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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宰大明全文阅读

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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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命悬一线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李云天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犹如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在空中四处飘荡。更新最快最稳定看小说推荐去看书

    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四周万籁俱静没有丝毫的声响,令他感到无比的压抑和恐惧,他想高声喊叫引起别人的注意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尤为令他感到痛苦的是,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两段记忆,时不时就纠缠在一起展开一场厮杀,好像要吞噬掉对方,使得他头疼欲裂,恨不得一头撞死。

    虽然那两段记忆都是断断续续的,但都非常真实使得他身临其境,以致于他分不清楚哪段记忆是现实,哪段记忆又是虚幻。

    一段记忆来自二十一世纪,他是一家著名的国际金融投资公司的总裁,身家数十亿美元,事业有成,意气风发。

    在一次上流社会举行的聚会上,他因为公司的效益达到历史新高,一时开心多喝了几杯,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小憩,醒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另一段记忆则来自十五世纪,他自幼寒窗苦读,一路过关斩将,最终在殿试中名列二甲中等,不仅获得了进士出身,而且还得到了考庶吉士进翰林院的机会。

    原本,以他的才华考入翰林院十拿九稳,可惜临考前大病了一场,导致发挥失常,最终与翰林院失之交臂。

    不过随后他就遇到了一个机会――江西九江府湖口县知县致仕,知县位子出缺。

    由于湖口县境内鄱阳湖水匪猖獗,因此湖口县知县历年来的政绩考评几乎都为差等,这使得湖口县知县一职成为了烫手的山芋。

    除非那些临近致仕想在卸任前捞一笔养老钱的官员,其他在京城候缺的官员都不愿意去湖口县,以免坏了履历和名声,影响了以后的仕途。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并没有像那些候缺的官员一样沽名钓誉、畏首畏尾,也没有像同科的进士那样选择窝在各大部院里面熬资历,拉关系。

    抱着为君分忧和为国效命的心态,凭借着殿试二甲中等的优异成绩,他毅然补缺了湖口县,准备在湖口县大展拳脚,一展所学,造福一方百姓。

    到湖口县上任后的事情他已经忘了,只是模模糊糊记得在鄱阳湖上泛舟,夜间小解的时候不慎坠船,喝了几口水后就失去了知觉。

    在这两段记忆里,他唯一能断定一件事情是自己的名字都叫李云天。

    面对现在的处境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句哲言:庄周梦蝶,是周庄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

    “绿萼姑娘,大人这两天是否醒来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男子沙哑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关切。

    “有劳张司吏挂念了,大人尚未醒来。”随后,一个略显疲惫女声回答。

    “绿萼?张司吏?”李云天的心里一阵疑惑,他对绿萼没有丝毫的印象,更不知道那个张司吏是何方神圣。

    “这位是咱们九江的名医柳大夫,我特意从九江城请来给大人诊治,有柳大夫在大人一定能转危为安。”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张司吏的声音传来。

    听见“名医”两个字,李云天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立刻对这个张司吏产生了好感,张司吏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救他于水火之中。

    “柳大夫一路行来辛苦了,婢子去给您泡杯茶解乏。”得知了柳大夫的来历后,绿萼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不必了,救人要紧。”伴随着一个苍老沉稳的声音,李云天感觉一个人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好像在诊脉。

    “柳大夫,我家大人为何还未醒来?”过了一会儿,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离开了,绿萼紧张地问。

    “老朽来晚了一步,大人气虚血亏,心脉不畅,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纵使华佗再世也无能为力!”柳大夫叹息了一声,言语中满是惋惜。

    正满怀希望的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一凉,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看一眼外面的花花世界就要挂了。

    “绿萼姑娘,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虽然大人上任时日尚短,但勤政爱民,一心为公,在下十分钦佩,只要能办到的事情一定尽力而为。”张司吏对这个结果也显得很是失望,嘱咐了绿萼一声后领着柳大夫离开了,房间里随即陷入了沉寂。

    “绿萼大姐,绿萼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听张司吏的口气好像在交待自己的后事,李云天不由得心乱如麻,他可不想就这么挂了,暗自祈祷。

    “大人,想你一腔热血,满怀抱负,竟然被那些下作的家伙合伙算计,他们一定会遭报应的!”不久后,绿萼一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边抽泣着说道,“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家,让你进李家的祖坟。”

    李云天顿时傻了,如果连绿萼也认为他没得救的话,那么他岂不是死定了?

    绿萼伏在他的身上嘤嘤地哭了起来,好像在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悲痛,毕竟李云天还没有死,她要是嚎啕大哭的话那可不吉利了。

    “这女孩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见她哭得伤心,李云天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

    这时,那两段记忆又纠缠在一起,相互咆哮着,撞击着,使得他头疼难耐,接着感觉一阵漫天的倦意袭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秦公子,请你自重,我可是大人的贴身侍女!”朦朦胧胧中,李云天听见绿萼惊惶地声音。

    “小美人,姓李的已经命不久矣,你不如跟了本公子,本公子一定好好疼惜你,收你做偏房,到时候锦衣玉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在他有些犯迷糊的时候,一个男子猥琐的声音响了起来。

    “混蛋,连老子的女人都敢动!”听到这里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也终于知道了绿萼与自己的关系,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

    虽然他记不起来绿萼的容貌,也忘记了绿萼以前与他的事情,但贴身侍女是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那就等于是没有名分的侍妾,不仅要伺候他的衣食起居,晚上说不定还要侍寝。

    那个秦公子竟然敢打绿萼的主意,岂不是给他戴绿帽子?这简直就是找死,要是搁在以前的话他早就让手下的保镖揍得那个什么狗屁秦公子连他妈都认不出来。

    “秦公子,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可就要喊人了!”绿萼犹如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故作镇定地警告秦公子,她好像在躲避着秦公子追赶,房间里响着凌乱的脚步声。

    “你喊吧,三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说的清楚吗?要是让人知道知县大人的贴身侍女偷汉子,我看姓李的死了也要被人嘲讽。”秦公子根本就不怕绿萼呼救,大大咧咧地说道,“再者说了,这里上上下下都是本公子的人,你可以试试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听闻此言,绿萼顿时沉默了,好像对秦公子的话颇为忌惮。

    “小美人,如果你不从了本公子,本公子这就送姓李的上西天。”秦公子显得有些得意,恶狠狠地威胁道。

    “我家大人乃堂堂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当今圣上钦点的湖口知县,你敢动我家大人的话那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绿萼吃了一惊,虽然语气凌厉,但显得有些慌乱。

    大明的县官分为几种,有称某某正堂,有称署理或权理某某县县篆,也有称署知某某县事。

    其中,只有某某正堂是正牌的实缺知县,一定要两榜出身,其任用要经过皇帝亲笔勾划,其撤任也要报到吏部,然后转呈皇帝钦准,号称“天子门生”。

    而那些有着署理、权理或知事等名号的县官,则是出身于各省的举人,通常由各省布政司藩台)做主上报吏部即可。

    在古代,杀官罪同谋反,是大不赦的死罪,而杀害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更是罪加一等,要满门抄斩。

    “姓李的现在奄奄一息,不过苟延残喘而已,本公子只要动动小手指就能要了他的命,有谁知道是本公子做的?”秦公子对绿萼的警告不以为然,阴沉沉地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李云天就感觉呼吸变得困难起来,犹如窒息了一般。

    “快……快放下枕头。”听到绿萼惊惶的声音,他才知道秦公子竟然用枕头蒙在了他的脸上,这样他即使是死了也很难查出死因,别人还以为他是病死了。

    “要我放开他也可以,你要乖乖听本公子的话。”秦公子趁机向绿萼提出了条件。

    “好,好,只要你放开我家大人,我就什么都听你的。”绿萼此时已经乱了方寸,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小美人,这段时间本公子可想死你了,你放心,本公子等下一定好好疼你,让你尝尝********的滋味。”秦公子拿开了李云天脸上的枕头,声音****地走向了绿萼,好像准备享受自己的猎物。

第二章 处境堪忧

    “公子,绿萼先走一步了,下辈子继续伺候公子。更新最快最稳定看书神器”李云天刚才差点没被秦公子闷死,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不等他喘上一口气,猛然听见绿萼说道,语气中似乎有着一丝不舍。

    “下辈子?”他一时间没明白绿萼的意思。

    “不要!”秦公子高声喊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李云天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好像是重物撞击墙壁后发出的声响,随后他就猜到了怎么回事――绿萼撞墙了!

    这使得他大为震惊,万万想不到绿萼的性子竟然如此之烈,宁死也不愿意受辱。

    秦公子见事情闹大了,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间,由于太过惊慌中途的时候甚至绊倒了一张凳子,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此时此刻,气势嚣张的秦公子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悲剧命运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虽然李云天非常关心绿萼的伤势,可他现在无能为力,只能在那里暗自着急上火。

    “不好了,绿萼姑娘给大人殉节了!”莫约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一个人急匆匆跑了进来,随后又冲了出去,站在门口高声大喊道。

    “殉节?”听到这两个字,李云天的心中冷冷一笑,很显然这个家伙是秦公子的人,故意扰乱视听,企图掩盖绿萼撞墙的真正原因。

    不久后,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几个人进入了房间。

    “头儿,还有气,送医吧。”很快,一个人沉声请示,好像查看了绿萼的伤势。

    “你看仔细了,究竟还有没有气儿?”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感到一丝欣慰,不成想下一刻,一个阴森的声音传来。

    “没气儿了,属下刚才看错了。”先前说话的人慌忙改口,对那个“头儿”好像十分敬畏。

    “抬到后堂大厅去,用白布盖了,等明天仵作来了验尸。绿萼姑娘能为大人以身殉节,也是咱们县里的一桩美谈。”那个头儿冷哼了一声,起身离开。

    屋子里的人随后抬走了绿萼,既然那个头儿已经下了结论,那么绿萼以身殉节的事情无疑已经板上钉钉。

    “混……混蛋!”李云天万万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见死不救,眼睁睁地看着绿萼死,心中顿时无比愤怒。

    在愤怒之余,他也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糟糕的处境,虽然贵为堂堂的一县之尊但却无法掌控住县里的局势,不仅那个秦公子敢明目张胆地来他的房间凌辱绿萼,而且身边的人也没有站在他的一边,对受伤的绿萼袖手旁观。

    “绿萼,我一定要救你,我要让他们为今天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愤怒之余,李云天逐渐冷静了下来,心中暗暗发誓。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绿萼当成了家人,或许绿萼本来就是他的家人,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想起来罢了,既然有人想要致他的家人于死地,那么当然就要做好承受他熊熊怒火的准备。

    可是,他现在自身难保,如何才能救绿萼呢?

    就在李云天心急如焚的时候,眼前忽然传来了一丝光亮,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目,由于受到刚才事情的刺激他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因为昏睡了许久的缘故,外界的亮光使得李云天觉得异常刺眼,旋即又把眼睛闭上,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了外面的光亮。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环境清幽,布局考究,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他先前看见的亮光就是那盏油灯的灯芯发出来的。

    注意到墙上挂着的一幅“忠君报国”的条幅时,他猛然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了,这个房间是他在湖口县县衙后宅的卧房,而墙上的那幅字是他来湖口县后写的,以示自勉。

    这时,他脑海中的那两段本已经平静下来记忆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又激烈地缠斗在了一起,使得他头疼欲裂,万分痛苦。

    不过与先前不同的是,那两段记忆较量了一番后并没有休战,而是缓缓融合在了一起,不仅使得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变得完整了起来,也使得他思绪随之豁然明朗,终于想起了绿萼是谁。

    绿萼比他小两岁,是他的贴身侍女,十岁时因为家贫被卖进了李家,签了卖身的死契,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给他端茶研墨,整理房间和书籍,虽说是贴身侍女但其实也是半个书童。

    迄今为止两人已经共同生活了七年,今年上半年,也就是大明永乐十九年,公元1421年,他高中辛丑科殿试二甲进士后家里催着他纳绿萼为妾,给李家开枝散叶。

    由于当时忙着准备庶吉士的考试,他没有顾上这件事情,后来又因为未能进入翰林院意志有些消沉,紧接着补缺了湖口县,一番忙碌下来纳妾的事情也就耽搁了。

    与娶妻不同,纳妾非常简单,既不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需要三媒六聘,只要男方到官府的户房报备一下就可以了,明媒正娶是只有正妻才能享受的荣誉和礼仪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去年他考上举人的时候家里就给他定了一门亲,是当地的一个大族之后,与李家门当户对,等他弱冠后就娶对方过门。

    至于这门亲事他知道得并不多,一是他当时忙着准备会试的事情,心无旁骛,二来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上他插嘴。

    不仅绿萼,其他的事情李云天也都想了起来,他的祖籍在山东济南府石门县李家庄,家里是石门大族李氏一个旁支的长房。

    自大明立朝以来,李氏一族已经出了三个举人,是济南府有名的书香门第。

    补缺湖口县后,意气风发的他想在湖口县一施所学,轰轰烈烈地干出一番事业,可谁成想到任不久就遇到了迎头一棒。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自然也不例外,第一把火烧在了县衙的那些胥吏身上。

    县衙的各项事务都需要胥吏来执行,可谓县衙运作的根本,故而他对胥吏进行了考核,择优录取。

    考核的结果非常不理想,三分之二的胥吏都没有达到要求,被他给革了职,随后他在县里贴出了招募告示,准备任命一批新的胥吏。

    在他看来,告示一出应该响者云集才对,再怎么说胥吏也是一份体面的差事,属于官府的在编人员,吃的是官饭,同时这也是一个为国效命的机会。

    可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整整半个月没有一个人来县衙应募,这使得县衙的运作处于了瘫痪状态,无法处理日常事务。

    尤为关键的是,秋税的时间日益临近。

    税收乃立国之本,如果秋税收不上来事情可就闹大了,这不单单是他今年的考政绩评要被记为差等,搞不好还要被上司革职查办。

    县衙管税收的户房除了司吏张有德外,两名负责日常事务的典吏由于考核未过被革职,两人走后湖口县各乡镇的税收通通乱了套,别说秋税了就是平常的税都无法征收,使得他十分被动。

    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万般无奈下在张司吏的劝说中妥协,让张司吏把那些被革职的胥吏都重新招回来重新任用,县衙这才恢复了运作。

    这件事情使得他深受打击,在县衙更是威信扫地,于是以巡视地方事务为由,租了一叶扁舟,领着绿萼跑去了鄱阳湖上泛舟散心。

    由于心情郁闷,他在船上喝了不少酒,结果晚上小解的时候失足掉进了湖里。他是北方人不习水性,如果不是船夫抢救及时的话就被淹死了。

    其实,历史上他已经死于那场落水事故,现在身体里的灵魂是六百多年后的那个李云天,只不过两人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这才使得他觉得自己没死罢了。

    一幕幕往事在李云天的头脑中像放电影一样闪过,他发现以前的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完全就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初来乍到就想对县衙的胥吏下手,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有句老话说的好,“铁打的胥吏流水的知县”,胥吏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知县干上一两任就要调离,而胥吏很多都能在县衙里干上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有些还父子相承,可谓是官场上多年的老油条,在县里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

    因此,那些新任知县到任后通常都会善待胥吏,因为他们要依靠胥吏来办事。

    有手段的县太爷往往恩威并施,对胥吏既拉拢又打压,掌控县衙的大局;而没手段的县太爷则与胥吏和平共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落个宾主尽欢。

    而他一上任就拿胥吏开刀,这无疑得罪了整个胥吏团体,自然也就要受到那些胥吏的反抗,结果吃了一个闷亏,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李云天现在没心情理会那些联合起来刁难他的胥吏,也顾不上去找秦公子和那几个见死不救的家伙算帐。

    他并不是以前的那个屁事不懂的书呆子,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冲动,以他目前的处境根本就没有跟人算帐的资本,搞不好还会送了小命。

第三章 逢场作戏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咬了咬牙后,他决定先把这笔帐记上,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救绿萼。看完美世界最新章节,去杠杠的。

    “来人。”要想救绿萼的话首先要让外人知道他醒了,然后借助外人的力量去办这件事情,可他的身上软绵绵没什么力气,不要说下**就连翻身都难,只好虚弱地冲着门外喊道,希望有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一连喊了几声后,门外进来一名端着茶水的白裙丫环,模样标致,梳着双丫髻,一脸惊讶地望着他,“大人,你醒了?”

    “小翠,老爷饿了,想吃刘记酒楼的红烧狮子头。”李云天认出这个白裙丫环名叫小翠,是他来湖口县后张司吏给他找来的使唤丫环,不动声色地吩咐道。

    “婢子这就去刘记酒楼,让他们给大人做。”小翠不敢怠慢,放下茶水转身就走。

    “等等,现在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孩家出门不方便,让大牛和满山去吧。”等小翠走到门口,李云天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口喊住了她。

    当然了,他并不是真的想吃什么狮子头,而是以这种方式委婉地通知李大牛和李满山他已经醒了,这样一来别人要想再对他下手的话可就要有所顾忌了。

    来湖口县就任时李云天带了三个人,除了绿萼外就是李大牛和李满山,两人都是李氏一族的子弟,是他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

    小翠哪里知道李云天的心思,以为他是关心自己,应了一声后离开了。

    趁着这段时间,李云天整理了一下头脑中还有些紊乱的思绪,对湖口县的环境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湖口县隶属江西九江府,位于江西、湖北和南直隶交界处,北依长江,南临鄱阳湖,境内有着长江与鄱阳湖唯一的交汇口,风光秀丽,人文荟萃。

    由于有着优越的地理位置,故而湖口县有着江西“水上北大门”的美誉,素有“江湖锁钥,三省通衢”之称。

    自古以来,美丽富饶的鄱阳湖就养育了世代生长居息湖畔的万物生灵,是商贾舟桅聚集之地,由此也成为了水匪们的乐园。

    他们成群结队地劫掠过往的货船,轻则谋财,重则害命,官军一来立刻鸟兽散,藏匿在浩瀚的湖面上,官军一走又汇聚在一起,继续烧杀抢掠。更新最快最稳定

    不仅湖口县,鄱阳湖沿岸所属的府县因为这些神出鬼没的水匪没少伤脑筋。

    其中尤以湖口县的匪情为重,湖口县知县年年因为辖区水匪匪患严重而被上司训斥,年年考评差等,是个受累不讨好的差事,怪不得没人愿意来这里补缺。

    相对于鄱阳湖上的水匪,现在摆在李云天面前的问题是县衙的那些刁钻的胥吏,如果他连县衙都掌控不好的话,还谈何对付水匪?

    “大人,你终于醒了。”

    正当李云天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房门处响起,一名年近五旬、留着一缕山羊胡、慈眉善目、身着吏员所穿青袍的中年人疾步走进了房间,一脸欣喜地望着他。

    “张司吏,本官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云天微微笑了笑,他认出来人是户房司吏张有德,也就是先前那个给他请来了陆大夫的人,已经执掌湖口县户房二十年,神情感慨地向他说道,“本官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恍如隔世!”

    “大人有菩萨庇佑,属下相信大人一定能逢凶化吉。”张有德闻言眼眶顿时湿润了,仔细看的话有点点泪花在里面闪动。

    “本官这回可看明白了,在这湖口县也就你和本官一条心。”李云天好像被张有德感动了,一脸欣慰地望着他,动情地说道,“张司吏,以后有你协助本官,本官也就能安心了。”

    “大人说的是哪里的话,协助大人是属下的份内事。”张有德显得受**若惊,连忙一躬身,恭敬地说道。

    李云天笑了笑,赞许地看了张有德一眼后闭目小憩,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恢复了意识的事情,只能循序渐进地来救绿萼,以免打草惊蛇。

    至于张有德?有一句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初来乍到,与张有德非亲非故,岂会相信张有德对他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如此一来事态就明朗了,张有德之所以对他如此亲近很显然别有所图,而有这种心机和城府的人想必在县衙的胥吏中也有着很重要的话语权。

    他怀疑张有德很有可能就是湖口县县衙胥吏的头儿,在湖口县所遇到的事情是这个家伙在背后搞鬼。

    由于他在湖口县无依无靠、势单力薄,唯有借助张有德来行事,自然要逢场作戏,与其虚与委蛇。

    张有德垂手侍立在**头,态度甚是恭敬,恐怕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县太爷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被他玩弄于股掌的愣头青,他刚才的做法反而弄巧成拙,露出了破绽。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赶来,安静地站在一旁,以免打扰李云天休息。

    “大人。”在李云天焦急的等待中,小翠进了房间,来到**边小声向他禀报,“李大牛和李满山晚上喝了酒,婢子喊不醒他们。”

    “罢了,让绿萼过来伺候。”

    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一沉,李大牛和李满山都不是贪杯之人,肯定是那个秦公子设计灌醉了两人,想要趁机强暴绿萼,心中不由得对秦公子又痛恨了几分,闭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张司吏,天色已晚,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大人,绿萼姑娘出事了。”小翠闻言看向了张有德,见张有德微微颔首,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

    “出事?”李云天睁开双目,眼神有些疑惑地看着小翠,好像不明白她的意思。

    “大人,是这样的,绿萼姑娘可能以为您醒不过来,刚才撞柱殉节了。”这时,一名立在张有德下首的国字脸皂衣壮汉躬身说道。

    此人身形魁梧,留着一脸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口正唇方,看上去一身正气。

    “殉节?”听见中年皂衣壮汉的声音,李云天的双目闪过一丝不宜觉察的寒光,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故作茫然地看着中年皂衣壮汉。

    从声音上他认出此人就是刚才阻止把绿萼送医的那个“头儿”,湖口县捕班班头冯虎,也就是人们俗称的捕头。

    “大人,属下来迟了一步,赶到的时候绿萼姑娘已经躺在那里没了气。”冯虎一侧身,把远处墙壁上的血迹给李云天看,一脸遗憾地说道。

    “绿萼死了?绿萼死了!”李云天的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好像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立在**边的张有德的衣角,带着哭腔说道,“张司吏,本官不能没有绿萼,你一定要让人救活她,一定……”

    或许是急怒攻心,话没说完他的脑袋一歪,躺在**上没了声息。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赵有德伸手他的鼻前探了探,发现还有气儿,连忙吩咐下冯虎火去找大夫。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绿萼,你一定要坚持住。”李云天双目紧闭地躺在那里,心里暗中为绿萼鼓劲,现在他能为绿萼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希望张有德看在他如此器重和依赖他的份上救绿萼一命。

    从大夫那里得知李云天只是昏了过去没有生命危险后,张有德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让小翠留下照顾,领着冯虎等人离开了。

    此时夜色已深,月光如洗,地面上犹如铺了一层洁白的轻纱,天地间一派沉寂。

    啪的一声,不久后,县衙的一个厢房里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响。

    “混帐东西,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动大人的贴身侍女,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房间内,张有德一改先前的和蔼,甩手给了一名三角眼、瘦高个子、身穿锦袍的青年一记响亮的耳光,神色狰狞地瞪着他。

    “大舅,是那小浪蹄子****得我,她想让我纳她为妾,我没答应,她就撞了墙,想要陷害我。”锦袍青年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一脸委屈地向张有德狡辩,他就是那个企图强暴绿萼的秦公子。

    “没出息的东西,迟早你要栽在女人的身上。”张有德伸出手指在秦公子的前额戳了一下。

    他才不相信秦公子的这番鬼话,秦公子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肯定是贪图绿萼的美貌,想要趁着李云天将死之际把她给霸占了。

    “张叔,只要绿萼一死,她就是撞墙殉节。”立在一旁的冯虎开口给秦公子解围,阴沉沉地说道。

    “她现在的情形如何?”事已至此,张有德再怎么惩罚秦公子也晚了,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冯虎。

    “还没有断气,不过挨到明天的话必死无疑。”冯虎想了想后肯定地回答,他在县衙当差近二十年,判断伤情的眼力还是有的。

第四章 任重道远

    “找大夫给她诊治,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救活。我会告诉你,小说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dm”张有德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吩咐道。

    “张叔,她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大人的话,那……”冯虎闻言吃了一惊,不解地望着张有德。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张有德冷笑了一声,“我能救活她,那么自然也能让她死。”

    “张叔这招果然是高,大人对绿萼姑娘情深意重,只要张叔救了她,那么大人就会对张叔感恩戴德,从此任由张叔摆布。”冯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好像明白了张有德的意图,笑着恭维道。

    张有德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一旦取得李云天的信任那么他就能把李云天当****来摆置,挟天子以令诸侯。

    即使是湖口县的县丞、主簿和典史也要敬他三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

    他在县衙当了大半辈子供人使唤的胥吏,如果能通过李云天成为湖口县的地下县太爷,那么无疑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本来,李云天苏醒后他可以松一口气,可随即就知道了绿萼被秦公子逼得撞了墙的事情,心中恨不得一刀砍了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张有德一直在李云天身边,他很清楚李云天被胥吏联合起来给了一个下马威后有些心灰意冷,万一绿萼要是这个时候死了,那么保不准这位年轻气盛的县太爷会被激怒,把怒火发泄到县里的胥吏身上,这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看见的。

    李云天再怎么无能,毕竟是两榜出身的进士,在京城肯定有自己的人脉,万一他向京城的关系求助的话,保不准京城的官员会派人来收拾他们,届时他们可就惨了。

    作为湖口县县衙胥吏的首领,张有德的目标是维护胥吏的利益,平衡胥吏和县太爷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去激怒一个有可能做出疯狂举动的县太爷,那样可就得不偿失。

    很可惜,张有德这次打错了算盘,如果换作以前那个涉世不深的李云天,肯定会被他所制造的假象所蒙蔽。

    可现在这个李云天在商海摸爬滚打多年,与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打过交道,早就见惯了人际间的虚与委蛇和尔虞我诈,更是一个设计谋略的高手,他的这点小伎俩一眼就被看穿反而被用来救绿萼。

    第二天下午,湖口县县丞王宇、主簿赵朗和典史鲁云山前来看望李云天,三人是县衙的主要官员,协助李云天处理县衙的日常事务。

    三人中年近六旬的县丞王宇资历最老,发须皆白,瘦高的个子,一双眼睛老是眯着,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李云天隐隐约约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好像有一丝同情和怜悯。

    二十年前,连续三次会试不中的王宇以举人的身份担任了江西布政使司下属的从九品染织局大使,一步步爬到了正八品湖口县县丞的位子。

    由于年事已高,王宇已经无欲无求,来湖口县只不过是为了养老而已,因此很少管县衙里的事情。

    主簿赵朗也是举人,中等身材,颚下留有一缕美髯,相貌堂堂,对李云天恭敬有加,眼神中闪烁着狡猾的光芒,看得出来是一个精明圆滑的人。

    他今年三十多岁,五年前考中了举人,知道会试题名无望,故而早早地托关系入了仕途,现在当上了正九品的主簿,仕途一片顺坦。

    在李云天的印象里,赵朗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湖口县,而是想以湖口县为跳板到九江府府衙里任职,故而时常往九江城里跑,与王宇一样对县衙的事务不感兴趣,。

    至于典史鲁云山,他与王宇、赵朗不一样,并不是举人,而是出身胥吏。

    今年上半年,由于鲁云山在担任湖口县刑房司吏的十年里政绩优异,经过府衙的考核后被擢升为了湖口县的典吏,从一个吏员一跃成为了官员。

    虽然典史只不过是一个未入流的小官,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件难得的造化,足以光宗耀祖,要知道胥吏要想成为官非常不容易,首先至少要有九年的优异政绩,而且还要等到有官位出缺。

    因为不是科举正途出身,所以胥吏即使升为了官员,那么也只能担任八品以下的小官,无法再往上升迁,不像李云天这样的两榜进士,进入仕途后最低也是正七品的官。

    鲁云山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脸的和蔼,对李云天唯唯诺诺,看上去很是恭敬的样子。

    李云天知道他断然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面善,能担任刑房司吏的人岂会有菩萨心肠?

    况且此人出身湖口县县衙胥吏,与张有德肯定关系密切,而且也有几分本事,否则不会脱颖而出成为典史。

    由于李云天大病初愈,王宇三人并没有在房间里多待,寒暄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李云天意识到了湖口县形势的复杂,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由于王宇和赵朗有意无意的放纵,湖口县胥吏的势力得到了空前的膨胀,怪不得他们敢给自己来一个下马威,看来他在湖口县任重而道远

    令李云天感到欣慰的是,因为大夫抢救及时,绿萼脱离了生命危险,昏迷了两天后醒了过来。

    他这个时候已经能下地走动,立刻在一名丫环的搀扶下前去看望绿萼。

    一间格调清幽的厢房里,一名头上缠着绷带的女孩虚弱地躺在**上,小翠坐在**头一勺一勺喂她喝药。

    女孩就是绿萼,明眸皓齿、樱唇翘鼻、肤白胜雪,虽然面色憔悴,但是丝毫不能掩饰住她精致的脸颊,可谓天生丽质。

    “大人。”见李云天进来,绿萼挣扎着想要起身。

    “快躺下,你的病还没好。”李云天连忙走过去按住了她,语气关切地说道。

    随后,他从小翠手里接过药仔细地喂着绿萼,这使得绿萼感到无比温馨,也令一旁的小翠非常羡慕。

    “傻丫头,你怎么能殉节呢?那样的话老爷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安心。”等绿萼喝完药,李云天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她嘴角的汤汁,一边埋怨道。

    “大人,婢子错了,让大人担心了。”绿萼微微一怔,随即心中一暖,李云天还是第一次喊她“傻丫头”,不过她挺喜欢这个称呼,里面洋溢着浓浓的温情。

    说实话,她很想把秦公子那晚企图强暴她的事情告诉李云天,可是又担心如此一来对李云天不利。

    毕竟张司吏是湖口县县衙唯一帮助李云天的人,如果李云天惩罚了秦公子,那么张司吏肯定不会再站在李云天这一边,李云天在湖口县岂不是寸步难行?

    故而,左右权衡了一番后她决定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底,成为她的一个秘密。

    “等你的病好了,少爷就纳你为妾,给你一个名分。”李云天笑了笑,伸手怜爱地拨开了她额前散落的长发。

    绿萼闻言脸颊刷一下红了,脸上流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特有的娇羞,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盯紧了,如果他们有什么反常立刻向我禀告。”

    张有德第一时间就从小翠那里知道了李云天与绿萼见面时的情景,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清楚绿萼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不会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捅出去。

    “婢子明白。”小翠向张有德一躬身后退下了,她是张有德安插在李云天和绿萼身边的耳目,专门负责监视两人。

    “要纳妾了,好,好!”张有德抬步来到窗前,望着院子里大树上几只叽叽喳喳嬉戏着的麻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在他看来,如果李云天现在有心思纳妾,那么表明其已经无心再纠缠县衙里的事情,作为李云天最信任的人,县衙的大权自然就会落在他的手上,届时恐怕连王宇和赵朗也会让他三分。

    事情的发展正如张有德所料想的那样,自从绿萼醒后李云天把县里的事务一股脑地都甩给了他,专心致志地照顾着绿萼,显得无心政事。

    经过半个多月的调养后绿萼康复了,她的前额留下了一道疤痕,不过用刘海进行遮挡后倒也看不出来,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云天履行了他的诺言,选了一个黄道吉日纳绿萼为妾,张有德为此特意操办了一场盛大的喜宴。

    虽然只是李云天纳妾,但湖口县的乡绅和商贾悉数前来捧场,不算那些贺礼,单单礼金就收了两千多两,比李云天五十年的俸禄还要多,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大明官员的薪俸是非常低的,一个知县的年俸才不过四十五两而已,而且这四十五两银子并不是以白银发放,其中很大一部分都要折算成米粮和布匹等实物后发放,这就使得其中有了很多的猫腻。

    例如,一匹布的市价是二两银子,可是管事的官员能将其折算成四两银子发放。

    如此一来,虽然账面上发下去了四两银子的布匹,但其实只花费了二两银子,剩余的二两银子自然进了管事官员的腰包。

第五章 君子之仇

    地方官员还好,俸禄基本上折算成米粮和布匹等生活常用物品,即使自己用不完也可以到集市里卖出去,换成银两。更新最快最稳定dm

    况且,他们在地方上通常都有人孝敬,也不指望那点俸禄生活。

    至于京城的官员就比较惨了,俸禄时常会被折算成一些又贵又不常用的物品,比如说海外进贡的苏木和胡椒等,官员们不仅自己用不上,而且到了集市上也很难卖出去。

    这就使得京城一些清水衙门的官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有些人甚至要借贷度日。

    望着眼前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李云天深刻体会到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寓意,他一个七品知县纳一次妾就能收到这么多的钱,更何况是四品的知府老爷了。

    或许因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宾客们发现年轻的县太爷非常和蔼,虽然不善言辞但很是豪爽,频频与众人举杯对饮,结果酒宴结束时已经醉得一塌糊涂,被几个衙役抬回了新房。

    新房里,绿萼穿着红色喜服静静地坐在**边,她的头上顶着大红的盖头,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大人,您还没挑新娘子的盖头呢。”进屋后,一身酒气的李云天倒在**上就呼呼大睡,小翠见状连忙上前推了推他。

    “新娘?”李云天好像想起来了,摇摇晃晃地起身,从小翠手里接过喜秤轻轻一挑,将绿萼头上的红盖头挑落。

    然后,众目睽睽下他把喜秤一扔,将一脸娇羞的绿萼扑倒在了**上,伸手扯着她的喜服,嘴里嚷嚷着,“绿萼,老爷可想死你了。”

    “大人,屋里有人。”绿萼没想到李云天如此猴急,脸颊顿时羞得通红,双手护在胸前娇声提醒着他,引得屋里的人窃笑不已。

    由于喝了不少酒,李云天拉扯了几下绿萼的喜服后头一歪,趴在她身上打起了呼噜,竟然睡了过去。

    在小翠的帮助下,绿萼把酣睡的李云天安置在了被窝里,神情显得有些失落,毕竟今晚是她的洞房之夜,可李云天却醉成了这个样子。

    小翠等人离开后,绿萼坐在李云天的身旁好奇地望着他。

    她觉得李云天自从落水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不苟言笑,一心向学,而现在却总是面带笑容,甚至还讲笑话逗她开心。

    “娘子,yankuai一刻值千金,你就让老爷在这里干等着?”就在绿萼双手托着下巴凝视着李云天的时候,熟睡中的李云天忽然睁开了眼睛,冲着她微微一笑。

    “老爷,你醒了?”绿萼吓了一跳,神情惊讶地望着他。

    “老爷根本就没醉。”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狡黠地笑意,伸手掀开了被窝,“来,躺下说话。”

    绿萼脸颊不由得一红,脱掉喜服后钻进了被子里,胸口怦怦地跳个不停。

    李云天从身后搂住了她,这使得她不由得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也充满了一丝期待。

    出乎她的意料,李云天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搂着她,房间里陷入了沉寂。

    “老爷,你刚才是装醉的?”终于,绿萼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率先打破了现场的平静,低声问道。

    “世道险恶,老爷怎敢喝醉,刚才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李云天笑了笑,凑到绿萼的耳旁轻声说道,“你放心,老爷一定不会放了秦毅那个王八蛋的。”

    虽然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言语中却透露出浓浓的杀意。

    “老爷,你……”绿萼的耳朵被李云天口中哈出的热气弄得痒痒的,十分难受,等她听完了后面一句话顿时吃了一惊,转过身神情诧异地望着李云天。

    秦毅就是那个秦公子,她很惊讶李云天竟然知道了秦毅那晚欺负她的事情。

    “虽然老爷当时还没醒过来,但是已经能听见外面的声音,那个混蛋做的事情老爷一清二楚。”李云天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丫头,你知不知道,对老爷来说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老爷!”绿萼见李云天说得情真意切,眼圈一红,心中万分感动。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们今天如何对待咱们,那么咱们以后就如何对待他们,十倍、百倍地让他们偿还。”

    李云天面色一寒,神情严肃地说道,“如果老爷猜得没错,张有德就是那些胥吏的主脑,以后咱们谁都不能相信,只能相信自己。”

    “张司吏与他们是一伙儿的?”绿萼吃了一惊,显得难以置信,她觉得张有德可是个好人,鞍前马后为李云天做了不少事。

    “县衙六房中历来以户房为最重,刑房次之,张有德能执掌户房二十多年而不倒,岂是等闲之辈?”李云天冷笑了一声,“他以为老爷是傻子,那么老爷就拿他当棒槌!”

    “老爷,我们以后怎么办?”经李云天这么一提醒,绿萼也意识到张有德有问题,不由得变得紧张起来,她和李云天身边的人都是张有德安排的,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张有德的监视中。

    “以静制动。”李云天早已经想好了对策,微笑着安慰她,“张有德在县衙为吏多年,在县里肯定有冤家对头,况且他们本身也并非是铁板一块,相互间肯定有龌龊,这些都是咱们的机会。”

    “老爷,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妾身听你的。”见李云天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绿萼一颗悬着心落了下来,倚在他的胸口柔声说道。

    “现在天气冷暖适宜,正是游湖泛舟的好季节,鄱阳湖风景秀丽,咱们不远千里而来,可要好好欣赏一下湖上的美景,把上一次半途而废的遗憾给补上。”李云天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老爷要写信。”

    “写信?”绿萼感到有些奇怪,难道李云天要写给家里,可在信上说些什么呢?要向家中诉苦不成?

    “老爷在京城有不少年谊。”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们现在虽然在京城各大部院苦熬,位轻言微,但犹如星星之火,终有一天会烽火燎原。”

    所谓的年谊,指的是与李云天一起考中进士的那些贡士们,由于他们在同一年金榜题名,故而相互称为“同年”,也就是年谊。

    这是官场上最基本但同时也是最稳固的一张关系网,关键时刻往往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李云天当然要善加利用了,这可是他一笔非常宝贵的财富。

    “娘子,夜色深了,咱们歇息吧。”又跟绿萼闲聊了几句后,李云天语锋一转,笑眯眯地在她耳旁低声说道,就势轻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嗯!”绿萼顿时如遭电击,身子微微一颤,脸颊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起**后在院子里又是跑步又是做俯卧撑,还煞有其事地舞着一把长剑,忙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他就累得精疲力竭,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绿萼笑盈盈用毛巾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在他看来,只有拥有了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那么才能有充沛的精力与对手周旋,而由于自幼寒窗苦读他是一个标准的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体质赢弱,故而决定加强锻炼,增强体质。

    说实话,李云天现在的心情很轻松,他并没有把张有德视为自己的对手。

    别看张有德现在暗中掌控着湖口县县衙的运作,但充其量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土霸王而已,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最多只能算是他面前的一块绊脚石而已。

    只要他这个县太爷腾出手来,那么置张有德于死地易如反掌,不说别的,张有德在户房干了二十多年,屁股岂会干净?

    在他的眼里张有德现在是一只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长时间,迟早要被他给收拾了。

    院墙外面,张有德和冯虎站在一个石窗前狐疑地望着李云天,搞不清楚他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一起来就在那里瞎折腾。

    “大人这是怎么了?”正当两人狐疑的时候,小翠从院子里出来好像要出门办事,冯虎冲着她招了招手,等她过来后问道。

    “大人在健身。”小翠恭恭敬敬地回道,头也不敢抬,好像很怕冯虎。

    “健身?”冯虎的眉头皱了皱,李云天可是文官,身骄肉贵,什么时候也学起了武人的作派。

    “夫人说大人的身子有些虚,吩咐婢子去给老爷买补品。”小翠的脸颊上飞起了两朵红晕,低声解释。

    她与绿萼同岁,早已经知晓男女之事,自然猜到了绿萼为何要给新婚的李云天买补品,十有yankuai与房事有关。

    “去吧,给大人拿上等的补品,记在我的帐上。”想到昨晚李云天在新房里当众撕扯绿萼喜服的丑态,张有德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向小翠微微颔首后领着冯虎走了,步履轻快。

    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年轻的县太爷昨天晚上洞房时表现不佳,故而“知耻后勇”想到了健身,他很乐意见到李云天沉迷于女色。

第六章 未雨绸缪

    李云天早就发现了躲在石窗后面偷窥他的张有德和冯虎,见两人离开,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追书必备dm

    俗话说温水煮青蛙,他现在把张有德当成一只在锅里的冷水中惬意游泳的青蛙,暗地里一点点地水温升上去,等张有德发现危险的时候已经无力从锅里蹦出来,届时唯有被开水活活煮死。

    健完身,李云天在绿萼的伺候下沐浴更衣,然后神清气爽地到书房给京城的那些年谊写信。

    他的年谊有两三百个,自然不可能每个人都写,况且他也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只能选择一些熟悉的人落笔。

    可这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回忆在京城与那些年谊们打交道时候的情景,最大限度地对他们有所了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那些信才能达到最大的效用。

    “夫人,老爷这是怎么了?”

    见坐在书桌后的李云天左手托着下巴,两眼望着屋顶发呆,右手大拇指的指背上娴熟地转着一杆没有蘸墨的毛笔,小翠好奇地低声问研磨的绿萼。

    “大人准备给京城里的年谊写信,不知道写些什么。”绿萼微微一笑,告诉了小翠,反正这件事情也瞒不住。

    “年谊?”小翠的双目流露出了疑惑地神色,她没有读过书自然不知道年谊是什么了。

    “也给状元写吗?”等绿萼给她解释后,小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云天要写信的竟然是那些新科进士,不由得兴奋了起来,满是好奇地问道。

    在她眼里状元高高在上,可望不及,而且充满了神秘的色彩,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

    “哈哈……”不等绿萼回答,李云天忽然把手上的毛笔往桌子上一拍,仰首大笑了起来。

    绿萼和小翠吓了一跳,纷纷诧异地望向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老爷刚才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会试时成绩第一,本应是今科的状元,可是殿试的时候却仅仅名列三甲中下等,你们说倒霉不倒霉。”

    李云天大笑了一阵,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向绿萼和小翠说道。

    他很开心,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年谊里有一个非常有名的人,这个人现在和他一样都郁郁不得志。

    如果能交好此人的话,那么必将成为他日后在官场上的一大助力。

    “老爷,你说的可是于大人?”绿萼闻言立刻想到了一个人,试探性地问道,今年会试的时候她陪着李云天在京城,故而知道会试的会元是谁。

    “对,就是他。”李云天笑着点了点头,双目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今科会元于谦,于廷益!”

    于谦会试第一,殿试通常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按照正常的情况他会被永乐帝点为状元。

    可惜的是,于谦在答题时言辞激烈,针砭时弊,抨击朝政,结果惹怒了永乐帝,以策语伤时为由,将其置为了三甲第九十二名,令人大跌眼镜。

    这使得于谦不仅没有当成状元,而且还因为成绩差,连考庶吉士的机会都没有,进而失去了进翰林院的机会。

    由于明朝有“大学士皆出翰林”这一不成文的规定,所以于谦自始至终也没有当上大学士,可谓是其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如果李云天没有记错的话,由于受到阁老杨士奇的欣赏,于谦现在正在都察院里实习,几年后将出任监察御史一职。

    虽然监察御史只是七品官,但却是非常重要的进身之阶。

    明朝的督抚和部院大员皆出身言官,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就是六科的科员,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成文的定制。

    也就是说,就像不是出身翰林就无法担任大学士一样,没有当过言官的人,是无法在朝堂之上担任要职的。

    虽然李云天的历史知识有限,对明史不是太了解,不过他记得大明仁宣时期的著名的“三杨辅政”,而杨士奇就是三杨之首,仁宣时期的内阁首辅。

    杨士奇之所以会器重于谦,是因为他是今科会试的主考,对于谦会试的文章十分欣赏。

    作为主考,杨士奇自然成为了今科进士们的恩师,李云天等新科进士都参加了谢师宴,拜入了他的门下。

    要不然李云天想要补缺湖口县也并非一件易事,有些仕途无望的候缺官员可等着机会来湖口县捞上一笔,只不过那些官员属于无主的浮萍,没什么靠山,自然争不过李云天了。

    李云天在京城的时候与于谦不熟,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故而先前并没有记起来于谦的事情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与这个一代名臣是同科的进士,更没有想到于谦竟然这么倒霉,因为“策语伤时”被永乐帝放在了三甲里。

    一时间,他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慨,故而刚才一时激动,忍不住失声大笑了起来。

    当然了,于谦从会元到殿试三甲九十二名的原因他是万万不能说的,这里面涉及到了永乐帝,万一传出去的话可就是“非议君王”的大罪。

    沉思了片刻后,他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墨汁后略一思索,给于谦写了一封普通的问候信,透露出淡淡的同年之谊,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对于谦这样的人要以礼相交。

    信上的字笔记工整,端庄大气,非常漂亮,李云天猛一看还以为是别人写的,再一细想才记起来自己以前也曾经寒窗苦读过,在字体上面下过不少苦功夫。

    毕竟能中进士的人焉能写不出一手好字?否则的话即使文章做的再好,那么最后也要被考官刷掉。

    原本,绿萼和小翠都认为李云天很快就能把给京城那些年谊的信写好,岂料十来封信他整整写了五天才满意。

    尤其是给杨士奇等几名会试考官的信,用词更是百般斟酌。

    写完信后,他托张有德采办了九江的一些地方特产,让李大牛和李满山送去京城,给杨士奇和于谦等人尝尝鲜,联络一下彼此间的感情。

    虽然那些土特产并不贵重,值不了多少钱,但俗话说礼轻情意重,既能把双方的关系拉近许多,又能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印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正是这样逐渐经营出来的?

    李大牛和李满山临走前,李云天特意把两人喊过去交待了一番,让李大牛一路上听李满山的话。

    李满山处事圆滑而李大牛则为人憨厚,此去自然是李满山当家。

    绿萼对李云天的这个做法感到非常得诧异,在她的印象里李云天以前根本就不屑这种钻营的行为,而现在看起来却是驾轻就熟,游刃有余。

    李云天的这个举动使得张有德更加放心,在他看来李云天既然把目标放在了京城,那么肯定不会在县衙的事务上找麻烦,只要李云天守规矩他自然会全力“配合”李云天,大家宾主尽欢。

    可惜的是,张有德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他没有弄清楚主次关系,说到底李云天才是湖口县的县太爷,而不是他张有德。

    如果他在李云天面前能夹着尾巴做人的话,那么双方还能相安无事,李云天也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人,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不过,张有德错判了形势,太高估了自己而轻视了李云天,妄想当湖口县的地下县太爷,这无疑是虎口拔牙,犯下了一个大错。

    他忘了一件事情,虽然李云天现在是一只还没有长牙的幼虎,但幼虎也是虎,一旦发起威来可是能把他活吞了的。

    忙完了送礼的事情,李云天领着绿萼离开县衙去了鄱阳湖,准备在湖上泛舟嬉戏,弥补上次落水时未能尽兴的遗憾。

    为了迷惑张有德,他特意让张有德代他处理县衙的事务,即使是王宇有什么事情都要找张有德商量,这使得张有德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既然李云天给了张有德如此大的权限,那么张有德自然投桃报李,给他弄来了一艘气派的大船。

    先前李云天那次游湖只不过租了一艘小船而已,两次的待遇可谓云泥之别。

    与上次轻车简从不同,李云天这次从三班衙役中选了二十多名身材强壮者担任随从,配备了腰刀和弓弩等武器,摆出了县尊的气派,领头的是站班皂隶班头罗鸣。

    所谓的三班衙役,指的是站班皂隶、捕班快手和壮班民壮,站班皂隶是负责给知县开道以及升堂时站立大堂两侧的人;捕班快手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捕快;壮班民壮是把守城门、仓库和监狱等部门以及巡逻道路的人。

    作为大明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上承赣、抚、信、饶、修五河之水,下接长江,“浩渺鄱湖水接天,波翻浪涌竞争先;连江通海胸怀广,滋养生灵岁复年”是它最生动的写照。

    丰水季节浪涌波腾,浩瀚万顷,水天相连;枯水季节水落滩出,枯水一线,野草丰茂,芦苇丛丛;湖畔峰岭绵延,沙山起伏,沃野千里,候鸟翩飞,牛羊倘佯。

第七章 鸣冤

    李云天把这次游玩当成了一次蜜月之旅,尽情地享受着人生,与绿萼在鄱阳湖上双宿双飞,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湖口县的县太爷,完全成为了游山玩水的公子哥。我会告诉你,小说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水运繁忙的湖面上,李云天站在破波而行的大船船头,一边吹着略带些凉意的湖风,一边放眼眺望碧波荡漾的湖水,心境豁然开朗,一时间把所有的忧愁和烦恼都抛在了脑后。

    “大人,前面就是白水镇。”一名中等身材的圆脸壮汉来到他的身旁,指着远处一个码头上停满了货船的城镇说道。

    圆脸壮汉就是湖口县站班班头罗鸣,祖上三代都在县衙的站班里当差,可谓湖口县的站班世家,在县衙中拥有不小的影响力。

    白水镇是湖口县最大的一个镇,有着九江府最忙碌的货运码头――白水码头。

    李云天之所以来这里,是听说镇上有一家酒楼的红烧鱼是江口县一绝,故而领着绿萼前来品尝。

    临近码头时,绿萼和小翠从船舱里出来,为了行事方便绿萼换上了男装,成为了一名模样俊俏的公子哥,唇红齿白,前突后翘,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使得李云天的心中微微一荡。

    镇里行人熙熙攘攘,声音嘈杂,两旁的摊位上围满了顾客,市面显得颇为繁华。

    在罗鸣的引领下,李云天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那家酒楼,酒楼的店小二认识罗鸣,连忙把他们请到了楼上的一个雅间。

    罗鸣没有与李云天待在一个房间,他领着人去了对面的雅间里,以免扫了李云天的兴致。

    酒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主菜自然是酒楼最拿手的红烧鱼。

    李云天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鱼肉鲜美,回味悠长,果然名不虚传。

    酒过三巡后,正当他兴致勃勃地给绿萼和小翠讲着紫禁城是如何得雄伟壮观时,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高举着一个白色的东西,宏声说道,“青天大老爷,草民有冤要伸。”

    李云天定睛一看,跪在那里的是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消瘦中年人,衣服上有好几个补丁,手里高举着一张状纸,一脸的皱纹,皮肤黝黑粗糙,手上布满了老茧,一看就是一个穷苦人。

    与此同时,听见响动的罗鸣带着几个大汉从对面的雅间里冲了过来,两个大汉架起那个消瘦中年人就往门外拖。

    “你有何冤,细细道来,本官给你作主。”李云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既然对方认出了他,那么他自然不能无动于衷,于是挥手示意那两个大汉放下消瘦中年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启禀大老爷,草民是白水镇的渔民刘波,镇上的粮商张有财不仅恃强强暴了草民的女儿,使得草民的女儿投湖自尽,而且还指使家仆打死了草民的儿子。草民的一条腿也是被他派人打残的,草民的婆娘承受不住丧子之痛,很快就病死了。”

    中年人抬起头,跪着爬到了酒桌前,神情悲愤地向李云天说道,“大老爷,草民一家四口就这样阴阳两隔,请大老爷给草民作主。”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如此凶徒作恶!”李云天闻言伸手重重地一拍桌面,显得气愤填膺,沉声向刘波说道,“你且起来,本老爷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谢青天大老爷,谢青天大老爷。”刘波闻言面色一喜,一拐一瘸地走到一旁躬身立着。

    “罗班头,把那个张有财还有那一干恶奴给本老爷带来,本老爷要在这里开堂审案。”随后,李云天沉声向罗鸣下令。

    罗鸣犹豫了一下,想要向李云天说什么,不过嘴角蠕动了一下没能说出口,冲着李云天拱了一下手,领着两个人快步离去。

    “老爷,这件事情有蹊跷,你可要小心了。”等罗鸣走后,绿萼凑到李云天的耳旁低声提醒,显得有些担忧,这次李云天是微服出游,刘波是如何知道他来了?而且还找到了他所在的雅间。

    “放心,老爷心里有数。”李云天在桌下拍了拍绿萼的手,轻声安慰她。

    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躬身立在那里的刘波身上,眉头微微皱着。

    刘波的事情李云天有所耳闻,前段时间他看似无心政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其实私下里让李满山打探着湖口县的事情,对县里面的一些恩恩怨怨已经有所了解。

    这件案子发生在去年上半年,刘波的女儿刘小莲给张有财府上送鱼,无意中被张有财撞见,他见刘小莲年轻貌美于是起了淫心,将其拉到房间里强行凌辱。

    事后,张有财让下人给刘波送去了二十两银子,并且告诉刘波先前所欠张家的十两银子不用还了。

    刘波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不敢跟有钱有势的张有财计较,本想就这么息事宁人,尽快给刘小莲找个外地的婆家嫁了,谁成想刘小莲当天晚上就投湖自尽了。

    刘小莲的哥哥刘湖生年轻气盛,气不过妹妹就这么没了,前去张府和张有财理论,结果被张有财指使家仆一通暴打,活活打死在了张宅门口。

    等刘波夫妻俩赶到的时候刘湖生已经没了气,刘波的老婆当场就昏倒在地,大病了一场,没多久就病死了。

    好好的一个家顷刻间就土崩瓦解,刘波虽然是个老实人,但泥人还有三分火性。

    况且,越老实的人通常也越固执,埋葬了老婆后,家破人亡的刘波毅然请讼师写了状子去县衙告状,准备给妻儿讨还一个公道。

    湖口县前任知县开堂审理了此案,张有财有备而来,在大堂上反咬一口,不仅诬陷刘小莲是一个招蜂引蝶、人尽可夫的****,是失足落水而死,而且连刘湖生的死也被说成是得了一场恶疾暴毙。

    由于张有财找来了诸多的人证和物证,刘波身边却没有一个证人,因此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被颠倒黑白,被知县判了一个诬告之罪,结结实实地吃了一顿板子。

    挨完板子后刘波被衙役扔出县衙,被一群守在衙门外面的痞子当众打断了一条腿,这是张有财对他的报复,都是也是警告别人不要跟张家作对。

    如果不是白水镇的陈伯昭陈老爷派人把刘波送去医治,恐怕他命就要没了。

    放眼整个湖口县,敢救刘波的也就只有陈伯昭了,因为陈家是张家的死对头,岂会放过这么好的给张家下绊子的机会。

    去年年底,刘波去了九江城的府衙击鼓鸣冤。

    虽然他属于越级上告,按理说府衙可以不用受理的,但由于涉及了两条人命,滋事体大,故而九江府知府亲自开堂审理了此案。

    与县衙时的情况一样,由于张有财有着各种有利的人证和物证,刘波再一次败诉,被知府大人判了一个诬告之罪,结结实实地挨了三十大板,并且让湖口县知县将其带回去训诫。

    于是,前任湖口县知县就以寻衅滋事的罪名把刘波抓进了牢里,直到两个月前才放出来,被折磨得面黄肌瘦,不成人样。

    如果不是陈伯昭暗中疏通的话,他十有yankuai就要死在牢里。

    说起来,刘波能被释放还要多谢李云天。

    李云天来到湖口县上任后不仅整顿了胥吏,而且还清查县里大牢里那些在押囚犯的案卷,他发现有些囚犯的罪名比较轻但是已经被关押了不少时间,因此就大笔一挥把那些人给释放了,其中就有刘波。

    以前李云天已经知道那些囚犯为什么会被关在大牢里那么长时间,还以为是县衙的人失职,现在他对立面的门道可是清清楚楚,恐怕不是像刘波一样得罪了什么人,就是县衙的人想要敲竹杠,把人抓进牢里让其家人掏钱来赎。

    至于张有财为什么能在白水镇横行无忌,因为他的亲哥哥就是县衙户房的张有德张司吏,有张有德罩着湖口县谁敢招惹他。

    这也是罗鸣刚才为什么犹豫的原因,他本应提醒李云天张有财的底细,不过最终没有说出口,其举止非常耐人寻味。

    其实,李云天这次来白水镇根本就不是为了吃什么红烧鱼,而是想会会陈伯昭,只不过没想到刘波会出现在这里,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刘波的案子已经由府衙审结,按规定李云天是不能接状子的,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表明这是一起冤案,然后他拿着那些证据上报九江府,得到知府的首肯才能接下刘波的状子,开堂审理。

    如果说刘波不懂这个道理还情有可原,可陈伯昭应该清楚这个规矩,刘波现在既无人证也无物证,让他如何给刘波伸冤?强行开堂审理可是要被上级惩处的。

    刘波能找到他鸣冤,陈伯昭肯定是幕后的推手,要不然刘波一介草民如何得知他的行踪?

    对于陈伯昭的这个举动,李云天有些想不明白他的意图。

第八章 糊涂审案

    陈伯昭的陈家原本是白水镇的主事者,三十多年前,张有德的老爹在县衙户房日益崛起,开始与陈家在白水镇明争暗斗。亲,眼&快,大量小说免费看。

    经过多年的争斗,陈家逐渐落入了下风,张家不仅抢了陈家不少生意,而且还夺走了原本属于陈家的白水码头。

    如果不是陈家底蕴深厚,在九江府有人的话,那么以张家的狠毒,恐怕要对陈家痛下杀手,使得陈家家破人亡。

    据说当年为了争抢白水镇的白水码头,陈家和张家各自纠集了数百人火并了一场,死伤了不少人。

    由于事关重大,火并事件被县衙和府衙联合压了下来,并没有上报,两家的梁子也因此彻底结下了。

    被张家打压了这么多年,陈家无时无刻不想着翻身,李云天这次来想摸摸陈伯昭的底,看看其能不能为他所用,成为对付张有德的一张王牌。

    趁着罗鸣前去张家拿人,李云天看了刘波带来的状子,状子上笔迹工整,刚劲有力,一看就知道写状子的讼师也曾经寒窗苦读过。

    讼师的思路非常清晰,不仅把案情完完整整地叙述了一遍,而且还列出了殴打刘湖生的几名张家恶奴,以及现场看热闹人的名字,详尽而周全。

    由于要审案子,酒楼的伙计把桌上的盘盘碟碟都撤了下去,李云天端着一杯白开水,慢条斯理地在坐在椅子上品着。

    在绿萼看来这是李云天坠水之后的一个最明显的改变,以前他可是喝茶的,可自从坠水后就喝起了白开水。

    李云天也曾经努力过想要喝茶,可是茶的味道他实在是受不了,无法品出茶的清香,有的只是苦涩。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罗鸣领着一群便装大汉把几个人带了进来。

    那些便装大汉是守在船上的衙役,去张家前罗鸣特意去码头调集了人手,这使得原本宽大的雅间立刻显得有些拥挤。

    “小人张有财,给大老爷磕头了。”一名身材肥胖、细眉小眼、顶着一个酒糟鼻的锦袍中年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刘波,然后冲着李云天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他身后几名家仆模样的人也纷纷跟着磕头行礼。

    “张有财,刘波告你****民女,伤人致死,你是否知罪?”李云天上下打量了张有财一眼,伸手一拍桌子,沉声喝问。更新最快最稳定

    他纳绿萼为妾的时候张有财恰好去了外地谈生意,并没有出席喜宴,不过送来了丰厚的贺礼,所以两人并没有见过面,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让罗鸣去拿人了。

    “大人明鉴,刘波乃卑鄙狡诈之徒,妄想以家里的死人栽赃小人讹上一笔钱财,小人虽然家有薄财,但也不能助长此丑恶风气,故而回绝了他,于是他就四处造谣诬陷小人。”

    张有财连忙喊冤,言语中颇为委屈,“大人有所不知,这件案子知府大人和前任县尊都已经审过,已经查明他在诬告小人。”

    “是否诬告,本官自有定论。”李云天冷笑了一声,瞅了一眼面前的状子,看向了跪在那里的几个张家家仆,“谁是张五?”

    “启禀大老爷,小人就是张五。”一名跪在张有财身后的壮汉抬起了头,面貌凶恶,一脸的横肉,满脸堆笑地回答。

    “状子上说你带头殴打了刘湖生,用木棍重击了他的头部,可有此事?”李云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大老爷明察,小人向来遵纪守法,不要说打人了,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张五向李云天磕了一个头,高声狡辩。

    “哼,看你长得面容丑恶,一看就非善类,竟然还敢大言不惭地声称连蚂蚁都没有踩死过,真以为本官是那么好骗的?”

    李云天瞅了一眼张五,冷笑了一声,冲着立在一旁的的罗鸣说道,“罗班头,打这刁滑之徒二十大板,看看他还敢不敢信口雌黄,欺瞒本官!”

    罗鸣闻言冲着边上几名衙役一挥手,几名便装大汉就涌了过去,把张五按在地上,扒下他的裤子,抡起两根从酒楼后厨拿来的扁担,噼里啪啦地对着他的屁股打了起来,绿萼和小翠连忙侧过了身子。

    “大人明察,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呀。”张五没想到李云天单凭面相就打了他板子,心里顿时一阵郁闷,忍着屁股上的疼痛高声喊冤。

    “竟敢说本老爷冤枉你,来人,再加二十大板,看他招还是不招!”李云天眉头一皱,猛然一拍桌子,怒声下达了命令。

    张五这下傻了,他只不过喊了一声冤,结果又白白加了二十大板,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有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启禀县尊,小人所说的事情句句为实,县衙户房的张司吏可为小人作证。”张有财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县太爷完全就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照他这个审法的话那么张五十有yankuai就要被打残了,连忙高声说道。

    “张司吏?”李云天怔了一下,冲着打板子的衙役挥了一下手,让他们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望着张有财,“你说的可是实话?”

    “大人,张司吏是在下的胞兄,他可以为在下作保。”张有财见提到张有德后李云天的态度有了转变,连忙挑明了与张有德之间的关系。

    李云天闻言看向了罗鸣,罗鸣向他微微颔首,表示张有财说的是实情。

    “既然有张司吏作证,那么必定就是真的了。”李云天的脸色随即缓和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向张有财说道,“你让张司吏给本官出个保书,本官也好了结此事。”

    “谢大老爷明察。”张有财心中顿时大喜,连忙给李云天磕头,看来张有德在这位县尊心中的份量极重,他只不过提了一下名字,现场的形势就完全反转了过来。

    “刘波,你可知罪!”随后,李云天面色一沉,向站在一旁的刘波喝道。

    “大老爷明察,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张有财之所以横行乡里依仗的就是他的胞兄张有德,他们二人……”刘波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的剧变,顿时急了,连忙跪下辩解。

    “住口!”不等他把话说完,李云天一拍桌面,指着他高声说道,“张司吏乃是本县数一数二的良吏,品德俱优,兢兢业业,你竟敢诬陷张司吏,着实可恶。”

    “虽然张司吏生性善良,不会与你计较,但是本官要为他讨一个公道,否则的话你们这种刁民还以为本官好欺负。”说着,李云天高声下令,“来人,打他三十板子后轰走,如若再纠缠此事,直接锁进牢里。”

    罗鸣闻言挥了一下手,先前打张五板子的人于是涌过来把刘波按在地上,抡起扁担打了起来。

    “刘波,本官告诉你,本官之所以要打你,与你诬告张司吏无关,而是你妄想把已经审结的案子翻案,按律当打!”趁着张五挨板子,李云天把桌子上的状子揉成一团往他面前一扔,起身领着绿萼和小翠走了。

    “大老爷走好。”张有财侧跪着身子,点头哈腰地给李云天送行,脸上满意得意的神色。

    打完刘波板子后,行刑的衙役扔下他离开了,他的臀部已经被打出血,趴在地上痛苦地****着。

    虽然扁担轻巧,打起来不像衙役们在大堂上使用的水火棍那样能伤到筋骨,但是所造成的皮外伤却要严重的多,刘波这回少不了要吃皮肉之苦。

    “告诉你姓刘的,这湖口县是我张家的天下,刚才你也看见了,县太爷对我大哥是信任有加,你要想翻案等下辈子吧。”

    张有财在家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趾高气扬地来到刘波的面前,伸脚踢了踢他的脸颊,一脸****地说道,“不过我也挺佩服你,竟然养了那么水灵的一个女儿,老爷我现在还回味无穷。”

    “你个混蛋,我杀了你。”刘波闻言被激怒了,伸手想要去抓张有财脚,不过被一旁的家仆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呸,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配跟老子斗!”张有财一口痰吐在了刘波的脸上,不屑地冷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苍天呀,你何时才能开开眼,让这群天杀的畜生遭报应!”

    随着老张有财一行人的离去,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刘波伸手捶了捶地面,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绝望,老泪纵横。

    刘波的出现无疑扫了李云天的兴致,出了酒楼他领着绿萼等人径直走向码头,打算离开白水镇。

    经由刘波一事,他有了两个不小的收获,不仅在张有财面前演出了一场好戏,而且还印证了出了罗鸣和张有德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

    按理说,同在县衙当差的罗鸣在他下令捉拿张有财时,应该提醒他张有德和张有财的关系,可罗鸣却没有这么做。

    李满山曾经打听到,罗鸣和冯虎之间的关系很紧张,好像因为各自的利益和女人打过架,结果因为冯虎有张有德护着,故而吃了不少亏。

第九章 费尽心机

    正因为这样,李云天这次出游才带罗鸣,想要试探他与张有德之间的关系,看看两人是否真的像李满山打听来的消息那样相互间有恩怨,同时看看此人的人品,以后能不能为他所用。追书必备

    现在看来,李满山的消息应该是准确的,罗鸣果然对张有德有怨念,这才使得张有财被抓了过来。

    至于那三十板子,刘波挨得并不冤,根据大明律例要想给已经判定的案子翻案,那么告状者无论有理没理,也不管官员是否接受状子,上告之人都要挨上三十大板。

    码头上,一群衣着光鲜的人等在李云天所乘的大船旁,他们是白水镇的乡绅和商贾,得知李云天在酒楼审案后特意赶来这里恭迎他的大驾。

    “白水镇生员陈伯昭,见过知县大人。”一名国字脸、魁梧儒雅的锦服中年人笑容满面地领着众人迎了上去,向李云天拱手行礼。

    生员就是秀才,属于士大夫阶层,有着见官不跪的特权。

    “陈生员有何贵干?”李云天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望着他。

    上次纳妾的时候李云天见过陈伯昭,当时因为张有德守在他身边,所以两人只有寥寥几语而已。

    现在他有些明白陈伯昭为什么安排刘波去酒楼鸣冤了,一是给张家下绊子,二来就是以此为契机光明正大地接触自己,由此看来此人倒有着几分本事。

    “大人乃新科进士,满腹经纶,本地的学子仰慕已久,一直无缘相见,时值大人微服私访,不知可否去书院指点那些学子一二,使他们能从中受教。”陈伯昭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朗声说道。

    “督查本县学政是本官的职责,既然来到此地,那么本官就随你走上一遭,看看本地学子的学业如何。”李云天没想到陈伯昭用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留人,既拍了他一个马屁,又使得他不好拒绝,心里对陈伯昭不由得高看了一眼,笑着答应了下来。

    “大人,请。”陈伯昭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领着李云天去了镇上的书院。

    白水镇的书院由白水镇的几个大户人家合资创办,已经有四十多年的历史,从白水镇出来的秀才和举人基本上都在这里读过书。

    得知李云天这个新科进士要来指点学业,书院里的学生们异常兴奋,看向他的眼神中无不充满了崇拜,金榜题名可是他们每个人的愿望。

    李云天能在殿试中名列二甲,自然文采斐然,他不仅抽查了学生们的学业,而且还指导他们如何写文章,令学生们受益匪浅。

    书舍外,陈伯昭等人站在窗前颇为惊讶地望着被学生们围在中间的李云天。

    他们原本以为李云天来书院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随便讲两句就走,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细心地指导那些学生。

    “陈兄,看来咱们的这位县太爷果然有些与众不同。”良久,一名小胡子中年人来到凝神盯着李云天的陈伯昭身旁,笑着低声说道。

    “能被皇上点为进士,岂是泛泛之辈。”陈伯昭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从李云天对待那些学生和蔼亲密的态度上,他敏锐地感觉李云天是一个生性善良的人,毕竟李云天初涉官场,还没有被官场上的一些歪风邪气所感染。

    如果能善加利用的话,说不定能助他成大事……

    面对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县太爷,陈伯昭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丝期望。

    不知不觉间,远处的天空浮现出了片片晚霞,在金黄色夕阳的照射下,陈伯昭等人身上犹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熠熠生辉。

    陈伯昭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晚宴,离开了书院后李云天欣然前往赴宴,白水镇有名的乡绅商贾纷纷作陪,对他们来说能陪县太爷吃饭可是一种荣幸。

    虽然李云天在书院里能言善辩,不过到了酒桌上却显得有些词拙,很少开口说话,这使得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闷和压抑。

    晚宴结束后,李云天本打算回大船过夜,陈伯昭以夜船颠簸为由热情地请他到陈府歇息,李云天见盛情难却于是住进了陈府。

    陈伯昭把府上最大的一个院子收拾出来作为李云天的住所,打扫得干干净净,被褥和茶杯等物品都是崭新的,足见他对李云天此次留宿的重视。

    “老爷,陈生员可是张司吏的死对头,你在这里过夜会不会引起张司吏的疑心?”

    晚上就寝的时候,绿萼一边给李云天宽衣,一边担忧地问道,她已经从李云天那里听说了陈家和张家的过节。

    “就是要让他感到紧张,否则的话他还以为老爷我离开了他在湖口县寸步难行。”李云天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驭下之术,不能让一方独大,必须要在两方或者几方之间制造某种平衡,这样的话那些人才能更加依赖主上,办起事情来也更加认真。

    “等等。”绿萼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把李云天所穿的白衫脱下,冷不防李云天伸手按在了她的手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老爷有事?”绿萼微微一怔,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你不觉得陈生员费尽心机把老爷留下来,不会单单过**那么简单。”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冲着绿萼一笑,“长夜漫漫,恐怕要无心睡眠了。”

    他的话音刚落,窗外就传来几声悠扬的琴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弥漫开来,很是悦耳。

    “说曹操,曹操到。”听见琴声李云天笑了起来,他猜得没错,陈伯昭果然准备了后招。

    听到琴声,绿萼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神情显得有些黯然:琴声轻柔,很显然是女子所弹琴。

    酒色财气乃人生四大乐也,也是人的四个弱点,对于李云天这种可谓少年得志的新科进士而言,有什么能比遇到红颜知己更令人心动的呢?

    抚琴的女子技艺十分精湛,片刻之后李云天感觉绵延的琴声好像化为湍湍的流水,在他的身旁缠绕着流动,使得他宛如置身于山溪之侧,仿佛嗅到了淡淡的清泉气息。

    “有意思!”他既然知道这是陈伯昭刻意而为,那么肯定不会令陈伯昭失望,于是在绿萼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出门循着琴声而去,想去见识一下抚琴之人的芳容。

    绿萼自然不会前去破坏了李云天与抚琴女子之间见面的氛围,故而通知了住在院内厢房的罗鸣,罗鸣连忙领着四名衙役跟在后面保护,每个人的腰上都挂着腰刀。

    在琴声的指引下,李云天穿过了一道院门,在一个小院前停了下来。

    院子里有一名身穿白裙的长发女子,背对着他坐在凉亭里有条不紊地抚着琴,边上立着一名丫环。

    李云天对陈伯昭家里的情况并不了解,他不知道眼前这名白裙女子是陈家的人,还是陈伯昭从外面特意请来的“托儿”。

    在院门处听了一会儿后,他抬步走进了小院,恐怕这正是陈伯昭所希望看见的一幕,罗鸣等人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那名侍立的丫环看见进门的李云天后微微一怔,好像没有想到会有男人进来,随即认出来人是县太爷,俯身想要向他行礼。

    李云天见状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扰了那名长发女子抚琴,丫环于是乖乖地立在那里不敢动弹。

    长发女子弹得非常投入,丝毫没有觉察到李云天的到来,李云天站在她的身后,闭上双目凝神聆听着,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不久后,随着长发女子弹出最后一个音符,曲声嘎然而止,缭绕的余音一直在夜空中悠荡着,经久不息。

    “好一曲《高山流水》,姑娘琴技出神入化,实乃在下生平罕见。”李云天缓缓睁开双目,一边鼓着掌,一边高声赞道。

    他刚才好像漫步在青山幽谷之中,身边流淌着清澈的山泉,使得他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大人缪赞了,小女子只不过是信手闲弹而已,难登大雅之堂。”长发女子闻言转过身,冲着李云天福了一身,“民女陈凝凝,见过大人。”

    “你知道我是谁?”李云天微微一怔,显得有些意外,好像没想到陈凝凝如此直接地点出了他的身份。

    其实,在他看来陈凝凝应该故意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这样更容易接近他,结果她一上来就把谜底给揭开了,岂不是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不过,或许这也正是陈凝凝的独到之处,少了几分做作,多了几分性情,更显得与众不同。

    等陈凝凝行完礼抬起头后,李云天的眼前顿时就是一亮。

    皎洁柔和的月光下,一位绝美女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青丝如墨染,高卷美人鬏,面似三月桃花,眉似柳叶,眼如水杏,脸颊精致,清纯脱俗到了极致。

    想当年他叱咤商海的时候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可陈凝凝不一样,不仅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更为关键的是她身上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典雅清秀的气质,令他情不自禁就会对其心生怜惜。

第十章 各展所能

    “此乃内宅,除了大人外陌生男子无法进入。更新最快最稳定亲,眼&快,大量小说免费看。dm”陈凝凝微微一笑,回答了李云天的疑问,语气里有些自嘲的意味,就因为李云天是县太爷所以就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她所住的小院。

    “是本官唐突了。”李云天感觉到陈凝凝言语里对自己有抵触的情绪,看来她好像并不情愿用琴声把自己引来这里,于是笑了笑,走过去用手拨了一下琴弦,饶有兴致地问道,“姑娘可否在为本官弹上一曲?”

    “大人有命,小女子岂敢不从。”陈凝凝微微一笑,笑容里显得有些冷漠,她最讨厌的就是李云天这种附庸风雅之徒。

    李云天岂会听不出陈凝凝言语中的嘲讽,他故作不知地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让那名侍女端来了一杯白开水,一边听着陈凝凝抚琴,一边摇头晃脑地品着陈凝凝弹出的曲子,其做作的姿态令陈凝凝心中不由得更加厌恶。

    其实,李云天也不愿意到陈凝凝这里自讨没趣,他可以肯定今天晚上小院里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就会传到张有德那里。

    对于张有德来说,一个喜欢谈风弄月的知县远比一个勤于政务的知县更容易控制,这样他就可以瞒上欺下,为所欲为

    李云天就是要让张有德更加猖狂,肆无忌惮,这样一来他不仅更加轻视自己,同时也会露出更多的把柄。

    “大人,夜露寒凉,大人该回去歇息了,万一染上了风寒小女子可担待不起。”陈凝凝一连弹了五首曲子,李云天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点儿也不知道避嫌,眼见夜色已深,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姑娘早些安歇,本官明日本官再来叨扰。”李云天这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笑眯眯地说了一句,领着罗鸣等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哼!”陈凝凝也不送客,瞅了一眼李云天的背影,冷哼一声进了闺房,心里对李云天是越来越厌恶。

    本来,李云天只打算在陈家待一晚上就走,不过由于陈凝凝的出现使得他改变了主意,一连几天都去陈凝凝的小院听陈凝凝抚琴,兴致显得非常高,对陈凝凝的白眼视若无睹,厚着脸皮听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虽然陈凝凝讨厌李云天,但是却不能下逐客令,再怎么说李云天也是一县之尊,故而只能强作笑颜地应付着他。

    陈伯昭开始还悬着一颗心,生怕陈凝凝得罪了李云天,当注意到李云天丝毫不介意陈凝凝的冷淡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暗喜。

    他如此上杆子巴结李云天,并不单单想要对付张有德那么简单,更为关键的是看重李云天在仕途上的潜力。

    李云天今年年仅十九岁,又是两榜进士出身,以后的仕途不可限量。

    对于他来说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结交李云天,那么以后陈家在官场上也算有了一个靠山。

    不过,李云天一个堂堂的新科进士岂会没有订亲?这意味着陈凝凝跟了他后只能像绿萼一样是他的妾室,而不能成为他的妻子。

    在陈伯昭看来,以李云天的身份和潜力,陈凝凝给他当妾室也并不是不能接受的,只要陈凝凝能抓住李云天的心,那么照样在李家有地位,陈家以后在官场上也有了依仗。

    有人欢喜那么自然就有人忧愁,李云天与陈凝凝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张有德的耳朵里,他万万没有想到陈伯昭竟然如此下作,竟然让亲生女儿去****李云天。

    而李云天也确实不争气,竟然没有看出陈伯昭设下的圈套,被陈凝凝那个狐媚子给勾了魂,天天往陈凝凝的院子里跑,丝毫也不顾及县尊的身份。

    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李云天能看穿陈伯昭的诡计的话,那么也不至于被他耍得团团转了。

    “你去告诉王老三,让他们找个机会在白水镇干上一票,把码头上的仓库给抢了,再放上几把火。”

    陈伯昭是什么人张有德很清楚,他不能任由李云天在陈家住下去,要是被陈伯昭拉拢过去可就麻烦了,深思熟虑了一番后他喊来了冯虎,沉声嘱咐。

    “张叔,那里可是二叔的产业。”冯虎闻言吃了一惊,不知道张有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老三是鄱阳湖的一伙水匪的头子,地盘就在湖口县的鄱阳湖水域,一直以来与张有德暗中来往,私交甚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那点儿损失对咱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张有德不以为意地看了冯虎一眼,“记住,一定要让王老三把声势给做起来。”

    “要不要见血?”冯虎这下明白过来,原来张有德是冲着李云天去的,这样一来即使不能把李云天从白水镇吓走,那么张有德也有了把李云天请回来的借口。

    “仓库都抢了,还在乎几条人命?”张有德冷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悠闲地品了一口,风清云淡地说道,好像说的是猫狗一般。

    陈伯昭想跟他斗还差得远,他这一记釜底抽薪不仅让陈伯昭的计划落空,而且也没人会怀疑那群水匪与张家有关。

    “我这就去安排。”冯虎双目凶光一闪,急匆匆离去。

    “对了,告诉王老三,如果遇到大人了切不可伤了他。”张有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沉声嘱咐已经走到门口冯虎。

    他担心李云天年轻气盛,保不准会身先士卒领着人去剿匪,万一被王老三的人给伤了,那事情可就变得麻烦了。

    此时此刻,志得意满的张有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因为他这个看似高明的决定激怒了李云天,使得李云天对他痛下杀手。

    李云天波澜不惊地在陈府住了四天,正当他好奇张有德为何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时候,第五天晚上的临晨,正当他搂着绿萼酣睡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锣声。

    “不好了,水匪来了,水匪来了。”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一个男人扯着喉咙大喊着。

    “水匪?”听清了喊声后,他不由得坐起了身子,睡意全无,脸上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白水镇作为鄱阳湖沿岸的一个货运要镇,设有一个巡检司――白水镇巡检司,有着两百余名兵卒,配有刀枪弓箭等武器。

    不仅如此,白水镇的陈家和张家都是实力雄厚的大族,在当地的关系盘根错节,故而水匪还从未来到镇上滋过事,大不了在镇外劫掠一番而已。

    “老爷,要不要出镇躲躲。”绿萼随即也被锣声吵醒了,显得有些紧张,她可是听说水匪凶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没事儿,他们伤不了老爷。”李云天摇了摇头,双目闪过了一道寒光,冷冷地说道,“好你个张有德,竟然与水匪有染!”

    水匪今天晚上的行为十分反常,他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白水镇闹事,一定有所图谋,他想来想去也就与自己有关了。

    李云天相信那些水匪们不会蠢到冲进陈府来杀他,如果他到任不久就在白水镇被水匪给杀了,那可就成了通天的大案,那些水匪无疑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况且,白水镇张家、陈家和巡检司的人是绝对不会让水匪伤害他,一定会拼死相护,那些水匪根本就占不了什么便宜。

    如此一来水匪的意图就很明显了,想要将他吓走,让他离开白水镇回县城,可他来到湖口县后还没有与水匪打过任何交道,水匪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如果说谁最希望他回县衙,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张有德了,考虑到张有德在湖口县的势力,认识水匪也就顺理成章。

    虽然李云天知道张有德在湖口县为非作歹多年,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竟然暗中与水匪勾结。

    “大人,那些水匪是张司吏找来的?”绿萼显得有些难以相信,私通水匪可是大罪,尤其是官府的人,更是罪加一等。

    “这一笔帐先给他记下。”李云天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后让绿萼伺候他穿衣,身为新任湖口县知县他岂能坐视那些水匪横行无忌?

    穿戴整齐后,他到院子里召集齐了厢房里的罗鸣等衙役,不顾罗鸣的劝阻,手里拎着一把长剑神情严峻地领着众人前去剿匪。

    “县尊大人,水匪凶残,大人万万不可亲临险地,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吧。”

    行至陈宅大门处时,得到消息的陈伯昭领着一群人急匆匆赶了过来,拦住了李云天的去路,万一李云天有个好歹的话他可担当不起。

    “本官乃堂堂朝廷命官,岂可临阵脱逃,怕了那些水匪不成?传出去的话本官的颜面何在?朝廷的威仪何在?”李云天冷哼了一声,义正严词地说道,随后伸手推开陈伯昭大步走出了院门。

    陈伯昭没想到李云天竟然如此冲动,见他心意已决知道劝是劝不了了,连忙吩咐人到镇上调集人手来帮忙,带着陈家的人追了过去。

    遭遇水匪袭击的地方是码头,与陈府相距大半个镇子,此时已经传来了火光。

第十一章 水匪凶悍(第一更)

    行走间,前方街道的拐角处出现了一群打着火把的人。

    由于夜色昏暗,陈伯昭等人看不清那些人的长相,不知是敌是友,于是停下了脚步,把李云天护在了身后紧张地观察着对方。

    “可是县尊大人来了?”那群人径直奔了过来,领头的一个人高声喊道。

    “张公,你来的正好,随本官一起去剿匪杀敌。”听见对方的声音,李云天立刻知道来人是谁,从罗鸣背后闪出宏声向来人说道,语气甚是亲切。

    “县尊既有此意,那么张某义不容辞。”对方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等他走到亮光处后,众人这才发现是张有德的胞弟张有财,接到水匪来袭的消息后带着人来陈府保护李云天,结果在这里遇上了。

    张有财的手下加入队伍后,李云天身后的人已经近百,浩浩荡荡地簇拥着他前行,倒也有几分声势。

    码头上火光冲天,附近的一些民宅燃起了熊熊大火,受到惊吓的居民们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四处奔逃,哭喊声不绝于耳,一派混乱的景象。

    水匪有两百多人,分成了两路,一路把码头仓库里值钱的货物往岸边停着的几条船上搬,另外一路拎着刀大肆劫掠着附近的民居,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一名身材粗壮、长着一双三角眼、顶着一个塌鼻梁、面貌凶狠的光头大汉坐在码头的一张太师椅上,色迷迷地把手伸进怀里一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衣服里揉捏着。

    “三爷,有人来了。”正当光头大汉一脸惬意地享受着的时候,一个尖嘴猴腮的水匪快步走了过来,低声向他汇报。

    “巡检司的人?”光头大汉就是王三,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显得有些诧异,“那帮属王八的家伙敢管咱们的事?”

    鄱阳湖的水匪异常凶悍,很多都是亡命之徒,与鄱阳湖沿岸的几个巡检司都火并过,使得那几个巡检司吃了大亏。

    故而,只要水匪不主动招惹,那么巡检司的人面对水匪的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通常等到水匪走后才出来收拾残局,他们可犯不上因为微薄的饷银去跟水匪拼命。

    “好像不是巡检司的人。”尖嘴猴腮的水匪是王三的跟班,外号二狗,闻言摇了摇头,“那些人好像都穿着便装。

    “走,会会他们去。”王三觉得有些意思,搂着那名惊恐的女子起身迎了过去,他没想到白水镇竟然有人不怕死敢来管他的闲事,倒要看看是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二狗见状打了一个呼哨,附近的水匪纷纷围拢了上来,拎着刀,气势汹汹地簇拥着王三。

    很快,双方在码头入口处相遇,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隔着一百多米远远地对峙着,现场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李云天神情冷峻地握紧了手里的长剑,他没有想到这些水匪如此嚣张,竟然敢前来迎战。

    罗鸣比较有经验,让几个衙役拿着盾牌护在了李云天的身前,以免对方施放冷箭。

    “对面的人听着,今天我们三爷的心情好,饶你们一条狗命,赶快滚吧,否则三爷砍下你们的脑袋当夜壶。”对峙中,对面的二狗率先开口,颐指气使地大喊道。

    “本官乃湖口县知县,你们这些水匪听着,现在投降的话本官算你们自首,留你们一条性命,否则的话一律杀无赦。”李云天冷笑了一声,他岂会怕了水匪的威胁,高声回道。

    他的话一开口,一旁的陈伯昭、张有财和罗鸣禁不住就一阵苦笑,看来知县老爷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现在水匪人多势众占据了上方,怎么可能投降,搞不好还会激化了局势。

    “知县?好大的官呀!”王三这才明白为什么有人敢来搅合他的好事,原来是新任的县太爷来了,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随后语锋一转,杀气腾腾地说道,“三爷我纵横江湖多年,还从没有拿过县太爷的脑袋,今天正好可以开开荤。”

    “王三,你听着,我们今天誓死保护大人,你要是不怕鱼死网破就放马过来,我张有财要是皱一皱眉头就跟你的姓!”

    张有财闻言一举手里的刀,高声斥责王三,表现得大义凛然,摆出了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同时也把他的身份透露了过去,让王三千万不要冲动,以免惹下大祸。

    “大家听着,保护大人,跟他们拼了。”陈伯昭见张有财如此恬不知耻地向李云天献媚,心中虽然鄙视,但口上也大声吼道,这些表面文章还是必须要做的。

    “好,有张公和陈公这等忠义之士相助,大家定能以一当十,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届时本官给你们摆酒庆功!”李云天不得不承认,这种奉承的话听起来真得让人感到浑身舒畅,他面色一凛,意气风发地喊道。

    “县太爷,既然咱们初次见面,我们三爷送你一个礼物。”就在这时,对面的二狗高声大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人高马大的水匪就冲出了队伍,猛跑了几步后把手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扔了过来。

    “保护大人。”望着那个飞过来的物体,罗鸣领着人护在了李云天的身前。

    咚的一声,飞过来的物体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向李云天滚了过来。

    罗鸣见状伸腿把它踩住,刚一落脚就觉得有些异样,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蹦起来向后退了两步,脸上充满了骇然的神色。

    李云天见罗鸣的样子好像见了鬼一样,于是推开身前的人望去,当看清那个物体时双目不由得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在火把光亮的照耀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静静地躺在地上,从容貌上看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李云天没想到王三这帮水匪竟然如此狠毒,心头不由得窜起了一团怒火,紧紧握住了手里的长剑。

    周围的人纷纷被这颗人头吓住了,无不面露惧色,有些人的腿禁不住抖了起来。

    李云天此时真得想大手一挥领着身后的人冲过去干掉这群天杀的水匪,可他不能这样逞一时之意气,水匪的人数和士气都占居了上风,硬拼的话无疑是以卵击石造成更大的伤亡,得不偿失。

    本来,他想与水匪周旋一番,等巡检司的人马赶到后再向水匪发动攻击,届时水匪处于劣势,肯定会逃走。

    可现在王三如此挑衅,如果他还继续当“缩头乌龟”的话,那么无疑会被那些水匪耻笑。

    现场的人眼巴巴地瞅着李云天,紧张地等待着他拿主意。

    “恶贼,本官定要将你捉拿归案,碎尸万段,大家听着,随本官与水匪决一死……”,在众人的注视中,李云天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对策,随后高举着手里的长剑,咬牙切齿地向对面的水匪吼道,摆出了一副要跟对方拼命的架势。

    陈伯昭、张有财和罗鸣闻言大惊失色,刀剑无情,万一打起来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巡检司的人现在肯定知道李云天亲自来码头剿匪的消息,估计很快就将赶到,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巡检司的人一来水匪自然不战自退,届时岂不是皆大欢喜。

    正当三人想要劝阻李云天时,李云天忽然两眼一闭,话没说完就直挺挺向后倒去,被一旁的人七手八脚地扶住。

    “大人昏倒了,快送诊。”张有财见状眼珠一转,大喊了一声后让手下的人抬起李云天扭头就往回跑,准备把李云天抢回家里,落一个忠心护主的名声,同时也避免了与王三开战。

    陈伯昭没想到张有财下手这么快,心中顿时有些懊恼,连忙招呼陈家的人跟在后面,他才不会吃饱了撑得去跟那些水匪拼命。

    在两人的带领下人群潮水般地退去,刹那间就跑得干干净净。

    “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回家吃奶去吧!”王三见李云天竟然被一颗人头给吓昏了过去,脸上流露出了不屑的神色,得意洋洋地一挥手,领着手下的人上船离去。

    既然李云天已经露面了,那么巡检司的那帮人肯定不会再窝在军营里,他再不走的话难免要与巡检司的人火并一场,这可就划不来了。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又趁机捞了一笔,没必要再留下。

    当白水镇巡检司巡检赵华领着手下的军士火急火燎地赶来码头时,水匪乘坐的船只已经离岸有四五十米远。

    船上的水匪见状嚣张地向他们挥着手的兵器,又喊又叫,有的还脱下裤子把屁股对着他们拍打,极尽嘲讽。

    “大人,上船追吧。”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士望了一眼附近成为一片火海的民居,沉声向赵华说道,现在事态闹得如此之大,不打上一场不好向上司交待。

    “救火!”赵华年近四旬,国字脸,身材魁梧,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眉头紧紧皱着,左右权衡了一番后面色铁青地下达了命令。

第十二章 怒火(第二更)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追杀那些水匪,而是扑灭民宅区的大火,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否则他的罪过可就更大了。我会告诉你,小说更新最快的是眼.快么?

    况且,即使现在坐上船去追也无法追上了。

    安排好了救火事宜后,赵华领着几名军士急匆匆地赶去了张家大宅,前去向李云天请罪。

    白水镇巡检司驻扎在镇子的中部,比陈伯昭的宅院距离码头要近,按说他们应该先赶来码头,可是却落在了李云天的后面,进而使得李云天受到水匪的羞辱,这简直就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责。

    作为白水镇巡检司的巡检,赵华自然难辞其咎,说轻了他是渎职,往重里整的话那就是临阵脱逃,按照军法是要被砍脑袋的。

    赵华现在非常郁闷,他既没有想到李云天会亲自来码头剿匪,更没有想到那些水匪会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使得他现在被架在了火上烤。

    要是早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的话,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带着人来码头,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此时此刻,张家大宅,一个宽敞院落的卧房内。

    “张爷,陈爷,县尊大人是急怒攻心,休息一阵就能缓过来。”

    一名中年大夫给双目紧闭的李云天诊脉后,躬身向守在**边的张有财和陈伯昭说道,这使得两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陈兄,今天晚上的事情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中年大夫给李云天开了一副调养身子的方子后就离开了,等他走后张有财坐在椅子上一边品着茶,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陈伯昭。

    “张兄有何想法?”陈伯昭正皱着眉头立在窗前望着码头方向,那里的天空被大火映得通红,闻言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县尊大人初来乍到就遇到这种事情,如果被朝廷知道了难免受到责罚。”张有财放下茶杯,笑眯眯地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合我意。”陈伯昭点了点头,他和张有财一样都不希望今天晚上的这件事情影响到李云天的仕途。

    张有财闻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早就料到陈伯昭会答应,因为如果在这件事情上帮了李云天的话,李云天以后肯定会报答两人。

    说穿了,这并不是他们对李云天有多深的感情,而只是一次利益交换而已,两人虽然因为这件事情花去一笔钱,但日后能从李云天那里获得更大的回报,同时也能促进双方的关系。

    由于时间紧迫,两人随后商量起了对策,烧毁的房屋和仓库里损失的物资都好说,可以花点钱解决,关键是那些被水匪杀了的人,要做好他们亲属的安抚,免得泄露了出去。

    作为白水镇的两大巨头,张有财和陈伯昭宛如白水镇的土皇帝,既然他们达成了一致,那么镇上的人谁敢违逆。

    “真是煞费苦心呀!”**上的李云天一字不漏地把两人商议的经过听了去,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第二天清晨,“昏睡”了**的李云天悠悠然醒了过来,守在屋子里的张有财和陈伯昭连忙来到**边等候他的吩咐。

    “陈公,张公,那些水匪是否已经拿下?”李云天坐起身,拍了拍脑袋后开口问道。

    “赵巡检已经把那些水匪赶跑了。”张有财笑眯眯地望着李云天,“大人,您安心休养,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即可。”

    “百姓伤亡如何?”听闻水匪跑了,李云天的眉头皱了皱,有些失望地问道。

    “死了两个,伤者已经妥善安置。”张有财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回答。

    他完全就是信口胡诌,由于昨天晚上救了**的火,所以现在根本无法得知具体的伤亡情况,目前已经发现的尸体就有十来具。

    不过,即使死伤再多他也会告诉李云天只死了两个,其他的死者他和陈伯昭会想办法掩盖住。

    “万幸呀!”李云天闻言吁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要是死伤惨重的话他要被上级追究责任的。

    张有财和陈伯昭见状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要是李云天知道已经死了十几个时,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对了,赵巡检呢?”随后,李云天想起了一件事情,面色一寒。

    “赵巡检救了**的火,现在正在指挥人清理现场。”陈伯昭心中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回道,该来的迟早要来。

    “陈公,你派人去让他给本官滚过来!”李云天冷笑了一声,冲着陈伯昭说道。

    陈伯昭向李云天拱了一下手,快步离开,找人向赵华传达李云天的命令去了。

    李云天已经没有心思再睡,随即起**洗漱,当他和张有财、陈伯昭在客厅吃早饭的时候,赵华急匆匆进来。

    “卑职白水镇巡检司巡检赵华,叩见县尊大人!”他的身上被浓烟熏得乌黑,手背上和脸上起了好几个燎泡,看上去十分狼狈,单膝跪地,跪在了李云天的面前。

    “赵巡检,你可知罪?”李云天抬头看了一眼他,把手里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面上,怒气冲冲地问道。

    “卑职知罪,卑职御下不严,昨天晚上当值的两名军士喝了酒,没有及时发现水匪来袭,这才导致此大祸。”赵华一脸愧色地望着李云天,干净利落地把责任推了出去。

    “赵华,你以为本官是三岁的孩童,会相信你的满口胡言!”

    李云天顿时被赵华的言语激怒了,拿起桌上的筷子就扔了过去,怒声说道,“别以为你是兵部的人本官就拿你没办法,别忘了你是本官的下属,你信不信本官向圣上奏你一本,治你一个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罪责!”

    赵华虽然找了两名军士当替死鬼,不过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即使那两名当值的军士喝酒误事,但街上响起的示警锣声他总该听到了吧,要知道李云天可是听到锣声后知道水匪来袭的事情。

    所以李云天发怒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他决定趁此机会好好整治一下白水镇巡检司,至少要让赵华对他心存畏惧。

    大明的巡检司有些另类,虽然隶属于兵部,但是却归地方管辖,所以李云天是赵华的顶头上司,他的奏章能左右赵华的命运。

    按照军中律例,临阵脱逃可是死罪,一旦李云天上报朝廷,那么赵华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大……大人,卑……卑职知罪,请……请大人开……开恩。”赵华没有想到李云天会发如此大的火气,顿时吓了一跳,根本不敢躲避,任由筷子砸在他的身上,双膝跪在了地上,结结巴巴地说道。

    张有财和陈伯昭颇为同情地望着噤若寒蝉的赵华,两人充分理解李云天愤怒的情绪,昨天晚上要是赵华能及时带兵赶到的话,李云天岂会受到王三的羞辱。

    虽然两人与赵华有交情,可此时李云天正在气头上,他们自然不可能替赵华说情,去触李云天的霉头。

    “开恩?”李云天冷冷地瞪着赵华,“你这话对那两名被水匪杀害的百姓说吧,看看他们是否饶得了你!”

    说着,李云天拂袖而去,大步离开了客厅,张有财和陈伯昭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赵华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地上,面无血色。

    就像他拿那两名军士当替死鬼一样,如果李云天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他的身上,那么他这次必死无疑。

    张有财和陈伯昭本以为李云天要回陈宅去看望绿萼,不成想到了一个十字路口时,李云天却没有走通往陈宅的路,而是向码头方向行去。

    “大人,您这是去哪里?”隐隐约约两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陈伯昭于是走上前试探性地问道。

    “去看看那些受灾的百姓。”李云天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大人,现在仍有小股水匪在镇上流窜,大人还是等清剿完了那些残匪再去看望百姓。”陈伯昭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说道。

    “陈公说的对,大人乃一方父母,岂可轻易犯险,还是回去坐镇指挥为好,以免发生不测。”张有财闻言连忙附和。

    火灾现场一片狼藉,那些死人更是就摆在码头上,根本没有时间安置,如果李云天去了的话那么两人的谎言不攻自破,使得李云天知道死的人不止两个。

    “哼,小小毛贼,本官难道怕了他不成!”李云天冷笑了一声,傲然说道。

    张有财和陈伯昭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嘴角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了一丝苦笑,两人谁也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这么快就要去现场查看。

    事已至此,张有财只好低声吩咐了身旁一个大汉几句,那个大汉随即飞奔着赶向了码头,抢在李云天前面转移那些尸体。

    望着那个大汉的背影,李云天的双目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他才不会接受张有财和陈伯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意。

    表面上看来张有财和陈伯昭是在帮他,其实反倒成为了捏在两人手里的一个把柄,以后就要受制于两人,他可不会蠢到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第十三章 朽木不可雕也(第三更...

    至于如何处理水匪这次的劫掠,李云天已经想好了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对策,一旦成功的话,将使得他改变现在这种被动的局势。更新最快最稳定亲,眼&快,大量小说免费看。

    到了码头后,他这才知道昨晚的那一场大火有多严重,码头附近的民宅差不多有一百多栋被付之一炬,放眼望去残垣断壁,一片焦黑。

    火焰此时已经被扑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遭了火灾的百姓神情茫然地在家里的废墟上寻找着能用的物品。

    不少女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场大火下来她们的家就这么没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

    “大老爷,我们什么都没了,你可得给我们作主呀。”

    “县尊大人,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呀。”

    “我家的姑娘被那些水匪给劫走了,太爷你可要救救她。”

    ……

    得知李云天来了,受灾的百姓们呼啦一下就围了过来,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七嘴八舌地向他哭诉着。

    “大家放心,本县一定会安顿好你们的生活。”李云天伸手向下按了按,等众人安静下来后高声说道,“本县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将那伙水匪绳之以法,血债血偿。”

    有了他的这番话,百姓们的情绪顿时稳定了许多,按照李云天的要求去登记各自受灾的情况。

    “张公,真的只死了两个人吗?”在那些烧毁的废墟中逛了一圈后,李云天停下脚步,扭头望向了张有财,狐疑地问道。

    “现在局面混乱,小人也不知道具体的形势。”张有财有些尴尬地回答,既然李云天已经来到了现场,那么显然不适合再信口雌黄。

    “罗班头,你让人下去统计一下,看看有多少人受灾,死伤如何,被掳走多少。”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盯着罗鸣说道,“本官要知道真实的情况!”

    罗鸣见李云天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冲着他拱了一下手,领着人急匆匆地去做统计了。

    张有财苦笑着看向了陈伯昭,看来他刚才白让人把放在码头上的那些尸体转移走了,谁能想到县太爷会如此较真。

    陈伯昭也是一脸的无奈,这本应该是一件十分默契的事情,结果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更新最快最稳定

    不过两人随即也就释然了,这样其实也挺不错,当李云天知道这次事件的严重性后恐怕会对他们更加依赖。

    毕竟没有哪个官员希望自己的任期内发生如此重大的事件,这对其未来的仕途将产生重大的影响。

    “这个混蛋,竟然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简直就是不知死活!”中午的时候,张有德终于得知了白水镇的消息,气得把手里的茶杯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根据初步统计,白水镇此次一共烧毁民宅116间,死亡21人,掠走年轻女子15人,自大明立国以来,不要说湖口县,就是九江府也没有发生过如此严重的事件。

    张有德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不仅低估了王三的贪婪和狂妄,也忽视了富裕的白水镇对水匪们的****,结果使得事情闹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张叔,接下来怎么办?”立在一旁的冯虎沉声问道。

    “通知王三,告诉他事情闹大了,让他准备好垫背的人,否则的话就等着朝廷收拾他!”张有德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阴沉沉地说道。

    白水镇乃货运码头重地,每天来往不少客商,他的看法与张有财和陈伯昭相反,昨天晚上被杀死的人和被掠走的女子数目好解决,他们可以隐瞒起来,上报多少就是多少。

    可烧毁的房屋却一目了然,无法掩饰,绝对会经过那些客商的嘴巴流传出去,这将给湖口县和九江府带来巨大的压力。

    故而,要想把这件事情平息下去,必须要找一批水匪来当“替死鬼”,让湖口县和九江府能够向上交差,否则的话双方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第二天下午,九江府同知韩安玉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白水镇,李云天率领着王宇和赵朗等府衙的官吏在镇口相迎。

    府衙是昨天晚上得知白水镇出事的消息,知府杨德民为此大吃了一惊,连忙安排韩安玉前去探查。

    此时,白水镇的损失和伤亡情况已经彻底统计了出来,烧毁民宅116间,死亡22人,15名年轻女子被掳走。

    由于伤势加重,有一名重伤者昨晚死亡,这使得死亡人数上升到了22人。

    韩安玉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白面无须,看上去很是儒雅。

    当看见伤亡统计数字时,他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苦笑,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会如实上报死亡人数。

    要知道死亡人数越多李云天面临的麻烦也就越大,也使得府衙更被动,看来李云天还是太过年轻,不懂得为官之道。

    尤为令他感到哭笑不得的是,李云天竟然向他坦诚当晚与水匪对峙时被水匪扔出的一颗人头搅乱了方寸,以致于急怒攻心昏倒,使得众人为了救他没能与水匪开战,进而耽误了剿灭水匪的最佳时机。

    这简直就是自暴家丑,别人藏都来不及,他却一股脑地都倒了出来,成为了别人攻击他的把柄。

    一时间,韩安玉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难道李云天的脑子读书读傻了不成?他就是随便编一个与水匪英勇作战的故事也好,至少能为其开脱一下罪责,自己也好向上峰交差。

    面对眼前的局势,韩安玉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疼,白水镇发生的水匪劫掠事件已经不单单是湖口县的事情,九江府也被牵连其中。

    如果这件事情按照李云天所说的上报朝廷,那么朝廷上那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言官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群起而攻之,九江府和湖口县的官员可就要遭殃,至少也是一个“治理不力”的罪名,搞不好有人还会因此丢官罢职。

    这也是张有财和陈伯昭胆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一个重要原因,两人很清楚官府的人并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大,这才大胆地隐瞒内情,想要从中获利。

    韩安玉可以理解李云天的“愚笨”,想当年他也曾是两榜进士,初入官场时像李云天一样怀抱着一腔为国效命的热血,根本不就知道官场的险恶,更不清楚为官之道,为此没少吃亏,后来逐渐变得圆滑起来,在官场上随即如鱼得水。

    因此,韩安玉耐下心来,旁敲侧击地提醒李云天,委婉地告诫他白水镇的事情闹得越大对他的仕途也就越不利,让他仔细核查一下受灾情况,再把统计结果上报。

    作为李云天的顶头上司,韩安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够直白的了,他总不能明着说让李云天去修改受灾的数字,那样的话可就要把他也给搭进去了。

    官场上的一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双方心知肚明就好。

    李云天听了韩安玉的话后拿着那份统计资料离开了,就在韩安玉认为李云天已经“开窍”的时候,当天晚上他又拿着那份统计资料求见,告诉他统计结果没有差错,完全正确。

    “朽木不可雕也!”韩安玉没想到自己竟然遇上了一个榆木疙瘩,气得冷哼了一声后拂袖而去,把李云天晾在了那里。

    既然李云天如此不识好歹,那么就不要怪他不顾同僚之谊,把罪责一股脑地都推到李云天的身上。

    望着面色铁青地离开的韩安玉,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清楚韩安玉的心思,根本就不怕韩安玉把罪名安在他的身上。

    再怎么说他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任知县,来到湖口县还不到三个月,即使湖口县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他又能担当多大的干系呢?故而他才决定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在李云天的关注下,张家和陈家等白水镇的大户纷纷做出了表率,把失去家园的四五百名居民妥善安置在了家里,使得他们不致于露宿街头。

    王宇、赵朗和张有德等县衙的官吏几乎全部到了白水镇救灾,赵朗的脸色显得不怎么好,情绪低落,而王宇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依旧眯着眼睛,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

    赵朗现在恨死了王三那伙水匪,竟然做了如此大的一件案子,身为县衙的三号人物他肯定要受到牵连,履历上留下一个难看的污点,成为其升迁的一个障碍。

    而王宇本就该到了致仕的年龄,故而也不怕受到朝廷的责罚,大不了丢官罢职而已。

    这天,李云天离开救灾现场时已经是深夜,神情疲惫地回陈宅,这些天他一直忙着救济灾民的事情,着实累得够呛。

    “县尊大人开恩呀,放我们当家的一马吧!”快到陈宅的时候,一名身形肥胖的中年妇人忽然领着一帮人从一旁街道的阴暗处冲了出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李云天身旁的罗鸣见状,刷一下抽出腰刀护在了李云天的身前,让手下的衙役把那些人团团围住。

第十四章 情有可原

    “这……这卑职就不知道了。”赵华似乎有难言之隐,摇了摇头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李云天盯着赵华看了一会儿,沉声问。

    “大人,卑职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赵华连连点着头,发起了毒誓,“如果卑职有一句谎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本官姑且就信你一回。”李云天冷笑了一声,冷冷地盯着赵华,“如果要是让本官查出你有半句虚言,那么本官绝对会让你人头落地。”

    “卑职不敢,卑职不敢。”赵华唯唯诺诺地说道,被李云天这么一吓,他的心中现在一团乱麻,脑子里嗡嗡一片空白。

    离开巡检司时,李云天带走了巡检司的账簿,上面清楚地记着巡检司这些年来从县衙里收到的饷银,果然是像赵华所说的三百两。

    第二天一早,李云天就把张有德喊了过来,把那本账簿给他看。

    “张司吏,这是怎么回事,巡检司是剿匪的主力,每年的拨银为何才三百两?”等张有德看完了账簿,李云天故作狐疑地问道。

    “大人,‘剿匪税’收上来后被县衙统一调配,并不是给巡检司一家,像县学的修葺和城墙的维护等等,有一部分用的就是‘剿匪税’。”张有德一看账簿就知道了李云天的用意,有条不紊地回道。

    “三百两太低了,至少要一千五百两。”李云沉吟了一下,一脸郁闷地向张有德摇了摇头,“你是没有见到巡检司的那些人,一个个老弱病残,面黄肌肉,不要说那些凶悍的水匪了,我看就是普通的盗贼他们也对付不了。”

    “大人是想重新征募巡检司的军士?”张有德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有些诧异地问道。

    “张司吏,巡检司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就有劳你多废心了。”李云天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本官倒要看看,等巡检司兵强马壮后,那些水匪能横行到多久。”

    “属下这就去办。”张有德见李云天心意已决,不再争辩什么,向他拱了一下手后快步离去,安排人去解决巡检司需要的一千五百两银子。

    李云天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白开水,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冷笑,他岂是不知那些“剿匪税”被县衙里的那些胥吏们瓜分了,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让他们把吃进去的统统都吐出来。

    而且,张有德现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之所以要给巡检司拨银子,加强巡检司的力量,除了要对付水匪外最重要的就是拉拢赵华,挑拨赵华与张有德之间的关系,让赵华为他所用。

    说起来,巡检司也是一个苦哈哈的清水衙门,虽系兵防,属于兵部编制,但是却归地方府县管辖,所有的花费开销也由地方府县解决。

    这就导致其夹在兵部和地方府县之间,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境遇着实可怜。

    像稽查无路引外出之人,缉拿奸细、截获脱逃军人及囚犯,打击走私,维护正常商旅往来等苦差事都是巡检司的职责。

    而由于巡检司不能参与地方上的钱粮、司法等其他事务,虽然缉捕盗贼、捉拿犯人,却不能插手词讼,如此一来也就没什么油水,远不如衙门里三班衙役那样,可以上下其手,捞些外财。

    这也是白水镇巡检司如此落魄的原因,除了县衙的拨款外他们很难有额外的收入。

    故而,对于赵华吃空饷的事情,李云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起县衙里的胥吏来说,赵华已经是难得的清廉了。

    白水镇发生的事情很快就由九江府上报到了江西布政使司,由于事关重大,不仅江西布政使司,江西提刑按察使司和江西都指挥使司也都派员前来查看。

    李云天没有丝毫的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件的经过告诉了三使司下来的官员。

    作为当时在现场的最高官员,他把责任全部揽了下来,包括赵华在内,他没有牵连任何人,这令那三使司的官员倍感诧异:如今像李云天这样不知道爱惜羽毛的“傻子”在官场上可是少见。

    不过这样也好,事情反而变得简单了,只要把李云天推出去交差即可。

    得知这件事情后,即使是老道沉稳的王宇也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李云天竟然会主动揽责,至于赵华和赵朗、张有德等人更是大跌眼镜,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与此同时,隔壁的府县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当地的巡检司接到消息,在一个岛上消灭了一伙儿水匪,解救了十二名女子,经查就是白水镇被掳走的那些女人。

    其中三名女子有一名不甘受辱自尽,另外两名被水匪给杀了,被抓的水匪已经被关进了大牢,对在白水镇上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

    不过非常可惜,匪首王三趁乱逃走,不知所踪,江西提刑按察使司已经发布了高达五百两银子的悬红来缉拿王三。

    白水镇的灾后重建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九江府和湖口县的赈灾物资相继运来,江西布政使司也从临近的府县调集物资救助白水镇的灾民,使得赈灾物资充足。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李云天的如实上报,江西布政使司和九江府得知如此严重的灾情后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归根结底最后受益的是那些受灾的百姓。

    九江府知府杨德民已经给朝廷写了关于白水镇遭受匪患的奏章,除了水匪凶残外,湖口县知县李云天临阵指挥失当是重要的原因,把责任一股脑地推到了李云天的身上。

    作为湖口县知县,李云天自然也写了奏章,由于奏章是密封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的形势非常不妙,十有yankuai会为此次事件背黑锅,即使不撤职查办也会调离湖口县贬职任用,仕途堪忧。

    面对即将失势的李云天,湖口县的官吏和乡绅、商贾对他逐渐疏远,敬而远之,就是张有德也不像先前与他走得那么近,让他体验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李云天的几次催促下,张有德才向白水镇巡检司下拨了五百两银子,至于剩下的一千两以帐上无钱为由,要等到明年才能拨下去。

    当然了,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届时李云天还能待在湖口县知县的位子上。

    随着那五百两银子到了巡检司的帐上,赵华按照李云天的要求开始在全县招募军士,要求应募人员的年龄在十八岁到四十岁,对身高和体重都有一定的要求。

    以往巡检司的军士是县衙摊派到各乡镇的徭役,每家每户必须按人头出人,属于被抓壮丁的性质,因此自然被百姓们应付了事,出现这种老的老小的小的局面,像这样面向全县招募还是第一次。

    既然是招募,那肯定就有相应的待遇,包吃包住不说,每名军士每个月能拿三钱的饷银,一年发四套衣服,殉职的话有三十两银子的抚恤。

    如果能抓到水匪头目还有另外的奖赏,福利可谓十分优厚,故而湖口县那些青壮年纷纷踊跃报名,招募点忙得不亦乐乎。

    为了防止赵华乱招人,李云天给巡检司的人数定了一个限额,总共两百人,所谓兵贵精不贵多,两百人已经足矣。

    另外,他还特意让赵华多招收一百人,准备补充到县衙的巡城壮班里,以防备水匪到县城里滋事。

    这一百名壮班士卒虽然也巡城,但他们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作为巡检司的后备力量,一旦巡检司需要人手,这一百名壮班就将前去支援。

    在外人看来,李云天这是被水匪吓破了胆子,因此不遗余力地招收武装力量进行自保,谁也没有想到他这样做是否有另一番深意。

    自从白水镇水匪事件后,李云天一直留在白水镇督查重建的进程,他现在可是戴罪之身,哪里有心情再回县衙处理公务。

    这天吃完晚饭后,李云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领着罗鸣等人去了陈凝凝所在的那个小院。

    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处理灾后的事务,没有时间去找陈凝凝,现在难得地闲暇下来,想再听听她弹曲子。

    到了小院李云天没有看见陈凝凝,询问一名丫环才知道,陈凝凝早就去了外婆那里。

    得知了这个消息,李云天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看来陈伯昭已经认为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故而让陈凝凝远离自己,以免自己打她的主意。

    “罗班头,你说本官这样做是对还是错?”离开了陈凝凝的小院,李云天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一边走一边问向跟在身后的罗鸣。

    “大人高风亮节,属下万分钦佩!”罗鸣知道李云天问的是把灾情如实上报并且主动揽责的事情,想了想后说道。

    经过这段时间来的相处,罗鸣对李云天有了更多的了解,他发现李云天是一个善良耿直的好官,从没有做出那些欺男霸女、收受贿赂的事情。

第十六章 一念之间

    只不过李云天太年轻,社会阅历浅薄,不懂得为官之道,因此空有一腔抱负,连张有德都斗不过,被张有德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知。更新最快最稳定看书神器

    “罗班头,本官真的觉得自己不适合为官,应该回家潜心修学。”李云天笑着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人,如果不是您的话白水镇岂会得到如此多的赈灾物资,现在看来灾民们在过冬之前就能住进新房,这全是您的功劳。”罗鸣忽然之间同情起了李云天,禁不住开口安慰道。

    要是换作别的官员,肯定就把灾情压下去了,那么根本无法得到如此充裕的赈灾物资,而且即使那些救灾物资到了也会被一些官员上下其手克扣,最后到了百姓手里的寥寥无几。

    可李云天不一样,他敢把自己的“丑事”宣扬开来,那么自然也就敢去找那些克扣赈灾物资官员的麻烦。

    所以这次白水镇的赈灾物资完完整整地发了下来,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招惹李云天这个愣头青。

    李云天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默默地向前走着,罗鸣觉得他的背影十分孤单和落寞。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紫禁城东,文渊阁。

    虽然文渊阁在紫禁城众多的宫殿建筑中并不起眼,但它是大明行政的中枢所在,是大明内阁的办事场所。

    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经过通政使司后都要汇聚在这里,由内阁的阁员从中挑选重要的奏章给永乐帝过目。

    此时,一个宽敞的房间内,两名身穿绯袍、头戴乌纱、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一只锦鸡的老者正坐在桌案前,翻阅着桌上摆放着的奏折。

    “有意思!”忽然,其中一名清瘦老者望着手里的一份奏章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大人,何事发笑?”这时,另外一名坐在不远处书桌前翻阅走奏折的圆脸老者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

    “江西九江府湖口县知县给向陛下请罪,请求陛下让他戴罪去边疆杀敌报国,决意战死沙场。”杨大人合起手里的奏章,笑着看向了圆脸老者。

    “湖口县?”圆脸老者沉吟了一下,问道,“可是前段时间闹水匪的地方?”

    “正是那里。”杨大人点了点头,“死二十五人,烧毁房屋一百一十六栋,九江府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严重的匪患。”

    “听闻湖口县知县对敌时被吓得昏了过去,使得所率之人溃败,这才让那些水匪有机可乘,大肆烧杀抢掠,陛下最痛恨的就是这种贪生怕死之徒,这次肯定要重责于他。”圆脸老者对李云天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皱着眉头说道。

    杨大人微微一笑,没有答话,继续翻看着桌案上的奏章。

    晚上,乾清宫,南书房。

    “陛下,这是臣择出来的奏章,请陛下御览。”杨大人走进房里,向坐在书桌后面一名身穿明黄色龙袍、身材高大、面相威猛、精神矍铄的老者躬身说道。

    “赐座。”这名威猛老者自然就是永乐帝朱棣,向杨大人微微一笑,让内侍给杨大人搬来了一张椅子,然后翻阅起了杨大人送来的奏章。

    每本奏章上都贴着一张条子,上面写着杨大人对奏章内容的处理办法,永乐帝觉得满意的话就用朱笔在条子上写上“已阅”两个字,依照条子上的办法去处理奏章上的事务。

    如果他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就在奏章上用朱笔写下来,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朱笔御批”。

    这样一来就节省了很多处理奏章的时间,简化了奏章的办事效率。

    永历帝边翻阅奏章边向杨大人询问一些奏章上的事务,杨大人有条不紊地对答,很快就剩下最后一本奏章。

    “杨卿,这本奏章为何没有贴条子。”永历帝翻开奏章一看,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了坐在那里的杨大人。

    “启禀陛下,这是江西九江府湖口县知县李云天的请罪表,臣不敢妄断。”杨大人向永乐帝一躬身,不动声色地回答。

    “请罪表?”永乐帝的眉头皱了皱,能让杨大人把奏章递到他的面前,那么肯定不是一件小事,于是望向了奏章里的内容。

    奏章的字写得很漂亮,李云天把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表达了出来,尤其是看见那颗血淋淋人头时的震撼,着重用了笔墨描写,为后面的昏倒做出了充分的铺垫。

    最后,他用悲壮的语调表示,“臣上负皇恩,下愧黎民,斯文扫地,深知罪孽深重,本无颜苟活于世,然十年寒窗苦读,未能为君分忧丝毫,为国效力半分,臣实在愧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故恳请陛下恩准臣戴罪戍边,杀敌报国,臣定当马革裹尸,以报圣恩!”

    “此人还算有几分骨气。”看完了奏章上的内容后,永乐帝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出身行伍,纵横疆场大半生,这种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奏章很是对他的胃口。

    “杨卿,你意下如何?”随后,永乐帝看向了杨大人,笑着问道。

    “臣觉得他还算有几分担当,看在他是新科进士,去湖口县上任不到三个月的份儿上,臣认为应该给他个为国效命的机会,让他在沙场上洗刷耻辱。”杨大人不动声色地回答,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惋惜。

    “他是新科进士?”永乐帝感到有些意外,新晋的进士通常都留在京城熬资历,争取在各大部院任职,很少有人外放为官。

    虽然李云天的任命是永乐帝御批的,但那只不过是走一个形势而已,永乐帝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是谁,更别提记得他了。

    “他在殿试中位居二甲中等,是今科进士中最年轻的一个,尚未弱冠。”杨大人点了点头,沉声向永乐帝解释道。

    “此人倒有点意思。”永乐帝闻言伸手摸了一下胡须,再度翻看了一遍奏章,微微点了点头。

    奏章里面没有任何辩解,也没有丝毫的抱怨,更没有推诿责任,有的只是未能痛歼水匪的无奈和无法为国效力的感慨,如果杨大人不说的话谁也不知道他是仅仅上任三个月湖口县知县的新科进士。

    “杨卿,你觉得朕如何处理此事?”合上奏章后,永乐帝饶有兴致地望着杨大人,如果李云天是新科进士的话,那么就是杨大人的门人了。

    没错,这个杨大人就是杨士奇,士奇是他的字,本名“杨寓”。

    “陛下已有圣断,臣洗耳恭听。”杨士奇微微一笑,向永乐帝说道,从永乐帝的心情上他已经知道了李云天逃过了一劫。

    “告诉他,朕不要逃兵,他的战场在湖口县,朕给他三年时间捉拿匪首王三,如果三年内他抓不到人,那么也不用去边疆了,直接自己了断。”永乐帝笑了笑,沉吟了一下,在李云天的奏章上写上了“戴罪立功”四个大字,然后向杨士奇说道。

    “陛下圣明!”杨士奇闻言冲着永乐帝一拱手,就势拍了一个马屁,心中松了一口气。

    表面上看来,杨士奇并没有在李云天一事上表态,可实际上暗中帮了李云天不少,如果不是他的话永乐帝不可能知道李云天是新晋的进士,事情也就不会如此顺利。

    不过,李云天能有此番造化,主要还是靠他的请罪表写得好,正对永乐帝的脾性,这样一来他在一旁敲敲边鼓,永乐帝自然也就不会追究他的罪责了。

    说实话,永乐帝南征北战见惯了死人,那二十五条人命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在他面前不过就是一个数字而已,说大可大,说小也就微不足道了,如何处置李云天完全凭他的一己之念。

    至于三年后李云天能否抓到王三,这就是后话了,先不说日理万机的永乐帝会不会记得这件事情,届时李云天随便找个人冒充王三,也就应付过去了。

    杨士奇之所以要帮李云天,并不是他对李云天有多器重,实际上他根本就记不起来李云天的模样,只知道他是自己的门人。

    这很正常,杨士奇位居高位,拜在他门下的官员众多,李云天一个七品县令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他不可能对李云天有什么印象。

    而他能记起李云天的名字来,与不久前李云天让李满山和李大牛来京城送湖口县特产的事情有关。

    作为李云天的恩师,他送给杨士奇的那份特产肯定是最为厚重的,李满山把礼物送到后留在他的名帖就走了。

    正好,杨士奇有一次在家吃饭时厨房做了一道用湖口县特产烹饪的菜肴,他觉得味道不错,随口问了一句菜肴的来处,于是知道是湖口县知县李云天送来的,是他的门生。

    故而当他看见李云天奏章的署名是江西九江府湖口县知县李云天时,脑海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意识到李云天是自己的门生,因此出手相助。

    通过李云天写的这个奏章,杨士奇对他有了深刻的印象,能写出这么一篇绝佳的奏章来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李云天是个榆木疙瘩,真的想去边疆杀敌报国,另外一个就是李云天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以退为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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