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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56章 大局已定

    “诸位大人,刚才的那些红色烟雾并不是进攻的信号,而是传递给坤宁宫的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离开坤宁宫前往城外骁武军大营坐镇指挥。”

    在大殿上文武百官殷切的注视下,李云天环视了一眼众人后沉声解释道,“骁武军和山海关的京军已经严阵以待,只要太子殿下一声令下就会进入京城。”

    听闻此言,众臣们不由得面面相觑,坤宁宫现在被居庸关守军围得水泄不通,太子如何能离开前去城外骁武军大营?

    “镇国公,你莫不是糊涂了,难道想要让太子插上翅膀飞走不成?”鲁天行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冷笑着望着李云天,言语中充满了嘲讽。

    “鲁二公子,你还真的猜对了,太子殿下是要飞离坤宁宫!”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抬头望向了殿外,意味深长地说道,“再过一会儿你就知道太子殿下是如何离开的了。”

    见此情形,大殿上的众人再度望向了殿下,他们不清楚李云天此言是何意,因此私下里嗡嗡嗡地议论着,暗自猜测着李云天的用意。

    “报!”就在这时,一名居庸关守军的武官快步进了太和殿,跪在越王面前神色惊惶地禀告,“禀王爷,坤宁宫里忽然飞出了三个巨大的怪物,上面好像还有人。”

    “怪物?”越王闻言顿时就是一怔,不无惊讶地瞅了一眼李云天后面无表情抬步向殿外快步走去,想要看看那名居庸关守军武官口中的怪物为何物。

    张太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在孙皇后和李云天、杨士奇、张辅等人的簇拥下出了殿门。

    见此情形,殿内的众臣随即蜂拥而出,围聚在太和殿两侧抬头望向坤宁宫方向,脸上纷纷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只见三个体型庞大的圆球状怪物正飘在坤宁宫的上空,怪物的下方还有一个吊篮,吊篮上面有人影晃动。

    太和殿广场上的人们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相互间惊惶地议论着,不知道那三个怪物是什么东西,竟然能飞在天上,在他们的印象里只有神仙才能飞。

    “忠武王,这是何物?”震惊中,位于太和殿左侧的张太后率先回过神来,一脸惊讶地问向了身旁立着的李云天,如果不是先前李云天已经透露出了口风,那么她一定也认为那三个飘在空中的东西是怪物。

    “禀太后,这是讲武堂新近研制用以侦查敌情的飞球,上面的框里可以乘坐三个人,太子殿下此时正在其中的一个飞球上,使用飞球后太子可以顺利离开京城前往城外骁武军大营。”李云天闻言向张太后一躬身,沉声解释。

    “原来如此!”张太后闻言顿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李云天刚才在大殿上从容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原来早就给太子安排好了退路。

    周围的大臣们闻言立刻小声议论起了李云天口中的“飞球”,他们早就听说讲武堂下面的工坊里生产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现在一看果然如此,竟然能造出这种飞在天上的东西。

    李云天口中的“飞球”其实就是热气球,有气囊、吊舱和加热器三个装置,原理很简单,利用热空气的密度比空气低的缘故使得热气球上升,不过要想找到合适的气囊材质却很不容易,讲武堂用了近十年才制造出适合的气囊。

    越王立在不远处,在鲁天行等人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望着空中的那三个飞球,心中既感到震惊同时又有难以言喻的失落,他早就知道讲武堂的重要,可是百闻不如一见,谁也没想到讲武堂竟然能造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来。

    “天神!天神下凡了!”

    这时,广场上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声,随即哗啦啦地冲着那三个飞球跪下了一片,里面既有朝廷的文武官员也有居庸关的军士,脸上无不流露出敬畏的神色,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法理解眼前所看见的这一幕,因此唯有将其与神怪联系起来。

    鲁天行此时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从周围那些居庸关守军士兵惊恐的神色上他知道自己这次已经败了,这些居庸关守军士兵很显然已经被那三个飞球摧垮了斗志,在失去了对太子的制约后越王现在已经陷入了困境,无法再与太子一较高下。

    “杀了他!”不过,鲁天行并不甘心功亏一篑就这么被李云天击败,因此一咬牙,指着李云天向四周的居庸关守军士兵高声喝道,“只要杀了镇国公岳王爷就能登基,凡是杀了镇国公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听闻此言,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文武官员们纷纷神情诧异地望向了鲁天行,那些居庸关守军将士在面面相觑了一番后并没有动,现在很显然太子已经占据了上风,他们吃饱了撑的去招惹李云天。

    况且,李云天在军中声威赫赫,也没人敢对他动手。

    “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见那些士兵纹丝未动,鲁天行的心中不由得急了,面色狰狞地再度吼道,对他来说这是杀了李云天的最后机会。

    “谁都不准动!”鲁天行的话音刚落,另外一个声音就响了起来,居庸关总兵、武忠侯樊勇就开口阻止道。

    “侯爷,现在唯有杀了镇国公才能反败为胜,镇国公一死骁武军将群龙无首,咱们才能趁机击败骁武军。”鲁天行的双目闪过一丝阴毒的神色,阴森森地向樊勇说道,“否则的话会有什么后果,想必侯爷比下官更清楚。”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有罪。”樊勇自然听出了鲁天行言语中的威胁之意,脸色变了变后快步走到张太后和孙太后面前,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向两人请罪,“臣当年曾给汉王写过示好的书信,不知何为落在了鲁天行的手里,他拿那些书信威胁臣,臣由于害怕,一时糊涂做下了错事,请两位娘娘责罚!”

    见樊勇跪下,周围的居庸关守军也纷纷惶恐地跟着跪了下去,连总兵都认罪了他们还岂能硬撑着。

    “废物!”鲁天行见状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声,脸色阴沉得像冰块,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吓竟然会使得身经百战的樊勇向张太后和孙皇后屈服。

    其实,当李云天在太和殿出现的时候樊勇的心中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李云天的厉害他可一清二楚,如果没有完全把握是绝对不会身临险境。

    如今太子已经安然离开坤宁宫,越王最后一点儿依仗已经没了,即便是樊勇想要指挥手下的居庸关守军负隅顽抗,可在李云天的威慑下他实在没有把握能调动那些居庸关守军,因此反倒不如趁早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李云天,纳命来!”随着樊勇的下跪请罪,鲁天行知道大势已去,于是从一旁跪在地上的一名居庸关守军腰上抽出腰刀,恶狠狠地向李云天冲了过去。

    李云天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双目流露出怜悯的神色,事已至此鲁天行还要杀了自己,看来对自己真的是恨之入骨。

    鲁天行自然没能杀得了李云天,在半路上就被周围一拥而上的骁武军军士夺去刀后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虽然鲁天行被控制住,但是他依旧抬着头无比仇恨地瞪着李云天,认为他之所以有今天完全就是李云天害的,丝毫也没有检讨过自己的过失。

    “王爷,大行皇帝与王爷兄弟情深,莫要辜负了大行皇帝对王爷的期望。”李云天瞅了一眼鲁天行,随后大步走向了呆立在那里的越王,向他一躬身后沉声说道。

    越王闻言眉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脸上满是黯然失落的神色,他知道自己这次败了,败得一塌糊涂没有丝毫翻身的机会,不过幸运的是李云天给他找了一个台阶下使得他不至于背负上谋反的罪名被惩处,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母后,儿臣知罪,望母后责罚!”于是,越王神色复杂地望了望神情严肃的李云天,起身来到张太后面前,跪下向其请罪。

    张太后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上前扶起越王,而是摇了摇头后在孙皇后的搀扶下返回了太和殿,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送越王爷回府!”杨士奇清楚张太后的心意,因此向一旁的骁武军军士沉声吩咐了一句,快步追上了张太后。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等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请两位娘娘责罚。”众臣跟着张太后返回了太和殿,那些先前支持越王的文武官员神色惶恐地跪在殿前请罪。

    越王是大行皇帝的亲兄弟、张太后的亲儿子,自然可以逃脱谋反罪的惩处,可这些大臣一旦与谋反沾边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将是悲惨的命运。

    “尔等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哀家岂会责罚与你们?”张太后扫视了一眼那些低着头跪在大殿上的臣子们,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希望诸位以后能尽心辅佐太子,共创大明盛世。”

    “谢太后娘娘恩泽,我等必将尽心尽力辅佐太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些跪在那里惴惴不安等待着自己命运的文武官员们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高声说道,暗自庆幸捡回了一条命。

    “太师,今日朝议乃商议太子登基事宜,哀家身子不适先行回宫,等确定了太子登基吉日后奏禀哀家。”既然太子的皇位现在已经十拿九稳,那么张太后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随后起身招呼孙皇后跟她一同离开,免得有后宫干政之嫌。

    “恭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张辅一躬身,率领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躬身相送。

    “忠武王,速速出城调骁武军前来。”经过李云天身边的时候,张太后停下了脚步,沉声嘱咐道。

    虽说现在越王已经认罪,但京城里的局势依旧不稳,张太后需要李云天和骁武军来震慑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臣谨遵懿旨!”李云天闻言向张太后躬身行礼后在一群骁武军军士的护卫下急匆匆走出了大殿,前去城外调骁武军入城维持治安。

    大明在经历了太和殿上的这场风雨后即将迎来崭新的一页,李云天的威望和权势也将随着太子的登基而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与此同时李云天也将了结与鲁天行之间十来年的恩怨情仇。

第857章 新的时代

    镇国公府。

    一匹快马在府门前停下,马背上是一名身材壮硕的骁武军少校武官,翻身下马后使劲捶着镇国公府紧闭的大门。

    由于今天京城形势严峻,气氛压抑,故而不仅街道上冷冷清清没少多百姓,那些高官显贵的府邸更是关紧院门,以防发生不测。

    “什么人?”很快,院门里传出来一个警惕的喝问声。

    “开门,我是讲武堂的人,奉王爷之命前来向王妃报平安。”少校武官闻言立刻高声回道。

    “你认错地方了,这里是国公府,不是王府。”门里的人闻言冷冷地回答,丝毫也没有打开大门的意思。

    “国公爷没死,已经在今天的朝议上被大行皇帝封为了忠武王,现在正调动骁武军进宫护驾。”少校武官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把这封信给王妃一看便知。”

    院门里随后传来了一阵离去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拿着信进去禀告,那名少校武官也不着急,就势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等待,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原本死于京畿都督府大火的李云天竟然奇迹般的死而复生,而且还被宣德帝破例封为了忠武王,成为了大明立国以来第一个活着封王的勋贵,可谓破了大明王爵的天荒。

    没过多久,忠国公府的大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了,一群顶盔贯甲的护卫从里面涌出来,将少校武官请了进去。

    镇国公府前院的会客大厅,周雨婷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李云天派人送来的书信,眼眶逐渐湿润了。

    李云天在信里向周雨婷以及朱玉馨等人就京畿都督府大火假死一事表达了歉意,并倾述了对她们的相思之情,情真意切,柔情无限。

    朱玉馨和绿萼等人分坐在大厅两侧的椅子上,神色不解地望着双目通红的周雨婷,令她们感到惊讶的是,当守门的护卫前来禀告说李云天没死并且已经进封为忠武王后周雨婷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直接让人打开院门放前来报信的那名讲武堂少校武官进来。

    “国公爷没死于京畿都督府的那场大火,被大行皇帝进封为忠武王,并奉大行皇帝之命暗中护卫太子殿下登基,如今太子登基已成定居,国公爷很快就能回府。”

    在众女不解的注视下周雨婷看完了李云天的信,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后向众人微微一笑,娇声宣布了这一条好消息。

    “大姐,你说的是真的,国公爷没死?”此言一出,现场的朱玉馨和绿萼、怜香等人无不大吃了一惊,朱玉馨忍不住急声问道,脸上满是匪夷所思的神色。

    “国公爷因为接了大行皇帝的密旨,因此没有向外透露此事,一直在京城暗中筹划护卫太子登基的事宜。”周雨婷闻言微微颔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境后向绿萼说道,“通知下去,将府上的灵堂撤了。”

    “妹子这就去做。”绿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起身向周雨婷一躬身,惊喜万分地出门前去安排。

    “大姐,我回去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朱玉馨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令人激动的一幕是真的,又惊又喜地向周雨婷躬身打了一个招呼,急匆匆赶去福王府向家人报喜。

    望着离去的朱玉馨背影,周雨婷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自从他从诺敏那里得知李云天没死后就一直暗自给李云天担心,彻夜难眠,如今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京城的百姓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着今天朝廷的朝议时,皇城四门和外城九门的城门忽然出人意料地打开了。

    就在百姓们对此感到疑惑不解时,聚集在城外的骁武军列着整齐的队列开始进城,穿过了外城的主干道后进入了皇城,一路上畅通无阻。

    与此同时,皇城里的居庸关守军开始撤离,在城外安营扎寨,这引得人们大惑不解,私下里对此是议论纷纷。

    很快,一个令人更为震惊的消息传来,朝廷里的官差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贴出了告示,原本被认为死于京畿都督府大火的镇国公不仅安然无恙,而且还被大行皇帝进封为了忠武王,在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这意味李云天将成为大明第一个活着受封的异姓王。

    除了李云天进封王爵的告示外,被朝廷的差役一同贴出来的还有另外一张告示,通告京城百姓当年参与汉王谋反的威国公二公子鲁天行不思悔改,卖身投靠北元,作恶多端,业已被擒,不日将由三法司公审。

    由于已经过去了八年,京城里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当年身份显赫的威国公,更别提鲁天行了,不过能抓住鲁天行这种乱臣贼子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尤其是鲁天行还主导了北元两年前的那场南侵,使得京畿百姓们受害匪浅,故而引发了不少百姓拍手叫好。

    经过杨士奇和张辅等朝臣的商议,太子登基的吉时定在了二月中旬,届时朝廷将大赦天下,万民同乐。

    由于京城城外聚集了居庸关的五万军队,这可是大明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为了使得他们安心回居庸关,军阁采用了李云天的提议采用了“只惩首恶,胁从不久”的政策,只将武忠侯樊勇等居庸关的高级将领扣在京城审查,其余人员一律不追究其责任。

    毕竟居庸关的守军受到了樊勇等人的欺瞒,樊勇以守护大明皇权为由让居庸关的守军支持越王登基,并且告诉他们这是张太后的意思否则他们也不会从居庸关被调来守皇城,进而骗过了居庸关的那些军士。

    不过,李云天并没有单纯地把那些居庸关的守军放回去就算了事,而是将居庸关的中级军官分批调入讲武堂进行轮训,其目的不仅仅是整训他们,尤为重要的是对他们进行安抚,让那些中级军官感到朝廷并没有抛弃他们,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费事地轮训他们。

    至于奉太子的钧旨前来京城护驾的山海关的守军,军阁对其是恩赏有加,使得他们高高兴兴地返回山海关。

    虽然宣德帝的遗诏并没有说让李云天当辅政大臣,但宣德帝驾崩前曾经感慨李云天若活着也是托孤重臣,并且进封李云天为太子太师,摆明了就是让李云天成为辅政大臣之一,故而李云天顺理成章地得以与杨士奇和张辅等辅政大臣一样商讨国事。

    实际上,宣德帝这次所任命的辅政大臣其实组成了一个新的内阁,里面既有文官也有武臣,而将商讨和决议大明的军国事务,小事裁决,大事呈报给太子用印后实施。

    与杨士奇和杨荣、杨浦、陈山组成的内阁不同,新内阁拥有了更大的权限,不必再事事上报给天子,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也使得天子得以从繁重的政务中抽身而出。

    虽然李云天的手中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忙得不可开交,但张太后还是把一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他,那就是平反那些牵涉进陈天雷等人谋反案的文武大臣,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谋反的心思,更没有勾结汉王世子。

    张太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老成持稳又在朝廷有着不错名声的李云天去主持平反一事最好,想必李云天能顺利解决这件事情。

    当李云天下令释放那些囚禁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的涉案文武官员时,那些官员先是恍如梦中随后嚎啕大哭,万万没想到能活着离开诏狱。

    李云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那些涉案的官员,得知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人竟然是威国公鲁仲乾的二公子后,这些官员无不万分感慨,百感交集,如果不是李云天在太和殿上力挽狂澜的话他们估计到死也不会知道是鲁天行在暗害他们。

    因此,面对李云天的这个救命恩人,再加上以前与鲁天行错综复杂的关系,这些饱受了牢狱之苦的文武官员唯有自认倒霉,这件事情闹下去的话对他们并没有好处,保不准要被牵扯出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那些不幸被牵连进去的无辜官员也只有哑巴吃黄连的份儿,鲁天行涉及到两次谋反大案,同时又是北元枢密院的三大知院之一,他们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因此唯有息事宁人。

    对于没能扛过酷刑死在诏狱里的官员,李云天对其是大力安抚,给予了丰厚的抚恤,并且给了他们免试进入讲武堂的名额,也算是给那些死者的子弟一个从政之路。

    由于李云天的妥善处置,那些涉案的官员并没有鼓噪闹事,而是心平气和地接受到了李云天的安排,这使得张太后松了一口气,心中对李云天大为欣赏。

    很快,太子登基的吉日悄然而至,京城成为了一片欢乐的海洋,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将宣德帝驾崩和太和殿逼宫两件事所带来的阴霾冲散。

    太子朱祈镇登基后年号定为了正统,就是大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正统帝,曾经经历了土木堡之变和夺门之变,是大明历史上唯一一个成功复辟的皇帝,即便是纵观各朝各代这种情形也非常罕见。

    在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李云天与张辅并排立在勋贵队列的最前方,虽然李云天资历浅但是他是勋贵中爵位最高的人,故而足以与有着太师头衔、资历深厚的张辅并驾齐驱。

    随着年幼的正统帝端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朝拜,大明新的一页缓缓拉开了帷幕,李云天抬头望了一眼意气风发地立在龙椅一侧的宋大山和王振,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以后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如何平衡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将成为他以后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第858章 打压内廷

    正统帝登基后下发了一系列的诏命,其中有一道诏命虽然不引人注意但却具有重要的意义,那就是正统帝遵从宣德帝的遗诏,正式确定北京城为大明的帝都,而不再是“行在”。

    这意味着北京城的各部院衙门的公章将由“行在某某衙门”变成“大明某某衙门”,虽然只有两字之差但避免了迁都之苦,结束了朝廷中两派大臣围绕迁都与否的争论。

    由于正统帝年幼,大明的朝政正式落进了以杨士奇和张辅为首的十二名辅政大臣手里,虽然李云天并不是宣德帝遗诏中明确任命的辅政大臣,但是却具有辅政大臣的身份,因此在那些辅政大臣商议朝中的大事的时候他都会参与其中。

    原本,按照已经成为太皇太后的张太后的意思,想要让正统帝下一道圣旨,正式任命李云天为辅政大臣,这样可以名正言顺。

    不过李云天婉拒了太皇太后的好意,他现在手头的事务太多,哪里还有精力去处理朝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所以在他看来没有辅政大臣的头衔挺好,否则必将被朝廷里的琐事所困扰,至于辅政大臣的虚名他并不看重。

    况且,正统帝一承大统后,京城的势力格局必将重新洗牌,届时各派系之间一定会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而展开新一轮的争斗,而辅政大臣们将会是这场漩涡的中心,李云天可不想介入此事白白地耗费不必要的精力,他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这两件重要的事情是宣德帝的遗愿,一是扩建京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京城不仅越来越繁华而且人口越来越密集,现有的京城已经无法再容纳下庞大的人口,故而必须要扩建京城。

    二是平定倭患,自洪熙朝以来,沿海的倭患日益猖獗,甚至发生了数十名游荡的倭寇在南直隶横冲直撞,不仅令南直隶的军队束手无策还吓得南京城关闭城门的闹剧,故而宣德帝对倭患深恶痛绝决心将其根除,还沿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宣德帝驾崩前,特意把扩建京城和平定倭患的事情交给了李云天,在他看来大明除了李云天外无人能做好这两件事情。

    原因很简单,扩建京城需要耗费大量的资金,大明最能赚钱的就是李云天,其余的大臣根本就没有生意头脑,而单凭税赋很显然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城建工程,再加上李云天有着一套完善的管理体系不必担心有人上下其手捞取好处,故而是主持扩建京城事宜的不二人选。

    至于平定倭寇,宣德帝已经在李云天的影响下意识到要想清除沿海的倭患在于“疏”而不在“堵”,毕竟现在的倭寇超过一半都是大明沿海为生计所迫的贫苦百姓,因此如何改善沿海百姓民生是一个关键因素。

    纵观大明朝廷上下,治理地方的能力无人比的上李云天,连交趾和辽东这种蛮荒苦寒之地都被李云天治理得井井有条,那些沿海地区的百姓更是不在话下。

    尤为重要的是,宣德帝从交趾的海外贸易上看到了与海外国家通商的重要性,再加上李云天提出经营琼州岛和小琉球岛以消除倭寇在海上根基的建议,使得宣德帝有逐步放开海禁的想法,他相信老成持重的李云天能办好这件事情。

    因此,李云天借着扩建京城和平定倭寇的由头,成功从京城纷繁复杂的政局中抽身而出,一心一意地经营着讲武堂的地盘和产业,反正讲武堂的利益与朝堂上各方势力的利益也没有冲突。

    按照宣德九年制定的计划,李云天将在宣德十年前往东南沿海率水师清剿倭寇盘踞的琼州岛和小琉球岛,只要将这两个地方拿下的话倭寇在海上就没有了落脚之地。

    三月下旬,就在李云天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南下事宜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让他进宫见驾。

    李云天接旨后不敢怠慢,连忙乘坐马车急匆匆赶去了紫禁城。

    由于正统帝年幼朝中的文武大臣本想请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以皇祖母的身份代正统帝行使皇权,毕竟皇权掌握在天子手里,杨士奇和张辅等辅政大臣虽然权力显赫但终究只是辅佐正统帝的臣子,在国家政权事务上无法越俎代庖,需要太皇太后来定夺。

    不过,太皇太后以明太祖的祖制为由拒绝了垂帘听政,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对朝中的事务放任不理,正统帝现在无法亲征她岂会将朝中的大权交给朝中的大臣?

    可太皇太后再厉害也只不过是一名女子,对政务上的事情并不精通,因此她就效仿了宣德帝,重用了被宣德帝所扶持起来的司礼监,将辅政大臣们所上报的奏章交由司礼监的太监们审核,然后将结果上报给太皇太后,用司礼监来牵制那些辅政大臣。

    由此一来,原本陷入困境的司礼监在宣德帝驾崩后迎来了新的曙光,有了新的靠山。

    然而,与先前宣德帝时期不同的是,因为宣德帝把一些权力下放给了辅政大臣,所以辅政大臣上报给太皇太后的都是朝廷的大事,其余的日常事务可以由辅政大臣议决,这样一来司礼监的权力也相应被削减,使得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与辅政大臣相抗衡。

    宣德帝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正统帝登基后内廷和辅政大臣们争权,那样的话大明的政局将会被搅得鸡犬不宁,为了使得那些辅政大臣能安心处理政务宣德帝故意限制了内廷,以免与辅政大臣冲突。

    很显然,宣德帝驾崩后太皇太后肯定会肩负起维护皇权的重任,由于大明的外戚被禁止从政,那么能被太皇太后相信和依仗的人也只有内廷了,宣德帝可不想在正统帝亲政前内廷仗着太皇太后与辅政大臣们相抗衡,那样局势将不堪设想。

    其实,大明的内廷之所以会崛起,成为古代封建社会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与明太祖限制皇族和外戚从政密切相关,由此一来皇帝用来制衡朝臣的只有内廷了。

    慈宁宫。

    虽然慈宁宫是太后的寝宫,按照常理已经是太皇太后的张氏要搬离慈宁宫,不过由于正统帝年幼没有立皇后,所以已经升为太后的孙氏依旧住在坤宁宫,并没有搬来慈宁宫,张氏自然也就不用换寝宫。

    况且,张氏现在是后宫之主,即便是孙氏也不敢让她离开慈宁宫。

    “臣李云天叩见太皇太后。”慈宁宫里,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躬身立在张氏的身旁,李云天见到金英后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动声色地给张氏下跪行礼。

    “忠武王平身。”张氏微微一笑,招呼一旁的内侍给李云天搬来了一张椅子。

    “忠武王,你看看这两道奏章。”等李云天落座后,张氏让内侍把两道奏章交给了李云天。

    李云天向张氏一躬身后打开那两道奏章仔细查阅起来,这两道奏章是辅政大臣联名所奏,一是罢各省省城的镇守太监,二是设立由文官担任的南京参赞,派遣文武大臣担任江西、河南、湖广和山东四省镇守。

    望着手上的这两道奏章,李云天的心中不由得苦笑了一声,看来朝中的文武大臣对内廷已经相当不满,故而正统帝登基没多久就上了这两道奏章来消弱内廷的权力。

    大明十三布政使司,也就是十三省,自洪熙元年宣德帝登基后始以安民为由在各省省城设立镇守中官,后来逐渐升为镇守太监。

    根据宣德三年宣德帝所制定的定制,各省省城的镇守中官拥有以下职权:监督文武官吏,调遣卫所官军镇压人民反抗、弹压土豪大户、缉捕在逃人犯,应地方治安的需要而向中央建议增削行政、军事设置,协调本省文武官员及司、府、县机构的公务,招抚流失人口等。

    由此可见,各省省城的镇守太监的职权极大,上可向宣德帝启奏,下可威压地方三司,已与巡抚的职能无异,是内廷在外的最大势力。

    这使得地方三司与朝堂上的文武大臣对此颇为不满,可谓怨声载道但又无可奈何,谁让他们给了年轻的宣德帝太大的压力,使得宣德帝不得不想办法制衡他们。

    如今,朝中的文臣集团和勋贵集团终于抓到了机会,趁着正统帝登基之际向内廷发动了致命一击,想要裁撤十三省省城的镇守太监。

    辅政大臣们裁撤十三省省城镇守太监的理由很充分:“前遣内官张达等彼处镇守,特为抚安军民,提防贼寇。近军民皆已宁帖,今取达等回京,其原岁随从之人俱发还各卫所著役。凡所辖地方,一应军民人等,尤宜加意抚缓,勿致军卫有司扰害。遇有草寇生发,随即调官军剿捕,勿遗民患。”

    当然了,辅政大臣们的用意很明确,那就是赶走是省城的镇守太监,将权力收归各省三司,以免内廷插手地方军政事务。

    辅政大臣们在商议此事的时候曾经想要通知李云天前来,毕竟这是大明的重大政务,不过被周征以李云天近来忙于筹备平定倭患事宜为由阻止。

    周征这样做并不是担心李云天因为这件事情分心,而是不想李云天掺和进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与内廷无休止的争斗,除去李云天与内廷的关系不错外,朝廷里需要李云天来缓和文武百官与内廷之间的紧张关系。

    金英暗地里观察着李云天的神色,眉目间流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他可以肯定裁撤驻十三省省城镇守太监只是那些辅政大臣对付内廷的第一步,以后肯定还会想法设法地消弱内廷,面对联合起来的文臣集团和勋贵集团内廷并没有什么好办法,只有依仗太皇太后。

    可如果李云天能帮内廷一把的话那么内廷所承受的压力将大减,与朝中的文武大臣不同,李云天与内廷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友善,在内廷和文臣集团、勋贵集团的争斗中始终保持中立,是金英所能期盼的最大同时也是唯一的外部助力。

第859章 化解事态

    在李云天看来,辅政大臣所上报的这两道奏章其实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打击内廷,趁机扩张文臣集团和勋贵集团的势力。∷四∷五∷中∷文↗,

    虽然李云天并不知道文臣集团和勋贵集团之间达成了什么秘密交易,竟然使得勋贵集团支持由文官来担任南京参赞,但显而易见文臣集团以后肯定会在别的方面给勋贵集团支持。

    不得不承认,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一旦联合起来的话使得内廷毫无招架之力,这种百官和睦的一幕看上去非常美好,但无形中已经触犯了太皇太后最大的忌讳:倘若文武官员合力对抗皇权,那么皇权将被其牢牢地压制住,这很显然不是太皇太后所希望看见的事情。

    李云天知道太皇太后对这两道奏章非常不满,否则也不会急匆匆把他紧急传进宫里,太皇太后现在的目的很简单,她需要朝中的局势维持一个平衡,并不希望内廷被文臣集团和勋贵集团压制。

    依照目前的状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内廷可谓是皇权的代言人,代表了皇家的利益,内廷受到压制就犹如皇权受损。

    “禀太皇太后,依臣之见,这两道奏章既然已经得到了辅政大臣的一致赞同,那么臣猜测一定有其道理。”

    翻阅完两道奏章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后抬头望向了张氏,有条不紊地说道,“自先帝下派巡抚后,各布政使司镇守太监与巡抚职责出现重复,地方三司凡事要向镇守太监和巡抚禀告,一旦有镇守太监与巡抚意见相左将不利于地方政务,故而臣支持裁撤十三布政使司镇守太监。”

    此言一出,金英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如果李云天支持那些辅政大臣的话,那么内廷以后的日子将更苦。

    张氏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近来各省因为镇守太监与巡抚意见相左而使得地方三司无所适从的事件屡有发生,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长此以往不利于地方事务的推行。

    在这种情形下,张氏无疑也要选择支持巡抚而裁撤镇守太监,毕竟那些巡抚是科班出身,不仅善于理政而且与地方官员的关系也更为融洽,更善于治理地方。

    只不过……张氏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并不希望内廷被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压制,那样的话皇权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支撑力量。

    “臣以为,可罢十三布政司镇守太监,然南京守备太监、镇守诸边太监,及粮、漕、盐、税等处监管中官、太监职责重大应予以明确,一并下诏告知天下。”李云天敏锐地注意到了张氏蹙起了眉头,随后语峰一转沉声说道。

    金英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脸色随之缓和了下来,他知道十三布政使司镇守太监绝难保住,故而能保住内廷其他在外的职务已经心满意足,看来李云天并没有针对内廷的意思。

    “如此甚好。”张氏也对李云天的这个提议非常满意,微微颔首后答应下来,如此一来内廷可就站稳了脚步。

    “太皇太后,南京守备是武职,一旦南京有变无法调动城内文官,故臣认为可设南京参赞参与机务,辅佐南京守备。”

    见张氏满意自己的建议,李云天于是谈到了第二道奏章,“近来江西、河南、湖广和山东等地出现灾荒,其地域广阔、事务复杂,臣以为可设镇守以协调相关事宜。”

    虽然李云天只是简单地陈诉了一个事实,但张氏却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设立南京参赞与南京守备及南京守备太监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以确保南京政局稳定,同时也使得文臣、勋贵和宦官在南京城谁也无法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而江西、河南、湖广和山东等地的灾荒日益严重,为了解决这些灾荒设立守备也是顺应时事而已,如果张氏觉得守备一职权力过重,那么可以在灾荒结束后收回这个职务。

    处理完了两道奏章后,张氏询问了李云天平定倭寇的准备事宜,心情明显变得愉快,李云天一一作出了回答。

    为了支持李云天剿灭倭寇,张氏特意下令从皇家的内库中拨银两百万两,用于小琉球岛和琼州岛百姓的安置,李云天准备往这两个岛大举迁民。

    “忠武王,哀家听闻你想在京畿地区推广新式学堂,凡适龄学童皆可进入学堂读书并提供食宿,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谈笑中,张氏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为了将来能培养更多的专业人才,李云天准备在北直隶各县开设新式学堂,提供免费食宿给前来读书的适龄学童,直至其修完相应的学业。

    在现阶段,新式学堂只是李云天的一个设想,通过周雨婷和朱玉馨向太皇太后透露了口风,想要听听太皇太后的意见,虽然办学看起来是一件好事但李云天要是在北直隶各县推广的话容易遭受猜忌,招人非议,故而不得不慎重对待。

    李云天知道朝廷肯定不会拿这笔钱出来,原因很简单,大明有两京十四省,朝廷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况且户部也没有多余的经费,因此新式学堂的花销将由讲武堂提供,这样一来也就解决了办理新式学堂的最大困难。

    “禀太皇太后,臣觉得大明要想屹立于天下之巅,需要大量的能工巧匠赖以支撑,以确保对诸国的军事压制。”

    李云天闻言向张氏一躬身,郑重其事地说道,“故而臣决意给大明培养未来的工匠之才,用以推动大明制造业和农业等领域的发展。另,大明的官职有限而读书人数以万计,很多终生无法获取功名进而为国效力,臣觉得应该给他们另外一条路,使他们也能为大明贡献一份力量,不至于蹉跎一生。”

    其实,李云天本想说“科技人才”,但为了要让张氏能更好的理解,故而用“能工巧匠”来代替。

    “不知这些人的身份如何界定,是官还是民?”张氏觉得李云天言之有理,点了一下头后问道。

    大明每届科举所考出来的进士不仅年龄偏大,而且很多进士都只会死读书,满口的礼义廉耻和仁义道德,至于理政能力则欠缺。

    如果搁在以往,太皇太后并不会觉得大明的科举有何不妥,科举不仅使得天下读书人为朝廷效力,也给了那些读书人一个期盼使得他们不至于闲极无聊而生事。

    可现在的情形则不同,李云天在宣德帝登基后就开始提醒朝廷要小心海外诸国在未来的侵扰,那些国家并没有孔孟之道,秉持弱肉强食的法则,故而战火不断,时常爆发侵略战争。

    本来朝廷里的文武官员对李云天所言嗤之以鼻,认为李云天是夸大其词,大明地域万里,使得万国来朝,还会怕那些海外蛮邦不成?

    不过,李云天耐着性子从《明新报》的自由落体试验开始,在潜移默化中逐渐改变了朝中大臣轻视海外诸国的念头,让那些大臣们了解到海外诸国所尊奉的“自然科学”的可怕。

    尤其是佛朗机炮和火绳枪在战场上的出现,它们的巨大威力给朝臣们带来了无比的心理震撼,谁也想不到李云天根据海外诸国的研究所制造的佛朗机炮和火绳枪竟然会带来如此巨大的杀伤,简直无法想象。

    宣德帝和张氏等皇族更是深为震撼,要是有朝一日那些西夷人乘坐着海船携带如此犀利的火器来侵扰大明,大明用何物去抵挡?

    故而张氏对李云天开办新式学堂持支持态度,这样一来大明就可以保持对那些西夷人的军事压制。

    可张氏心中有一个顾虑,李云天提出兴建新式学堂的话,那么以后从那些学堂里出来的人岂不是要以李云天马首是瞻,这样一来将使得李云天的势力更加强大,迟早会尾大不掉。

    况且,要是让李云天掌握了制造那些凶狠火器的工坊,以后大明的江山社稷都会受到潜在的威胁,张氏不得不为日后的皇权考虑。

    “禀太皇太后,那些从新式学堂出来的人非官非民,而是我大明朝廷的雇工,受大明相关衙门管辖并享受相应的俸禄。”

    李云天知道张氏在担心什么,因此早就想好了对策向张氏侃侃而谈道,“依臣看来,大明可以组建相应的衙门来管理那些新式学堂,以后那些学员将来所涉及的产业也需要相应的衙门来管理,有些产业事关机密需要牢牢掌控在朝廷的手里。”

    “忠武王,你觉得该如何组建新衙门?”张氏明白李云天口中“雇工”的意思,闻言饶有兴致地问道,向看看李云天如何安排。

    讲武堂下属产业里的人员就是这种“雇工”,既不是官员也不是普通百姓,其编制隶属于讲武堂,相当于人们所熟悉的衙门里的吏员。

    而与吏员不同的是,讲武堂下属产业的员工只从事相应的工业和商业事务无法干涉政务。

    说白了,李云天的意思就是想要组建隶属于国家的国有企业,来协调发展大明的经济和科技等事宜。

    “皇家司务院!”李云天向太皇太后一躬身,一本正经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觉得这些产业应该属于皇上,因此斗胆加上了‘皇家’二字,还望太皇太后恕臣不敬之罪。”

第860章 皇族子弟

    “皇家司务院?”

    听了李云天的构想后张氏的双目禁不住闪过一道诧异的神色,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以“皇家”命名的衙门,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口中连声赞许道,“好,这个名字既大气又贴切,实为不二人选。△¢四△¢五△¢中△¢文↖,”

    张氏之所以对“皇家司务院”赞不绝口正是因为“皇家”二字,她最为担心的事情就是李云天假借新式学堂之名暗中扩张实力,而“皇家”两字已经明确表明李云天无心执掌新式学堂,而将其交给正统帝处置,这样无疑就打消了她的顾虑。

    不仅如此,等到将来与新式学堂有关的产业建立起来后,将归在正统帝的名下,这样一来就增强了皇权,这正是张氏所希望的事情。

    金英闻言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皇家的产业向来归内廷管辖,内廷的实力将为此得以增强。

    可很快金英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他觉得李云天并不是要把那些产业交给内廷,否则也没那么麻烦新成立一个衙门。

    “太皇太后,据臣所知各地皇族的人口数自永乐朝以来已经翻倍,朝廷每年为此支出大量的资帑,假以时日人口数还将翻倍,朝廷将为此支付一笔巨大的开销,长此以往对我大明不利。”

    见张氏对自己给新衙门所取的名字十分满意,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后说道,“虽太祖皇帝爱惜皇族子弟令其享受朝廷供养,衣食无忧,但臣以为皇族子弟乃天潢贵胄,理应身先士卒为皇上分忧,从长远来看应让皇族子弟参与军政事务为大明效力。”

    “另,臣觉得朝廷对各地皇族的供养应有一个限额,据臣所知,有的王爷子嗣超过了百人,子嗣数十人者比比皆是,单从后裔人数上来说已经超过了皇上。”

    说着,李云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的神色,“臣并不是想要非议皇族事务,可臣身为右副都御史有些话不得不说,各地皇族子弟因为有朝廷的俸禄故而生活安逸,不仅无法在大明遇到危难之时出力,对地方上也颇多滋扰。”

    张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她并不是不满李云天的谏言,而是知道李云天所言已经给那些地方皇族留足了面子,用纸醉金迷和惹是生非来形容各地的皇族更为贴切,在舒适安逸的生活环境下皇族子弟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生活可谓糜烂不堪。

    朝廷其实已经感受到了各地皇族子弟人口数快速增长所带来的压力,那些皇族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喝玩乐外别无其他,故而妻妾成群,繁衍能力惊人。

    由于明太祖禁止皇族子弟从政,因此皇族子弟的衣食住行皆由朝廷供给,这使得各地皇族没有了后顾之忧,自然紧锣密鼓地繁衍后代,反正有朝廷的俸禄养着何不多生几个儿子,美其名为给皇家“开枝散叶”。

    朝廷对此也很为难,总不能禁止那些皇族子弟生育吧,故而唯有按照朝廷的定制给那些皇族后裔俸禄。

    说起来,由于有的皇族子弟后裔太多,其诸子间竟互不相识,也算是一桩奇闻了。

    “太皇太后,太祖皇帝立国之初定下了‘藩屏中央’的国策,臣以为此乃太祖的先见之明,大明危难之时唯有皇族子弟最为忠心。”

    见张氏陷入了沉默,李云天知道她认同自己所说之言,于是趁热打铁,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不过,依臣看来,‘藩屏中央’并不是重用藩王,而是培养皇族子弟的精英,使得其参与大明的军政事务。”

    “太皇太后,据臣所知,西夷的皇族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通常只有数个子嗣,虽然人数少但能力卓越,通常在朝廷中担任要职,与朝中贵族和诸臣共掌朝事,使得皇权异常牢固。”

    随后,李云天给张氏以西夷诸国的皇族为例进行了说明,“西夷皇族子弟虽然身份尊贵,但在仕途上却没有多少特权,自幼与贵族子弟一同接受教育,通过考核后才能在朝中获取官职,那些贪图享乐的皇族子弟很难获取官职,而没有官职也就没有朝廷的俸禄,完全靠其父辈家中供养。”

    “哦?”张氏有些意外地望向了李云天,在她看来那些皇族子弟乃天潢贵胄,朝廷给其俸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给皇族开枝散叶也非常重要,像西夷皇族只有数个子嗣而且其子嗣没有朝廷俸禄,这简直就不可想象。

    “太皇太后,依臣之见,朝廷既然已经分封藩王并给予相应赏赐,那么藩王子嗣自然由其自行供养,岂可由朝廷来负担,进而致使地方皇族子嗣繁多,良莠不齐,对大明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云天向张氏一躬身,郑重其事地说道,“太皇太后,兵法有云,兵贵精而不贵多,大明地方皇族子弟近年来已达数千之巨,倘若照此速度很快就会突破万人,如朝廷悉数予以俸禄将无力承担如此巨额资金,恐怕也违背了太祖皇帝的初衷。“

    “故而,臣认为应让皇族子弟从从政,并进入皇家司务院经营皇家产业。”

    在张氏的注视下,李云天躬着身子向张氏说出了自己的建议,“在臣看来,皇族子弟虽是天潢贵胄但也是天子的子民,故而他们应当给朝廷效力。另,臣斗胆建议削减皇族子弟在地方上的特权,并减等袭爵,使得其居安思危,切实做到‘藩屏中央’。

    “此事牵涉甚广,太过重大,哀家一时间也无法定做。”张氏闻言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下后向李云天说道,显得有些犹豫,毕竟这将涉及到大明各地皇族的利益。

    “太皇太后,有一句话说的好,遇事不破则不立,依臣看来可交由辅政大臣们去商议由地方藩王自行供养其子嗣一事,然后皇上可下恩旨准许其从政,并进入皇家司务院。”

    李云天知道这件事情不好做,不过有些事情必须要改变,否则长此以往将给大明造成极大的麻烦,那些骄奢淫逸、飞扬跋扈的皇族子弟是该到了调教的时候,故而郑重其事地望着张氏说道,“太皇太后,皇上需要能分忧的皇族子弟,不需要沉迷享乐的皇族子弟,望太皇太后三思。”

    “忠武王,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实行?”张氏再度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李云天关于“藩屏中央”的解释确实很有道理,是一种巩固皇权的有效措施,可以使得那些懒散淫逸皇族子弟振作起来为国效力。

    尤为重要的是,李云天不仅巩固了皇权,而且还采取减等袭爵和消减特权的方式消弱了地方皇族对皇权的威胁,使得地方皇族更加依赖皇上,可谓一举两得。

    况且,李云天让辅政大臣们出面收回朝廷对地方皇族的俸禄,而正统帝再对那些地方皇族降下恩旨,如此一来那些地方皇族即便要恨也是恨辅政大臣,对正统帝唯有感恩戴德。

    这件事情说起来挺简单,可要真正去实施的话就非常不容易,里面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太皇太后自然要问李云天行事的方法。

    “禀太皇太后,臣近日在都察院看到多封地方官吏举报皇族子弟违法乱纪事宜,觉得可让监察御史前往一查,待掌握真凭实据后再交由辅政大臣们商议。”李云天既然提出了针对皇族的建议,那么自然有解决之法,有条不紊地向张氏答道。

    “忠武王,此事哀家就交给你了,如能顺利办成将造福大明江山社稷。”张氏闻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她现在深刻感受李云天为何深受宣德帝的信赖,相对于别的只会提出问题让宣德帝解决的臣子,李云天在提出问题的时候已经找到了稳妥的解决办法。

    “臣谨遵懿旨,一定竭力而为。”李云天闻言连忙起身,向张氏躬身说道。

    “忠武王请留步。”离开慈宁宫后,李云天低头边走边想着如何布置对付地方皇族子弟事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

    “金总管。”李云天听到声音后知道是谁,停下脚步后笑着转身向快步赶过来的金英说道。

    “王爷,今日之事多谢王爷施以援手,杂家记在心里了,以后如果有用到杂家的地方王爷尽快开口。”金英来到李云天身旁一躬身,低声道谢,李云天先前在太皇太后面前支持保留除十三布政使司镇守太监以外的镇守中官和镇守太监,这份人情金英以后肯定要还。

    “金总管言重了,大家都是给皇上效力,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云天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丝毫也没有居功的意思,这使得金英不由得对他好感大增,所谓患难见真情,现在内廷所处局势困顿李云天此事加以援助无异于雪中送炭。

    “后会有期。”金英并没有跟李云天多聊,随后向李云天一拱手,领着身后的内侍急匆匆离开了,免得与李云天过多接触后召来非议。

    李云天自然清楚其中的道理,不动声色地快步向宫门行去,由于临近南下平定倭寇因此现在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忙得可谓不亦乐乎。

第862章 赐婚皇族

    四月初,李云天起身离开京城,乘官船顺大运河南下,前往南直隶与水师汇合,准备拉开清剿倭寇的大幕。

    李云天原本想乘坐停靠在天津港的三桅战船前往南直隶,不过此次南下剿灭倭寇是一次绝密的军事行动,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他到南直隶是打着巡察江南的旗号,故而自然要按照惯例走运河。

    沿途州府的官员闻讯后立刻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相关的接待事宜,生怕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由于明太祖禁止皇族子弟从政,因此自从大明立国以来除了建文帝的父亲朱标当年以太子的身份巡抚过地方外,朝廷还没有派王爷巡察过地方的军政事务。

    虽然李云天这次去南直隶是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名义,但他毕竟是大明第一个活着进封为忠武王的异姓王,在朝廷地位显赫,因此那些州府的官员岂敢懈怠。

    对于地方上的这些迎来送往的礼节李云天虽然不赞同,认为既浪费了当地的资帑又耽误了地方衙门的事务,但他实在是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是官场上由来已久的风气他也不好独善其身,唯有入乡随俗任由那些人折腾。

    不过,李云天现在已经贵为大明的郡王并非外人轻易就能见到,再加上此次外出的差事是巡察江南故而不宜与沿途地方州府过多接触,以免有干涉地方事务的嫌疑。

    因此李云天并没有下船去见那些老早就守在码头上恭迎的官员,而是派了此次巡察的副手――都察院左副佥御史谢沐恩代他前去应酬。

    谢沐恩原本是广西的一名知府,永乐十年壬辰科二甲进士,正统帝登基后被辅政大臣们调来接任因病致仕的原左副佥御史一职。

    说起来,谢沐恩能获得此职要多亏了李云天,内阁和六部为了左副佥御史一职吵得是不可开交,后来李云天从中调和推荐了谢沐恩,进而使得谢沐恩从广西偏远之地的知府一跃成为了大明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

    李云天并不是无缘无故推荐谢沐恩,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去过西南,但身为广西、交趾总督他对广西和交趾的官员非常熟悉,谢沐恩无疑是知府一级官员中的佼佼者,能力卓越,这几年将地方上治理得井井有条。

    谢沐恩的履历非常好,金榜提名后进入都察院当过五六年的监察御史,然后调到户部又赶了六七年,跟着就外放广西为官。

    按理说像谢沐恩这种履历的官员最容易升迁,不过他的仕途并不顺利,由于他投靠的靠山因为触怒了永乐帝被贬,进而被朝中敌对派系攻讦,这才不得不到广西这种偏远的蛮荒之地为官。

    谢沐恩之所以能当上知府也与李云天有关,李云天当年到了广西后裁撤了一批官员,又上奏朝廷调离和惩戒的一批官员,郁郁不得志多年的谢沐恩这才得以上位,进而在广西知府的位置上干的风生水起。

    如果严格界定的话,谢沐恩在朝堂上应该算是六部一派的官员,六部堂官自然不会反对,而李云天被视为内阁阵营的人,他提出的人选内阁阁员们也不会驳回去。

    再者说了,内阁和六部谁也也没有更合适的官员来做左佥都御史的位子,这个位子既需要出身也需要履历,还要得到内阁和六部的认可,故而谢沐恩这次可谓捡了一个大便宜。

    值得一提的是,朝堂上的文官已经产生了一个新的派系,这个派系与广西的官员有关,因为李云天总督广西和交趾的事务,交趾的官员虽然来自讲武堂,但广西官员尤其是中高级官员还是来自内阁和六部,不过他们近些年来受到了李云天很大的影响。

    因此,广西的这些官员既属于内阁和六部这个大阵营,同时又与讲武堂走得非常近,毕竟能来广西做官的差不多都是官场上的失意人,相比于内阁和六部他们更加认同李云天所创立的讲武堂。

    对于内阁和六部来说,拉拢广西的那些官员就显得非常重要,毕竟那些官员不是出身于讲武堂,与讲武堂出身的官员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人事关系隶属于吏部而不是讲武堂。

    谢沐恩已近知天命之年,万万没有想到还能有幸担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这样显赫的职务,心中对有知遇之恩的李云天万分感激。

    原本谢沐恩进京后想要率先拜访李云天,但被李云天派人阻止,先去了礼部尚书胡滢的府上拜见,然后又去了吏部尚书郭琎、礼部尚书刘中敷、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等六部堂官,再怎么说他已经是京官,该拜的码头必须拜到。

    由于宣德帝的口谕,张太后让越王回封地思过,越王在太和殿向张太后逼宫的事情非常低调地得以解决,用波澜不惊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

    吏部尚书郭琎和礼部尚书刘中敷有惊无险地逃过了这次事件,毕竟正统帝刚刚登基实在不宜大动干戈。

    虽然郭琎和刘中敷得以从中脱身,但在气势上已经完全被当时坚定支持正统帝的胡滢所压制,心有不甘地交出了六部文官领导者的地位。

    李云天这次下江南,除了谢沐恩等随行的官方人员外,还有她的两位夫人即雷婷和娜莎,以及山口惠子。

    雷婷可谓是李云天的秘书官,自然要跟在李云天的身边,而娜莎则是要回交趾,协助李云天清剿南洋水道上的海盗。

    至于山口惠子,她这次要趁着李云天大力清剿倭寇的时机返回日本,去完成她心中的复仇大业。

    陈凝凝、柳雯晴和郑婉柔在鲁天行被关进诏狱后相继回到京城与李云天团聚,由于三人事务繁忙,故而只待了半个月就不得不离去。

    为了吸取这次越王逼宫事件的教训,娜莎这次回交趾特意把李云天的一些儿女带了过去,以免一旦京城出事所有人都被困在京城成为人质。

    李云天其实并不同意这样做,但包括周雨婷在内都支持这一做法,故而也就只好点头答应下来,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们被未来的敌人一网打尽。

    不过,周雨婷的两个儿子,也就是忠武王府的世子李安邦和镇国将军李安宇必须要留在京城,两人可是忠武王府的合法继承人,也是忠武王府未来权力的象征,故而自然要留在京城伴驾,否则难免会被外界认为李云天有二心。

    自从李云天得以成为忠武王后,其子女也随之得以封爵,除了李安邦是郡王府世子外,其余诸子皆被封为镇国将军,女儿们则被封为县主。

    这令周雨婷心中不由得有几分感慨,想当年她可是承蒙永乐帝的恩旨才成为英睿县主,而现在女儿们却都得以进封为县主,实在令她没有想到,恍如梦中一般。

    一路上,李云天悉心教导着那些跟随娜莎前去交趾的儿女们,他平时实在太忙根本就没有时间陪他们,这次正好趁机来弥补这个遗憾。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李云天成为忠武王后,前来府上想要与李云天结为亲家定下娃娃亲的人越来越多,既有皇族贵戚也有文武大员,还有财大气粗的商贾。

    对于那些前来提亲者,李云天让周雨婷一一婉拒,以相等儿女们年龄大点后再考虑这件事情。

    虽然外界对此纷纷以为李云天是太过沉稳,不想让太皇太后误解他在暗中拉拢朝中权贵,可实际上周雨婷很清楚他这样做是不想拿儿女们的幸福当做权力交易的筹码。

    然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云天既然在朝堂上身居高位,那么与各方权贵联姻就是一个必然。

    就在李云天启程南下的前一天,太皇太后下了一道懿旨,将孙太后的次女、正统帝的亲姐姐永德公主赐婚给李安邦,待日后两人成人后完婚。

    此道懿旨一出立刻轰动了京城上下,谁都知道大明自立国后就在洪武皇帝的祖制下大力限制皇族和外戚,这使得皇家的女儿纷纷下嫁平民以及小官,皇家的子弟也取平民或者小官家庭出身的女子为妻。

    太皇太后的这道懿旨无疑打破了明太祖的祖制,这意味着她对皇族和外戚的观点已经在李云天的影响下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由先前的压制改为了扶持。

    正如李云天所说的那样,倘若大明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最值得大明天子信赖的还是皇族和外戚。

    不可否则朝堂上的文武官员中也有忠贞之人,可真能舍弃了姓命追随大明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要不然永乐帝登基后不会有那么多建文旧臣成为其臣子。

    而在两百年后的南明时代,与清军作战的不少都是皇族子弟,毕竟对他们来说大明不仅仅是国,更是一个家。

    张氏太皇太后的这道赐婚的懿旨不仅使得李云天的声威得以进一步提升,而且也改变了大明皇族从明太祖以来的婚姻旧制,使得皇族逐渐与大明的权贵通婚,改变了大明朝政的格局,使得皇族外戚登上了大明的权势舞台,成为了大明朝堂上文官集团、勋贵集团和内廷之外的第三方势力。

    这正是李云天所希望看见的一幕,皇族外戚的崛起既制衡了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同时也使得皇帝在用人方面有了更多的选择,进而间接消弱了内廷的势力,可谓一举两得。

    虽然李云天承认司礼监能有效地分担了皇上的公务,但从长远来看如果给宦官太大的权力的话必将遗祸无穷。

    这也是清朝汲取了明朝的教训对宦官大力打压的原因,即便是慈禧太后的宠宦安德海也被山东巡抚以“擅离京城、违背祖制”为名砍了脑袋,至于权倾一时的李莲英也只不过是慈禧太后的一个奴才,虽有很大权限但只是一个特例,并没有提升宦官在清朝的地位。

    当船队进入江南地界后,李云天很快就得到了一个坏消息,一大股倭寇忽然之间毫无预兆地就偷袭了宁波市舶司,抢走和焚烧了码头仓库里的大量货物,损失惨重。

第863章 难释旧怨

    宁波市舶司是专为日本朝贡而设,除了接待日本国的贡使外,其重要的职责就是管理相关的海外贸易事务:

    根据舶商的申请,发给出海贸易的证明(公验﹑公凭);

    对准许出海的船舶进行检查,察看有无挟带金、银、铜钱、军器、马匹和人口等违禁之物;

    船舶回港途中派人前去封堵(封存货物),押送回港,抵岸后差官将全部货物监搬入库,并对全体船员进行搜检,以防私自夹带舶货;

    将舶货抽分,细色(珍贵品)十取一,粗色(一般商品)十五取一,后改为细货十取二,粗货十五取二,另征收舶税,三十取一,然后发还舶商自行出售。

    由于大明与日本之间的朝贡相隔时间较久,通常要五年或者十年才会朝贡一次,故而宁波市舶司平日的事务并不繁忙。

    不过,随着交趾海外贸易的顺利进行宁波市舶司逐渐变得忙碌了起来,码头上的货仓里堆满了用来与南洋诸国交易的货物。

    很显然,要是把那些交易货物从陆路运往交趾再出海的话,单单陆上运输就是一个大麻烦,故而李云天就以宁波市舶司、福州市舶司和广州市舶司为跳板,将相关的贸易手续在这三个市舶司办理完毕,然后乘船赶到交趾的市舶司集合,再一起出海与南洋诸国贸易。

    与交趾的市舶司相比,宁波市舶司、福州市舶司和广州市舶司里其实有两套运行的体系,一套就是原来的官员体系,另外一套是李云天派过去专门管理海外贸易事务的官员,这些官员不干涉地方和市舶司的正常事务,仅仅对所属的海外贸易事务负责。

    为了取得地方衙门的支持,李云天将贸易利润的百分之三上交给市舶司所在的衙门,再加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就业机会,使得浙江布政使司、福建布政使司和广东布政使司对此是异常重视,特意派员前去坐镇协调与海外贸易有关的各项事宜。

    得知宁波市舶司受到倭寇袭击后,李云天先是微微错愕,随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市舶司所在地通常都会驻扎一个卫的兵力,谁也想不到倭寇竟然有如此大的胆子,胆敢明目张胆地强抢宁波市舶司码头仓库上用来进行海外交易的货物,而以当地卫所士兵的战斗力很难与那些倭寇相抗衡。

    虽然感到有些惊讶,但李云天并不担心此事会影响到交趾的海外贸易,现在距离交货还有数月时间,陈凝凝和郑婉柔一定会把损失的货物补齐。

    唯一令李云天感到兴趣是主导这次袭击宁波市舶司的是海上的大倭寇还是日本的大名,从他获得的消息来看此次发动袭击的倭寇有数千人之众,而且行动有序,分工明确,动作迅速,绝对不是那些乌合之众可以完成的。

    当船队抵达扬州时,扬州知府陈文行率领扬州各衙门官员前来迎接,陈文是永乐年间的进士,后来进入六科成为了永乐帝身边的近臣,担任户科给事中多年,后来外放江南为官,去年得以调任扬州知府,与内阁关系密切。

    李云天曾经与陈文行在京城公事过一年,当时李云天只不过一个初进都察院的毛头小子,而陈文行则在六科有了深厚的资历,两人由于同为科道言官,故而也打过交道,只不过都是公事而已没有多少私交。

    陈文行对李云天非常热情,除了李云天身份尊贵外还因为李云天被视为内阁阵营的一员,他自然要悉心接待。

    谈笑间,李云天无意中注意到了混杂在人群后面一个身穿正五品服饰的男子,显得畏畏缩缩,像是故意在躲避他。

    见此情形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不动声色地与陈文行等人谈笑风生地离开码头前往城里的酒楼参加接风宴。

    近些年来,这是李云天第二次到扬州执行公务,他的到来使得扬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紧张了起来。

    宣德六年李云天前来巡查两淮盐道,结果将两淮盐道上上小小给一锅端了,时至今日仍让人记忆犹新。

    如今李云天再度前来扬州,而且打着巡察江南的旗号,这不得不使得扬州的官员们提心吊胆,忐忑不安,扬州可是大明最为繁华之地藏污纳垢自然不可避免,要是李云天彻查的话很多人都会受到牵连。

    不仅扬州的官员,包括南直隶、浙江、福建、湖广、江西乃至广东等南方诸省的官场,都因为李云天的到来而弥漫起了一丝紧张的气息。

    原因无他,李云天此次所执行的公务非常奇怪,江南只是一个泛指,并不是一个确切的地方,这意味着李云天可以在南直隶、浙江等南方诸省行使巡察大权,小事立决大事奏禀,职权类似于巡抚,只不过是管辖数省的大号知府,这对江南诸省官员来说可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天知道李云天这次又会整出什么大动静来。

    其实,朝廷之所以会这样做既是一个迷惑倭寇的幌子,同时也是使得李云天拥有调动南方诸省物资和兵力的权力,以全力应对为祸沿海的倭寇,要想根除倭患可并不容易。

    为了在接风宴上助酒兴,陈天行特意把新一届的江南花魁请来给李云天献艺,其身材婀娜,容貌靓丽,可谓色艺兼备,望向李云天的目光柔情似水,眼波流转处有一种勾人心神的妩媚。

    对于那名江南花魁的柔情攻势李云天一笑了之,与陈天行等人谈笑风生,并没有想要一亲芳泽的意思,这使得那名江南花魁异常失落。

    曾经江南花魁出身的绿萼已经成为了天下红尘女子的楷模,不仅成功嫁给了李云天为妾,而且因为被张氏太皇太后给予了诰命故而在李云天进封为忠武王后一跃成为了忠武王府的庶妃。

    王爵与公侯伯爵不同,妻子与那些重要的妾都会被朝廷封为妃,从高到低依次为正妃、侧妃和庶妃。

    其中,正妃也就是人们常称的王府王妃,总掌王府的后宅,其在王府的身份与宫中的皇后无异。

    侧妃通常出身权宦世家或者书香门第,而庶妃则是出身平民或者低级官吏,能成为侧妃和庶妃的皆为身世清白的良妾,那些出身低贱的妾无法获封为妃。

    例如红鸾,出身江南青楼,被视为贱籍,按照常理朝廷不会封其为忠武王府的庶妃,可是她有张氏太皇太后的诰封,那身份自然就不一样,进而得以恩封为庶妃。

    与红鸾一样情形的还有同样出身贱籍的柳真,也同样被封为了忠武王府的庶妃。

    在李云天的几位夫人里,得以封为侧妃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瑞祥郡主朱玉馨,另外一个就是德欣郡主诺敏,两人出身高贵皆有皇族血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忠武王府的侧妃,其余有诰封的夫人皆为庶妃。

    李云天并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宜像别人那样纵横花场四处留情,故而对那名新晋江南花魁的示好拒之门外,远观而不亵玩。

    “王爷,小民冤枉,求王爷给小民做主!”

    酒宴结束后,李云天在陈文行等人的簇拥下离开了酒楼,在酒楼门口处刚要上停在那里的四轮马车去讲武堂扬州司务处休息,还没等李云天进车门,就听见远处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一声颇为凄凉的高呼。

    “请王爷给小民做主!”随着人群里的一阵骚动,一名身穿蓝色长衫的中年人双手高举着一纸状子来到了人群前方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前,跪在地上向李云天大胜喝道。

    轰的一声,现场顿时骚动了起来,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没想到会出现如此一幕。

    陈文行见状脸色刷一下就阴沉了下来,那名蓝衫中年人此时拦路告状可是坏了官场的大忌,既扫了李云天的兴致也给陈文行添了堵,还败坏了扬州府的名声,好像扬州府有多少冤案似的。

    “你的状子本王收下了,本王舟车劳顿此案先由陈知府审理,如若你对结果不满可再来找本王。”

    李云天的眉头皱了皱,沉声向蓝衫中年人说道,“按照大明律令,越级上告者杖责三十,如未到县、府两级衙门递状而越级上告者,将不予受理其案并依律治罪。来人,先杖责其三十,再查明其是否到县、府递过状子!

    说完,李云天躬身上了四轮马车在陈文行等人的陪同下离开,对于拦路告状的事情他感到很无奈,虽不合朝廷法理但如果不是逼到绝处的话恐怕没人会这样做,但国有国法那些杖责是绝对躲不过的。

    “谢王爷!”蓝衫中年人闻言连忙冲着四轮马车离开的方向跪了下去,脸上流露出轻松的神色,他并不怕被杖责,在他看来只要李云天能接他的状子那么就一定能帮他洗刷冤屈。

    随后,几名扬州府的差役结果蓝衫中年人手里的状子后将他按在地上,抡起水火棍噼里啪啦地打起了板子。

    既然李云天接了蓝衫中年人的状子那么那几名差役自然不能下死手,但是蓝衫中年人的皮肉之苦可是跑不了的,很快就打得蓝衫众人臀部血肉模糊,以震慑现场看热闹的百姓,否则人人都像蓝衫中年人那样越级上告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在讲武堂扬州司务处接见扬州商界大贾的时候,扬州府衙传来了消息,那名蓝衫中年人所告之人竟然是扬州府同知崔辉,陈文行正紧锣密锣地让人核查案情。

    “崔辉!”得知此事后,李云天的嘴角禁不住闪过一丝冷笑,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他终于要跟崔辉算算两人之间的总账。

第865章 隐瞒不住

    在倭寇的一把大火下,宁波市舶司码头的整个仓库区域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被烟火熏得乌黑的残垣断壁。

    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在郑良等南京官吏的陪同下查看着现场,李宜安等一众浙江官吏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定海卫指挥使可在?”拾起地上几片被熏黑的残破瓷片翻看了一下后,李云天将瓷片扔掉瓷片拍了拍手,扭头神情严肃地望向了跟在身后的官员。

    宁波市舶司位于宁波府定海县,故而驻扎在市舶司的卫所名叫定海卫,负责保护市舶司的安全。

    “卑职定海卫指挥使赵洋参见王爷。”很快,一名身材粗壮、挺着一个大肚子的中年武官急匆匆从人群中走出,冲着李云天躬身拱手行礼,由于紧张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不少汗珠。

    “本王问你,当日有多少倭寇来袭?”李云天瞅了一眼赵洋,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王爷,从与我军交战的情形来看,那些倭寇有七八千人之巨。”赵洋闻言高声回道。

    “我军伤亡多少,杀敌几何?”李云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继续问道。

    “禀王爷,我军将士英勇奋战,伤两百六十七人,战死九百七十三人,俘虏倭寇三十六人,歼灭倭寇五百九十一人。”赵洋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因此有条不紊地给李云天报出了几组数字。

    在场的官员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李云天在南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浙江布政使司送来的宁波市舶司遇袭事件的公文,因此对事件的来龙去脉和后果一清二楚,不清楚李云天为何还要当众盘问赵洋,难道是做给外人看的?

    听了赵洋的禀报后李云天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面无表情地望着赵洋,这使得赵洋更加紧张,额头上的汗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脸色苍白,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现场的气氛随之变得有些压抑。

    “我军伤亡人数是倭寇的两倍,你这个都指挥使是如何当的?”就在现场众位官员忐忑不安时,李云天冷冷地向赵洋喝道。

    “禀王爷,这伙倭寇穷凶极恶又突然来袭,我军毫无准备故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赵洋闻言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向李云天躬身请罪,“卑职有罪,请王爷责罚。”

    “王爷,倭寇素来凶狠,此次又来势汹汹,卑职并不想推卸罪责,可定海卫能与倭寇打成这样已然尽力。”

    这时,浙江都司都指挥使罗勇开口替赵洋解围,颇为无奈地向李云天说道,谁能想到那些倭寇的胆子如此之大,竟然偷袭宁波市舶司这种有重兵把守的要地。

    不要说定海卫了,沿海各卫由于训练松懈都不是倭寇的对手,否则宣德九年那几十名由武士组成的倭寇也不会在浙江和南直隶地界横冲直撞,使得南直隶二十多万大军严阵以待,南京城城门紧闭了。

    因此,在罗勇看来定海卫这是实在是时运不济,遇上了大规模倭寇的偷袭,以至于市舶司的货场被焚之一炬。

    “尽力?”见罗勇向自己诉苦,李云天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盯着他说道,“大明的将士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一句‘尽力’岂能成为战败的由头?”

    “本王问你,定海卫平常操练如何?”说着,李云天问向了赵洋,双目寒光一闪,声音冰冷地问道。

    “王……王爷恕罪,卑职罪该万死!”赵洋闻言脸色不由得一变,双腿一屈就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诚惶诚恐地向李云天说道。

    按照先前的计划,赵洋应该向李云天撒谎,告诉李云天定海卫的将士每天按照规定进行操练,这样一来既给了李云天一个“满意”的答复,同时又给定海卫推脱了罪责,使得双方都皆大欢喜,反正这种欺下瞒上的事情是官场里的常态。

    可是当赵洋触及到李云天凌厉的眼神后被吓得浑身哆嗦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可不敢欺瞒李云天,万一李云天前去定海卫检查那么部队是否操练可就大白于天下,故而向李云天请罪。

    归根结底,李云天的名头太响,赵洋的心理防线轻易地就被李云天击穿,故而不敢有丝毫隐瞒。

    罗勇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他没想到赵洋竟然如此没用,李云天只不过喝问了赵洋几句赵洋就撑不住了,这使得李云天不得不往下追查,岂不是给大家找麻烦。

    现场的官员也是一阵轻微的骚动,私下里相互对视了一眼,看来定海卫这下要麻烦了。

    “你罪在何处?”李云天扫了一眼周围的官员,随后不动声色地望着赵洋。

    “定海卫日常操练不足,卑职实在是罪无可恕。”赵洋连忙以头触地,高声向禀报道,“王爷,卑职这样也是被逼无奈,近些年来军田收成欠佳以至于士兵们不得不想办法谋生,故而无法正常操练。”

    “收成欠佳?”李云天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据本网所知,从宣德八年开始南方的粮食就一直丰收,何来的收成欠佳?”

    “这……”赵洋没想到李云天对粮产如此了解,脸色顿时再度变了变,一时间无言以对。

    其实,所谓的收成欠佳只不过是赵洋的一个托辞而已,实际上是定海卫所属军户的军田被卫所官长以及地方豪族所侵占,导致大量军户失去了耕田而只能租种土地,与佃户无异,因此自然得不到多少口粮,不得不想办法填饱肚子,故而操练自然也就被荒废。

    虽然浙江都司每年都会到定海卫进行视察,可这只不过是一个枯燥乏味的流程而已,每当这个时候赵洋都会临时组织一批士兵在校场上装模作样地操练,做给前来检查的浙江都司的人看,并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有时浙江都司的人会去校场上看上几眼,有时因为喝醉了酒根本就不去校场,反正这种事情双方心知肚明,大家已然形成了一种默契。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情形并不仅只存在定海卫,大明各卫所皆是如此,是大明卫所部队战斗力下滑的最重要原因,那些训练不足、士气低落的士兵根本就无法上阵杀敌,到了战场上通常会惊慌溃逃。

    土木堡之役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明军的战败有着各种各样的原因,但训练不足是首要因素,否则数十万卫所大军岂会被瓦剌人追着屁股一顿猛打,最终竟然令正统帝被俘,丢尽了大明的颜面。

    “卑职治下不严,请王爷降罪。”见赵洋哑口无言,罗勇心中苦笑了一声,跪在李云天面前沉声说道。

    表面上看起来赵洋说的是定海卫的问题,可他口没遮拦地这么一说,已经把浙江都司给扯了进去。

    浙江都司负责督察定海卫,每年定海卫的日常操练等事宜在浙江都司的记录中都正常,如今赵洋承认定海卫操练不足,那么浙江都司至少也是渎职之罪。

    “传令下去,去定海卫。”李云天没有理会罗勇,向一旁的护卫吩咐了一声后转身大步离开。

    现场的官员闻言随即蜂拥着跟在后面,私下里小声议论着,纷纷感到定海卫十有**可要倒大霉了。

    罗勇怒其不争地狠狠瞪了赵洋一眼,起身快步追了过去,如果不是赵洋多嘴的话李云天岂会想到去定海卫视察。

    赵洋知道自己这此闯了大祸,因此耷拉着脑袋急匆匆地赶去定海卫做准备,以迎接李云天的到来。

    定海卫的驻地与市舶司相距不远,李云天很快就赶到,在赵洋的安排下兵营里的士兵已经悉数集中在了大校场里,等待着李云天的视察,现场一派沉寂,鸦雀无声。

    李云天寒着脸在士兵队列前走动着,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些定海卫士兵虽然面黄肌瘦,眼神无光,但都是青壮年之辈,很显然里面不少人是定海卫临时从别处抽调过来充数的。

    据李云天所知,南方各卫所的兵额通常缺额在三成左右,而且有不少老弱病残,可今天出现在校场里的士兵不仅人数上是足额的,而且还都是青壮年,摆明了就是专门来应对上司来人查验。

    发现李云天面色不善,跟在后面的罗勇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其余的官员也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也不敢喘。

    “把花名册拿来。”在士兵的队列前走了一遍后,李云天向躬身走在身旁的赵洋说道。

    赵洋不敢怠慢,连忙让人把几本崭新的花名册拿来交给了李云天。

    “你确定,这就是本王要的花名册吗?”李云天翻看了一下,发现上面用以记录士兵信息的笔墨是新的好像干了没几天,于是合上了手里的花名册,神情冷峻地望着赵洋,他可以肯定这是赵洋后来伪造的。

    “王……王爷,当日市舶司被袭后卑职就对卫所的士兵进行了整顿,从军户中新挑了一批人来入册,现在王爷手里拿着的正是本卫的花名册。”赵洋知道李云天怀疑花名册的真实性,连忙躬身解释。

    “操练一下,让本王看看。”李云天闻言瞅了一眼赵洋,他知道赵洋说的是实话,把手里的花名册交给一旁的护卫后沉声吩咐道。

    “王爷,请。”赵洋见李云天没有在花名册一事上纠缠,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躬身向李云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李云天和郑良等大员请上了点将台,然后快步下去安排。

    由于定海卫的士兵中大部分都是新近召来的军户,只是被赵洋突击训练了几天而已,勉强能够听懂军事口令,至于这种大规模的操练从没有经历过。

    因此,这使得操练的结果十分糟糕,校场中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形在赵洋几句口令后很快就乱了套,场中到处是像没头的苍蝇似地四处乱跑寻找各自队伍的士兵,声音嘈杂,混乱不堪。

    见此情形,在场的官员们纷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虽然知道卫所里有着不少问题,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连操练都操练不好,何来上阵杀敌?

    然而,出乎人们意料的是李云天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并没有叫停操练,而是神情严肃地望着那些乱成一团的士兵,这使得人们心中暗自感到好奇,不清楚他心里是如何想的,竟然能忍受眼前得到这一场闹剧。

第866章 卫所顽疾

    由于李云天没有开口,赵洋自然不能暂停操练硬着头皮在那里冲着混乱的士兵们发号施令,额头上的汗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禀王爷,操练完毕,请王爷训示。”好不容易,赵洋终于挨到了操练结束,指挥着校场上乱糟糟的士兵排好队列后,向李云天躬身禀告。

    “训示什么的就免了,通知伙房,本王中午要在这里用饭。”李云天向赵洋摆了摆手后说道,“带本王去营房看看。”

    赵洋本以为李云天要对先前混乱的操练大发雷霆一番,万万想不到李云天竟然没有提及此事,他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在前面引路。

    “两位藩台大人,下官已经在县城备好了午饭,如今王爷要在这里用饭,下官是不是让人把饭菜送来。”人群中,一名身穿七品官府的瘦高个中年人快步走到低声说着话的李宜安和杨铭面前,躬身问道。

    这名瘦高个中年人是定海县的知县宋松,由于李云天忽然要在定海卫吃午饭故而前来请示。

    “不。”李宜安闻言摇了摇头,沉吟了一下后嘱咐宋松,“你立刻安排下去,准备好食材运来这里的伙房,咱们可不能让王爷吃黑面饼和咸菜。”

    “大人,你是说王爷会跟定海卫的士兵一起吃饭?”宋松闻言顿时面露惊讶的神色,他可是知道卫所的伙食简直就不是人吃的。

    “王爷一向如此。”这时,杨铭向宋松摆了摆手,“速去办这件事情,如果钱不够以后布政使司给你补上。”

    “藩台大人言重了,招待王爷乃定海县分内之事,岂敢惊动布政使司衙门,下官这就去办。”宋松连忙向李宜安和杨铭一拱手,急匆匆下去安排了,调集食材紧急运来定海卫的伙房。

    “李兄,你说忠武王会如何处置定海卫?”等宋松走后,杨铭皱着眉头问向了李宜安,他有些捉摸不透李云天的用意。

    “忠武王行事历来高深莫测,我等还是管好手头的事务,至于定海卫的事情就让罗指挥使去应对。”李宜安沉吟了一下后向杨铭摇了摇头,其实在市舶司一事中主要涉及的问题是军务,与政务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因此要倒霉的话也是浙江都司,与布政使司没有多大的关系。

    杨铭闻言深以为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李宜安并排而行,追向了前方的李云天。

    当到了定海卫的营区后,李云天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排排陈旧的房屋,由于风雨的侵蚀墙壁上已经斑斑驳驳,不少窗户上的窗纸已经不翼而飞。

    定海卫的营房修建于洪武年间,永乐年间曾经整修过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修葺过。

    “赵指挥使,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宣德年间先帝曾经给各卫所下拨过修葺房屋的资金,看起来这房子不想修葺过的样子。”李云天来到一排宿舍外,伸手拍了拍裸露在外面的墙砖,皱着眉头问向了跟在身后的赵洋。

    “禀王爷,由于当时我们卫欠了一些外帐,所以那笔钱被拿去还债了。”赵洋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躬着身子小声回答。

    虽然宣德帝的内库如数把修葺房屋的钱拨了下去,但经过各大都督府和各地都司的手后,到赵洋手里的钱不到四成,根本就无法完成房屋的修葺,再加上定海卫欠有外债,赵洋就拿那笔钱先还了债。

    “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先帝从内库特意拨付的银两,你竟敢挪为他用?”李云天早就猜到了修葺房屋的钱被挪用了,于是面色一沉喝道。

    “王爷,卑职也是没办法,当时卫里欠了一笔药材费,如果卑职不把钱补上的话药材商就不给提供药材。”赵洋苦笑了一声,躬身回答。

    各地卫所不仅掌管卫所的士兵,而且还有管辖所属的军户,设有专门的医馆,如果药材供应一断的话将受到很大的影响。

    李云天闻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虽然赵洋现在看起来十分委屈,但他可以肯定那笔修葺房屋的钱并没有被赵洋全部拿去给药材商还债,肯定私下里贪污了一部分。

    虽然清楚这里面有猫腻,但李云天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去查贪污的事情,随后抬步推门走进了宿舍。

    刚进门,一股刺鼻的异味就迎面袭来使得李云天禁不住掩住了口鼻,这种异味里夹杂有臭味、霉味、潮味以及一些说不上来的难闻味道。

    大明各卫所营房的格局都差不多,都是长条形的宿舍里靠墙摆着一排大通铺,然后摆着几张桌子,通铺对面沿墙是一些用来放个人物品的架子和柜子。

    李云天进入的这间宿舍的通铺上铺着一些破破烂烂、花花绿绿的被褥,很多异味就是从哪些被褥中发出的,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洗过。

    与骁武军不同,卫所士兵所有个人用品都是从家里自带的,因此即便是再破再烂也没人管。

    “赵指挥使,难道你不觉得这里面的气味非常刺鼻?”李云天在房间里查看了一番,然后挥手招来了躬身站在郑良等大员身后的赵洋,皱着眉头问道。

    “王爷,屋子里住的都是男人,因此有些事情也就随意了一些。”赵洋虽然觉得屋子里的味道不好闻,但他却不敢像李云天和郑良等人掩住口鼻,讪笑着回答。

    “本王知道你有难处,因此本王就提一个要求,把营房打扫干净,被褥什么的都洗洗,此事事关士兵们的健康,不可忽视。”

    听了赵洋的话后,李云天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沉声吩咐赵洋。

    “卑职遵命,这就去办。”赵洋闻言一躬身,沉声答应了下来。

    “算了,把被褥什么的都处理掉,本王从龙江船厂给你们调来一批军需。”李云天扭头望了一眼边上床铺上许多露出里面泛黑棉絮的被褥,随后改变了主意,这些被褥看来已经无法再清洗。

    “谢王爷。”赵洋顿时大喜,连忙向李云天躬身道谢。

    骁武军士兵的个人用品皆由骁武军免费发放,质量上乘,如果李云天能提供这批被褥的话那将给定海卫节省不少的开销。

    由于房间里的味道确实难闻,因此李云天没有多待,随后在赵洋的引领下去了其他地方查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云天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除了赵洋等定海卫主官办公的场所外,其他地方的建筑无不破败,有的竟然成了摇摇欲坠的危房,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至于本应养着不少马匹的马厩大部分都是空荡荡的,按照赵洋的解释定海卫无力承担养马的费用,故而只能进行精简,可即便是剩下的马匹也都又老又瘦,有气无力地在那里咀嚼着草料,根本就无法冲锋陷阵。

    李云天很清楚,定海卫根本就没有在基建上有多少投入,卫所里的钱财十有**被赵洋等人给贪污了。

    见李云天面色越来越难看,赵洋的一颗心也越提越高,谁能想到宁波市舶司突然之间会受到倭寇的袭击,更想不到李云天刚好这个时间来巡察江南,故而他此时非常郁闷,要知道全天下的卫所的情形都差不多,只不过他运气太差撞进了李云天的手里。

    “王爷,到了午饭时间了,您看是不是先吃饭?”当李云天阴沉着脸从一处没有存放多少东西的库房出来时,李宜安迎上来躬身请示。

    “好。”李云天闻言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官员,沉声说道,“你们先下去用饭,本王再走走。”

    说着,李云天就起身大步离开,这使得现场众位官员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大人,你们先下去吧。”南京吏部尚书郑良见状开口向李宜安说道,很显然李云天不想让人跟着,尤其是浙江三司的人。

    “下官遵命。”李宜安不敢怠慢,向郑良一拱手后领着现场的官吏去吃午饭。

    郑良则和南京户部尚书秦康民、南京刑部尚书张泉和南京守备方有道追了上去,陪同李云天继续巡视。

    “藩台大人,忠武王这是何意呀?”赵洋本想跟着过去,不过转念一想就放弃了,毕竟李云天刚才没有让他引路,于是忧心忡忡地问向了李宜安。

    “王爷到军营向来与兵士们一起用饭。”李宜安闻言不动声色地望着赵洋,“幸好本官早有准备让人调来了不少食材,否则就你们伙房里的那些饭菜肯定要倒了王爷的胃口。”

    “多谢藩台大人,多谢藩台下人。”赵洋尴尬地笑了笑,连声向李宜安道谢,卫所伙食差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李宜安没说那些饭菜只配喂猪就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不仅定海卫,大明所有的卫所都存在这个问题,毕竟卫所属于自给自足的衙门,平常很难从朝廷获得拨款,又无法像地方衙门那样有机会捞油水,故而卫所的军官唯有把目标放在卫所里的军户身上,不仅侵占其田地而且还奴役那些军户,至于卫所里的日常供给自然按照最低标准来,只要饿不死就行。

    这就造成了卫所士兵训练荒废和士气低落,不少人因为无法忍受长官的剥削和压榨而逃亡,使得卫所制度的处境江河日下,明廷虽然多次整治但无法改善,以至于明中叶以后募兵制逐渐兴起,一步步取代了卫所士兵成为明军的主力。

第867章 避实就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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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宜安猜的没错,李云天确实是要跟定海卫的士兵一起用餐,这是他下军营的惯例。

    在李云天看来与士兵在一起进餐的话能拉近双方的关系,进而了解士兵的需求和心理动向,已经成为了讲武堂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讲武堂的每一个武官都严格遵守这条规则。

    当李云天随机走进一间营房的时候,营房里的士兵们正围在几张桌子前狼吞虎咽地争抢着桌上的饭菜,由于李云天的到来他们幸运地改善了生活,不仅吃上了白米饭而且还见到荤腥。

    “忠武王到。”一名护卫快步走进房里,立在房门口高声大喊了一声。

    听闻此言原本喧闹的房间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那些争抢饭菜的士兵纷纷抬头愕然望向了房门口,有的往嘴里夹着饭菜,有的筷子伸到盘子里,还有的用筷子在争抢菜里的肥肉。

    当目睹李云天与郑良等人进来后,房间里的士兵们顿时慌了起来,连忙放下筷子列队站好,神情诧异地望着李云天,谁都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会来这里,按理说现在李宜安等人招待李云天的酒宴已经开始了才对。

    “大家勿需紧张,本王和几位大人要在这里用饭。”李云天望了一眼桌面上几乎已经见底的菜盘,笑着在一张桌前的长凳上坐下,然后吩咐一名护卫,“让伙房准备一些饭菜过来。”

    那名护卫向李云天一躬身后快步离去,郑良和秦康民、张泉、方有道随后在李云天左右两侧的位置落座,两两坐在了一张长凳上。

    “你们两个过来坐下。”等郑良四人落座后,李云天伸手在屋里的士兵中随意指了两个人,示意他们坐在自己对面。

    被李云天点中的是两名年轻人,先是愕然对视了一眼,随后立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他们岂敢与李云天和郑良这种高官权贵同桌吃饭。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见此情形,一名身材粗壮的七品武官走上前冲着那两名僵在那里的年轻士兵低声喝道,从官阶上来看这名七品武官应该是一名总旗。

    两名年轻士兵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走过去局促地坐在了凳子上,低着头不敢看周围。

    在那名粗壮总旗的招呼下,几名士兵手忙脚乱地收起了桌上的碗碟并擦拭干净,很显然不能让李云天和郑良等人吃残羹冷炙,届时伙房肯定会备好新的酒菜。

    李云天知道那两名年轻士兵心里紧张,于是微笑着开口与两人拉起了家常,例如年龄多大了,家里有几口人,几亩地等等。

    不仅那两名年轻士兵,李云天也会询问屋子里的其他士兵,这使得现场紧张的气氛很快就缓和了下来。

    士兵们一脸兴奋地望着李云天,在他们心中李云天是大英雄,谁也没有想到有幸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见到李云天,而且还有幸与李云天聊天,心情非常激动。

    由于李云天态度和蔼,包括那两名年轻士兵在内,现场的士兵逐渐放松了下来,一五一十地回答着李云天的问题,时不时屋子里还会爆发出一阵笑声,气氛显得非常轻松。

    就在李云天与士兵们聊得正开心时,伙房的厨子把饭菜端了过来,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鸡鸭鱼肉还是少不了的,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屋子里的几张桌子。

    饭菜来后,屋子里士兵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纷纷眼巴巴地瞅着那些香气四溢的荤素菜肴,暗自吞着口水。

    这些菜肴并不是伙房的厨子烧制的,而是李宜安特意从杭州带过去的大厨,可谓色香味俱全,如果不是李云天的话这些士兵根本无法享受到这样的大餐。

    “本王饿了,咱们边吃边聊。”李云天见状微微一笑,招呼屋子里的士兵在饭桌前落座,恐怕现在食物对这些士兵的诱惑更大。

    士兵们闻言立刻蜂拥着围在了饭桌前,由于饭桌的座位有限有不少人只能站着,无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两眼都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菜肴。

    李云天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牛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郑良等人也纷纷下筷。

    见此情形,屋子里的士兵们顿时轰的一声就挤在饭桌旁,你争我夺地抢着那些诱人的荤菜,看得粗壮总旗的脸都绿了,这简直就是对李云天等人的不敬。

    不过,令粗壮总旗松了一口气的是,李云天对那些狼狈争抢着菜肴的士兵们视若无睹,在那里与郑良等人谈笑着,好像丝毫也不介意那些士兵的无礼。

    “拿着。”虽然其余的士兵都在那里争先恐后地抢着菜肴,不过与李云天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两名年轻士兵则再度变得局促起来,呆坐在那里不敢动筷子,李云天于是撕下了两个鸡腿笑着递给了他们。

    “谢王爷!”两名年轻士兵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躬身道谢。

    “坐下坐下,民以食为天,吃饭的时候哪里有那多的规矩。”李云天笑着把手里的两个鸡腿往下压了压,等两名年轻士兵坐下后将鸡腿交给了他们。

    一名国字脸的年轻士兵立刻咬了一口鸡腿吃了起来,而另外一名圆脸年轻士兵则拿着手里的鸡腿迟迟没有开吃。

    “这个不合你胃口?”李云天见状觉得有些奇怪,不动声色地问道。

    “王爷,我能不能把它留下来给我的弟弟妹妹们带去,他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吃过鸡肉。”圆脸年轻士兵闻言将鸡腿放进面前的碗里,躬身向李云天说道,神色显得有些尴尬。

    “现在天气这么热,等你把它带回去恐怕早就馊了。”李云天闻言神色不由得一黯,随后笑着说道,“你吃你的,如果你以后与倭寇的作战中立下战功,本王就送你一桌酒菜庆功。”

    “王爷,小人并不是不想为大明效力,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圆脸年轻士兵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一咬牙,起身跪在地上向李云天说道,“小人想请王爷开恩,让小人回家,过两年再进入军营服役。”

    此言一出,立在一旁伺候着的粗壮总旗顿时大吃了一惊,脸上煞白,面无血色,他万万想不到圆脸年轻士兵竟然会当逃兵。

    原本嘈杂的房间里刹那间安静了下来,那些正抢着桌上菜肴的士兵们纷纷停了下来,神情愕然地望着李云天。

    他们先前已经得到了赵洋的叮嘱,让他们不要在李云天面前乱说话,可是谁成想圆脸年轻士兵竟然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当众想要离开军营回家。

    郑良等人也感到意外,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想要知道李云天如何处置这起突发的意外。

    “本王想知道原因。”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着圆脸年轻士兵,沉声说道。

    “王爷,小人的娘亲卧病在床,弟弟妹妹年幼无法支撑家里的负担,小人想打两年长工,等弟弟妹妹再大一些能帮得上家里再上阵杀敌。”

    圆脸年轻士兵咬着牙,神色黯然看向李云天,眼神中有着一丝坚毅和决然,“王爷放心,小人并不是孬种,一定会在战场上与倭寇拼命。”

    “长工?”李云天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你家里的地呢,那些地足够你养活家里的人!”

    “王爷,小人家里的地已经因为欠债已经都抵给了别人。”圆脸年轻士兵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黯然的神色,低声回答。

    “好,本王答应你,等过两年你再来营中服役。”李云天的眉头再度皱了皱,沉吟了一下后向圆脸年轻士兵说道。

    “谢王爷恩典。”圆脸年轻士兵还以为李云天要责罚他,没想到竟会答应他的要求,惊喜之下连忙向李云天磕头道谢。

    “本王有些累了,你们继续。”李云天随后起身,望向脸色煞白的粗壮总旗说道,“他只是为了家人,你们不要难为他。”

    “卑职不敢。”粗壮总旗闻言连忙向李云天一躬身,沉声回道。

    “百善孝为先,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李云天又嘱咐了那名圆脸年轻士兵一句,抬步走出了房间,粗壮总旗连忙将他和郑良等人送了出去。

    等李云天一离开,屋子里的士兵纷纷涌了过去,羡慕地将圆脸年轻士兵围了起来,有了李云天先前的话圆脸年轻士兵可以安心回家,没人敢找他的麻烦。

    圆脸年轻士兵脑子里一片空白,觉得先前的事情犹如做梦一样,他都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云天会放他回家。

    离开了营房后,李云天去了大校场,背着双手在荫凉处踱着步子,郑良等人不清楚他的心思,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几位大人,对刚才的事你们有何感想?”忽然,李云天停下了脚步,转身皱着眉头问向了郑良等人。

    “王爷,定海卫也太寒酸了一点儿。”郑良等人闻言对视了一眼,然后郑良开口说道。

    “武仁侯,你呢?”李云天知道郑良在避实就虚,故意回避他的问题,于是望向了南京守备方有道,方有道是大明的武仁侯。

    “治军不严,修缮不利。”方有道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

    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随后转身走了,看来无论是郑良还是方有道都不想涉及到与卫所有关的事情里去,故而都回避了他的问题,故意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敷衍他。

    郑良和方有道等人再度对视了一眼,快步跟了过去,他们都是久经风雨的老江湖了,自然清楚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碰。

第869章 微服私访

    “我没胡说,二哥昨晚就是跟着满仓叔出海打渔去了,咱家锅里煮着的鱼不就是二哥拿回来的嘛!”赵四海被中年妇人这么一呵斥,禁不住伸手抓了抓脑袋,一脸委屈地说道。△¢四△¢五△¢中△¢文∽↗,

    “你……”中年妇人顿时急了,李云天等人毕竟是外人,万一告诉了官府那可就是大麻烦。

    “我们好像有口福了。”不等中年妇人开口,李云天笑着打断了他,向郑良等人说道,“既然赵家小哥从河里抓了不少鱼,那么想必会留一些活的,我可是好长时间没吃糖醋鱼了。”

    郑良等人闻言笑了起来,纷纷点头开口附和着,很显然李云天这是在给中年妇人解围,也是避免他们这些大明的文武大员尴尬。

    “对,是从河里抓来的。”中年妇人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向赵四海说道,“快去,把装鱼的桶拎过来。”

    “娘,我去吧。”赵大海闻言笑着伸手摸了摸赵四海的头,去一旁的柴房里拎出一个木桶,里面有几条鲜嫩的大黄鱼。

    “大嫂,这些鱼我们买下了。”李云天望了一眼水桶里的鱼,笑着向中年妇人说道,立在他身后的雷婷闻言立刻掏出几块碎银递了过去。

    “一个就够了。”中年妇人并没有收下全部碎银而是从里面捡了一小块拿在了手里,微笑着向李云天颔首。

    “大嫂,能不能把灶台借给我们做饭。”李云天闻言笑了笑后说道,他知道中年妇人需要钱看病可中年妇人却没有多收碎银,看来也是一个诚信之人。

    “你看我,竟然忘了你们还没有吃饭,大兰,快把灶台收拾一下。”中年妇人咳嗽了几声后连忙吩咐一旁的赵大兰。

    “不用,我们自己来就好。”李云天笑着摆了摆手,几名厨子模样的随从于是把一些锅碗瓢盆和自带的食材,从停在门外的车上搬去了院子里一间用茅草和泥巴搭建的低矮厨房里,然后有条不紊地忙活了起来,恐怕这是他们所用过的最差厨房。

    “大嫂,你们今天的午饭是什么?”趁着那些厨子在厨房里忙活,李云天看似随意地与中年妇人拉着家常。

    “没啥,就是一些平常普通的东西,先生是贵人,想必没有见过。”中年妇人一边咳嗽着一边笑着说道。

    “哦?这我到想见识见识了。”李云天笑了起来,向郑良等人说道,“诸位想必没有吃过农家饭吧,不如品尝一下如何?”

    “如此甚好!”郑良等人自然不能拒绝,纷纷开口附和道。

    “这……”中年妇人见状不由得面露为难的神色,家里吃的东西实在是上不了台面,怎能拿出来招待李云天等人。

    “大嫂,我们平常山珍海味已经吃厌了,现在想换换口味。”李云天知道中年妇人有顾虑,于是微笑着安慰道。

    “大兰,去,把饭端来。”中年妇人见李云天执意想要品尝家里的饭,于是迟疑了一下后向赵大兰说道。

    赵大兰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去了厨房,很快就把午饭端了出来,摆在了院子里树荫下的一张破旧的方桌上。

    由于李云天和郑良等人要品尝饭菜,因此自然不可能再用赵家的那些破旧的碗碟,几名厨子把他们光洁铮亮的餐具给了赵大兰。

    除了一个瓷盆里的水煮鱼李云天能认得出来外,桌上的碗碟中那些黑糊糊的面饼、面糊,以及不知道是野菜还是咸菜的“菜肴”他都是第一次见。

    “各位老板,都来尝尝吧。”

    桌上摆着一些小瓷碗,里面盛有小半碗黑面糊,是专门给李云天等人准备的,李云天端起一个小瓷碗一口喝完里面的面糊,品味了一下后向郑良等人说道。

    郑良等人于是纷纷走上前端起小瓷碗,刚把小瓷碗放到嘴边不少人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面糊里有一股子类似发霉的味道。

    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既然李云天已经做出了表率,那么郑良等人唯有硬着头皮喝下了各自碗里的黑面糊。

    那些黑面糊不仅味道难闻,而且还异常糙口,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使得郑良等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由于黑面糊实在是太难喝了,在座的大员们平日里一个个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过这种罪,因此在喝完后几名大员实在是忍不住腹中的反胃,捂着嘴巴跑了出去,在院门外呕吐起来。

    见此情形,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这些贵人怎会吃得惯他们的食物。

    李云天瞅了一眼那几名呕吐的大员,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块黑面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边吃便与中年妇人谈笑,询问着黑面饼和黑面糊的来历。

    郑良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相继也拿起那些粗糙的黑面饼啃了起来,在他们看来这些硬邦邦跟石头一样的黑面饼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也不知道李云天如何下得了口。

    中年妇人告诉李云天,那些黑面饼和黑面糊是把野菜打碎了再混上一些糠面制成的,是村子里人家的主食,如果年景不好的话连这些黑面饼和黑面糊也吃不上。

    听说是糠面,有几名正在啃着黑面饼的大员禁不住感到一阵反胃,所谓的糠面也就是用一些谷米类农作物的外壳制成的粉末,通常在大户人家是用来喂猪的。

    “罗老板,味道如何?”得知了黑面饼和黑面糊的来历后,李云天把手里剩下的一小块黑面饼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向了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啃着黑面饼的罗勇。

    “还好,还好。”罗勇闻言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同时使劲咬了一大口黑面饼,他是浙江都司的都指挥使,浙江境内的卫所都归他治理,如今这些军户的经济条件如此之差,他身为都指挥使难辞其咎。

    李宜安等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人暗自松了一口气,军户不归地方衙门管辖因此李云天不会找他们的麻烦。

    “算了,实在吃不下就别勉强。”李云天并不想在这里大动干戈让罗勇下不来台,他并不是体恤罗勇,而是不想丢了浙江都司的颜面,见罗勇等人实在是难以下咽,于是淡淡地说道。

    听了李云天的话后,除了方有道外其余的大员纷纷冲出了院子,在门外把嘴里的黑面饼给吐了出来,这种东西他们实在把他们折腾得够呛。

    方有道面无表情地在那里嚼着黑面饼,他小时候也是个苦出身,历经靖难之役和以后大明的各项战事才得以封侯,故而承受能力远比郑良和罗勇这些人要强。

    李云天知道那些黑面饼和黑面糊已经使得郑良等人差不多快崩溃,因此没有再动桌上餐盘里的那些野菜和咸菜模样的“菜肴”动筷子,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咄咄逼人,随后与中年妇人等院子里的村民聊起了家常。

    雷婷见状摆了摆手,几名随从就有条不紊地收起了桌上的碗碗筷筷,这使得郑良和李宜安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们真的怕李云天再折腾下去。

    村民们开始还显得有些局促,不过由于李云天态度和蔼,这使得现场有些紧张压抑的气氛很快就变得轻松起来。

    郑良等人有些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谁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李云天竟然会跟这些平头百姓关系如此融洽,而他们平日里居高临下惯了言行举止中都蕴含着官威,因此根本无法像李云天这样游刃有余地掌控现场的局势。

    由于李云天一行人比较多,赵大海于是从邻居家里借来了两张比较像样的桌子摆在了院子里,当厨子相继把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端到桌上时,李云天已经通过院子里的村民对赵家屯的情形有了一些了解,

    赵家屯依山临海故,因此可用作耕种的田地不多,原本村民们可以出海捕鱼生活倒也过得滋润,可大明海禁后情况就一落千丈日子就过得比较困苦。

    虽然李云天没问,但他知道赵家屯原本不多的田地肯定有不少已经被定海卫的军官或者当地的大户侵占,这无疑使得村民们原本就苦的日子雪上加霜。

    “什么人?”厨子摆好了饭菜后,不等李云天招呼众人入座,院门外传来了一声沉喝。

    “我住在这里。”随后,一个男子气喘吁吁地回道。

    “李老板,外面是我二弟!”赵大海闻言连忙向李云天躬身说道。

    李云天向立在门口处的山口惠子微微一颔首,山口惠子就出了门,把两名年轻人带了进来,其中一个年轻的男子扶着一名年龄稍长的男子,年龄稍长的男子腿上受了伤,胡乱用布条缠着,鲜血已经染红了裤腿。

    “大表哥,你这是怎么了?”见到那名受伤的男子,赵大海顿时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搀扶。

    “别提了,县衙里的那些狗官又来村里强行征收剿倭税,我顶撞了几句他们就说我是倭寇的同党要抓我进大牢,结果逃走的时候被他们射了一箭。”受伤男子摇了摇头,在赵大海的搀扶下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

    听闻此言,李云天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李宜安和杨铭的脸色随之变得难看起来,两人是浙江布政使司的两位主官,下面衙门的差役收杂税不成诬陷别人是倭寇同党,着实令他们感到脸上无光。

    所谓的杂税指的是地方衙门依照需求自行收取的税收,这与大明的税制有着密切的关系,朝堂把地方的税收放权给了地方衙门,这就使得地方上很容易出现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

    例如剿倭税,明着是用来对抗倭寇,实际上则是地方县衙捞钱的名头,没有多少钱会用在抗倭事宜上。

第871章 背了黑锅

    “剿倭税你们两个月前不是交过了,怎么现在还要交?”赵大海听了受伤男子的话后不由得惊讶地问道,这名受伤男子名叫陈有粮,是他隔壁县二姨家的长子。∷四∷五∷中∷文±,

    “那些狗官说了,这次的剿倭税是忠武王定的,谁不交的话就以通倭论处。”

    陈有粮伸手摸了一下腿上的伤口,疼得冷汗顺着脸颊上流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忠武王爱民如子,从没有向骁武军的军户征缴过苛捐杂税,我看这些狗官是打着忠武王的旗号趁机敛财!”

    “这可不一定,俗话说的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陈有粮的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一名蹲在树荫下的中年男子就开了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冷冷地说道,“听说这次市舶司码头上的货物是忠武王的,如今抢的抢烧的烧,忠武王肯定要想办法把这个损失给弥补回来。”

    “我也听说了这件事,因为这些货物是忠武王的,所以卫里这次为了追回那些被附近村镇的人抢去的货物可是又抓又杀,不少人都被当成倭寇的同党给砍了脑袋。”

    随即,又有一名中年男人表示赞同,不无惋惜地说道,“可惜了,有不少都是年轻的后生,家里不敢发丧只能让人刻个木头脑袋偷偷在晚上和尸身一起埋了。”

    这一下,罗勇的脸色刷地变得苍白下意识地瞅了一眼李云天,见李云天面沉似水心中顿时暗暗叫苦,天知道这些村民怎么忽然之间就转移了话题,把事情扯到了定海卫的身上。

    “咱们县里也开征了剿倭税,今天我在镇上见到县衙的人已经贴出了告示,要求各家各户半个月内把税筹齐,否则误了忠武王的剿匪大计就要被抓进大牢里。”

    这时,赵二海想起了一件事情,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那些民户平常的税就重,现在这剿倭税一交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赵二海的话引起了现场村民的共鸣,相互间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无不认为这剿倭税不该交。

    由于军户归各地卫所管,故而县衙只能向民户收税,虽然赵家屯的人不用交这剿倭税,但唇亡齿寒,目睹那些民户被强行征收杂税后他们的心里也不好受,以后保不准这种事情就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要不是卫里把咱们屯上的后生都抽去应付忠武王的查验,咱们这次恐怕也要交这剿倭税。”

    很快,人群中响起了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上午去卫里办事,听说卫里这次出手很大方,只要那些后生不乱说话等忠武王走后每人能领到一百斤新米,咱们这可是托了忠武王的福呀!”

    赵大海见现场的人逐渐开始表达对李云天的不满,情急之下刚要开口阻止,不过李云天则他微微摆了摆手使得他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局促不安地坐在一旁。

    “新米?咱们有多长时间没吃到新米了!”

    “忠武王多来两次就好了,咱们月月都能吃到白米饭。”

    “听说昨天县里昨天中午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宴请忠武王,至少要花一百两银子,可忠武王只动了几筷子,剩下的全都当成泔水给倒了,便宜了那些守在泔水桶的乞丐。”

    “一百两?我可听说是二百两,而且忠武王一道菜只动一筷子,无论再好吃的菜绝不动第二口。”

    “这有钱就是好呀,看来外面的传言并不是假的,市舶司码头上的货果然是忠武王的。”

    ……

    现场的村民们顿时沸腾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谈论着,使得现场的气氛逐渐变得热闹,同时也说了很多市面上关于李云天的流言蜚语。

    “七叔,忠武王昨天中午是在军营里与我们一起吃的饭,伙房特意加了菜,也不过是一些鸡鸭鱼肉而已,哪里有什么山珍海味,千万不要相信外面的那些没有边际的传言。”

    见此情形,赵大海再也按捺不住,忍不住向那名说县里给李云天摆了一桌百两银子酒宴的中年人说道,这件事情他可是亲身经历的,可不能任由别人污蔑李云天的清白,随后又望向了那名说托了李云天的福能领一百斤新米的消瘦男子说道,“五叔,你去了卫里,应该知道昨天的事吧。”

    “大海说的没错,忠武王确实是跟他们一起吃的午饭,不过是鸡鸭鱼肉而已,也就一两多银子,那帮子后生本已经吃过饭了,后来放开肚皮一通猛吃差点儿没撑死。”

    院子里的人闻言纷纷望向了那名消瘦男子,消瘦男子掏出旱烟点上,一边吸着一边笑着向赵大海说道:

    “大海,你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当着忠武王的面提出来回家照顾家里,当时可把在场的那些后生们给吓坏了,以为你会被拉出去当逃兵给砍了脑袋,不成想忠武王竟会放你回来,这回恐怕卫里不敢再把你召回去了,你也算是因祸得福。”

    “老大,你从军营回来了?”听闻此言,中年妇人不由得面露惊讶的神色,赵大海先前并没有说这件事情,随后欣喜地问向了消瘦男子,“五哥,这事是真的?”。

    “你还不知道这件事?”消瘦男子怔了一下,他以为赵大海一回来就会把这件事情告诉家人,毕竟这是一件好事。

    “娘,先前不是家里忙嘛,我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赵大海本想等李云天离开再把这件好事告诉家里人,现在见消瘦男子把这件事情给捅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同时瞟了一眼李云天,说起来他还要多感谢李云天的体谅。

    “这可太好了!”中年妇人闻言顿时显得十分开心,这意味着家里终于又有了顶梁柱。

    现场的村民也纷纷向中年妇人道喜,这次村里无论正军户还是贴军户,只要是年轻人都被卫里强行征召,而卫里一些老弱病残则被赶回家,赵大海能回来真的是非常幸运,其他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很显然,宁波市舶司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定海卫以后肯定要加强对市舶司的保护,花名册上的人恐怕难以被放回来。

    所谓正军户和贴军户是军户里的两种不同类别的人,通俗的来讲就是正军户出人,贴军户出钱粮,以此养军。

    这次宁波市舶司出了这么大的事,赵洋自然不敢怠慢,他知道朝廷肯定会派大员来定海卫彻查,故而强行从正军户和贴军户里征调了年轻人入伍以逃脱罪责。

    李云天默默地望着眼前喜庆的一幕,眉头微微皱着,赵大海是贴军户原本不用入伍可还是被定海卫强行征召,这件事情虽然是赵洋等人私下而为可最终百姓们还是把帐记在了朝廷的身上。

    “饭菜都要凉了,大家快坐。”李云天现在不想理会赵洋私自征召贴军户一事,笑着招呼院子里人落座,同时让随行的讲武堂军医给陈有粮治疗腿伤。

    三张桌子很快就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与昨天在定海卫的情形一样,郑良、秦康民、张泉和方有道两两一张长凳,分坐在李云天的左右两侧,赵大海的五叔、七叔和先前抽旱烟的中年人挤在一张长凳上位于李云天的对面。

    那名抽旱烟的男子是赵大海的二伯,与五叔、七叔一样都是赵大海未出五服的本家叔伯,他们此时还以为李云天等人是富商,万万想不到与他们同桌的人竟然会是大明的二品以上大员。

    李宜安和罗勇等浙江官场上的官员们围聚在一张桌子,另外一张桌子是屯里的长者和张氏家族的长辈,在这种场合像赵大海这种小辈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原本赵大海让打柴回来的赵三海去请族长,虽然族长几天前就去了宁波府,但这是礼数必须要尽到。

    “好酒!”雷婷和山口惠子负责给李云天这一桌的人倒酒,当随从们拍开三坛酒的封泥后,院子里顿时飘满了酒香,使得现场赵大海的叔伯们眼前一亮,纷纷开口赞道。

    赵家屯的人自然想不到,李云天带来的是地方上进贡给皇宫里的贡酒,即便是朝廷的文武大员也很难喝到,更何况赵家屯这些只能喝一些劣质散酒的乡野村夫。

    “在下不胜酒力,大家随意。”端起面前酒杯里的白酒后,李云天笑着向在座的众人说道。

    “敬李先生!”

    “敬李老板!”

    在座的人见状纷纷举起酒杯敬李云天,李云天微笑着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酒杯,其余的人则纷纷一干而尽。

    “真是好酒呀。”

    “恐怕连知县大人和卫指挥使大人都喝不上这种好酒。”

    “这一坛酒怎么也要二两银子吧。”

    “二两?我看至少要十两!”

    “这哪里是酒,简直就是琼浆玉液呀!”

    ……

    赵大海的叔伯和村子里的那些长者喝完后纷纷回味悠长,对酒水是赞不绝口。

    李宜安和罗勇等人闻言心中暗自感到好笑,他们喝的是李云天带来的贡酒,有市无价,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其实一个小小的知县和卫指挥使所能仰止的。

    由于李云天态度和蔼,与赵家屯的人谈笑风生没有丝毫架子,这使得酒桌上的气氛逐渐变得轻松,赵家屯的人都很乐意跟李云天聊天。

    与李云天不同,郑良和李宜安等人则默默地在那里喝着酒,官场上等级森严他们岂敢在李云天的面前放肆。

    原本李宜安和罗勇等浙江三司的人还在担心赵家屯的那些人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可李云天只是跟大家聊着家常,例如家里几口人呀、小孙子几岁了、儿女出嫁没等等,使得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

    “婶子,我爹被镇上周扒皮家的狗腿子给打了,他们收了那些鱼不给钱,说要拿去孝敬忠武王,还威胁要告发我爹出海。”就在现场的气氛一派轻松的时候,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向中年妇人说道。

    听闻此言,郑良和李宜安等人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后纷纷关切地望向了李云天。

    短短半天工夫就有好几拨人打着李云天的旗号为非作歹,这也太令人感到生气,完全就是败坏李云天的名声,不要说李云天了,就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遇到这种也会大发雷霆,谁也不想这么莫名其妙地背了黑锅。

    出乎郑良等人的意料,李云天的脸色波澜不惊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不过他的一个动作已经向外界表达了他的怒火,那就是李云天端起桌上还剩下的大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从酒宴开始李云天也只不过喝了小半杯的白酒,而这次他一次就大半杯喝完,很显然已经被这些黑锅激怒了。

第872章 雪上加霜

    “满仓叔受伤了?”随即那名哭泣女孩的出现,热闹的院子立刻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诧异地望向了她,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与几名年轻人谈笑的赵大海脸色一变,噌地就站起身,神情关切地问道。

    李云天望了一眼情绪显得激动的赵大海,他对这名哭泣的女孩有印象,是赵大海的未婚妻小兰,刚才一直在院子里帮忙收拾东西。

    “忠武王的肚子再大也吃不下那么多的鱼,难道他想把忠武王撑死不成?”随后,李云天啪一声重重地放下了酒杯,冷冷地望着赵大海问道,“这个周扒皮是何许人?”

    “李先生,周扒皮是我们镇上的大财主,听说镇上一半的地都是他家的,大女儿嫁给了县里户房的刘司吏,仗着家里有权有势没少欺负老百姓,大家对他是敢怒不敢言。”赵大海闻言连忙向李云天一躬身,恨恨地说道。

    “镇上豆腐坊老张头的女儿才十三岁,花一样的年龄,被周扒皮抢去给糟蹋了,回家后就成了疯子,老张头想去理论也被打断了腿,豆腐坊也荒了。”

    “只要谁家有好地周扒皮一定会占为己有,连咱们的军户的军田也不放过,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地被他给强行抢走。”

    “邻村老赵家的三小子去周家送菜,不小心打破了周家厨房的一只碗,结果被打得半年都下不了床,现在不仅走路不利落,整个人也神神经经的。”

    “听说周扒皮的女婿刘司吏在税赋上造假,使得周家每年少向衙门交不少税。”

    “他是少交了,县里为了受到足够的税赋把那些苛捐杂税都摊到了民户的头上,简直就不让老百姓过日子。”

    ……

    听李云天问起周扒皮,现场的人顿时变得义愤填膺起来,七嘴八舌地控诉着周扒皮的恶行。

    李宜安、杨铭和浙江按察使司按察使王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扒皮犯下的罪行越多那么三人的罪责也就越大,心中暗自懊恼周扒皮不知收敛竟然在李云天巡察定海县的时候还如此飞扬跋扈,简直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纯属找死。

    郑良和方有道等人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定海县的事务与南直隶无关,因此他们现在只是听客而已。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这里?”就在现场的赵家屯村民群情激昂的时候,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们是路过的客商。”随后,又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好像是守在外面的护卫。

    “客商?”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随后阴沉沉地说道,“现在是倭寇横行的非常时期,你们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实在是可疑,跟本官去衙门里去一趟吧。”

    “我们有扬州府开的路引。”护卫沉声解释。

    “扬州府隶属南直隶,这里可是浙江,天知道你的路引是真是假。”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倭寇时常假扮客商刺探消息,你们莫不是感到心虚吧!”

    “让他们进来!”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他已经猜到外面那个阴阳怪气声音的用意,看样子是想要敲诈勒索,于是向一旁的山口惠子点了一下头。

    李宜安和杨铭、王霜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了冷汗,他们岂会不知道底下人的德行,肯定是发现赵家屯来了外地客商故而想要捞一笔油水。

    很快,一名满脸横肉的中年差役在山口惠子的引领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十来名差役。

    中年差役的到来使得现场一派沉寂,不少人的脸上流露出惧色,好像对其十分忌惮。

    “好酒!”中年差役一进院门鼻子就抽动了一下,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酒桌上的酒杯,他万万没想到这小破村子里竟有这等上好的美酒,恐怕连知府老爷都没有喝过。

    “你们是哪里来的客商?”随后,中年差役的视线落在了李云天的身上,打着官腔问道,他可以确定坐在酒桌上首位的李云天是这伙客商的头儿。

    “扬州府。”李云天不动声色地回答,向雷婷点了一下头,“把扬州府开的路引给这位差爷。”

    “这东西在本官这里没用。”雷婷从一名护卫手里拿过路引准备递给中年差役,中年差役瞅了一眼后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一本正经地向李云天说道,“想必你也知道忠武王来了定海县,为了保护王爷的安全你们这些外地客商必须要到衙门里核实身份,以免倭寇混入。”

    “你果然在这里,这下看你往哪里跑。”这时,一名立在中年差役身旁的瘦高个差役看见了与赵大海待在一起的陈有粮,冷笑着领着几名差役走了过去。

    “你们要干什么?”见此情形,赵大海立刻与几名年轻人胡在了陈有粮的面前。

    “此人私通倭寇,本官要将他拿回衙门问罪。”瘦高个差役上下打量了一眼赵大海,冷冷地说道,“本官看你像是他的同党,要是不让开的话连你一起抓回衙门。”

    “你血口喷人,我只不过发了几句剿倭税的牢骚而已,你们就污蔑我私通倭寇要将我抓进大牢。”陈有粮扶着一旁的树站起来,一脸愤怒地向瘦高个差役说道。

    “哼,如果没有私通倭寇你跑什么,肯定是做贼心虚。”瘦高个差役闻言顿时一声冷笑,“告诉你,剿倭税是忠武王要征的,这笔钱将用来备倭事宜,你公然带头抗捐,居心何在?”

    “谁不知道县里的大牢就是一个阎罗殿,我要是不跑被你们带进牢里还有活路?”陈有粮闻言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忍不住开口反驳道。

    “竟敢当众污蔑衙门,你还说你没有私通倭寇?哼,本官看你根本就是一个倭寇,来人,将其拿下。”瘦高个差役面色一沉,指着陈有粮向身后的差役喝道。

    “慢着!”不等那些差役动手,李云天开口喝止了他们,然后皱着眉头望着瘦高个差役,“你刚才说剿倭税是忠武王征的?”

    “当然!”瘦高个差役闻言望了李云天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剿倭税事关重大,凡是抗税者一律以通倭论处!”

    “这些混蛋!”李云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为了某些人的摇钱树,想方设法地打着自己的旗号敛财,并把责任一股脑地推给自己。

    “这位差爷,我们下午还有要事,你看能否行个方便。”这时,雷婷走到中年差役的面前,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了他的手里,“兄弟们辛苦了,去喝几杯水酒。”

    “这个嘛……”中年差役见雷婷出手如此大方,面色不由得一喜,知道自己这回遇上大鱼了,故作为难地望着雷婷,“守护忠武王是本官的职责,万一要是有所疏漏本官可担待不起。”

    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冷笑了一声,他知道中年差役是嫌雷婷给的钱少,再者说了,一名小小的差役头目竟然也敢自称本官,实在是太狂妄了,就连县衙胥吏中最顶级的司吏只不过只是一个吏员而已,距离“官”还差十万八千里。

    “通融一下。”雷婷自然清楚中年差役的用意,于是又把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塞了过去,小声说道。

    “路引拿来。”中年差役顺势将那三张银票塞进了衣袖里,然后向雷婷一伸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官看你们像是正经的商人,如果路引没错的话本官就放你们走。”

    李云天的路引自然没有问题,上面盖着扬州府府衙的大印,中年差役查看了一番后就还给了雷婷,然后望向了瘦高个差役。

    既然已经得了好处中年差役自然不会为难李云天等人,毕竟能让扬州府府衙开路引的商人绝对不简单,他可没蠢到自找麻烦,况且他这次只是陪着瘦高个差役前来抓陈有粮能有三百两银子的进账已经是额外之喜。

    瘦高个差役是陈有粮所在县的马捕头,陈有粮就是与他们发生了冲突进而被射伤了腿,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由于马捕头在定海县没办法抓人,故而通知了中年差役,中年差役是定海县县衙的胡捕头,根据线索一路寻来了赵家屯。

    “差爷,我看这是误会了,他们都是大明的良民,岂会与倭寇有染。”雷婷随即来到马捕头面前,塞给他两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算你小子好运,以后放老实点。”马捕头也感到李云天等人颇有来历,既然胡捕头已经息事宁人,他也不想再掀起什么波澜,警告了陈有粮一番后心满意足地在众人的注视下与胡捕头等人大摇大摆地离去。

    “谢先生救命之恩。”等那些差役走后,陈有粮一拐一瘸地走到李云天面前跪下道谢,如果不是李云天出手相助的话他绝对难逃“通倭”的罪名,届时难逃一死。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云天微笑着起身扶起了陈有粮,然后不动声色地瞅了一眼李宜安和杨铭等人,谁都看出陈有粮一事完全是因为吏治败坏才会发生,身为浙江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的主官他们责无旁贷。

    李宜安和杨铭等人连忙低下了头,有的人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那些差役刚才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敲诈到了忠武王的头上,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也意味着他们治下不严。

    “走,咱们去见识一下那个周扒皮,看看他是否像传言所说的那般厉害。”李云天没有理会李宜安等人,向院子里的人微微一笑后抬步向外走去。

    郑良和方有道等南京来的四名大员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看样子李云天这次要拿那个周扒皮开刀,这使得李宜安和杨铭等浙江三司官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第873章 讨要公道

    小河镇位于定海县北部,人口万余人,镇上最有名的家族莫过于周家,镇上一半的店铺都是周家的产业,可谓财大气粗。⊙四⊙五⊙中⊙文√∟,

    周家的现任家主名叫周仁善,虽然名字里有“仁善”二字而且身上还有秀才的功名,但其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霸,平日里强取豪夺,欺男霸女,故而有了“周扒皮”的恶号。

    周府位于小河镇的镇南,占地广阔,红砖绿瓦,显得气派十足。

    两名门卒无精打采地躲在周府府门的荫凉处聊着天时,街道上忽然一阵骚动,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地行来。

    两名门卒立刻被吸引饶有兴致地伸长脖子张望,从车队里豪华的马车上两人知道坐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只是不清楚是什么人。

    在两名门卒有些诧异的注视下,车队停在了周府门前,李云天和郑良等人相继从马车里下来。

    “几位爷不知道如何称呼?”两名不敢怠慢小跑着迎了上去,躬着身子满脸堆笑地问向李云天等人。

    “是这家吗?”李云天没有理会那两名门卒,抬头瞅了一眼府门上挂着的匾额上的“周府”两个大字,转身问向了跟在后面扶着一个头上缠着绷带中年人的赵大海。

    “李先生,这就是周扒皮的家。”赵大海连连点着头,有李云天在他可不怕周扒皮,径直说出了周扒皮的诨号。

    这使得两名门卒不由得愕然对视了一眼,听赵大海的口气眼前这些人好像来者不善。

    很快,一名门卒认出来了赵大海扶着的那名头上缠着绷带的中年人,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向另外一名门卒低语了几句后拔腿就跑进了府里。

    “几位爷,不知到我们府上所为何事?”剩下的门卒随后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李云天,脸上的神色变得警惕。

    “让周扒皮出来。”李云天自然不屑搭理一名门卒,赵大海与人扶着那名头上缠着绷带、神色憔悴的中年人走上前,瞪着那名门卒,“我要问问周扒皮,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凭什么又抢东西又打人?”

    原来,这名受伤的中年人就是赵大海的未来的岳父满仓,这次有李云天撑腰特意前来向周扒皮讨公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出言嘲讽我家老爷,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见赵大海连续两次称呼周仁善为周扒皮,那名门卒不由得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赵大海。

    “你家老爷坏事做尽,竟然还想当‘周大善人’,实在是可恶之至。”如果搁在以前,赵大海肯定会被那名门卒吓住,可如今堂堂的忠武王就在他身后他岂会怕了这个门卒,于是冷笑着嘲讽道。

    由于周仁善平日里也会施展一些小恩小惠来积累名声,因此喜欢别人喊他周大善人,不过百姓们私下里还是喊他周扒皮。

    “你……你简直是找死,看我们老爷等下怎么收拾你。”那名门卒怔了一下,万万想不到赵大海竟然如此不知死活,随后恶狠狠地指着赵大海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立在一旁的护卫就走上前一巴掌将他打倒在了地上,原来李云天就站在赵大海的后方,这名门卒伸手指赵大海的时候也指到了李云天。

    见此情形,原本叽叽喳喳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们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在他们印象里还从没人胆敢在周府的门前教训周府的下人,这岂不是不给周扒皮面子?而周扒皮可是小河镇说一不二的土霸王,没人敢招惹。

    “你……你们有种等着。”那名门卒被打掉了几颗牙,嘴上和鼻子上都是血,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擦了一下鼻前的血后色厉内荏地向李云天撂了一句狠话,然后踉踉跄跄地往院子里奔去。

    “大海,周家的人可不好招惹,李先生不会有什么麻烦吧?”望着狼狈逃走的门卒,一名立在赵大海身旁的青年有些担忧的问道,毕竟在他们的眼中周扒皮就是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人物,得罪了周扒皮通常都会被其整的很惨。

    “没事儿。”赵大海扭头望去,见周围的青年纷纷面露担忧的神色,于是微笑着低声安慰道,“这次周扒皮完了,以后再也不能作恶了。”

    青年们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清楚赵大海何来的自信,不过赵大海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这使得他们将信将疑。

    听闻周扒皮被人找麻烦,整个小河镇立刻沸腾了起来,镇民们小跑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很快就将街道上围得水泄不通,嗡嗡嗡地在那里议论着。

    或许是门外聚集了太多的人,周扒皮好一会儿才从府门里出来,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小眼睛中年人,身旁簇拥着数十名拎着刀枪棍棒的家丁。

    随着周扒皮的出现,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凝神望着眼前的一幕,暗中等待事态的发展。

    李云天此时已经得到消息,一名周家的下人已经从后门骑着马溜走,看样子是向县衙搬救兵去了。

    这正合李云天的心意,他就怕今天的这件事情闹不大,等周扒皮在县衙户部当司吏的女婿一来,他正好将其一网打尽。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到本老爷的府上闹事?”周扒皮眯着小眼睛环视了一眼门外的人,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李云天的身上,冷冷地问道。

    “周扒皮,你为何抢了我们的鱼,还把人给打伤了。”赵大海闻言立刻上前一步,瞪着周扒皮说道。

    “鱼?”周扒皮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既惊讶赵大海胆敢当众喊他“周扒皮”,同时对赵大海所说的事情感到有些疑惑,不由得扭头望向了一旁一名獐头鼠目的中年人。

    “老爷,是这样的,今天上午小的在街上看见有人卖的鱼挺新鲜,于是就让他把鱼送到了府里,后来小人这些鱼是从海里捕来的,因此准备送其报官,是他苦苦哀求小人看他可怜这才放了他一把,没成想他现在倒来咱们府上闹事。”

    獐头鼠目的中年人是周府的张管家,瞅了一眼被人扶着的满仓叔后开口向周扒皮说道,“老爷,小人已经派人把那些鱼扔进了海里,依照咱们大明的禁海令这些鱼属于禁物,留不得。”

    “你胡说。”这时,满仓叔禁不住开了口,神情愤怒地望着张管家,“是你说那些鱼要献给忠武王尝鲜,让我找忠武王要钱去,我跪下来哀求你稍微给点钱,家里等着急用,你就让那些下人把我打了出去,还说那些鱼是从海里捞的。”

    此时此刻满仓叔自然不可能承认他的那些鱼是从海里捕来的,其实海鱼与淡水鱼的区别很大,岸边的渔民一眼就能认出来,也就是说张管家早就知道那些鱼是海鱼,故意骗了满仓叔。

    “忠武王何等的尊贵,岂会看上你那几条破鱼?”

    张管家闻言冷笑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你离开我们周府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说我们打了你,天知道你在那里惹了什么祸事,像你这种妄想讹钱的刁民我可见多了。”

    “你血口喷人,你说忠武王每天山珍海味,吃鱼的时候只吃鱼腹的一点儿鲜肉,一顿饭要备几十条鱼,还说那些鱼能进忠武王的嘴里是我的福气。”满仓叔立刻一脸悲愤地反驳道,“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就被你的那些手下活活打死。”

    “你们这两天打着给忠武王献礼的旗号在镇上强迫各商铺、大户出钱出货,竟然连集市上卖菜和卖柴的都不放过,实在是欺人太甚。”说着,满仓叔提高了音量,无比愤慨地望着张管家。

    “有这种事?”周扒皮的眉角挑动了一下,望向满仓叔的目光中充满了一丝恶毒,随后装模作样地问向了张管家。

    张管家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十有**出自周扒皮的授意,这次勒索镇上商家和大户人家就是他让张管家干的,想要趁着李云天的到来捞上一笔,他可不认为镇上的人敢找李云天对质。

    “老爷,他胡说八道,绝无此事,小人向来公平买卖,从没有干过强取豪夺的事情。”张管家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断然否认了满仓叔的控诉,抬头恶狠狠地环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高声说道,“老爷,现在乡亲们都在,你可以问问他们,看看小人是否做过那些事情。”

    “诸位乡亲,如果张管家确实做下了什么恶行,你们告诉本老爷,本老爷绝对不会护短。”周扒皮随后望向了现场的百姓,语气阴沉地说道。

    见周扒皮看了过来,在场的不少百姓心中惧怕之下纷纷低下了头,这使得周扒皮颇为得意,斜着眼睛望向了李云天,神色有些几分得意。

    他知道李云天是赵大海的靠山,如果没有李云天的话赵大海才不敢到他的府上闹事,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虽然周扒皮现在还不清楚李云天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与赵大海是什么样的关系,不过他并不怕李云天。

    由于李云天刚才操着一口江西口音,身上又无半分官威,因此周扒皮断定李云天是一名富商,或许李云天在江西有些本事,可浙江与江西分属两个布政司,在定海县的地界上他可是地头蛇,而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他对李云天并不忌惮。

    况且,要是李云天真的有本事的话肯定早就惊动了县衙的人,既然李云天连定海县衙都指挥不动,那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周扒皮多打量了郑良和李宜安等人几眼,感觉立在李云天身后的这几个中年人和老头身上倒有几分官气,不过既然排在李云天的身后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人物。

    面对周扒皮的挑衅李云天的脸上波澜不惊,在他面前周扒皮简直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才没有必要为这种小人物费心,现在先让这家伙得意一番,届时自然会有人修理他。

第874章 恩怨纠葛

    “张管家,你昨天下午来我府上以孝敬忠武王为名拿去了一千两银子,这件事情你不会忘了吧?”

    就在周扒皮得意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人群中传来,只见一名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在几名家丁模样的下人护送下挤开人群来到府门前,冷笑着望着张管家说道。

    望见那名小胡子中年人后周扒皮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小胡子中年人名叫何云谊,与周扒皮一样也是小河镇的秀才,是小河镇的仅次于周扒皮的大户人家,两家人由于争夺土地和生意可谓是世仇。

    原本,周家与何家在小河镇的势力伯仲之间,不过自从周扒皮把女儿嫁给县里户房的刘司吏,就逐渐在小河镇压了何云谊一头,近些年来的势力更是日益做大,将何云谊牢牢地给压住了。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周扒皮在小河镇为非作歹这么些年肯定树立了不少敌人,何云谊肯定是看出了什么苗头,因此冒出来硬磕周扒皮,倒省了李云天不少事。

    至于何云谊为何敢出面与周扒皮叫阵,原因很简单,年前他去杭州女婿家的时候曾经远远见过李宜安一面,故而刚才见到李宜安后一眼就认了出来。

    身为浙江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李宜安肯定是要陪伴在李云天的身旁,由此一来何云谊也就猜出了李云天的身份,否则浙江地界有哪个年轻人能令李宜安甘居其后,而且还有几个人的身份好像要高于李宜安。

    何云谊非常惊讶李云天会出现在小河镇,虽然他不清楚李云天为何会帮着赵大海等人找周扒皮的麻烦,但他知道周扒皮这次玩了,以周扒皮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这次落在李云天手里肯定必死无疑。

    因此,何云谊很快就拿定了主意,趁着周扒皮得意的时候挺身而出指证了张管家,准备将周扒皮的恶行公之于众。

    古语云,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周扒皮平日里作恶多端,如今被老对手何云谊痛下“杀手”,也算是得到了报应。

    “何兄,此话怎讲?”周扒皮稳定了一下心神,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何云谊。

    “周兄,昨天张管家说奉了你的吩咐来府上要募金孝敬忠武王,怎么,你不知道这件事情?”何云谊闻言冷笑了一声,从身上取出一张收据,高声说道,“这是张管家收钱后开的字据,上面有他的签名和手印。”

    张管家见状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昨天周扒皮让他去敲诈何云谊,他软硬兼施从何云谊手里讹了一千两银子,不过何云谊让他写个字据以证明他交了这笔钱。

    对于何云谊的这个要求张管家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场就写下了收据说是何云谊所出的捐银,并签字画押。

    由于这笔钱上不了台面,所以收据上没有点名其用途,否则一旦落到外人手里就是行贿朝廷命官的大罪,因此张管家才不相信何云谊有胆量向忠武王核实有没有受到那笔孝敬的钱,除非他的脑袋被驴给踢了。

    在张管家看来,这笔钱是何云谊捐献的募金他收的心安理得,而且何云谊也无法查证那笔钱的流向,所以这笔钱稳稳当当地就落在了周扒皮的腰包里,他也不会担什么责任。

    可是谁能想到仅仅一天张管家就遇上了麻烦,何云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不仅提到了那笔钱,而且还拿出了他所写的收据,这样一来就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张管家,有这回事?”周扒皮现在心里恨不得一口吞了何云谊,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张管家。

    如果搁在平时周扒皮早就让手下的人冲着何云谊和赵大海等人大打出手,不过目前的形势对他不利,李云天周围有着不少人高马大的护卫因此他不敢轻举妄动,唯有拖时间等待刘司吏带人来支援。

    “老爷,这是何老爷捐给县里用来修桥铺路的钱。”张管家肯定不会承认那笔钱的真实用途,眼珠一转后向周扒皮说道,“小人准备明天就送去县衙。”

    “荒谬,在下给县里捐钱何时假借过你的手?”何云谊闻言冷笑了一声,开口反问道,张管家的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何老爷,小人也很纳闷,何老爷为何要把在下喊去让在下代为交给县衙,莫非这是何老爷给小人设下的一个圈套?”张管家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故意大声问道。

    听到这里,李云天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看得出来张管家是一个刁钻圆滑之人,并不那么好对付。

    随后,李云天的视线落在了何云谊的身上,何云谊能在小河镇与周扒皮斗了这么久并非等闲之辈,他既然敢这么站出来那么想必有一定的准备。

    “如果只有在下有这张收据,那么可能是在下给你设的圈套,可要是镇上的商家和大户都有你写的收据,难不成是我们大家合起伙来要算计你?”果然,面对狡辩的张管家何云谊冷笑了一声,瞪着他高声反问道。

    “老爷,小人今天还感到奇怪,为何他们要把修桥铺路的钱交给小人要小人代为转交给县衙,现在看来这是他们的预谋,请老爷给小人做主。”

    张管家的脸色变了变,镇上那些商家和大户家的钱都是他去收的,而且也都开了收据想要抵赖是抵赖不了的,于是冲着周扒皮就跪了下去,高声喊冤。

    “何兄,我周某人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如今你暗中算计我的管家,意欲何为?”周扒皮冷冷地望向了何云谊,高声喝道,“大明可是有王法的,这件事情孰是孰非等衙门里一审便可知晓。”

    听闻此言,现场的百姓不由得一阵骚动,谁都知道周扒皮与县衙的关系极好,女婿又是县衙手握实权的户房司吏,故而这件事情要是闹到县衙的话肯定会对周扒皮有利。

    “此事事关忠武王的名誉,不要说县衙了,就是府衙也没资格开堂,至少也要到按察使司衙门。”

    何云谊自然清楚周扒皮的用意,想要以此来恫吓那些交钱的商家和大户,于是冷笑了一声,高声向在场的人说道,“忠武王爱民如子,断案如神,当年一举拿下了两淮盐道的贪官,这次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的。”

    “高老弟,你不是被张管家讹了五百两银子,现在账上连一分钱都没了,下次进货都要赊账,周家如此欺人你还要旁观到何时?”说着,何云谊望向了人群中一名中等身材的锦衣中年人,高声向他说道。

    中等身材的锦衣中年人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变,神情显得局促起来,他是小河镇的一名布商。

    “高老弟,你可要想好了,千万不要乱说话。”周扒皮见状阴森森地警告着锦衣中年人。

    锦衣中年人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汗水,无论是何云谊还是周扒皮都不好得罪,这使得他一时间左右为难起来。

    “高老弟,周家打着给孝敬忠武王的名义大肆敛财,这笔账肯定记在了忠武王的头上,忠武王如果得知后肯定会彻查此事,想忠武王乃断案圣手,这些年来断案无数,必将查清此事,一旦周家届时反咬一口说是尔等自愿捐献,那么按照大明律例可要定一个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

    何云谊闻言不由得望着周扒皮一声冷笑,他知道周扒皮心里已经急了,这才开口威胁锦衣中年人,随后郑重其事地向锦衣中年人说道,“高老弟,我已经打定主意要向忠武王告发此事,如果你相信我就站出来指证周家假借忠武王的名义敛财,我就不相信周仁善能只手遮天,连忠武王也能瞒过!”

    “你……你真的要向忠武王告发?”锦衣中年人闻言吃了一惊,连忙惊讶地问向何云谊,此举可是一个险招。

    “实不相瞒,我已经让人去县城向忠武王举报周仁善打着王爷的名号敛财,想必王爷很快就会派人来核查!”何云谊点了一下头,神情严肃地说道。

    听闻此言,现场顿时又是一阵骚动,谁都没有想到何云谊这次竟然玩得如此之大,看样子是铁了心要把周仁善拉下马。

    周仁善的脸色变了几变,望向何云谊的眼神中充满了恶毒,以何云谊的架势来看摆明了要跟自己决一雌雄。

    张管家更是面无血色,禁不住担忧地瞅了一眼周仁善,那些钱可都是他收的,万一交钱的商家和大户一致指证他打着李云天的旗号敛财,那么依照周仁善的性格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张管家,这是你写的五百两银子的收据,说会把那些银子送给忠武王,因此胁迫在下拿出了那五百两银子。”就在百姓们的议论声中,锦袍中年人权衡了一番后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收条,沉声向张管家说道,“在下想问问你,那些银子真的是要给忠武王吗?”

    虽然周仁善不是良善之辈,但很显然李云天更不好招惹,锦袍中年人思索再三后选择与何云谊站在一起,这不仅与那些银子有关,更重要的是他平常没少受周仁善的欺压,此次正好进行反击。

    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胜负已分,何云谊这次将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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