身旁的赵华。

    “大人,府衙送来的弩弓非常好用,杀伤力极强,有了它足以对付人数多一倍的水匪。”见李云天提起这件事情,赵华不由得眉飞色舞起来,他现在对巡检司军士的战力极有信心。

    元宵节后,府衙的人给白水镇巡检司送来了五十把崭新的弩弓,是李云天托了九江府同知韩安玉的关系从九江卫的军营中以训练为由借来的,很是花了一笔银子打点。

    自从抓了王三,李云天就意识到和王三一伙水匪的战斗不可避免,白水镇巡检司自然是与其作战的主力,故而他从九江卫弄来了五十把弩弓来加强巡检司的实力。

    由于弩弓成本高,并且操作复杂不宜维护,再加上只适合近战,故而白水镇巡检司没有配弩弓,只有二十几把弓箭。

    李云天这次一口气借来五十把弩弓,就是为了与王三那伙水匪短兵相接打近战,届时将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这是白水镇巡检司的第一战,必须要大胜,取得一个开门红,这样才能提振士气,也能使得鄱阳湖的其他水匪对湖口县产生畏惧。

    由于江南不比边疆,生活富庶安逸,所以江南卫所的训练自然也就变得松散,一些武器也就长时间在库房里躺着。

    对于九江卫的人来说,把这批弩弓借给湖口县,不仅能从中捞一笔好处,而且还能落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见赵华回答得如此自信,李云天点了点头,双目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就在来巡检司之前,他已经得知了二狗从王三的老巢回来的消息,看来二狗还是挺识时务,这意味着明天晚上的那场战斗将如期而至。

    虽然赵华显得信心十足,不过李云天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王三一伙水匪有三四百人之众,明晚估计至少要来两百人以上,从人数上来看白水镇巡检司并不占优。

    而且,消灭了这伙水匪后还要进剿王三的老巢,如此一来赵华手下的兵力就捉襟见拙了。

    对于李云天来说,明晚这一战实在是太重要了,因此不止白水镇巡检司,李满山手下的巡城壮班士卒也要参与进来。

    只不过李满山的人一直在守县城,他们要是贸然行动的话会引起张有德的警觉,以后有些事情也就不好做了。

    为此李云天很是动了一番脑筋,终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李满山的巡城壮班参战,对这一战他是势在必得。

    “老爷,你这两天怎么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一天后,晚上,李云天正心不在焉地在书房里看书,陈凝凝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丫环手上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还不是被冯家的那个案子给搅合的。”李云天没想到陈凝凝看出自己有心事,于是放下手里的书随口说道。

    “老爷,妾身打探了一下,冯老三和冯田为人忠厚,几乎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不可能与那些水匪有勾结。”听到李云天说到冯家的案子,陈凝凝立刻来了精神,把鸡汤端到李云天的面前后兴冲冲地说道,“因此妾身可以肯定,这件案子里别有内情。”

    “这或许说明他们两个伪装得巧妙。”李云天微微一笑,美美地喝了一口鸡汤后说道。

    陈凝凝闻言柳眉微蹙,李云天说的非常有道理,要是冯老三和冯田故意伪装的话,那么她可就被这些表象给骗了。

    “老爷在京城的时候听刑部的一位大人说过,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罪案,无论对方如何小心谨慎,那么始终会留下来一些蛛丝马迹,有些看似不相关的线索往往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李云天见陈凝凝陷入了沉思,一边悠闲地喝着鸡汤,一边不动声色地提醒她,“老爷想不明白,冯田如果是被冤枉的话,他能去哪里?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他。”

    “老爷,如果没有找到他,那么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已经远走高飞,另外一个是他……他已经死了!”陈凝凝闻言眼前顿时就是一亮,她光盯着冯田的犯罪动机了,进而使得思路混乱,毫无头绪,从没想过反向来推理。

    “死了?”李云天闻言故作惊讶地望着陈凝凝,“难道被同党杀了灭口?还是被人给谋杀了?”

    “即使冯田通匪,以他的地位不可能知道很多秘密,不太可能被杀了灭口,况且要想杀他的话在大牢里就能杀了,何必要把他救出去?”

    经过李云天这看似无意的一点拨,陈凝凝脑海中的思路顿时清晰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了一会儿步子,一脸肯定地向李云天说道,“如此看来,他要是死了的话很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谋杀?他一个平头百姓,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地谋杀他?”李云天此时已经喝完了鸡汤,用毛巾擦了一下嘴角,故意神情惊讶地问道。

    “是呀,为什么杀他呢?”陈凝凝的柳眉微微蹙了起来,这使得她百思不得其解。

    “唉,如果他真的被谋杀了,那么这个案子可就成了一个无头案,到时候往地里一埋,谁知道他是冯田还是冯地。”见陈凝凝陷入了沉思,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故意叹了一口气。

    “冯田还是冯地?”陈凝凝闻言口中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兴奋地抬头看向了李云天,“老爷,妾身想到了,冯田很可能是代人受死,如果找到那个代死的人,那么案情就大白了。”

第二十九章 故布迷局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想查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杠杠的。dm”李云天见陈凝凝能从他的话里受到启发,心中很是欣慰,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老爷,其实不需要大费周折,要是妾身没有记错的话,冯田越狱的时候是在秋决前,只要查查当时九江府有哪些人被砍头,那么就能找到线索。”经过李云天先前的点拨后,陈凝凝脑海中的思路逐渐清晰了起来,娇声说道。

    “现在已经过去两年多了,即使冯田当了替死鬼,那么早已经化为一堆枯骨,如何认他?难道他的枯骨上还有什么记号不成?”李云天起身把陈凝凝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着说道,“老爷知道你想帮冯家,可是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老爷,不瞒你说,冯田的枯骨上还真的有记号。”陈凝凝狡黠地笑了笑,拉着李云天的手说道,“老爷,如果妾身能找到冯田代人受死的证据,那么你可要给冯家作主。”

    “好,老爷答应你,只要你能找到证据,老爷就给冯家翻案。”李云天闻言故作无奈地伸手捏了捏陈凝凝的脸颊,看得边上的两名丫环忍俊不禁,想不到堂堂的知县大老爷竟然会对陈凝凝言听计从。

    “你们可听好了,在陈家的案子没有查清楚前,谁把本小姐和老爷刚才的话泄露出去,那么别怪本小姐不讲以前的情面,把你们嫁给那些军户。”陈凝凝见李云天答应了下来,脸上流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随后想到了什么,绷着脸颊娇声嘱咐那两名丫环。

    “奴婢不敢。”两名丫环是陈凝凝的贴身丫环,自幼跟着陈凝凝长大,自然不会背叛她,忍着笑说道。

    望着郑重其事的陈凝凝李云天笑着摇了摇头,陈凝凝心地善良,见不惯那种仗势欺人的事情,恐怕以后会给他惹出不少麻烦。

    大明的军队实行卫所制,军户都是世袭制的,生活特别清苦,一旦嫁给军户那就代表着一生都要受苦,对这两名在陈家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丫环来说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惩罚。

    不过,后来也正是通过这两名丫环添油加醋的宣传,人们把冯田一案的功劳全部算在了陈凝凝的头上,成功转移了张有德的注意力,使得他认为这个案子是陈凝凝在幕后撺掇李云天做的。

    故而,张有德并没有对李云天起疑心,反而派人去苏杭一带寻找美女,准备献给李云天,进而与陈家对抗,使得李云天接下来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贤婿,我刚才收到消息,今天晚上王三那伙水匪准备偷袭白水镇。”不久后,正当李云天和陈凝凝在书房里谈笑,陈伯昭快步走了进来焦急地向他说道。

    “什么?”李云天闻言故作吃惊的模样,沉声追问,“岳父大人,消息是否可靠?”

    “绝对不会错,为了这个消息我花了两百两银子。”陈伯昭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快,召集张巡检和张公前来议事。”李云天脸色微微一变,急声向陈伯昭说道。

    “老爷,他们这回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陈伯昭匆匆忙忙地走了,陈凝凝不无担忧地望着他。

    “他们还以为老爷我好欺负不成?”李云天冷笑了一声,拍了拍陈凝凝的手背安慰着她,“现在巡检司兵强马壮,咱们又有了准备,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去把罗班头喊来。”说着,李云天沉声嘱咐边上一名脸色吓得苍白的丫环,“记住,这件事情谁也不要透露。”

    那名丫环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大人,他们这次十有yankuai是冲着你来的,可能是报复悬赏的事情。”罗鸣来后,李云天把水匪来犯的事情告诉了他,罗鸣万万没有想到王三竟然还敢来白水镇,心中顿时大吃了一惊,沉声请示,“大人,他们此次来势汹汹,您还是避避吧。”

    “本官上一次就没有避开,这一次岂会怕了他们。”李云天冷笑了一声,“你立刻派人回县城,让李满山火速带人前来增援。”

    罗鸣清楚李云天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只好去安排人向县城求援,说实话县城里能与那些水匪一战的人也只有李满山的巡城站班,其他的那些衙役平日里欺负老百姓还行,真刀真枪他们就蔫了。

    “这件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以免这里走漏了消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等罗鸣走到门口,李云天沉声吩咐了一句。

    “属下明白。”罗鸣清楚事态的严重,向李云天一躬身后离开。

    “夫人,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本官去去就回。”李云天取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冲着陈凝凝微微一笑。

    “老爷,妾身在这里等你回来。”陈凝凝点了点头,关切地说道,“小心点儿。”

    李云天伸手摸了一下陈凝凝的发髻,双目闪过一丝歉意的神色,他并不是不相信陈凝凝,只不过这件事情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凝凝站在门口神情凝重地望着李云天的背影消失在院落外,心中暗自为他祈祷,如果这次水匪再将湖口县搅一个乱七八糟,那么李云天的这个知县恐怕也就当到头了,朝廷决定会另派人前来接替他,这对李云天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赵华和张有财已经准备歇息,被陈伯昭派人以有事相商为由请到了陈宅,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深夜相召肯定是大事,于是匆忙赶了过来。

    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坐在陈家会客大厅的首位,一旁的桌子上放着那把宝剑,屋子里的气氛显得异常沉重和压抑。

    等赵华和张有财到齐,陈伯昭神情严肃把王三一伙水匪晚上要进犯白水镇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两人大吃了一惊。

    “大人,你下令吧,我们巡检司这次要一雪前耻,让那些水匪有来无回。”赵华万万没有料到王三竟然还敢来白水镇,冷笑了一声,杀气腾腾地向李云天请战。

    上一次虽然因为李云天把责任扛了下来,使得巡检司和赵华没有受到牵连,不过巡检司在白水镇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却跌倒了谷底,赵华也没少被人在背地里戳脊梁骨,因此赵华早就憋着一股劲想要挽回名誉。

    赵华敢向王三开战,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巡检司现在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又配备了五十把弩弓,作战能力比先前高出了不止十倍,他有信心击败王三。

    “大人,依小人看还是让镇上的百姓躲躲吧,水匪凶残,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保护百姓重要。”

    张有财心中觉得奇怪,他并没有接到王三要袭击白水镇的消息,搞不懂王三想要来干什么,他可不想王三与赵华火并,搞不好王三要吃亏,于是沉吟了一下说道,想以百姓为借口让赵华的巡检司无法分身,这样就避免了与王三交战。

    “哼,不过一伙儿水匪而已,想要本官躲他们,门儿都没有!”赵华觉得张有财太小心了,刚要反驳,冷不防李云天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冷冷地说道,“难道他们真的以为本官好欺负不成?他们来的正好,本官正好可以洗刷上次受到的羞辱!”

    “大人,切不可意气用事,一旦激怒了那些水匪,后果不堪设想。”张有财心中苦笑了一声,他知道李云天恨王三入骨,故而委婉地劝道。

    “本官心意已决,他们只要敢来,那么本官就与他们决一雌雄。”李云天伸手制止了张有财,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人,口中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晚上本官和王三,只能有一个人能堂堂正正地走出白水镇!”

    陈伯昭、张有财和赵华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看来李云天已经下定了决心,故而都不再相劝。

    “大人,外面有人求见,说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就在这时,罗鸣快步走了进来,向李云天说道。

    “他是什么人?”李云天皱着眉头问道。

    “没说,戴着一个黑头罩,就露两眼,说只跟大人讲,我让兄弟们看住他了。”罗鸣摇了摇头。

    “把他带上来。”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向罗鸣点了一下头。

    不一会儿,一名戴着只露两只眼睛的黑头罩的人被绑住手后被两名大汉押进了大厅,冲着李云天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找本官何事?”李云天打量了一眼那个戴着面罩的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知县大人,你可以喊小的老九,小的想问问,如果抓到王三,大人是不是真能兑现那一千两百两银子。”戴着面罩的人望着李云天瓮声瓮气地问道。

    “本官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既然已经贴出了告示,那么当然会兑现。”李云天面无表情地盯着老九,“你知道王三的下落?”

    老九扭头望了一眼屋子里的陈伯昭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里都是本官信得过的人,有什么你尽快开口。”李云天见他有顾虑,沉声说道

第三十章 步步为营

    “大人,小的虽然不知道王三在哪里,但他晚上会对白水镇进行劫掠。更新最快最稳定追莽荒纪,还得上。”老九见李云天已经表态,于是开口说道。

    “这个本官已经知道。”李云天脸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冲着罗鸣招了一下手,“给他二十两银子,当作他的辛苦费。”

    “大人,你可知他们来镇上做什么?”老九闻言连忙说道。

    “你知道他们的意图?”李云天眉头微微一皱,显得有些意外。

    “陈伯昭陈老爷在镇外的仓库里进了一批重要的货物,他们是冲着那批货来的。”老九点了点头,说道。

    “岳父大人,镇外的仓库里可有值得水匪铤而走险的货物?”李云天闻言不由得看向了陈伯昭。

    “一些金银器和玉器,是我生意上一个朋友暂时托我保管的。”陈伯昭神情惊讶地望着李云天,“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知道此事,不过今天下午那些货物已经被悄悄运走。”

    “如此看来,镇上有水匪的眼线。”李云天的眉头皱在了一起,面无表情地望着老九,“倘若你说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即使抓不到王三,本官也会给你两百两银子,可如果你是在信口雌黄,那么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大人,小的愿意留下来担保,若有半句虚言任凭大人发落。”老九听闻有两百两银子可拿,顿时信誓旦旦地保证。

    李云天摆了一下手,老九被身旁的两个大汉带了下去。

    “赵巡检,你觉得我们这一仗如何布置?”等老九走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问向赵华,现场的人里也就赵华算是打仗的行家。

    “大人,如果水匪的目标果真是仓库里的货物,那么我们不如来一个瓮中捉鳖,把兵力部署在仓库附近,以逸待劳,将其一举歼灭。”赵华已经想好了对策,有条不紊地回答。

    “万一这是水匪声东击西之计呢?”陈伯昭闻言觉得有些不妥,忧心忡忡地望着李云天,“现在情形未明,还是兵分两路为好,一路留在镇上,另外一路去仓库。”

    “现在镇上兵力不足,不宜分兵,否则水匪会各个击破,届时情形可就危矣。”赵华的脸上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要是他们逃走的话,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张公,你意下如何?”听了两人的话后李云天眉关紧锁,好像拿不定主意,见张有财没有开口,于是望向了他。

    “大人,如果水匪冲着仓库而来,那么我们不如把仓库里的货物搬走,把兵力集中在镇上,他们见无利可图,咱们又有了准备,十有yankuai就会知难而退。”

    张有财微微笑了一下,提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这样一来既能保全了李云天的颜面,又不至于使得双方发生冲突。

    不得不说,面对目前的这个局势,张有财的这个办法是一个上乘之策,可以使得白水镇避免了一场战火。

    “知难而退?”李云天清楚张有财打得什么算盘,心中暗自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们这次既然来了,那么就别想再走了,难道真的当本官是客栈的掌柜,任由他们肆意进出白水镇?”

    “大人,我觉得张兄的办法倒是一条良策,白水镇刚遭了一场劫难,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张有财闻言立刻知道形势不妙,看来年轻的县太爷无法咽下先前被王三戏耍的恶气,正想着如何相劝时,陈伯昭已经苦口婆心地说道。

    “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岂可向水匪妥协?”

    李云天冷笑了一声,向陈伯昭和张有财说道,“岳父、张公,王三乃穷凶极恶之徒,如若这次放过了他那么后患无穷,不知以后他还会带来多少罪孽,本官心意已决,今晚要与其决一死战,还望两位集结族中子弟,助本官一臂之力。”

    “大人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张有财见事情无可避免,不由得暗叹一口气,虽然心中苦涩,但表面上不得不表现出一副积极的姿态,沉声说道,。

    “大人,陈家之人皆随你调遣。”陈伯昭不动声色瞅了张有财一眼,嘴角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高声向李云天说道,恐怕张有财万万不会想到,他已经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李云天设的局里。

    “好,有岳父和张公相助,今晚定叫那些水匪有来无回!”李云天闻言显得十分欣慰,用力一拍桌面,宏声说道,“等剿灭了王三,本官向朝廷给你们请功。”

    “愿以大人马首是瞻。”陈伯昭、张有财和赵华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齐声说道。

    经过一番商议后,李云天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守码头,另外一路守陈家在镇外的仓库,发现水匪后以烟花为信号,反正两地相距也不算太远,快得话两刻钟之内就能赶去支援。

    根据老九提供的情报,故而李云天把赵华的巡检司放在了陈家在镇外的仓库那里,他领着陈家和张家的人在镇上码头蹲守。

    为了避免走漏消息,巡检司以夜间拉练为名全副武装地离开了营房,悄悄埋伏在了镇外仓库的附近的一个小树林里。

    由于巡检司以前也进行过这种训练,所以军士们并没起疑心,整个行动有条不紊地进行。

    至于陈家和张家的人,李云天让陈伯昭和张有财以议事为由秘密召集了两百余众,加上罗鸣手下的二十多人,三方进行混编后悄悄藏身在了码头附近的民居里,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离开,否则以通匪论处,杀无赦。

    陈家和张家的那些人感到非常奇怪,不清楚李云天三更半夜地折腾什么,但是又不能打探,只好把疑问压在心底。

    在李云天严密的安排下,张有财根本就没有办法把白水镇有埋伏的消息通知王三,况且,即使他能派人去传消息,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他也不知道如何能联络上王三。

    这使得张有财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希望王三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迁怒张家,那么以后双方可就不好合作了。

    此时此刻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王三或者魏坤会被李云天抓住,在他看来王三纵横鄱阳湖二十年,官军几次大规模围剿都不能伤他分毫,更何况小小的白水镇巡检司,大不了吃些亏罢了。

    与此同时,两匹快马风驰电掣地来到了湖口县县城南门。

    “楼上的人听着,我是县衙站班的罗海,奉知县大人的令要进城,速开城门!”领头的一个骑士冲着城门楼上高声喊道,他是罗鸣的堂弟。

    “真的是罗兄弟,快打开城门。”城门楼上一个人探头往下看了看,认出了罗海,连忙吩咐城门处的人。

    城门随即打开,两名骑士纵马在空荡的大街上驰骋,罗海去了李满山的巡城壮班营房,另一人则直奔张有德住处,率先将此事告之张有德。

    李满山早就知道水匪今晚要袭击白水镇的事情,正在屋子里焦急地等待着白水镇的消息,等罗海向他传达了李云天的命令后,他立刻召集了手下所有人,火速赶往白水镇支援。

    “老爷,老爷,白水镇那边传来急报,王三一伙要袭击白水镇,知县大人让您带县城的大夫和草药去白水镇救治伤者。”张有德昨天晚上被小妾纠缠了一番,累得精疲力竭,此时正搂着小妾酣睡,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见一名家仆站在门外高声喊道。

    “你说什么?”得知这个消息后张有德大吃了一惊,猛然从**上跳下来,披上外套急匆匆打开房门,瞪着那名家仆问道。

    “刚才知县大人身边的一名衙役前来通报,王三要袭击白水镇,知县大人让您带大夫和草药前去救治伤者。”那名家仆见张有德一副焦急的神色,连忙说道。

    “报信的人呢?”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张有德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问道。

    “传完消息到王县丞那里去了。”家仆发现张有德面色不善,忙躬身回答。

    “快,通知县衙的人全部起来。”张有德本想了解一下具体的细节,闻言只得作罢,面色铁青地嘱咐道。

    家仆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者离开了。

    “好你个王三,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你真的当白水镇是个软柿子?”张有德眉头皱了皱,冷笑了一声,面色有些狰狞地走回了屋里,他对王三的这个行为感到万分恼火,竟然事先连个招呼也不打。

    一时间,寂静的县衙变得热闹了起来,县衙的胥吏和三班衙役纷纷从睡梦中被喊醒,开始准备白水镇被水匪袭击后的善后事宜。

    张有德派人召集了县城的几名大夫,带着草药连夜乘坐几辆马车飞快赶向了白水镇,一路上神情冷峻。

    他要想办法阻止王三这个愚蠢的举动,白水镇兵马司已非昔日的吴下阿蒙,而陈家的人更是对李云天死心塌地,王三这一次要是敢来绝对会吃大亏。

    张有德并不关心王三的死活,他担心万一王三或者魏坤被抓,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把他给牵涉进去,那么事情可就要变得糟糕了。

第三十一章 瓮中捉鳖

    夜空中,一轮弯月高悬,微风轻拂,白水镇笼罩宁静的月色中,一派祥和的景象。更新最快最稳定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杠杠的。

    此时此刻,睡梦中的白水镇居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巡检司和水匪的战斗已经拉开了序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是巡检司的军士还是陈家、张家的人,都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的气息,这使得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闷和压抑,

    不久后,在夜幕的掩隐下,二十多艘大小船只出现在了远处的湖面上,快速向镇外的一个小型码头驶来,通过这个小型码头可以很快到达陈家在镇外的那个仓库。

    “水匪来了,快去通知巡检大人做准备。”码头附近的一个灌木丛,二十多名巡检司的军士藏身其中,一名什长望见那些船后沉声吩咐身边的一名军士。

    那名军士立刻起身,飞奔着消失在了远处的夜色中。

    李云天让赵华在这个码头安排了人手,等仓库那边一打起来就把看守船只的水匪拿下,既防止看船的水匪逃回老巢报信,又能断了与巡检司交战水匪的退路。

    二十几艘船只相继靠岸,水匪们在码头上聚集,有两百多人的样子,一个个手里拎着宝剑等兵器,簇拥着一名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子大汉向陈家仓库的方向奔去。

    十几个水匪留下来看船,神情轻松地在码头上说着话,他们万万想不到巡检司的军士就埋伏在附近。

    陈家的仓库在白水镇镇外一个村子村头,是一个不小的院落,里面有好几排平房,通常用来堆放一些像粮食、布匹什么的货物。

    仓库一侧数百米远的地方有一片小树林,赵华率领着巡检司的军士鸦雀无声地埋伏在那里。

    “兄弟们,县尊大人对咱们不薄,咱们即使不为了巡检司的脸面,也要对得起县尊大人的这份恩情。”

    接到码头传来的消息后,赵华这才把王三要袭击陈家仓库一事告诉了手底下的什长,冷冷地望着他们说道,“废话老子也不多说,杀敌立功者有赏,如果有谁贪生怕死,临阵脱逃,那么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大人放心,我等誓与水匪决一死战。”什长们闻言神情愕然地对视了一眼,想不到竟然要与水匪交战,随后不约而同地向赵华拱手说道。

    “按计划行事!”赵华闻言微微颔首,沉声下达了命令。

    什长们于是再度拱手,抬步离开,各自布置各自的事务。

    在什长们的告知下,巡检司的军士们很快就知道了要与王三一伙水匪作战的事情,这使得现场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望着周围一张张年轻的面庞,赵华知道军士们现在心里肯定害怕,这是正常现象,想他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吓得两腿发软,不过屁股上被一个老兵踹了一脚,拿着刀与敌人厮杀后就忘记了恐惧,因为他的大脑中一片空白,除了杀死敌人外没有任何想法。

    战斗结束后,望着满地的尸首赵华吐了一个七荤八素,自此以后上战场他就再也没有怕过。

    半盏茶的工夫后,水匪们簇拥着那个络腮胡子大汉出现在了赵华的视线内,虽然离得比较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络腮胡子大汉正是王三的妹夫魏坤,两人以前曾经交过手。

    赵华的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因为他发现水匪中竟然没有王三,这使得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

    来到仓库院子的大门前,魏坤发现院子的门上竟然上了锁,可能看守仓库的人去了哪个窑子鬼混,于是让人把锁砸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等水匪们进入院子,赵华挥了一下手,埋伏在小树林的巡检司军士随即在夜色下悄悄向仓库行去。

    魏坤并不知道王三信上所说的那些金银器和玉器在哪个仓库,因此水匪们挨个砸开库房的门进去搜查。

    正当魏坤一脸悠闲地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等待着水匪们找到那些金银器和玉器时,宁静的夜空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尖锐的声响,院墙外面的夜空中升起了一个红色的小亮点。

    在他诧异的注视中,红色的小亮点升入最高点后砰的一声爆炸,形成了一团炫丽的烟花,耀亮了周围的夜空。

    颜色各异的烟花一朵一朵地在空中绽放,异常美丽,使得院子里的水匪们纷纷抬头张望。

    “谁?谁***放得烟火,老子要剁了他!”魏坤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还以为是自己人放的,不由得勃然大怒,这摆明了是泄露了他们的踪迹。

    “杀呀!”他的话音刚落,四周就响了震天的喊杀声。

    伴随着一阵密集的箭雨,守在门口的水匪呼啦啦倒下一片,剩下的慌忙躲进了院里,把院门死死地抵住。

    “怎么回事?”魏坤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冲着这一名从院门外逃进来、手臂上被一支箭射穿的水匪高声问道。

    “二当家的,不好了,外面来了官军。”那名水匪捂着手臂上的伤处,疼得直吸冷气。

    “弩弓?”魏坤查看了一下那名水匪手臂上的箭,双目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他清楚弓箭是无法造成如此厉害的伤害,看来对方使用的是弩弓。

    而弩弓在九江府只有九江卫的军士使用,白水镇巡检司根本就没有这种高档货,难道外面的官军是九江卫的人?

    正当魏坤猜测着外面人身份的时候,一些黑乎乎的坛子从仓库四周的院墙外扔了过来,摔在地上相继碎裂,里面的液体溅到了不少人的身上,空气中随即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火油!”魏坤的手上正好溅了一些,他凑到鼻前闻了闻,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其余的水匪也都发现了地上那些四处流动的液体是火油,立刻就慌乱了起来,要是外面的官军放上一把火,那么他们可全成了烤乳猪。

    “二当家的,怎么办?”一名水匪神情惊惶地凑到了魏坤的面前。

    “事不宜迟,冲出去。”魏坤当机立断,双目凶光一闪后拔出了腰上挂着刀,“要不然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随即,在几名头目的带领下,水匪们打开大门一窝蜂地涌出。

    院门外,巡检司的弩箭手和弓箭手排成一个扇面,前后站成了三排,前面两排是弩弓,后一排是弓箭。

    见那些水匪冲出来,赵华一挥手,三排军士有条不紊地依次放箭。

    密集的箭雨中,冲出来的水匪相继被射倒,这使得后面的水匪心生畏惧,再度把大门关上。

    水匪的这次出击损失了四五十人,除了二十多人被射死外,还有十几个受了伤,倒在院门外痛苦地****着。

    赵华并没有让人拖走那些受伤的水匪,这样可以给院子里的水匪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

    “二当家的,他们的箭太厉害了,我们冲不出去。”一名水匪头目颇为狼狈地来到魏坤面前,刚才要不是他把一个手下抓来挡在身前,使得那个手下被射成了刺猬,那么死的人就是他了。

    魏坤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如果有如此多的弩箭手和弓箭手,那么外面的官军一定不少,要想冲出去可就难了。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本可以放一把火把你们烧死,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大人不愿造此杀孽,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放下兵器出来投降。”

    这时,院墙外面传来了一个喊声,“如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伴随着这个声音,四周院墙外面逐渐有了许多亮光,看样子点了不少火把。

    这使得水匪们更加慌乱,只要那些火把一扔进来,届时院里势必一片火海,他们都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

    “我们大人有令,捉拿匪首者,罪减一等!手上无人命者,免死流放!”随后,先前的那个人又喊了起来。

    听闻此言,一些水匪不由得看向了魏坤,眼神中充满了异样的神色。

    “别听他们妖言惑众!”魏坤心中顿时就是一沉,他岂不知那些家伙在打什么主意,一举手里的刀,色厉内荏地吼道,“咱们以前所犯下的案子定无活命之理,只有冲出去才有一条生路。”

    他的话音刚落,嗖嗖几声,几支箭头带着火焰的火箭射了进来,落在了仓库的屋顶上,使得院子里一阵骚动,水匪们吓得纷纷向后退去。

    “下一次,这些箭可就要落在院里了,是死是活,你们自己想好了。”外面的那个人再度喊了起来,警告着院里的水匪。

    “官府的话你们也信?他们这是在骗你们,一旦被抓的话肯定难逃一死。”魏坤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向周围的水匪吼道。

    “我家大人乃湖口县知县,向来说话一言九鼎,你们是相信我家大人,还是相信魏坤这个匪首?他反正是难逃一死,难道你们想要跟着他一起陪葬?”此时,墙外的那个人不适时宜地高声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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