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同往
“大人客气了。”阿音看着侍从手里托着的长长的木盒子，略显意外道：“这是……”不会又是弓箭吧。
“这个是王上亲手做的，他说从前那个王爷恐怕还大合适，希望这个王爷能喜欢。”说着一旁的侍从便将礼物递了过来，丝竹见状上前默默地接了过来。
阿音想了一瞬便知道是什么了，不由得笑道：“你们王上还真是意外的执着。”
“王爷慧眼如炬。”米尔淡淡的笑道，不置可否。
“娄烦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二，不知齐丹……你们王上他，还好吧。”
“多谢王爷关心，王上平叛重伤，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才下床，举行了登基大典。”
阿音站在门口，听得惊心：“那他的母妃……”
“在叛乱中被大世子杀害了。”米尔说的淡然，可是随意想想也知道齐丹此次是九死一生。
阿音默了默，恍然道：“真是世事难料。”说着看见云墨已然进府了，连忙道，“米尔大人进屋说吧。”
米尔却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不了，原本王上是有话带给王爷的，只是没想到一别经年王爷已非昨日，我想不大适合说了。”
不知为何，云墨的脚步微微一顿。
“什么话。”阿音原本并不在意齐丹要跟自己说什么，可是却瞥见云墨那反应，一时好奇，便顺口问了。
谁知，米尔终究是没有说，只是道：“恭祝王爷此行南疆一切顺遂，我先告辞了，还要给王上回信。”
阿音微微颔首：“米尔大人慢走。”
“王爷莫送。”米尔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阿音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微微侧身，抬手掀开了那盒子的盖子，果真看见了里面躺着一把漆黑的弓，瞧着是比从前齐丹送的那把小一点，不过以她现在的臂力，恐怕也是够呛。
“这个齐丹……”女子无奈一笑，转身刚踏进大门，就看见云墨居然等在那里。
“什么。”云墨淡淡的看了一眼那盒子。
阿音恍然道：“哦，是一把弓箭，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齐丹特别执拗于送我这个。”不就是一起练了几日的箭么，自那之后，她几乎是没有碰过弓箭了。
云墨转身道:“大约是因为你喜欢。”
“……”阿音扯了扯唇角，追上去道，“我喜欢什么干他什么事。”
“你喜欢什么，我却是从来也不知道。”
“我喜欢银子，哥哥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若真的喜欢银子，又怎么会将那些流水一般的礼物送去镇南侯府呢。”云墨说着停下了脚步，回首看着她道，“你若真的喜欢银子，一早就嫁给慕盛了吧。”
“……”阿音心头一突，不知为何，“哥哥这是忽然怎么了。”
云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马车上匆匆退去了华丽的外袍，和那有些重的冠，可是依旧难掩华贵，不似从前。
“没事。”云墨心头一紧，转身道，“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音站在那里，看着他倾长却有些单薄的背影，广袖之下的手心紧了紧，听见丝雀道：“王爷，怎么了。”
“没事。”舍不得罢了。
“奴婢伺候您回去沐浴更衣吧，这一身太重了。”
是啊，太重了。阿音又觉得有些胸闷了起来，举步道：“去叫千机来。”
“王爷不舒服？”丝雀紧张道。
阿音摇了摇头，只是道：“去吧。”
“……是。”
听雪小筑。
阿音沐浴更衣之后，千机来了，一袭紫衣，依旧带着那淡淡的荷花香气。一进门便看见她倚在贵妃榻上，一脸的疲惫。
“这是怎么了。”千机尖细的声音永远叫人听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阿音一手撑着额角，微微阖着眸子，伸出手腕道：“不知道。”
千机见状，上前坐在了一旁，食指和中指轻轻的扣住了她雪白的手腕：“气息有些凝滞，你这几日有些多思啊，真不听话。”
“这心要是全听我的，哪里还有会有这么多事儿。”阿音淡淡道，收回了手腕，“下个月启程，碍事么。”
“你好好休息，不去想那些无用的东西，自然无碍。”千机说着理了理衣袖，一双狐狸似得眸子眯了眯，“不若我给你开几副安神汤，你服了夜里好睡些。”
“也好。”阿音说着睁开了眸子，看着他道，“你对南疆的蛊毒，了解多少。”
千机对上她的眸子，微微挑眉：“略知……七八。”
“大人没有谦虚么。”
“谦虚是个什么东西。”千机笑笑，“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些东西复杂的很。”
“大人应该知道，大殿下身上的毒是什么吧。”
“蛊毒，无解的蛊毒。”千机想了想，“我曾经也想找到这蛊毒的解法，毕竟在京都唯一可以让我研究的，也就只有大殿身上的毒了。”
“结果呢。”
“自然是没有什么结果了，主人的意思是让我别白费力气了，他身上的蛊毒找不到宿主便只能等死。”
“大伯？”阿音微微蹙眉，蓦然问道，“我若是找到宿主呢，你有几成把握。”
千机看着她，微微挑唇：“七成，至少。”
“我怀疑是秦夙。”
“哦？”千机有些意外。听见阿音道：“记得你给我的那本史官的册子么。”
“那有什么。”
“丝竹进宫去找那史官的手迹，那个时候她找到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当年傅皇后葬礼，前去宫里吊唁的名册。”阿音继续道，“上面有秦夙，那一年他来过京都，还进宫吊唁了傅皇后。”
千机终于沉了沉眸子道：“我记得当年云墨中毒就是在葬礼之后吧。”
阿音点了点头：“所以，你想个办法，随我去南疆吧。”
千机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那可是秦夙的地盘，去那儿找他的麻烦，王爷是想让我陪葬么。”
阿音清澈的眸子含着一丝笑意，在那疲惫的容颜上泛起了一丝涟漪：“你忘了，那是我的地盘。”
千机看着她，一瞬间十分开心的笑了：“真有意思，好。”
“嗯？”这是答应了？
看见千机起身道：“你这辈子，只能死在我手里。”
“……”阿音扯了扯唇角，轻轻一笑，“那还真是多谢大人的厚爱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千丝锦
东市西面的平康坊，阿音的轿子穿过那些玉石字画的铺子，一眼就看见金家那独树一帜的十二工坊。
“主子，到了。”丝竹在外面说了一句。
阿音俯身下了轿子，抬眸看了一眼那金灿灿的匾额，听见丝竹说道：“今日天气不好，这外面……不太平。”
阿音回眸看了一眼大街上，她今日穿的素净，特意用了一顶小轿，还摘了轿子上的牌子，就是为了躲那些看新鲜的老百姓。
都说南疆嫡系失而复得，是天大的奇事，再加上之前雁回郡主在北冥山雄战群狼的传奇事迹，将她这个女王爷渲染的神乎其神的，好多人都在说新封的镇南王是如何如何的天资绝色，如何如何的神勇无比。
阿音觉得，上位者口中所谓的“愚民”还是有些道理的，至少她这样悄悄出来，也不会有哪个路人多看她一眼，那些口耳相传的事情多是添油加醋，不可信的。
杜柳说，让她在外面小心点，不要引起骚乱，完全是多虑了。
“小七成亲，我总要亲手挑一件礼物才是。”阿音抬手拂开了额前的碎发，虽然她厌恶极了云鹤。
今日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一时半会儿又下不了雨，只有那湿冷的风一阵阵的。
阿音缓步走了进去，铺子里的伙计见她进来，都退到了一旁，默默地行礼，听见金平年出来道：“你们都去忙吧。”
“是。”
“郡马爷将人都遣出去了，谁来招呼我的生意呢。”阿音嘴上说着，却给金平年行了一礼。
“王爷这是客气了。”金平年闻言扶起她，“当然是我亲自招呼了。”
“大伯，你这样叫我，我要如何自处呢。”
“应当的。”金平年看着她，那双总是温和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欣慰和满足，“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族终于正名了。阿音啊，你做了我这辈子都不能做到的事情。”
“……”阿音看着他鬓边的霜华，心中微微酸涩。
“秦氏嫡脉，终于能立于阳光之下了。”
“大伯，这原本应该是你和堂兄的。”阿音看着他，有些歉疚，“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金平年摇了摇头：“当年，从我决定不随影人回江南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回南疆，不做秦剑中了。”
阿音闻言，微微一怔：“不回去了？”
“嗯，弃了。”
“既然是弃了，为何还要帮着云墨，在这京都的漩涡之中挣扎呢。”
金平年愣了一下，终究说道：“我可以不要这镇南王的地位，但是却难平当年灭我满门的仇。站在云墨身边，也不过是想查明当年的真相罢了。”
阿音默了默，跟她一开始来京都的目的一样：“大伯，当年害了镇南王府的，究竟是秦夙的父亲，还是先帝。”
“都有吧，互为帮凶罢了。”金平年看了她一瞬，忽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不过，从今以后这些恩怨都与你无关，你只要坐稳这镇南王的位子，叫你祖父，泉下安息。”
“可是……”
“听话，你要光明正大的站在这世间，统领南疆，结婚生子，安然一生。”金平年深深的看着她，“我已经是跟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那些黑暗和仇恨都留给我。”
阿音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大伯，等云墨夺回一切了，我接你们回南疆安度……”
话音未落，便听见金平年笑道：“不说这些了。”说着便松开了手，转身道，“此去南疆凶险，我会让阿素带人暗中保护你。”
“我有丝竹就行了，况且陛下已经将梁清归入了我麾下。”
“那些都是明面上的，我怕云鹤对你不利。”
“还有慕二呢，不碍事。”
金平年似乎想了一瞬，道：“你很信他。”
“嗯。”
“可是当年的事情……”
“我知道，慕相当年似乎也有参与，但是我想大不了一刀两断罢了，他总不至于害我。”
金平年沉吟了半晌，点了点头：“既然你心里有数就好。”说着便走进了柜台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木匣子，“这是千丝锦，算是我送你的袭承礼了，你瞧瞧喜欢么。”
阿音见他拿出一方浅金色的绣帕，上面并无任何花纹，伸手接过来，丝滑无比，轻若无物。
“今日没有阳光，这个在阳光下可以看见什么的花纹，我亲手在上面绣了你的名字。”金平年道，“雪音，此行千万保重。”
阿音看着手里的帕子，不禁有些哽咽：“多谢大伯，大伯也是，如今金府未宁，我却帮不了什么忙，兄长他还好吧。”
“他在京都不开心，我想你走之后也安排他远行一趟。”
“去哪儿？”
“去一趟北朔，再去看看娄烦吧。他未曾看过那些风光，走一走也许会好。”
阿音默了默，点了点头：“出去看看，也好。”
“嗯。”金平年说着将那木盒子收好，“对了，你来是要给太子妃挑礼物的吧，看看喜欢什么。”
“那我便不客气了。”阿音将那千丝锦小心翼翼的收好，在十二工坊挑了一件别致的礼物，便直接往夏府去了。
如今婚期将近，阿音一下轿子便径直进了大门，一路往眷书楼去。到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恍惚间这才回味过来，夏婼这是真的要嫁入东宫了。
至此之后，她无论是愿意或者不愿意，他们都站在了对立面，她要拉下云鹤，就一定会伤了夏婼。
阿音手心微微一紧，下一刻踏入了眷书楼的月门，便瞧见夏婼已然等在了廊下。
“你可来了。”夏婼含笑而来，神色间却有一丝疲惫之色。
“你这样子莫不是日日夜夜的站在这门口等着我来吧。”阿音打趣道。
“你又胡说，我又可不是为你。”夏婼拉着她，撇了撇嘴，“婚期将至，有些紧张失眠罢了。”
“后悔了？”阿音打趣道，“我带你私奔吧。”
夏婼脸一红，嗔了她一眼：“拐带未来的太子妃可是要杀头的。”
阿音抬手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本王如今是一方之主，你随我回去做个王妃，逍遥自在，岂不是比那东宫要好。”
她说的一本正经，惹得周围一圈人面红耳赤，含羞不语。
夏婼也终于抵不住了，一跺脚：“你就会消遣我，等你去了南疆就别回来了。”
“你舍得么。”阿音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给你的新婚之礼，瞧瞧。”
“什么东西。”夏婼说着打开了盒子，一眼就看见了一只金色梅纹的镂空铃铛安静的躺在那里。
听见阿音柔声道：“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像它一样，活泼快乐。”
夏婼将那铃铛拿在手中，微风阵阵下铃铃作响，轻声应道：“多谢。”
第五百五十八章 太子大婚
隆德三十五年，二月初六，太子云鹤于东宫大婚。为此，皇后吕氏也暂且出了宫。
太子大婚的礼仪繁琐，比傅家娶儿媳妇要麻烦多了。阿音抬眸看着头顶的月色，皎洁明亮，抬手拢了拢斗篷，心道夏婼这一整日一定折腾的够呛。
“晚宴设在东宫，眼下宾客都过去了吧。”梁清走在阿音身边，一袭武侯劲装，一早就等在了宫门口等她。
阿音不大习惯她这样：“梁大人如此，我会受宠若惊的。”
“习惯就好。”
“大人还真的……”阿音无奈一笑，两人并肩而行，夜风徐徐，倒是没有那么凛冽了，“今日四叔怕是累的够呛吧。”
“他从生下来就没这么忙碌过，下午一回去就睡了，恐怕这会儿还没起呢。”
“我瞧着最近陛下很器重他啊。”这一连几场大事都是他主持的，“礼部尚书那位许大人是不是快致仕了。”
“嗯。”梁清点了点头，“大约还有一年吧，听说入冬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四叔才忙碌了起来。”
“我记得礼部如今四位侍郎是齐的，怎的就忙他一个。”阿音笑道，“看来四叔这闲暇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梁清无奈道：“陛下若真是有意提拔，就他那性子，可怎么是好。”
“你又要随我去南疆，他还不无法无天了。”
梁清扶额，摇了摇头，看见前面见见热闹的人群，转而道：“不说他了，今晚大殿没来，倒是出乎意料。”
“哥哥白日里进宫观礼了。”阿音瞧着那一片喜庆的红灯之中，云鹤金冠玉立一扫往日阴鸷的模样，袖中的指尖微微一蜷，“他身体本就不好，不来也是情理之中。”
“我就怕今晚你又成了众矢之的。”
阿音一步步靠近，脊梁也直了直，低声道：“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件得意的事情，不会在今晚惹事的。”等去了南疆，他和秦夙还不有的是机会么。
“只是可惜了夏家小姐。”
“命数罢了。”阿音轻叹了一声，远远地对上了云鹤那双漆黑的眸子。
只是一瞬，便若无其事的瞥开了，听见有人亲切的叫她：“阿音。”
“姐姐。”阿音回眸一眼就看见了一袭盛装的简蝶，还不大看得出孕相，“傅大人也来了？”
“嗯。”简蝶含笑走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怎么凉的。”
“哦，忘记拿手炉了，不碍事的。”阿音说着看见简蝶朝梁清微微颔首：“梁大人。”
“夫人安。”
“我听说大殿不来，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也不来呢。”简蝶含笑牵着她往里走，偌大宴厅，一分为二，却并不是男女分席。
阿音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那里的傅煊，还有傅煜夫妇二人。
“怎么会不来。”阿音含笑，远远地朝着傅煊微微颔首。
灯火通明的宴厅里，自她踏进来的一瞬间，便觉得四周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有的遮遮掩掩，有的肆无忌惮。
这是她第二次来东宫，上一次还是来祭拜舒晓岚的，犹记那日也是这样的冬日里，到处都是一片凄冷。今日的东宫却像是用暖火烤着，喜气洋洋的像是另一个地方。
舒晓岚，用命去博的东西，终究是没有了。
“我们这一席是上席，你坐主位吧。”简蝶含笑拉着她落座，旁边就是傅煊。
阿音含笑环视了一圈，听见傅煊道：“别瞧着，这里你的地位最高。”
“……”
“习惯就好。”听见梁清说道，“我去旁边坐。”
“好。”阿音还是不习惯她事事都跟自己说，回眸看她，却见她已然转身去了旁边的席位。
简蝶坐下道：“别站着了，还嫌他们看你不够么。”
“姐姐如今肚子里有娃，说话就是硬气了呀。”阿音嗔笑，终究还是坐下了。”
按照规制，即便是南平王这样的地位也是要向阿音行礼的，在坐之中，她为上。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丫头，平白的袭承王位，有多少人是真的服气的呢。
傅煊抬手给她到了一杯酒，刚放在她跟前，就听见旁边的舒晓珊笑道：“都说兄长同王爷也是交好的，如今真是瞧一次信一次了。”
阿音闻言，不由得一愣，察觉到简蝶的笑容微微一滞，不由得小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没事。”简蝶看了一眼舒晓珊，听见傅煊笑道：“王爷是新贵，自然要好好巴结。”
“那是，还是兄长高瞻远瞩。”舒晓珊说着含笑看着阿音道，“不像我总是口没遮拦的，都不知道得罪了王爷几次了。”
阿音终于觉出了一丝敌意，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了：“二夫人既然知道总说错话，便多吃些酒，少说些话吧。”
“……”舒晓珊一愣，灿灿不语了。
一旁的傅煜小声跟她说了一句，像是安慰，又像是劝解。宴厅里人多口杂，别人听不见，阿音却听的一清二楚的。
“兄长跟她没什么，你不要总说这些。”
“我说什么了……”
阿音指尖微微一动，侧眸看着简蝶，若无其事道：“都说怀孕辛苦，姐姐最近还好么。”
简蝶已然神色如常：“没事，就是吃了不了荤腥，想吐，别的没什么。”
“正常如此么。”
“你别紧张，太医说了，我这样已经算好的了，不碍事的。”简蝶说着拍了拍她的手，“其实我今晚是不想来的，可是你过些日子就要走了，我还是想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姐姐在郡公府不如意么？”阿音不禁担忧道。
“不是，就是想着不知何时再能见你，有些想念罢了。”
“不得了了，姐姐有了身孕竟然如此多多愁善感。”阿音一把搂着她的胳膊道，“这叫我怎么舍得，不走了不走了。”
简蝶见状，面颊一红，伸手点了她的额头，用了点力：“又胡说……”
“哈哈……”阿音笑着往后微微一仰，却不甚靠在了傅煊的肩上，蓝衣公子似乎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
阿音下意识的回眸看了他一眼：“大人抱歉。”原本没觉得有什么。
“无碍。”傅煊浅笑，收回了手，却听见舒晓珊轻轻一笑，神色不禁有些动容。
阿音还抱着简蝶的手臂，舒晓珊这一笑并未说什么，可是她却清晰的感觉到简蝶的身子微微一僵，自己的心也跟着微微一动。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初次见面
东宫摆喜宴的大厅里，就在四周氛围有些古怪的时候，云鹤一袭金丝红线的喜服，大步而来：“本宫瞧瞧，这第一杯自然是要敬一敬本宫的救命恩人了。”
阿音抬眸看他，居然头一遭有一种他解了自己燃眉之急的怪异感觉。
“太子殿下言重了，我可不敢当。”阿音起身举杯道，“恭喜殿下新婚之喜。”
“托你的福。”云鹤漆黑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以后本宫一定会对太子妃好的。”
阿音擎着笑意看他，手中的酒杯与他手里的酒杯轻轻一碰，发出一声脆响，这才察觉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殿下请。”阿音不以为意，仰头一饮而尽。
听见云鹤笑道：“本宫喜酒还不错吧。”
“上佳。”
“镇南王喜欢就好。”云鹤也饮尽此杯，“对了，本宫还未恭喜傅夫人有喜了。”说着便从一旁的内侍手中重新拿了一杯酒，看着简蝶道，“不知夫人可否赏光呢。”
“……”阿音缓缓坐下，几乎能清晰的感觉到周围人的失望，感觉满心期待的什么大戏就这么取消了。
听见简蝶起身笑道：“得殿下一杯喜酒，自然是我儿的福分。”说着就要举杯，去听见傅煊起身道：“夫人有孕在身不宜饮酒，还是为夫代劳吧。”
阿音坐在他们中间，手中还拿着那个空了的酒杯，细想着方才的事情究竟为何。目光悄悄地落在了舒晓珊的身上，不知所想。
听见身后的云鹤笑道：“看来傅大人跟夫人还真是夫妻情深啊，想来外面的那些流言也是空穴来风了。”
流言？什么流言。阿音指尖不由得一紧，差点儿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不知殿下允否。”傅煊说的不澜不惊。
“自然，本宫哪里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云鹤意外的好说话。可是阿音听着他那像极了云墨的声音在这里搬弄是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一旁的简蝶默默地坐了下来，阿音不禁看她，却见她露出了一丝苦笑。
云鹤跟傅煊喝了一杯，然后说了两句闲话就去了别的桌子，宴厅的气氛也活跃了一些，大家各聊各的，仿佛方才的沉默只是阿音的错觉。
“我出去透透气。”简蝶说着便站了起来。
阿音见状，跟着起身道：“我陪你。”
“好。”
傅煊坐在那里，看着两人并肩出去的背影，听见舒晓珊笑道：“也不知道她们会聊些什么。”
“晓珊。”傅煜唤了一声。
舒晓珊撇撇嘴：“我随意说说罢了。”说着看了一眼傅煊，“我听说这次阿音去南疆点兵，或许就留在那儿不回来了，兄长不去道别么。”
“不必。”傅煊说着，抬手自顾自的倒酒，不知所想。
今晚月初，虽然天气晴朗，但是一轮残月却被繁星湮没了。
阿音扶着简蝶一路出来，往花园里走，四处都点着红色的灯笼，倒是不黑不静。
“好了，不用扶着了，我这肚子还没大呢。”简蝶柔声道，站在这冬日的花木从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满心满肺的凉。
阿音看着她那满腹心事的样子，想了想，还是问道：“姐姐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我？”
简蝶一怔，回眸看她，摇了摇头。
“姐姐但说无妨，有了身子，不好憋在心里。”方才席间舒晓珊和云鹤话里话外的分明意有所指。
“唉。”简蝶垂眸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叹道，“真的不关你的事，是舒晓珊在府中无风起浪，叫我心烦。”
阿音闻言，不禁蹙眉：“她真的敢？”
“说几句闲话，传进我的耳朵里，给我添添堵，怎么不敢。”简蝶轻笑一声转身握住了阿音的手：“其实也不怕告诉你，话头不过是我成亲那一日，傅郎同你饮了三杯酒。”
“嗯？”
“他们说傅郎本来就是喜欢你的，从前总往琼园去，也是为了见你，如今你要去南疆，才勉强娶了我。那日我们成婚，傅郎真情难掩，才忍痛与你道别，饮了三杯。”
“这是什么话，我去南疆可是才定下的。”阿音有些哭笑不得，“况且那酒明明是姐姐叫他谢我的。”
“是啊，所以我说她无风起浪罢了。”简蝶手心紧了紧，“她深知我孕中多思，恶心我罢了，那些个不明就里的跟着起哄，闹得我心烦。”
这叫什么事儿呀，怪不得傅煊也怪怪的。阿音鼓了鼓腮帮子：“就这事儿也能一直说？”
“还有你送给连儿的那把相思琴。”简蝶说着也不由得一跺脚，气道，“傅郎将它放在自己的书房，便有人说你对傅郎也是相思未了，两人……哎呀，气死我了！”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小心肚子呀。”阿音觉得这话传得离奇，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生气了，“那是我顺的金连礼的呀，明明是送给连儿的生辰礼。”
“别提了，越说越气，我真想一棍子打到她屋里去，叫她嚼舌根。”
“千万别，有什么等把孩子生下了再说，傅大人也不是吃素的，她若是不知收敛，一定会教训她的，你宽心，宽心才是。”阿音连忙劝道，生怕她真的动了胎气。
“不说了，倒是你，你跟太子一起去南疆可千万小心。”简蝶又嘱咐道，“还有你那个堂叔，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该如何就如何，他不把你当亲人，你也不必一味忍让，知道么。”
“知道了。”阿音牵着她往回走，鹅卵石的小径甚是幽静，“你打听打听，我什么时候对他心慈手软了。”
简蝶想了一瞬，终于笑道：“我听说他送你的那头驴，你叫它南风？”
“你也听说啦。”
“你啊，亏你想得出来。”
阿音笑着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了一丝响动，脚步一顿，冷声道：“是谁！”下一刻便将简蝶拉到了身后。
夜色中，蓦然一声兵器相击的响声。简蝶握着阿音的手不由得一紧，沉声道：“是刺客？”
下一刻，阿音便看见梁清和丝竹双双挡在了自己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
“不愧是镇南王。”女子陌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的笑意，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傲，“吃个喜酒都要带着护卫。”
“阁下说笑了，本王惜命的很。”阿音挡在简蝶面前，一双眸子透过夜色下的点点红灯，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女子姣好的面容，“不知阁下何人。”
－－－－－－题外话－－－－－－
丁丁：猜猜是谁。
第五百六十章 武曲星
东宫的花园里，忽然出现的陌生女子拦住了阿音他们的去路。
“我是何人，不如你猜猜。”女子说着往前走了一步，阿音这才发现，她的右手拿着一根长长的皮鞭。
简蝶从阿音身后探出头，隐约看见那女子穿着一袭玄衣劲装，手腕上的护腕有些特别，一边似乎是皮的，拿着鞭子的那只手上却是银色的。
阿音看着她那双英气却略带妩媚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将她的五官都撑得异常鲜明，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了一缕在胸前，那胸……
咳咳……阿音挪开了目光，听见身后的简蝶恍然道：“不会是她吧。”
“姐姐认识？”
简蝶看了那女子手中漆黑的皮鞭，又看了看她右手的银色护腕，犹豫道：“我未曾见过她，只是听说，她是喜欢一根长鞭不离身，爱戴一只银护腕。”
“是谁？”
“武曲星，殷木兰。”
“……”阿音一怔，回眸看去，她并未听说殷木兰回京了呀。
听见梁清惊道：“真的是你。”
那女子闻言，笑道：“听闻简家的女儿，一手好棍法，原本想此次回京有幸切磋一二的，却不想有喜了。”说着又缓步上前了两步，丝竹和梁清微微让了让，“也不想梁家的女儿居然做了别人家的狗。”满是轻蔑。
“原来是殷将军，失敬失敬。”阿音松开了简蝶，笑道，“不知本王哪里得罪了将军，初次见面，就鞭子招呼。”
殷木兰看清了阿音的面容，绣眉微微一挑：“你跟我想象中相差甚远。”
“是么，人还是要活在现实中的。”
“都说你是京都第一美人，倒是不假。”
“将军客气了，将军才是军中第一美人。”阿音笑笑。
殷木兰手中的皮鞭轻轻的敲了敲胳膊，道：“我还听说你八面玲珑，没有你应付不了的男子。”
“……”阿音依旧保持着微笑，听见简蝶怒道：“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听说，夫人何必动怒。”殷木兰嘴上这样说，那神色看着阿音却满是不屑的轻蔑。
“谣言不能全信，至少……”阿音看着殷木兰道，“太子殿下就不大同我合得来。”
“哼。”殷木兰嗤笑，“王爷谦虚了。”
阿音站在那里不欲靠近她：“不知将军找我，有何贵干。”
“无事。”殷木兰也没有靠近的意思，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道，“听说你要回南疆了，大楚五百年基业，头一位女王爷，特意来看个新鲜罢了。”说完便随意的挥了挥手，那手腕上的银色护腕在夜色中晃了晃，转身走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简蝶蹙眉道。
阿音摇了摇头，看着梁清道：“我并未听说她回京了。”
谁料梁清也是深深蹙眉：“我也未曾听说，今年殷氏并不需要回京述职，况且北境冬日里是最闹的时候，她怎么会有空回来。”
“看来这事儿蹊跷。”阿音看了一眼殷木兰消失的方向，似乎并不是回宴厅了，那就是特意来看她的，真就那么好奇么。
“阿音？”简蝶担忧的看着她。
阿音摇了摇头，安慰道：“我先送姐姐回席位，便先出宫了。”这事儿要尽快告诉云墨。
“好，你小心。”
“嗯，姐姐也是，无论如何孩子最要紧。”阿音叮嘱道，“要是有什么事，写信给我就是了，不要走驿站，直接送去慕家的商号就行。”
被她这么一说，简蝶又不禁生出些离愁别绪来：“阿音，他们都说你这次回去便不回京都了，是么？”
夜色下，红色的灯火映着少女的侧颜，听见她喃喃道：“他在这里，我一定会回来的。”
简蝶看着她，微微一愣，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终究还是默了默，有的事情旁人总归是不好置喙的。
殷木兰回来的突然，京中恐怕除了东宫，皆不知道消息。
“殷木兰，为什么说她是武曲星呢。”阿音坐在窗前，撑着脑袋看着对面收拾棋盘的云墨。
最近云墨的气色好了些，孙炎说还是因为她回来了，云墨的胃口好多了。阿音想，还是要将四季的食谱都整理出来，这两年云墨吃些什么她都了然于胸了，临走之前应当能写好。
“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北斗七星中的武曲红光大亮，次日占星阁就上报陛下，说武曲星降世了，殷木兰满月的时候，殷武轼正式掌管了北境五十万大军，她的长兄也升了官，此类种种。”云墨说着将棋盒盖上，起身道，“再加上她之后醉心兵法武学。”
阿音见他去倒茶，便也捧着手炉起身道：“如今北漠那边大半都是她在做主？”
“她年纪轻轻，骁勇善战，是名良将。”
“我有惑。”阿音坐了下来，看着云墨道，“这些年殷氏一族一直都是站在云鹤身边的，为什么不跟东宫联姻呢。”
“大约是殷木兰自己不同意吧。”云墨将一杯茶递给她，“据说她不管是军中还是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
阿音捧着杯子，略显吃惊道：“这么厉害。”
“嗯。”云墨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
阿音一瞬想起了那晚殷木兰的样子，那种有些骄纵却霸道自信的样子，恐怕是就是那种有本事，又有宠爱的样子吧。
“她忽然回京，总不会是专程来参加云鹤的婚礼吧。”阿音若有所思道。
云墨抬眸看她：“目前尚不知晓，不过，你在担心什么。”
“自然是担心你了，我们都去了南疆，你独自在京中，她又在这个时候回来，我总觉得不妥。”
云墨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盏，没有说话。
“你说，她也不小了，不嫁东宫会嫁谁呢，五十万大军啊……”阿音若有所思道，“以后殷氏她掌家么，难不成为了兵权，不嫁人么。”
“可以同你一样，招婿。”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要招婿了。
“朝玉。”慕无尘忽然大步走了进来，“南下的旨意下来了。”
闻言，书房里的兄妹二人都不由得抬眸看去，慕无尘看见阿音也在，脚步微微一顿。听见云墨问道：“何时。”
慕无尘微微撇开了眼睛，看着他道：“二月二十。”
还有十天。
第五百六十一章 不别不离
是日天气晴朗，二月的春风还带着一丝丝的寒意，但是这样叫人舒爽的天气启程也是不错的。
城西，金鳞池上，蓝天碧水，波光粼粼。
“我要先回一趟陵城，不过是走水路，到时候南下同你们汇合，时间上应该相差无几。”慕远征披着狐裘站在船头，温言道，“其实我常年走惯了的，不必叫梁大人护送的。”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梁清。
阿音坚持道：“富阳的事情，就拜托慕大哥了，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绕路。有梁大人在，我放心些。”说着看着梁清道，“有劳梁大人了。”
梁清一身软甲，朗眉鹰目：“王爷放心，属下必定将大公子安全送达。”
“说了多少遍了，在外面叫我小姐，你们总这样叫我真的不习惯。”阿音笑着看向慕远征道，“山高水远的，慕大哥千万小心。”
“知道了，我们南府见。”慕远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有什么事飞鸽传书给我。”
“好。”
慕远征一双桃花眼里尽是不舍，抬眸看了一眼抱胸站在不远处的慕无尘：“你这是来送我的么，站那么远。”
慕无尘抬眸看了过来，远远道：“你俩依依惜别就是了，我就是个摆设，不必管我。”
慕远征看着他，冷不丁道：“那好，你未来嫂嫂就拜托你好好照看了，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饶不了你。”
“……”阿音抽了抽唇角，果真听见慕无尘跳脚道：“什么嫂嫂！送送送，送多久了，还不走，等天黑啊！”
“这就急了。”慕远征笑道，“我这就走，不碍着你们。”
“什么跟什么啊。”慕无尘嘟囔道，目光落在他摸着阿音头的手上，听见慕远征忽然说道：“山高路长，你们也要小心才是。”
阿音抬眸看他，见他摆了摆手，看见慕六转身喊道：“起锚，起航了。”
“走吧。”慕无尘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在阿音面前停了停，“一大堆人在城外等着呢。”
阿音默了默，转身下了船，这是他这些日子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湖边微风徐徐，慕远征的船队大大小小大约四五艘，陆陆续续的自金鳞池上往西面的关隘去了。
阿音站在湖边，站了许久，慕无尘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走吧。”阿音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慕远征的船队陆陆续续的出了关隘，看不见了，才转身道。
慕无尘一袭蓝衣，抱着胳膊看着她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道：“你就那么舍不得我大哥么。”都没见你去跟朝玉道别。
“嗯。”
“你……”慕无尘心头一紧，走在她身后五六步的距离，不咸不淡道，“你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还特意让梁清护送他。”
“怎么了。”阿音没有回头，淡淡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分明就是想撮合他们。”慕无尘微微挑眉，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我能瞧出来，我大哥还能瞎么。”
“我吃过一回亏，不会再撮合别人了。”阿音说着看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不知道想了一瞬什么，“有缘拆也拆不散，无缘绑也绑不到一处。”
闻言，慕无尘的脚步终于一顿：“你什么意思。”
“就事论事而已。”看看金连礼，再看看夏婼。
慕无尘却以为她在说自己，眉心蹙了蹙，跟上去道：“我给你的信，你没看到么。”像是质问，又像是没什么底气。
阿音终于停下来脚步，回眸看他：“就五个字，也算是信么。”
慕无尘一怔，瞥开眼道：“五个字怎么了，看见就行了。”
阿音站在二月淡淡的春色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间嘴角的笑意浅浅：“看见了。”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慕无尘看着她，还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只是我的生辰都过了，你还送我匕首，算什么呢。”阿音率先上了马车，回眸看他。
慕无尘撇撇嘴，漫不经心道：“我想送你礼物，哪日都行，有什么算什么的。”
阿音笑笑，转身挑了帘子进去。慕无尘抿了抿唇角，翻身上马，走在马车旁边，缓缓地往西城门去，那里云鹤跟秦夙还在等着他们一同出发。
琼园，听雪小筑。
云墨披衣站在廊下，看着外面未退的冬色，微风徐徐。
“殿下，该用午膳了。”
“你说，他们到哪儿了。”云墨却是说道。
杜柳点了点头：“小姐说要先去金鳞池送慕大公子，这会儿应该还在金鳞池吧。”说着不禁道，“不过小姐让梁清去护送慕大公子，会不会不妥。”
“她想的清楚，并无不妥。”云墨说着那双温润的眸子微微一敛，“最近她身边多了一些人，查得出来处么。”
“瞧身手，应该是南疆的影人了，至于从何处来，查不出。”杜柳站在他身后，微微垂首，“不过他们很熟悉京都。”
“是一直在这儿的。”
“是。”杜柳道，“属下担心他们一直蛰伏在京都，本来就是有所图谋的。”
“你觉得呢。”云墨抬手拢了拢衣襟，目光落在了庭院里的那方小池上。
“会不会是想对陛下不利？”
“有可能。”
“如今他们忽然出现在小姐身边，会不会不妥。”
云墨看着那池塘里枯竭的荷花，抿了抿唇角：“有无尘在，再不济，他们总不会伤了自己的少主。”说着指尖微微一动，“不过，我总是在意，他们这些人原本是蛰伏在何处的，阿音对此又知道多少。”
“殿下既然担心，为何不问小姐。”
“她不会说实话的。”云墨想起阿音那明媚的眸子，不禁笑道，“她瞒着我的还少么。”
人与人之间真是奇怪，有的哪怕句句属实，可是却未必亲近，未必交心。有的人，哪怕谎话连篇，却叫人怎么也放心不下。
“殿下。”杜柳这些日子看着他跟阿音的相处，心中也不禁有些担忧，“既然您舍不得小姐，不如……”
“不如什么。”
“一定要她去么。”
“我从未说过要她去，她一心要去，我又能如何。”云墨说着抬眸看着天际，“此行，遥不可及。”
杜柳握着佩刀的手心紧了紧：“此刻小姐应该还未出城，殿下真的不去送一送么。”
“不送了。”云墨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喃喃道：“不别，不离。”
二月春风似剪刀，剪断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题外话－－－－－－
丁丁：哎，我把他俩给拆开了，拆的我肝儿疼~~接下来，阿音和慕二的线来了~~可熬死我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心墙
锦州北，戴家镇。
阿音他们一行人离京已经十几日了，今日在这镇上的驿站落脚。
“小姐还记得这镇子么。”
入夜，阿音在自己屋里用了晚饭，丝雀打了热水进来，见她站在廊前，正看着星空。
“记得。”那年在前面的村子遇见了丝竹。
“哎呀，真是没想到。”丝雀一边挤着手巾，一边感慨道，“那个时候只是觉得捡了一个脏兮兮的哑巴，却不想如今跟小姐形影不离了。”
阿音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晴朗的夜空繁星点点：“你这天天吃醋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小姐又胡说，奴婢吃什么醋。”丝雀拿着热手巾走了过来，给阿音细细的擦了擦手，“奴婢也没有别的用处，想想当初好在小姐慧眼识珠，不然哪里能得了这么好的护卫。”
“是家人。”阿音感觉手心暖暖的，含笑看了丝雀一眼，“跟你一样。”
丝雀一怔，红着脸道：“小姐又胡说了，奴婢们怎么能是家人呢。”
阿音却摇了摇头，垂眸看了一眼楼下，秦夙跟慕无尘正好从外面一同进来，两人保持着距离，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俩不熟”。秦夙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看了一眼，淡淡的一眼，随即便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兀自进屋了。
“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么。”阿音淡淡道，“不是有血缘的就是亲人。”
“小姐……”丝雀知道，就在秦夙这事儿上她是有多么的意难平，放不下，“不要再想了，多思易累，这些日子本来也不怎么好休息。”
阿音默默地点点头，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不由得回眸看去，却见慕无尘一直站在庭院里，一直望着她。
“……”
“奴婢先去铺床，小姐早点休息。”丝雀说着便转身进屋了。
阿音分神了片刻，再回首，忽然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如今她已经养成了有什么都有丝竹和川北他们挡在面前的习惯，所以不曾避让。谁料那阵劲风并未被任何人挡住，而是冲着她径直来了。
什么情况！慕无尘飞身而上，没料到阿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旋即一手撑着栏杆，一个转身险险的落在了阿音身侧。女子被他高大的身形一吓，匆匆的往后一退，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慕无尘长臂一伸，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好细！
阿音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嗔道：“要死呀，做什么呢。”
“我不是故意的。”慕无尘赶紧收回手，害得阿音差点儿又摔了，连忙拉着她的胳膊道，“是你自己没有让开啊。”
“……”阿音扶着栏杆站好，抬手理了理衣袖，“你有楼梯不走，这样飞上来干什么。”
慕无尘看着她，抿了抿唇角，犹豫道：“我瞧着你有心事，所以想问问。”
“没事。”阿音不想提秦夙，“只是跟云鹤他们同行，高兴不起来罢了。”
“其实，要不是沿路都要去驿站通报行程，我们跟大哥走水路也不错。”慕无尘转身看着夜色，道，“还快些，我也许久没有回家看看了。”
阿音默了默，他们出发十几日，她跟慕无尘很少说话。不知道从什时候开始，她在心里跟云墨筑起了一道墙，阻隔了他。而在外面却不由自主的跟慕无尘也筑起了一道墙，阻隔了自己。
她下意识的控制着自己，不去招惹他们两个人，害怕自己一错再错。
可是……自己的那颗心被关的越久，就越是想要出去。
“家么。”阿音站在他身侧，可以嗅到他身上熟悉的香味，和着夜风中的草露清香，沁人心脾，“我都不知道我是离开了家，还是要回家。”
慕无尘心中微微一动，侧眸看她：“你……在想朝玉？”
“说不想那是骗你的。”阿音没有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其实，出了那么多事，我一直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我心乱是一回事，我怕做错也是真的。”
慕无尘看着她，没有说话。
“在哥哥面前，我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行差踏错，坏了他的大事。”阿音看着繁星点点，像极了慕无尘的眸子，“在你面前……”害怕被你看见那些不好，哪怕一丝丝都是拙劣的。
慕无尘等着她说完，却见她没有再说下去，不禁问道：“在我面前，怎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问得小心翼翼。
阿音微微一怔，抬眸看他，抿了抿唇角：“没什么，你方才跟秦夙出去了，什么事。”
“……”慕无尘不满的看她，终究撇过脸道，“一同去了简章那里，谈点事情。”
“点兵的具体章程还没定下来么。”
“他那个人心思太多，且定不下来呢。”听见他轻轻一笑，“能在到南府之前定下来就不错了。”
“你们也别着急，反正肉在砧板上，早晚要剁的。”
“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堂叔。”慕无尘忍不住笑道。
阿音微微挑眉，正欲说什么，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微微俯身趴在栏杆上：“太子殿下还未休息么。”
“哼。”云鹤轻轻一笑，“本宫一直好奇，你的耳力怎么那么好。”
“秦氏的嫡系，五感都超于常人。”阿音没有回眸看他，“怎么，你们家秦南风没有告诉你么。”
慕无尘站在她身边，毫不客气的笑了笑。
云鹤眯了眯眸子，大步而来道：“本宫同他是清白的，你信我。”
“……”阿音悄悄地吐了吐舌头，有些恶心。听见慕无尘说道：“太子殿下如今也会开玩笑了。”
“长路漫漫，本宫还是想跟秦姑娘好好相处的。”云鹤说着，站在了阿音的另一边。
慕无尘警惕的看了他一眼。
秦姑娘？阿音指尖轻轻的敲了敲栏杆，最近云鹤总喜欢这样叫她，听着甚是别扭。
“如今你真的越来越像皇兄了。”云鹤垂眸看着她的指尖，蓦然道，“说你俩没事，我才不信。”
阿音心头一突，听见慕无尘的骨节“咯吱“作响，抽了抽唇角，转身进屋道：“你们聊吧，我累了。”
“心虚了。”云鹤落井下石。
慕无尘拂袖而去。
阿音站在屋里，深深一叹：总是这样，想好好的跟他说说话，不是自己退缩了，就是有人来捣乱。哎……
第五百六十三章 愿君安待吾归
春暖花开的季节，万物复苏，阿音坐在马车里，挑帘看着外面渐渐青葱的山脉，以及那一层层深浅不一，浓墨淡彩的梯田，不禁弯了弯眼角。
“一转眼，山花都开了。”
“小姐说呢，咱们走了两个月了，可不春暖花开了么。”丝雀说着把剥好的果子递到她面前，“这几日天气好，咱们走的也舒服。”
阿音随意的把玩着手里的果子，看着窗外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他们的队伍挺长的，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两百余人。
秦夙的人马带头走在前面，后面便是云鹤的车架，再后面就是阿音的。简章和慕无尘一直都带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所以一路上，他们才没怎么说过话。
“听说今日会停在一处大镇子。”阿音随口问道。
“嗯，咱们进了徽州了，二公子说，在那里住几日，补给足了要进山的。”丝雀认真道，“好像是叫阜县。”
阿音应了一声，收回了目光，侧身躺了下来：“我困了眯一会儿，进城了喊我。”他们这一路都是走的官道，比先前她瞒着云墨去京都好走多了。
如今春光正好，阿音总是春困。丝雀见她已然闭上了眼睛，手里的果子也未吃一口，无声一叹，将那果子又拿了过来，抬手用毯子给她盖好。
马车慢慢的前行着，慕无尘骑马走在队伍的后面，远远地看着阿音的车架。有人策马靠近，尖细的声音略带揶揄道：“让我猜猜，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与你何干。”
“我也是闲的，长路漫漫，总这么不说话不难受么。”千机一袭紫衣，在这都是武侯的队伍里格外显眼。
“说了与你无关。”慕无尘蹙眉道，“陛下叫你随行伺候太子，你不能去前面么，总在我身边转悠干什么。”
“慕二公子别自恋了，我是绕着谁转你还不清楚么。”阳光下，千机眯了眯狐狸似得眸子，“你们是吵架了，还是慕二公子移情别恋了。”
闻言，慕无尘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终于看着他道：“你胡说什么呢。”
“没有就没有，凶什么。”千金玩味道，“那就是她移情别恋了。”
“……”慕无尘瞪了他一眼，“闭嘴。”说完便微微策马上前，想要撇开他。
千机却不远不近的跟在他后面，闲庭信步般的看着路边的景色：“你说如今大殿下一个人在京都还好么。”
慕无尘昨日才收到了云墨的飞鸽传书，他如今一切安好。虽然搬进宫里，庶务繁多，但是有太医院照料，又有孙炎随行，大致上都好。可是他才不想跟千机说什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千机也并不在意，放慢了速度，没有再同他说什么。
路旁的水田里，乘着阳光正好，有水牛悠闲的甩着尾巴在田间耕作，远处延绵的小山，郁郁葱葱，映着蓝天白云，优美如画。
同一片蓝天白云之下，云墨披着披风站在听雪小筑的后院，看着常四他们在田间忙做。不知不觉间，这里又渐渐生气盎然了起来。
“殿下，您站了许久了，回去休息吧。”杜柳撑着伞站在他身后，劝道。
云墨沉吟了片刻，却是说道：“不知他们走到哪里了。”那里的春色浓了么。
“殿下的飞鸽传书二公子应该收到了，过几日便能有回信了吧。”
“嗯。”云墨转身道，“阿音院子里的花草要换一换的。”
“殿下放心，午后就有花草匠过来了。”杜柳跟在他身后，“殿下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回来看看，还是不要操心这些了。”
“无碍。”
杜柳看着他那样子，不由得又劝道:“其实小姐这次走，好些东西都没有带走，属下觉得她一定会回来的。”
“嗯。”
杜柳总是这样劝他，可是云墨只要有空出宫，都是来听雪小筑，有的时候在屋里一坐坐一天，有的时候站在廊下能站半日。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小池残荷，都好像要刻进心里一样。不管他面上是什么，话里是什么，都不能掩盖他越发深的思念。要不是阿音留了一本食谱下来，一年四季事无巨细，恐怕云墨早就食不知味，愈见消瘦了。
这里依旧是阿音走之前的模样，每日里洒扫整理，一点也不曾懈怠。
云墨一言不发的走进了阿音书房，那里放着好些他让阿音抄写的古籍，这丫头临走之前，生生的将要罚抄的所有书都抄完了。
白衣公子一手轻轻地拢着披风，一手闲闲的翻着她的字迹，不知为何，看着她那娟秀的小楷，总能安下心来，乐此不疲。
一阵清风吹过窗棂，翻开了他指尖的薄纸，一行小字无意间映入了云墨的眼帘。
指尖微微一顿——愿君安康，待吾归来。
“阿音……”纤长的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写在末页的留字，温柔缱绻，依恋婉转。
杜柳站在门口，听见他的声音，无奈一叹：这是何苦。
西窗下，那片湘妃竹在微风中沙沙作响。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传出轻轻地咳嗽声，听见男子缓步出来道：“回宫吧，还有公务。”
“可是殿下还未用膳。”杜柳连忙道，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无碍的。”云墨说着便缓步踏入了庭院，目光自那一片湘妃竹上掠过，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顿，紧紧地绷着唇角，不让自己再去想别的。
杜柳匆匆跟上，听见云墨忽然问道：“夏傲是不是这两日就要离京了。”
“是。”
“看来南疆，乃至两广，都要不大太平了。”
“殿下是怕他对小姐不利。”
云墨摇了摇头，小心的将阿音的字拿在手里：“还不至于，只是南平王府就难说了。”
“也是，毕竟南平王在两广之地还是举足轻重的。”
云墨闻言，脚步微微一顿，抬眸看了看南方的天际，清风拂面听见他道：“不知不觉，她已经走了六十八日了。”
“……”
云墨看了一眼南边，举步道：“派人盯着两广。”
“是。”
第五百六十四章 阜县小事
徽州，阜县。
这是一座坐落在远山之下的大镇，西面卧着一道南北走向的山脉，隔绝了东西，名曰大名山。这而阜县以及隔壁相连的图安是枢纽要地，北上南下，穿山往西，可以绕过江南腹地，往南疆去。
秦夙选的这条路，是除水路之外，最快的路了，就这一点上来说，阿音觉得秦夙并没有在路上耽搁的打算。他离开南疆已经一年多了，想来真是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
阿音的马车缓缓地走在阜县高低起伏的街道上，摇摇晃晃的有些颠簸。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说着她依稀能听懂的乡音，或是叫卖，或是笑闹，偶有争执，听着就热闹的很。
此刻天色尚早，不过刚刚过午，阿音在驿站换了马车便带着丝竹他们进了城，而简章带着其他人住进了城郊的驿站，随后才会派人进城采买。
“咱们走了这么久，还没有住过这样热闹的镇子。”丝雀看着窗外的景象不禁有些雀跃道，“小姐封王的消息应该天下尽知了，咱们就这样进来，真的没事么。”
“能有什么事，我们进来转转，买些自己用的东西而已。”阿音换了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穿着也是寻常人家的装扮，“只不过，我买女儿家的东西，你跟来做什么。”
“这话说的，当初求着我跟着的人是谁呀。”千机一袭紫衣，并不华丽，可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乍一看还叫人以为他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呢。
“云鹤他们都在驿站，大人跟来算什么。”阿音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连慕无尘都没有跟来……
“跟我在一起，又在想谁呢。”千机忽然凑近道，身上的荷花香气扑面而来。
丝雀一惊，可是又不敢招惹千机，连忙道：“丝竹，差不多路边停车吧。”有些慌张。
果真，外面一身男装，骑马而行的丝竹，闻言挑了帘子看了进来，冷冷的横了千机一眼。
紫衣公子看着她，微微挑眉，故意道：“夫人，今日想买什么。”
“大人你饶了我吧，我如今的名声已经不怎么好了，能不添乱么。”阿音轻轻一笑，她知道千机做什么事情全凭自己喜好，关键是他的喜好往往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她不想跟他较劲，你越是较劲他就越觉得有意思，跟你逆着来。
果真，千机看了她一瞬，道：“停车吧，我去药铺转转，太子殿下最近水土不服。”
“是么。”阿音想了想，好像最近是没看见云鹤那厮出来晃悠，想必他在京都娇生惯养的，这几日的路颠簸着就够她受得了，“我之前进京也水土不服来着，我怎么没事。”
“哼。”马车停了，千机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表情，率先挑了帘子下了马车。
阿音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起身便听见丝雀小声道：“大人先前叫奴婢给小姐换了茶水，说是路上会好受点。”
“……”阿音不禁抿唇笑了笑：他还有做好事不留名的时候，怎么就不给云鹤防微杜渐一下呢。
下了马车，这小镇热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阿音略看了看四周：“大人……九哥，你等等我。”
千机闻声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禁回眸看她：“叫我？”
“我买点东西，一会儿陪你去药铺呀。”女子明媚的笑容略带讨好。
千机愉悦的挑了挑眉，那双狐狸似得眸子在春日的阳光下柔柔的软软的，：“嗯。”
今日天气晴好，阿音他们下车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了。大街小巷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贩夫走卒。阿音发现，路边有好些商贩在卖粽叶糯米之类的，才恍然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快端午节了。”
丝雀愣了一下：“是啊，没几日了。”
“怪不得这样热闹。”
“怎么，你想吃粽子了？”千机走在阿音身侧道。
“嗯。”阿音放慢了脚步，看了看路边的一位卖粽叶的大婶，正要停下便被人忽然撞了一个擦肩，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哎呀。”
“对不住对不住……”那人一袭青衫，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跟阿音擦肩撞了一个趔趄，回头匆匆的说了一句，眼角瞥见了阿音的容颜，然后就逃命似得跑了。
“这什么人啊……”丝雀赶紧上前查看阿音的肩膀，“小姐没事吧。”
阿音摇了摇头，回眸看着那个青年慌张的背影，若有所思。
听见千机凉凉道：“真是找死。”
“你干什么。”阿音下意识的拉住了千机的袖子，“在外面不许胡来。”这人是不是一段时间不杀人就难受啊。
千机垂眸看着她的那只手道：“我也没说要干什么呀。”
阿音松了手对丝雀道：“我没事，我们要不买点粽叶回去吧。”包一点山上吃也不错。
丝雀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叫：“站住，站住……你给老子站住！”
阿音他们纷纷看去，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往这边来了。千机微微挑眉，抬手揽住了阿音的肩膀便将她带到了一旁，躲过了那群冲过来的人。
阿音看着那群人从他们面前快步跑了过去，为首是个二十多岁的灰袍男子，跑过去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显然是在找什么人。
阿音蹙了蹙眉头，还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丝竹冷声道：“放手。”
千机闻言，手心微微一紧：“不放。”
阿音见丝竹不悦，摆了摆手：“都别闹了，丝雀，你跟川南去买点粽叶和糯米，晚上回去包粽子。”
“是，那小姐呢。”
“我跟九哥去前面的药铺转转。”阿音说着抖开了千机的手，“反正过两日进山了还是备一些跌打损伤的药才是。”
千机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阿音看着前面有药铺，便一边往那边走，一边随口道：“你怎么总是挑衅我家丝竹，你们先前并不认识吧，我怎么觉得你俩已经不对付好久了。”
“主人身边的第一红人，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我怎么会跟她不对付。”千机说这话的语气一点儿也不友善。
阿音不禁询问的看了一眼丝竹，得了她简短的两个字：“烦人。”
阿音无奈的笑了笑，下一刻便嗅到这一阵浓浓的草药味，这铺子门面不小，里面的客人也不少，还挺热闹。
“你听说了么，钱家小姐要与人私奔。”有个中年女子站子啊柜台边同人嚼舌头道，“那个混小子被钱公子撞见了，不知道会不会打个半死。”
“你是说钱院外家的钱西施？”
第五百六十五章 私奔
阿音他们从药铺里出来，好巧不巧的听了一段故事。
阜阳镇上有个靠做豆腐起家的钱员外，虽然不是镇上首富，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如今常年跟着父亲在外跑生意，女儿待字闺中，可是在镇上却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出名。
不为别的，就因为长得好看。
有多好看呢？据说那钱小姐还只有五六岁的时候，那时她爹只是豆腐卖的远近驰名，并未发家，这人生的第一桶金居然是一位客居的大客商无意间看见了帮着钱父看铺子的钱小姐，喜欢的不得了，才带着他爹贩卖黄豆，供应南北，再后来做了旁的生意有了今日的家底。
那钱小姐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越发的标致了，人送外号钱西施，至于究竟叫什么，阿音怎么会知道。
“那客商不会是喜欢钱家小姐吧。”丝雀提着好些粽叶子问道，“如今那钱小姐多大了。”
“大约十六七了，因为长得好看，几年前上门提亲的就踏破门槛了，只是钱员外觉得女儿值得更好的。”阿音想了想，忽然说道，“也可能是觉得钱小姐招财进宝，舍不得嫁。”
听见千机轻轻一笑：“你这钱袋子的毛病的，还真是像极了金连礼。”
“……”最怕像他，阿音撇撇嘴，“不过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个要同他私奔的公子，似乎去年就开始闹了，上门提亲多次都被打出来了。”
“家里穷吧。”丝雀道，觉得手里重，回头看了一眼川南，却见他手里比自己还要多，便一咬牙忍了。
阿音回想了一下：“也不算穷吧，顶多不如钱家有钱。”
“哎，好好一个姑娘家，如今私奔被抓，这名声可就全毁了。”丝雀不禁叹道，“可还怎么找人家啊。”
阿音摇了摇头：“谁知道呢。”
听见千机说道：“前面有家客栈，今日住那儿吧。”
“嗯？”阿音愣了一下。
“不回驿站么？”丝雀有些意外的看着阿音，听见千机道：“你不是还要包粽子么，难不成都拿回驿站包么。”
阿音闻言，看了看丝雀他们手里的东西，这才哪儿跟哪儿，好些东西还没买成呢，便道：“那就住下吧，明天再逛逛。”
丝雀闻言，只能点了点头：“是。”
钱褔客栈，阿音抬眸要了四间上房，便住了下来。
晚上，阿音借了客栈里的厨房，将白日里买来的粽叶子都包了，忙活到很晚才休息，一夜无梦，睡的甚是安稳，连有人在半夜悄悄的潜进了她的房间都未曾察觉。
这间客栈不小，临街而建，一清早便能听见窗外的热闹，快端午了，天气又好，赶着晨露上街的人真是不少。
阿音听着窗外虫鸣鸟叫，人声嘈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同时，感觉到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
“谁！”女子霍然起身跟来人撞了个正着，坚硬的额头撞得她眼冒金星的，“哎呦……”
“我啊。”慕无尘捂着额头，疼得龇牙咧嘴的，“你这头也太硬了。”
阿音也捂着额头，长发散在胸前，疼的都快流泪了：“你怎么在这儿！疼死我了……丝雀，丝竹，你们都死哪儿去了！”
一大清早被人撞醒了，阿音的火气格外大。
“别喊了。”慕无尘揉了揉额头，随即伸手去握阿音的手腕，“他们一早把你包的粽子送去驿站了，还没回来。来，让我看看怎么样了。”
“……”阿音皱着眉头看他，还是拿开了手，红了一片，“那你怎么来了，跑我屋里做什么。”
“我就看看你醒没醒。”慕无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天知道他昨天半夜就来了，还差点儿在门口跟丝竹打起来。她单独跟千机进城，他怎么可能放心呢。
阿音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听见他若无其事道：“起了一个包，估计要两天才能消肿呢。”一脸“活该”的表情。
“我瞧着你才不知道是什么脑袋。”阿音抬手重重的按了按他刚才被撞的地方，“这才一会儿就不红了。”
“小爷我是练武之人，又不是小姑娘家的，细皮嫩肉的。”慕无尘说着便起身道，“我去看看丝竹他们回来没有。”
“我也是练武之人好不好……”阿音嘟囔了一句，抬手拿了外衣披上，看见慕无尘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晨光静静的穿过窗棂，阿音披着外衣坐在床边，看着他站在门口的侧颜，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个钱西施的故事，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私奔么？
她忽然有些羡慕那个钱小姐，不管前路，她愿意义无反顾的跟自己的心上人走。也羡慕她有个一心想要带自己远走高飞的心上人。
“若是你愿意……”阿音静静的看着他，喃喃自语，细不可闻，却也没有了下半句。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
慕无尘不会抛下一切离开，他有他的抱负和理想。自己也早已经不是那个说跑就能跑的小丫头了，肩上的担子和责任不允许她说走就走，不负责任。
“你说什么？”慕无尘站在那里，侧眸看来，“我没听清。”
“没什么。”阿音淡淡一笑，起身道，“他们回来了么。”说着便随手拿了桌子上的一根簪子将长发散散的插了走了过去，那簪子还是丝竹先前送她的匕首。
“应该快了。”慕无尘回眸看着她这样就走了过来，有些不自在的撇开了眼睛，“我下楼去给你叫小二送些热水过来，你进去把衣服穿好。”
“……”阿音垂眸看一眼自己，觉得无甚，“你这人，跑我房里不说什么，现在倒是讲究了。”
“那怎么能一样。”慕无尘不满道，“我跟别人能一样么。”说着就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肩膀，催促道，“进去进去。”
阿音撇撇嘴，刚要挪动就听见有人道：“哎呦，这客栈还有人做生意啊。”略带轻浮，“小女子容色不错啊，哪家的姑娘啊。”
阿音刚反应了一瞬，就听见慕无尘怒道：“滚！”
“哎呦，装什么有情郎。”那男人言语间很不检点，那双眼睛还时不时地往阿音身上瞟。
阿音站在那里，看着那人一双眸子沉了沉，一丝寒光闪过，满是警告。
那男子油头粉面的，原本还想占便宜，被这一眼吓得一哆嗦，连忙的缩着脖子跑了。
慕无尘还一副要将他打个半死的架势，听见阿音懒懒催促道：“慕二公子，我的热水呢。”
“哼。”慕无尘气哼哼的出了门，转身将房门也关上了。
阿音站在屋里，不知为何，甜甜的笑了，刚要去屏风后面换衣服，就听见外面有人雀跃喊道：“快！快！钱西施抛绣球招亲了！”
－－－－－－题外话－－－－－－
丁丁：这两章撒糖，别说丁丁偏心了呀~~
五百六十六章 绣球招亲
钱家小姐前日私奔才被人抓住了，今日就传出消息要抛绣球招亲了，真不知道这钱员外是怎么想的。
阿音穿戴整齐，站在二楼，看着楼下堂厅里的客人吵吵嚷嚷的，有知情的有不知情的，一时间议论纷纷，热闹的很。
慕无尘站在她身边，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个钱西施真的很好看么。”
阿音撑着下巴正看着楼下，闻言看了他一眼，笑道：“自然是漂亮，据说是阜县第一美人。”
“是么。”
“怎么的，慕二公子要不要去试试运气，捡一个媳妇回去。”
“……”慕无尘一噎，这才反应过来，“又胡说什么呢，我只是随口一问。”
阿音笑笑，伏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热闹，听见有人问：“这招亲在哪儿呀，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不知道啊。”
“听说就在这条街上。”
“没定呐？”
“总归要布置吧，大约要下午了，这会儿街上才几个人。”有人笑道，“这回热闹了，钱老爷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却不想最后要抛绣球招亲。”
“是啊，这下嫁猪嫁狗都只能听天由命了。”有人不知是感慨，还是笑。
“这可多亏了那位陈公子了，如此一来人人都有机会了。”
“是啊是啊……”
阿音静静的看着，不知所想，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千机一袭紫衣，从容的跨进了客栈的大门，从容的穿过了一楼的大厅，从容的上了二楼，好像别人说什么他都没听见一样。
“你一大早去哪儿了。”阿音看着他，随口问道。
千机看见慕无尘在，眯了眯眸子：“怎么，早上起来没看见我，想我了？”
“……”
谁料慕无尘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侧眸斜睨了他一眼，哧笑道：“若不是我一夜都在，都要信了你的话了。”
千机一怔，看了看阿音，阿音却看着慕无尘道：“你不是早上才来的么。”
慕无尘没有看她，转身下楼道：“你昨晚没有回去。”说的理所当然。
阿音又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跟了上去：“你去哪儿。”
千机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眼中的笑意瞬间散尽，转身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去粮铺。”慕无尘道，“这镇上有我家的产业。”
阿音恍然的点了点头：“可是丝雀他们还没回来。”
“跟小二说一声，让他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慕无尘说着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其实你也可以在这里等，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不了，我也要买东西，一起吧。”
慕无尘柔柔一笑，转身道：“随你吧。”
阿音跟在他身后，听见自身后的千机嗤笑了一声，回眸瞪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一大早，一行三人便出了钱褔客栈的大门，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走了，却不想他们把事情办妥了，转了半日回来，这里却变得热闹异常。
阿音徒步跟慕无尘转了半日，远远地就看见客栈门口人山人海，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说着看了眼身边的慕无尘。
男子一袭蓝袍，长发束起的样子像极了慕远征：“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说着看了一眼千机。
千机双臂抱胸站在阿音的另一侧，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阿音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慕无尘挤进了人群，眉心不禁轻蹙，似乎怕那些人将他给挤坏了：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哎呀，怎么还不开始啊。”
“是这儿吧。”
“你瞎啊，台子都搭好了，看那大红的绸子。”
“是啊，这家客栈本来就是钱老爷家的。”
“那还磨蹭什么呢，等天黑啊。”
“你急什么，好像你就能接住似得。”
阿音静静的站在那里，慕无尘的身影早已经湮没在人群之中了，身边还不断地的有人往里面挤。
“这不是……”阿音迟疑了一下，听见千机尖细的声音笑道：“看来钱家要在这里抛绣球选亲呢。”
果然。阿音不由得往前走了走：“你看得见么，钱家那位西施小姐。”一脸的好奇。
“没有。”千机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让让……麻烦让一让……”一个声音自阿音身边匆匆过去了，很是焦急的样子，“麻烦了，请让一让……让我进去……麻烦了。”
阿音看着那人急匆匆往里面去的身影，似乎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还没想出什么所以然呢，就看见那嘈杂的人群一下鼎沸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
“快看！”
“是钱小姐……出来了！”
“天呐，钱小姐好漂亮……钱小姐看这里！”
“美人，绝世的美人！”
阿音听着那些人的欢呼，不禁踮了踮脚：“大人看见了么？美么。”
千机侧眸看她，那样子活像她也是来接绣球的，黑了半日的脸，不由得又笑道：“美人，你待如何呢。”
“我能如何。”不过就是想看看么，说着忽然看了千机一眼，狡黠一笑，“不如大人娶回去？”
“没兴趣。”千机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就听见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回眸看去，听见有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强打精神道：“各位，各位请安静一下。”
“是钱老爷出来了。”有人小声议论道。
阿音站在人群之外，她身边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人看热闹，一瞧就是对那绣球没兴趣的。
“今日小女在此处抛绣球选婿，只要家中不是贱籍，并无妻儿，没有残疾，都可以参加。”钱员外顿了顿，继续道，“今日是十年难得一遇良辰吉日，中选者当即就可以拜堂成婚，由县丞大老爷主婚。”
闻言，底下又炸开了锅，纷纷表示能遇上这样的好事简直是太幸运了。
阿音眉心微微一动，不大高兴道：“这样真的好么，这么随意就决定了自己女儿的一生。”
“与我无关。”
“好了，吉时到。”钱员外看着底下那么多人，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一狠心，转身道，“雪儿，开始吧。”
“爹……”
“去吧。”钱院外说了一声，便转身走到了后面坐在了县承的旁边。
钱雪儿拿着那只千斤重的绣球慢吞吞的走到了高台边上，看着下面乌压压的男人，心里直犯怵。
“钱小姐这里……看这里！”
“钱小姐，这里啊这里……”
底下的人开始此起彼伏的喊她，叫的她心烦意乱。忽然一声“雪儿”穿过人群，一下惊了她的心。
五百六十七章 棒打鸳鸯
雪儿……
在那人声鼎沸的喧嚣中，听见这一声的除了高台之上的钱雪儿，恐怕就是人群之外的阿音了。
“原来是他。”阿音想起来刚才那个有些眼熟的灰衣公子，恍然道，“他来了。”
“谁？”千机淡淡的问了一句。
阿音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抿了抿唇角：“大约是那位陈公子。”
千机闻言，微微挑眉，却不甚感情兴趣：“你要进去看看么。”
阿音点点头，她并不是很好奇这位陈公子来了是否能接到绣球，而是好奇，慕无尘那厮进去这么久了，还不出来，死哪儿去了。
千机走在阿音身侧，陪着她一点点往里去，可是此刻高台之上的钱雪儿正紧张的抱着绣球，紧紧地盯着人群之中的情郎，不知道该不该扔。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犹豫不决，下面的人群却因为她手里的绣球，跟着来来回回的挤来挤去。
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阿音刚靠近那群人就发现自己要挤进去有些困难，当即就放弃了，躲在了千机的身后道：“算了，就在这儿等吧。”
千机道：“随你。”
高台之上，钱员外看出了什么端倪，不禁起身走来，俯身仔细的看了一圈人影，蹙眉道：“他怎么来了。”
“爹。”钱雪儿死死地抱着那绣球，似乎生怕它不小心掉下去，砸到不应该砸的人，“其实女儿已经……”
“算了，你扔吧。”钱院外一甩袖子，转身道，“这么多人，要是他这都能接到，我便不再说什么了。”
钱雪儿闻言，眸子不由得一亮：“爹爹说真的？”
“方大人在呢，我自然说话算话。”钱院外说着，有些抱歉的朝方行拱了拱手：“今日真的是麻烦大人了。”
“无碍的。”方行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生的还算周正，说话声音略沉，“开始吧。”说着看向了钱雪儿。
女子一咬牙，转身远远地看着她的心上人，缓缓地走到了栏杆边上，慢慢的举起了手里的绣球。
底下的人群看她要丢了，一下又沸腾了起来，阿音被那群人惊的后退了两步，她跟前的千机微微回眸看来她一眼，没有动作。
那边钱雪儿高高的举着绣球，看准了心上人的位置，终于一咬牙扔了出去。
“哎呀……”
“我的我的！”
“让开呀，你们这些丑八怪……”
一瞬间人群沸腾了，钱雪儿紧紧地攥着手心，一手扶着栏杆望着下面乱作一团的人群。此刻别说是情郎了，连自己的绣球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球呢……”
“球呢！哪个抢去了。”
“哪个！究竟是哪个啊！”
人群发现看不到绣球之后，诡异的安静了一瞬。阿音站在人群之外，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眸子。
听见千机尖细的声音忽然笑道：“有意思。”
“……”阿音心头一动，抬眸看着高台之上脸色渐渐难看的钱雪儿，便知道绣球找到了，却不在她的心上人手上：哎，终究还是天意弄人，只是不知道这个棒打鸳鸯的人是谁。
“那个……”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帮你们捡起来……的。”
“找到了！”
“新郎官有了！”
“恭喜恭喜啊。”一阵欢呼。
阿音站在那里，小脸却比锅底还黑：慕无尘，你的脑子呢！
“啧啧，看来慕二公子暂时是走不了了。”千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回头看着阿音道：“怎么样，你要去恭喜他一声么。”
阿音抿着唇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生气了。
高台之上，钱员外看见绣球居然砸中了一位绝世公子，当下一扫脸上的阴霾，喜道：“贤婿啊，快，快上来。”
慕无尘拿着那个已经被踩了几脚，有些狼狈的绣球，站在那里，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道冰冷视线穿过了重重人海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背脊之上。猛然回眸看了一眼，却不见是谁，但是那个方向——糟了！
“贤婿？”钱老爷急切的趴在栏杆上，看着慕无尘，生怕他跑了，连忙道：“快，你们快带公子上来。”
慕无尘看着身边的人都远远地让开了，下意识的回眸看去，终于看见一言不发站在那里的阿音。想了一瞬，一咬牙，便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上了高台，吓得钱家父女俩都不由得往后退了退。
钱雪儿一脸懊恼的看了一眼慕无尘，似乎也有些意外，随即就低下了头，没有再看。
“抱歉。”慕无尘双手将那绣球奉上，“我真的只是随手捡了起来，并无接绣球的意思。”
那钱老爷近看慕无尘，惊为天人，越发喜欢了起来，连忙道：“不接绣球又来做什么呢，不要害羞，我瞧着公子跟我儿甚是相配，男才女貌，真是天赐良缘。”
“……”慕无尘微微弓着身子，又把绣球往前松送了送，“实在是无意之举，你们还是继续吧。”
“这……”钱员外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愿松口，”这事儿哪儿有重来的，再说这吉时都过了，是吧方大人。”
慕无尘站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阿音的寒意，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听见那位方大人说道：“这位公子何方人士，年龄几何，可是家中已有妻室。”
慕无尘闻言，抬眸看着方行，回道：“小生姓慕，京都人氏，家中……”
“慕公子京都人啊，那就更加是缘分了。”钱员外连忙道，“公子如此一表人才，即便家中已有妻室，我们也愿意平妻的。”
一瞬间，慕无尘觉得自己手里拿的不是绣球，而是火球，烫的厉害。
“听见没有，可以平妻呢。”千机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抑制的笑意，侧眸看着阿音道，“还真是恭喜了。”
阿音轻哼了一声，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慕无尘，又看了看那位一直一言不发的钱雪儿，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不了，我心很小，只容得下内子一人。”慕无尘半真半假道，“还请大人见谅，钱员外见谅。”
“这……这怎么可以。”钱员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下面，那人还巴巴的看着他女儿，一咬牙道，“慕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的，说有妻室恐怕只是推脱。若真的有，可以请尊夫人来，我亲自同她说说，说不定尊夫人同意呢。”
“……”
－－－－－－题外话－－－－－－
丁丁：来来来，围观慕二公子花式作死~~
第五百六十八章 镇南王妃
“这……”慕无尘看了看四周:我这去哪里给你找个夫人过来。心想不若扔了这绣球，直接走吧。
“慕公子别想了，小女秀外慧中，实在是良配啊。”钱员外卖力道，一旁的钱雪儿紧紧地攥着手心，咬唇不语。
“我说了，我……”慕无尘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底下一阵哄闹。
“这位公子你想什么呢，不接绣球你站这儿做什么。”
“是啊，钱小姐多好看啊，给你做小都不要，你想要啥。”
“就是就是，钱小姐多美啊。”有人开始不满，“还能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么。”
“别不知足啦，快去拜堂吧！”
慕无尘紧了紧手心，正欲放下手里的绣球，就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道：
“我听说，夫君想要另娶。”带着一丝含笑的冷意，“当真么。”
慕无尘目瞪口呆的看着款款而来的阿音，几乎能清晰的听见底下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阿音，我……”慕无尘看着她，心中居然满是甜蜜，一双丹凤眼里方才还满是懊恼和不悦，此刻莫名的被满满的笑意占据了。
阿音却白了他一眼，径直走了过来，拿过了他手里的绣球，简单明了的递给了钱员外：“一场误会，你们继续。”
钱员外见真的有位“夫人”来了，愣了半晌才接过了她手里的绣球。见阿音虽然真的很美，尤其是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映着此刻夕阳灿烂，仿佛会说话一样，可是穿着却很质朴，不像是身份尊贵的人。
“慕夫人，这……我们愿意退一步，你做大，我女儿做小。”
“爹……”钱雪儿一跺脚，几欲哭出来。
阿音看了一眼钱员外，又看了看钱雪儿：“真是奇了，从来都是我抢别人的男人，如今居然也有人敢跟我抢男人了。”说着轻轻一笑，看着慕无尘道，“是我不美了，还是你皮痒了。”
慕无尘见她如此护着自己，什么理智都没有，急忙道:“不是不是，真的是意外，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阿音含笑看着他说的信誓旦旦，如此认真，仿佛当真了一般。心头不由得一动，赶紧瞥开了眼睛，看着方行道：“县承大人，我们夫妇只是路过此地，投宿在这家客栈，我夫君他方才只是挤进来找我的两个侍女的，却不想人太多，生出了误会。”
方行见她气度不凡，说话虽然客气，却有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势，不由得起身道：“既然二位的态度都这么坚决了，要不这事儿……”
“方大人这可不行，这……这位慕公子若是真的没有那个意思，绣球掉了他捡了做什么，眼看着太阳都快下山了，我雪儿怎么办。”钱员外急道。
“钱小姐应该是有心上人的吧。”阿音说着看含笑上前，握住了钱雪儿的手腕，柔声道，“恕我直言，无论我们的家是个什么样的门槛，你跨不进去，做人妾室哪里比得上嫁给心上人做正室夫人的好。”
钱雪儿一惊，一双美目含泪看着她，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对。一旁的钱员外急了：“夫人一个外地人知道什么，什么心上人，我女儿……”
“我妹妹今日招亲，这位公子既然接了绣球，我妹妹就是你的人了。”一个气冲冲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夫人如此善妒可不好。”
阿音回眸看着那气势冲冲的男子，恍然想起来，这就是昨天带人在街上抓人的那位。
“你说什么呢，我不会娶你妹妹的。”慕无尘也是急了，拉着阿音的手道，“我们走。”
“不许走。”钱公子一招手，围上来一群人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慕无尘微微挑眉，冷笑道：“真是见识了，有一日还有人敢逼着本公子纳妾的。”
阿音却在第一时间看了一眼方行，对方一怔，劝道：“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方大人，这是我们的家事。”钱公子显然不想好好说。
方行闻言，有些不悦，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气呼呼的坐了回去。听见阿音道：“九哥，人呢。”
“真是麻烦。”听见千机不耐烦道，“直接都杀了不完了。”说着便将身边的一个灰衣公子给推了出去。
“萧郎。”钱雪儿看见自己的情郎被人一把推了出来，正欲上前就被自己的兄长给拦住了：“你这鳏夫，怎么还有脸来，要不是你，我妹妹何至于跑来抛什么绣球。”
鳏夫？阿音看了一眼那位萧郎，看着衣冠整洁，模样也不错，为什么这钱家这么反对呢，原来是个丧妻的男子。
“钱公子，陈某是真心要娶令妹的，亡妻病故已经三年有余了，如今续弦垂青令妹有什么错。”陈萧愤愤道。
“我呸！”钱公子还欲说什么，便听见阿音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我不管你们这些，我只问一句。”
几人纷纷向她看来。
只见阿音抬手似有若无的指了指钱雪儿的肚子，回眸看了一眼陈萧：“这是你的吧。”
“……”陈萧深深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钱雪儿，“雪儿这……真的？”
钱雪儿没想到会被阿音一语道破，终究红着脸垂眸抽泣了起来，一旁的钱氏父子这才反应了过来，一脸的震惊，不知还能说什么。
“所以你忽然下定了决心要与我私奔，是因为……”孩子，陈萧说着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钱雪儿，“你怎么不早说呢，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你……你们……”钱员外一跺脚，又羞又怒又无奈，“哎呀！”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再说什么呢。
阿音轻轻一叹，转身看着方行道：“大人，如此一来，我们能走了么。”
“可以可以。”方行连忙起身道，“只是这天都快黑了，夫人还要出城不成。”
“嗯。”阿音点了点头，笑道，“我们不住这里了。”说着回眸看了一眼慕无尘，“走吧。”
“不住这里，那住……”
阿音回眸浅浅一笑：“驿馆。”说完便跟慕无尘还有千机头也不回的走了。
“驿馆……”方行看着阿音他们下了高台，下面果真有侍女匆匆跑了过来：“小姐，没事吧。”
“没事。”方行瞧着他们渐渐走远，这才恍然想了起来，这几日住在城郊的驿馆的是谁，心中一惊：“不会是……她吧。”镇南王，秦雪音。
“她成亲了？”方行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慕无尘的身上：那位就是镇南王妃？
－－－－－－题外话－－－－－－
丁丁：王妃~~咳咳~~丁丁笑一会儿。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们不一样
阜县城郊的驿馆，此刻天色已晚，可是院子里却热闹的很。慕无尘白天去采办的东西，此刻都已经送来了，简章的手下正带着人忙着记录归置，明日午后他们就要启程进山了。
丝雀端着又一盆洗好的粽叶子，心里纳闷，傍晚的时候究竟发生什么了，怎么小姐一路上都不高兴的样子。只有千机，似乎挺高兴的样子，一定没好事。
厨房里，阿音刚叫丝竹把一大笼屉的粽子给放到锅上蒸，便看见丝雀进来了：“放那儿吧。”
“是。”
阿音垂着眼帘，用手拌了拌在桌上那盆馅儿，又看了看丝雀放下的粽叶，吩咐道：“都包了吧，大约也够了。”
驿馆里负责厨房的冯大娘，闻言连忙招手吩咐人去做了，瞧着阿音不禁笑眯眯道：“王爷还真是心灵手巧的，这粽子馅儿也别致。”
“今日辛苦你们了，回头做完了都有赏。”阿音说着走到了水池那边，丝雀舀了清水给她仔细的洗手。
听见冯大娘连忙道：“王爷真是客气了，伺候王爷是我们的福分。”说着看着那边已经堆得老高的粽子，“这都弄完怎么的也也有二百来只了，应该够了吧。”
“嗯。”阿音擦了擦手，“够了。”
“那王爷赶紧去休息吧，饭后就一直忙活到现在，剩下的交给咱们吧。”
“有劳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丝竹，“你帮着点忙。”其实就是叫她看着点。
“是。”丝竹应了一声。
阿音便转身带着丝雀出去了，外面都点着灯，远处的院子里果真忙的如火如荼的。脚步不禁微微一顿，眯着眸子看了一眼，就在丝雀以为她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却一言不发的转身，径直往自己的房间去了。
“小姐。”丝雀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离得近了，越发的感觉到她在生气，“是不是二公子做错什么了。”
“他？”阿音十分罕见的嗤笑了一声，“他能有什么错，要是有错，也是他的脑子长错了。”
“……”果真是慕二公子惹的祸，害得今天晚饭桌上，大家都噤若寒蝉的，没人敢吱声，“二公子有的时候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他做什么了，奴婢去找他来给您赔罪。”不然都甭过到明天早上了。
“他去捡了钱西施的绣球，人家要上赶着给他做妾呢。还真是……好本事啊。”说的咬牙切齿的。
丝雀一惊：“他是猪么！”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捂着嘴，小声道，“钱家怎么想的，就他们也想进咱们慕府的大门，小姐别生气了，一定不会纳的。”
“自然不会。”阿音说着，抬眸蓦然看见了男子倾长的身影，等在自己的房门口，一口气忽然就没地儿去了，“我给拒了……”
“啊？”丝雀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慕无尘没事儿人似得喊道：“阿音。”
“你在这儿做什么。”阿音顺了顺胸口的气，冷冰冰的说道。
慕无尘笑眯眯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献宝似得：“给你的。”
“不要。”
“你都不看看就不要么。”
“你都不想想就捡么？”
“……”丝雀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默默地往后退了退，可是又觉得精彩，舍不得退开太远，总要听见他们说什么才是，好回去跟丝竹说说，虽然那姑娘十句九不应的。
慕无尘拿着那盒子看着她冷着脸，半晌才说道：“我想了，可是……”
“想了还捡？”阿音冷笑了一声，“那还是我错了，搅了你的好事。”说着就绕过他要进屋。
“不是呀，你听我说完呀。”慕无尘见她要关门，一伸脚就抵住了门缝，“我怎么可能娶她呢，我到现在连她的眼睛鼻子都没看清楚，好么。”
阿音用力的推着门，赌气道：“那你倒是回去看啊，谁拦着你了！”
“你拦着了呀！”
“……”阿音豁然打开了门，抬脚就狠狠地给他的小腿来了一下。
“哎呦，谋杀亲夫啊！”慕无尘吃痛了一下，抽回了脚，阿音反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秦雪音！”慕无尘疼的龇牙咧嘴的，都顾不得去揉，就一个劲儿的拍门，“你把门开开，听我说完行不行！”
里面，寂静无声。
“秦雪音！”
丝雀站在后面，看得直摇头：如今可好了，二公子不仅说不过小姐，连动手也敌不过了。日后要是真在一起了，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真是惨。不……他惨也是活该的。
小丫头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去还是恭顺的关心道：“二公子，别敲了。小姐正在气头上，不如您跟奴婢说，奴婢去给您解释解释？”
慕无尘停了动作，回眸看她，警惕道：“你是打着我的招牌，帮着大哥的人，我凭什么信你。”
“不然公子信丝竹么？”
“……”慕无尘想了想，将手里的木盒子递给了丝雀，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这是我特意去铺子拿给她的，你给她吧。”
“是。”
“还有，那个绣球……”慕无尘故意仰着嗓子，喊道，“我是看见那个陈公子要抢，抢不到，才想着捡给他的。”
房间里，阿音靠着房门，心中一顿。听见丝雀问道：“公子又骗人，你又不认识那个陈公子，再说了，你都帮他了他还不赶紧接着么。”
“他神色同旁人不一样。”慕无尘蓦然说道，“旁人都是高兴的，只有他一人……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丝雀闻言，拿着盒子的手一紧。听见慕无尘拂袖道：“你爱信不信，我要给他的时候，他被人群给撞倒了，真是个没用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二公子。”丝雀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时有些复杂，就在这时，阿音悄悄的打开了门，目光正落在慕无尘离去的背影上，不知所想。
“小姐，误会了。”丝雀说着，便将手里的木盒子递给了她。
阿音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满满一盒子的糖果，不禁鼻子一酸，轻轻的“嗯”了一声。
“奴婢去追他回来吧。”
“不必了。”追回来做什么呢，难不成真的同他远走高飞，做他的慕夫人么？阿音心里清楚，傍晚的那件事自己虽然是气不过，但是自己用他夫人的身份向他走过去的时候，心里是高兴的。
在这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的心意，真的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情。
可是，他们终究和钱雪儿他们不一样，要在一起，谈何容易。
阿音抱着盒子转身道：“你去厨房，将留给他的粽子送过去吧。”
如此，丝雀便只能应了一声：“是。”
－－－－－－题外话－－－－－－
丁丁：可以想见，丝雀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第五百七十章 山雨
徽州西面的大名山中，阿音他们进山已经三日了，这处山脉延绵，他们一行人徒步走，大约要花上四五日，自今天上午开始便算是进入了山中腹地，马车是越发难行，坐在上面也是受罪，阿音便下车徒步了。
“小姐，奴婢瞧着这四周都是山，怎么也走不到头的样子，不会迷路吧。”丝雀有些担忧。
“不会。”阿音抬头看了看方向，“再多两日就可以走出去了。”秦夙和云鹤走在前面，怎么看都像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丝雀闻言，小心翼翼的扶着阿音道：“都几日了，小姐还不跟二公子和好么。”
“不用。”阿音浅浅一笑，山林起了一阵风，吹得草木枝叶沙沙作响，“我们只是都做了选择罢了。”他选择不说，我选择了等待。
仅此而已。
“嗯？”
“没事，看来要下雨了。”山林里最怕突如其来的大雨，不仅阻了行程还危险，“川南，你去前面说，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雨。”
川南闻言，应了一声，便连忙往前面去找秦夙了。
“你去把咱们的东西都整点好，尤其是马匹，到时候统一看顾，下了雨山里路滑，跑出去了很危险。”阿音同丝雀嘱咐了一句，又看了看丝竹，“你去后面跟简大人说。”
“是。”丝竹应了一声便去了。
丝雀见状叮嘱了一句：“小姐小心脚下。”说着便连忙的往后去了。
阿音停下了脚步，有风吹乱了她的发，她刚抬手理了理长发就看见川南匆匆从前面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小姐，侯爷说没那么快下雨，让继续走。”
阿音闻言，似乎并不在意，直接看了一眼身后丝雀的方向：“你去帮丝雀吧，我们自己找地方避一避，要快些了。”
川南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愣了一下连忙的去找丝雀了，听见身后阿音道：“川北。”
川北如今在路上都离阿音很近：“小姐。”
“附近有可以躲雨的地方么。”
“有。”
“带我们的人赶紧过去吧。”阿音说着便牵了马过来，翻身上马道，“哪个方向。”
“从这里往北一里多地，有一个山洞靠着岩壁。”
“知道了，驾。”阿音在山林间轻轻策马，没一会儿就到了秦夙那边，只是没有十分靠近，“侯爷。”
“……”秦夙牵着自己的坐骑，闻言回眸看了一眼马背上的女子，不屑道：“我说了……”
“我知道你说了什么。”阿音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带人自己去躲雨了，你们回头慌不择路的时候往北面跑吧。”说着拉了拉缰绳转身道，“不过我是你的话就不去了，免得一身狼狈叫人笑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秦夙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出来，阿音就已经走了，然后便看见他们身后的大部队渐渐调转了方向往一旁的小路去了。
“侯爷。”秦望见状，不由得劝道，“这雨早晚要下的，不如还是跟着小姐……”
“闭嘴，你哪头的，不去！本侯说了不去就不去。”秦夙黑着脸，“我就不信了，一个小毛丫头，知道什么啊，这雨要落下怎么的也天黑之后了。”
“侯爷如此肯定就好。”云鹤说着，却已经翻身上马，“本宫听说先前你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每天晨昏定省，孝敬你早点的。”
“……”
“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完全不讲侯爷放在眼里了呀。”云鹤说着回眸看了一眼单刃。
秦夙抬眸看他，有些不悦：“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云鹤一拉缰绳，掉头道，“秦雪音别的不说，看天气是准得很，她说一刻下，绝不会二刻来，本宫不喜欢淋雨，去避一避，侯爷保重。”说完便策马走了。
秦夙微微咬牙，看着身后的人只剩下自己镇南侯府的，沉声道：“一群小人。”
秦望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继续往前走。”秦夙翻身上马，不悦道，“怎么的，现在就想造反啊。”
秦望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即便是现在下刀子，他也是不会跟着阿音走了，便只能催促道：“都走快一些吧。”只盼着前面还有躲雨的地方，不要让大家淋的太厉害。
如今刚刚端午，这山林里还凉着，要是真的淋一场大雨，恐怕跑不了会有人生病了，太影响行程。
秦望异常高大的身躯操着老妈子的心，可是他们还没走出一会儿，就有雨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就形成了不小的雨势。
阿音站在山洞里，感觉有些点儿阴冷，丝竹去马车上取了斗篷过来，刚回来外面就开始下雨了，他们的人加起来百来号，将将都安置好，就听见那雨滴打在石壁上的声音，噼噼啪啪的。
丝雀拢着胳膊往阿音身边靠了靠：“这雨好大啊。”
“山林的雨，这个季节，下一阵就过去了。”阿音看着雨幕，下一刻便看见简章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袭蓝衣的慕无尘。
“王爷真是料事如神。”简章微微抱拳，然后抬手掸了掸袖子上的雨水，笑道，“不然这一场雨淋了，刚补给的物资至少要损失大半了。”
“雕虫小技而已，简伯伯不要总叫我王爷，出门在外的，您是长辈。”阿音浅浅一笑，他们一行人的用度都是简章的手下负责押送的，秦夙和云鹤爱死不死，她才不管。
“君臣之礼不可废。”简章话音刚落，便听洞口有马匆匆的停了下来，众人抬眸看去，便瞧见云鹤一袭玄衣翻身下了马。
“都去旁边安置好了。”云鹤匆匆说了一句便冲进了山洞，拭了拭脸上的雨水，看着阿音道，“爱卿好手段啊。”
阿音轻轻一笑，带着一丝揶揄：“哪里哪里，殿下才是，好脸皮啊。”说着看了一眼洞口，“怎么舍得将你家南风给撇下的。”
“他冥顽不灵，非要跟你较劲，本宫也是没有办法啊。”云鹤说着便大步走进了山洞，满是挑衅。
阿音沉了沉眸子，不去理会他，心道：秦夙那个死要面子的，果真没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