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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七十一章 嫁妆

    阿音一行人在山洞里躲了大约半个时辰,等雨停歇之后,已经是下午了。一行人整顿了一会儿,便准备在这里休息一晚。

    自云鹤带人过来之后阿音便一直冷着脸,不说话,此刻大部队不好再次踏上原定的路程,雨天路滑,太危险了。

    慕无尘已经带人去外面狩猎,找可以引火的木材,川南他们带人将山洞收拾一番,准备过夜,山里的也挺冷的,能有这么大的山洞避风御寒也是不错。

    “哎呀,也不知道侯爷此刻如何了。”云鹤信步走了过来,好似自言自语道。

    阿音裹着披风站在门口,没有看他:“我还以为殿下和侯爷情深似海,不离不弃呢。”

    “一个好的储君要善于分辨哪些是善言,哪些是固执己见。”云鹤说的稀松平常,“偏信的那是昏君。”

    阿音闻言轻蔑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本宫知道如今你恨我,看不上我,但是以后咱们是君臣,应该是要好好相处的,你也不能代表南疆那么多百姓不理睬朝廷么。”

    阿音手心微微一动,举步往外走道:“殿下不必拿百姓压我,如今我是镇南王没错。”说着微微回眸,“殿下就一定能荣登九五么。”笑话。

    云鹤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冰冷的不屑,隐隐有些不悦:“你说这话不怕本宫治你个大不敬么。”

    “殿下是淋了雨,脑子里面进水了么。”阿音不再看他,走了出去,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说什么了。”

    “……”云鹤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背在身后的手心紧了紧,一忍再忍,“你在看什么。”

    阿音没有说话:关你什么事。

    “小姐。”川北一袭黑衣从外面匆匆而来,“没有找到,应该是走远了。”

    阿音闻言眯了眯眸子,知道这才下了大雨,是很难追踪,那群人慌不择路的,不知道冲去了哪里。

    “小姐,天快黑了,要属下带人去找么。”川北问道。

    阿音脸上写着“管他去死”,可是想了半晌还是沉着脸道:“不用太多人,你跟丝竹去吧。”

    “主子。”丝竹有些犹豫。

    阿音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没事,如果没事一两个时辰一定能找到了,若是还找不到,你们就先回来吧。”

    川北闻言,看了一眼丝竹,应了一声,道:“走吧。”

    丝竹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的跟着川北走了。

    “没看出来啊,你还关心他。”云鹤挑衅道,“他要是真是出事了,不是正合你意么。”

    阿音转身看见他一脸写着“虚情假意”的表情,忽然冷冷一笑:“你没看看见我脸上写的字么。”

    “什么……”云鹤一愣。

    “离我远点。”阿音说完就听见慕无尘忍俊不禁的声音自外面传了进来:“我打了山鸡,你过来瞧瞧。”

    阿音闻言,脸一红:“哦。”

    “今天晚上就早点休息吧,没怎么找到柴火,外面都湿漉漉的。”慕无尘说着便将手里捆着的三五只鸡扔在了墙角,“我会叫人在外面守着。”

    阿音看着那些山鸡,伸脚踢了一下:“嗯,一会儿让川南都杀了吧。”

    “川南跟着我在山上拜师习武那么多年,跟了你不过两年都快变成厨子了。”慕无尘说了一句,看见川南已经一言不发的走起过去提起的一只鸡,不禁扶额,“朽木。”

    “说什么呢。”阿音小声道,“我跟他说丝雀如今嘴巴叼了,他还不做的心甘情愿么。”

    “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外面骤雨初歇,山林里的光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看样子夜里要起雾了。

    “我也没说错啊。”阿音说着忽然看着他道,“我跟你说件事儿,其实出京前就想跟你说了。”但是被接二连三的事情闹的都没有顾上。

    不知为何,慕无尘忽然听见她这样说,不由得一愣:“什么……事。”

    阿音看了看山洞里的其他人,伸手拉着他往外走去:“我们出去说。”

    “哦……哦。”慕无尘垂眸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腕,十分乖巧的应了一声。

    “哼。”云鹤看着他们两拉着手出去了,转身往里走,看见简章已经命人点了篝火,此刻正坐在那里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便坐了过去,“简大人如此器重慕二公子,究竟是因为我皇兄呢,还是因为慕家大公子呢。”

    简章闻言,抬眸看着他道:“殿下说笑了,老夫用人自然是因为他本身。”

    “是么,那个跟屁虫?”

    “慕无尘能文能武,是将相之才,恐怕屈居在我之下的日子不会久。”简章说的一本正经,手中的长剑在篝火下寒光一闪,没有再说其他。

    云鹤漆黑的眸子从他手里的长剑上挪了过去,落在那跳动的篝火上,一时陷入了沉思。

    山洞外,暮色四合,阿音嗅到那浓浓的草木香气,和着湿润的雨水气息,也算是沁人心脾。

    五月初,正是翠色渐渐浓郁的时节,再往后天气越来越热,希望在入秋之前抵达南府。

    “怎么了?”慕无尘见她拉着自己不说话,不禁问道。

    “哦。”阿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扯着他,连忙松了手,“我想说丝雀和川南的事情。”

    “嗯?”是说这个啊。

    “我瞧着他们两个两情相悦的,年纪也不小了,不若跟任伯说说,丝雀的嫁妆我可以出。”阿音看着外面,语气轻柔,说的认真。

    慕无尘看着她的侧脸,不知为何,心中居然也期冀起来,忽而想起前几日在阜镇的事情,她唤自己“夫君”真的就跟梦一场。

    “任伯一家在我家也是颇有地位的,虽是家仆,可嫁妆可不少,抵得上寻常康裕人家了。”慕无尘强自撇开了眼睛,怕泄露了心事,“你当真舍得?”半开玩笑。

    阿音想了一瞬,肯定的点了点头:“应当出得起。”

    慕无尘闻言,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出得起,只是从前你爱财如命,却不想也有如此慷慨的时候。”

    “从前我没有亲人,只有银子才能让自己活下去。”阿音抿了抿唇角,轻缓二坚定的说道,“如今,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轻轻地四个字重重的落在男子的心尖,喉咙一紧:“我……我知道了,等下一个驿馆,我给兄长写信。”

    “好。”阿音回眸看他,浅浅一笑,“我代丝雀多谢二公子了。”

    “你这是……”话音未落,便看见有人匆匆而来。

    “主子,出事了。”正是出去找秦夙他们的丝竹。

第五百七十二章 坠马

    秦夙不慎坠马,滚落山间了,下落不明!

    “主子,派人出去找么。”丝竹一个人回来的,川北留在那里陪着秦望他们一起在找。

    可是,外面天黑了,又起雾了。

    阿音站在洞口,一时沉默了下来,里面简章闻言走来道:“怎么了,秦侯爷不见了?”

    “嗯。”慕无尘应了一声,看着阿音道,“我带人去吧。”

    阿音摇了摇头,听见云鹤坐在那里揶揄道:“实在不想去找也不必勉强自己,本宫不会说你是害的他,确实是他自己找死的。”

    阿音眯了眯眸子,没有理睬他,淡淡道:“我去吧。”

    “不行!”慕无尘连忙道,“太危险了,这里跟北冥山可不一样,出了官道就是荒山野岭,野兽虽然不如北冥猎场多,但是地域太广了,不比北冥山好多少。”

    “我知道。”阿音坚定的看了他一眼,“我心中有数。”

    “阿音……”

    阿音抿了抿唇角:“只有我去了,你若是真的担心我,就把他们几个看好了,不要去捣乱。”说着看了一眼云鹤和单刃他们。

    云鹤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慕无尘知道她什么意思,可是……还是担心。

    “万里借给我。”阿音说着便站在洞口吹了一声口哨,下一刻便看见慕无尘的坐骑甩着尾巴小跑了过来。

    “那你小心。”慕无尘无奈,看着万里道,“好好护着她。”

    万里甩了甩脑袋,踱步到阿音的身边,阿音拍了拍它的脖子,翻身上马道:“丝竹去取我的弓箭来,带路。”

    “是。”

    慕无尘看着她策马消失在了漆黑的山林里,眉心轻蹙,听见简章担忧道:“还是叫人点了火把跟去吧,一会儿开始起雾了,这漆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找。”

    “不必了。”慕无尘道,“她曾经在比这还要恶劣的雨夜里一人一马逃跑。”

    简章一惊:“当真?没有迷路么?”

    “没有。”要不是因为担心我,恐怕早不知踪影了,思及此不禁擒了一丝自豪的笑意看着单刃道,“平常单打独斗她是打不过我的,但是这样的夜里,她恐怕把剑捅进我心窝了,我都不知。”

    单刃抱着自己的短剑,站在角落,一双阴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不知所想。

    听见简章叹道:“这没想到,小王爷如此厉害。”

    “厉害,她的厉害远不止此。”慕无尘说着便看见川南将杀好的野鸡都拿了进来,一言不发的去了篝火边上,一时想起刚才阿音说的事情,举步走了过去。

    山洞外面响起了几声夜莺的啼叫,简章看了看,也转身进了山洞: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

    漆黑的山林里,又是这样熟悉的草木湿气。

    万里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有着十分敏锐的直觉。又有丝竹在前面引路,所以一路上很是顺利的就找到了秦望他们。

    “王爷,是王爷来了!”秦望举着火把,一眼就看见了缓缓策马而来的阿音,连忙上前道,“我们侯爷……”

    “我都知道了,带我去他坠马的那里。”阿音说着翻身下马,牵着万里的缰绳,仔细的看了看西周的情形,脚下湿滑,裙摆没走几步就湿了。

    秦夙带在身边的手下大约不到五十人,亲卫十余人,都是守在近侧的。此刻这漆黑的山林间略微看看,大约是是所有人都在这附近找人了。

    “王爷跟我来。”秦望说着不禁看了一眼她身后,有些疑惑道,“只王爷一个人来了么。”

    “嗯。”阿音跟在他身后,“这附近有水源么。”

    秦夙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并未看见什么水源。”

    “那就不会太远,这里离了官道,会有趣多暗渠沟壑,要是摔进去了,是很难找。”阿音说着将万里的缰绳给松开了,让它自己走,“是这里摔的么。”

    秦望手里的火把照了照,犹疑道:“其实侯爷雨天自己骑马在前面走的急,我虽然跟着他但是并不在近侧,当时下雨……天色又暗了,所以……”

    没有看清,却不能确定到底在哪儿坠马了。阿音蹙了蹙眉心:“马儿在哪儿找到的。”

    “就是这儿。”

    “马呢,牵来。”阿音说了一句,秦望连忙道:“快去把侯爷的马牵来。”

    秦夙的坐骑也是上等的好马,并且善行这样的山路,轻易不会叫主人坠马的。恐怕还是因为一阵大雨,加上秦夙忙着躲雨,心浮气躁了。

    那马儿被牵过来,瞧着还有些焦躁。阿音松了万里的缰绳,拍了拍他的脖子:“去,叫它带路。”

    “……”这也可以么。

    万里摇了摇尾巴,不大情愿的走了过去,那匹马看着万里,也不大情愿,但还是转着身子走在了前面。

    阿音见状夸道:“好马儿。”说着便招了招手,“叫几个人跟着。”说完便率先跟上了万里。

    秦望反应了一瞬,连忙喊道:“你们几个,快跟上。”说着自己一马当先的跟在了阿音的身后。

    秦夙的坐骑停下的地方离刚才的地点不远,阿音拍了拍那马儿的脖子,低声道:“能嗅出什么么。”

    那马儿哼哧了两声,前蹄不安的在草地上蹭。阿音蹙眉,回头看了看万里:“你来,就那个讨厌鬼的味道。”

    万里晃着尾巴,往前凑了凑,然后往欠前凑了两步,示意了方向。阿音见状,连忙上前看了看。秦望拿着火把站在不远处,那一点儿火光根本照不过来。

    阿音眯了眯眸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身后的秦望见她站在那里久久不语,不禁着急道:“王爷。”

    “别说话。”阿音说了一声,便往前探了两步,身后的万里连忙咬住了她的衣服,阿音垂眸一眼,这才看见脚下有个不高不低的断面,下过雨,看不见地上有什么痕迹,但是旁边那些细小的杂草有被压过的痕迹。

    “是这里了。”阿音一招手,“小心点过来,拿上绳子。”

    “哦……是。”秦望连忙的喊道:“都过来,绳子!虎山拿绳子过来!”

    “是。”

    秦望过来,举着火把给阿音照了照,蹙眉道:“看不见什么。”

    “应该是有暗沟,掉进去了。”阿音说着,回眸看着他道,“估计摔晕了,一会儿用绳子放我下去找,找到了我就扯三下绳子,知道么。”

    秦望见她如此冷静的说着这些,一时意外,一时不解:“还是我来吧。”

    “你独自下去,看的见么。”

    “……”当然不行,这乌漆嘛黑的。

    阿音看着有人拿着绳子过来了,摆了摆手道:“好了,我来吧。”

    秦望连忙道:“小人谢王爷大恩。”

    阿音在腰上缠好了绳子,淡淡道:“等找到人再道谢吧。”

    ------题外话------

    丁丁:今天两更~~

第五百七十三章 迷途

    雨后的山林起雾了,阿音紧紧地握着腰间的绳子小心翼翼的往下走,这样的无星无月夜晚她只要凝神静气,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视力上,可以清晰的看见近前的事物。

    杂草丛生。

    阿音只能蹲下仔细的寻找痕迹,一点点向下摸索,而头顶上的那些火把的光亮也终于看不见了,一片漆黑。

    “这个秦夙,就会添乱。”阿音忍不住小声嘟囔,“要不是怕云鹤去南疆煽风点火生吞了我,我管你死活。”

    “希望你没有摔死,不然我这么下来找你,也是百口莫辩了。”

    “真是越来越讨厌雨天的山林了……”

    “总没好事。”

    “哎呀,南疆又多……”阿音的声音戛然而止,听见附近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心头一紧,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去,“秦夙,秦夙……哎呀!”

    女子脚下骤然一空,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本能的拽着腰间的绳子滚落了下去,片刻之后便十分狼狈的摔在了一片柔软之上,只有额头不知道磕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有点疼。

    “……”要了命了。

    绳子的另一端,秦望他们原本紧紧地拽着,忽然力道一沉,扯着他们往前,好在他们人多,秦望又反应快,不然这湿漉漉的泥地上,一定会拽下去一串儿人。

    秦望将绳子拉紧,小心翼翼的喊道:“王爷,王爷?你还好么!”

    半晌,绳子的另一端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秦望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应该是脚下打滑了。”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站在的丝竹,自始至终她都静静的看着那片黑暗,一言不发。

    这个女人就跟哑巴没什么差别,几乎就没听见她说过什么话。

    这时候一袭黑衣匆匆来到了丝竹的身边,沉声道:“还没上来?”

    “嗯。”

    “要不要回去叫二公子过来。”

    丝竹想了一瞬,只说了一个字:“等。”

    川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的站在了她身边。

    黑暗之下,阿音终于缓过神来,伸手撑着身侧刚坐起身就觉得不对劲,自己压着的好像是个人。

    “秦夙?”阿音额头被撞了一下,应该是流血了,能嗅到淡淡的血腥气,半晌才不那么晕,“秦夙你死了么?”垂眸细看,才发现自己好死不死的摔在了秦夙的身上。

    男子半晌才似有若无的呻吟了一声:“风……阿风……你拉住……阿风……”

    阿风?阿音深深蹙眉,赶紧抬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算平稳,只是不知道伤在哪里了,晕过去了。

    “你坚持一下,我先拉你上去。”阿音顾不得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连忙就解下了腰间的绳子,趴在秦夙身上,紧紧地系在了他的腰间,然后用力的扯了三下。

    听见远处有人喊道:“找到了,快拉!”

    阿音让到一旁,一手扶着秦夙的肩膀将他扶起来,借力将他推出了那个不深的暗沟,这是才发现这暗沟旁有两块大石头,应该是滚落在此的,刚才自己应该就是撞在这上面了。

    阿音扶着秦夙顺着绳子借力向上,这么大一个人说晕就晕了,整个人有一大半压在她的肩头,真的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给拉上去。

    阿音被丝竹一把拉上来的时候,秦夙已经躺在平地上了,此刻迎着火把的光亮才看清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额头和膝盖的地方都有伤,双目紧闭,狼狈极了。

    “王爷,这……”

    “死不了。”阿音摔了一跤,额头也撞伤了,此刻小半边脸都是血迹,丝竹正用帕子给她擦拭,至始至终都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众人看见她俯身扣住了秦夙的脉搏,平缓有力,还算安然。

    “你们是带他去我那儿的山洞?还是我让千机过来给他处理一下?”阿音起身道,一只眼睛进了血水,此刻看着有点吓人。

    秦望闻言连忙道:“自然是随王爷回去了。”

    “那好,背上他吧。”阿音转身去拉万里的缰绳,翻身上马,“川北,你给他们带路。”

    “是。”

    “还有。”阿音回眸看了一眼秦望,“在外面不要叫我王爷。”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策马先行了。

    山洞里,慕无尘坐在篝火面前,一群人围着篝火朵颐了一番,此刻只有他面前还剩了一只烤好的山鸡了。可是他却一口没动,时不时的抬眸看看洞口。

    云鹤坐在另一边,看着他那样子,冷冷一笑,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一阵马蹄声,有人回来了。

    “千机呢。”阿音人还未下马,便冷声道。

    千机不喜欢跟一群人挤在山洞里,便兀自在马车上休息,听见她喊自己,便掀了帘子看来:“找到了……你受伤了。”略显不悦。

    阿音回眸看他,翻身下马道:“秦夙受伤昏迷了,你过来看看。”

    千机已然合衣下了马车,抬眸看着她身后远远地跟上来的一群人,一双葫芦似得的眸子眯了眯:“你先给我看看。”便大步走了过来。

    阿音刚要说什么,就感觉一阵风刮了过来,一抬眸便对上了慕二那双担忧的眸子,那目光柔柔的落在她的伤口上。

    “怎么弄的?”

    阿音这才感觉到了一丝疼痛,却不以为意道:“瞌在石头上的,丝竹看过了,不深。”

    慕无尘眉心蹙了蹙,没有说话,一旁的千机已然走了过来,尖细的声音道:“我瞧瞧。”

    “真的没事。”阿音站在那里,看见丝雀匆匆的跑了出来给她披上了斗篷:“怎么没事了,脸上都是血。”毁容了可怎么好。

    阿音抿了抿唇角,没有再说什么。千机用帕子给她又擦了擦,拿了药粉给她撒上,淡淡道:“你有孙老头的药膏吧,不然会留疤的。”

    阿音想了想,听见丝雀连忙道:“有的有的,奴婢带了。”

    千机没有再说什么,抬眸看见秦望背着秦夙来了,上前道:“进山洞吧,我瞧瞧。”

    “有劳了。”秦望将秦夙背了进去,看见坐在那里的云鹤,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不悦,可是想了想,秦夙坠马这事儿好像谁也怪不着,便只能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放那儿吧。”阿音跟进来指了指慕无尘为她准备的地方,挺整洁的。秦夙这人爱干净的很,要是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气也要气死了。

    “是。”他刚将秦夙放好,便看见千机大步上前,一把掀了他的袍子,一大片血迹赫然眼前。

第五百七十四章 梦魇

    秦夙跌落暗沟,撞伤了脑袋和小腿,脑袋上的伤口还好,不算大,比阿音额头上的要小一点,但是腿上的伤口就严重的多了。又在雨里泡了好久,着实有些麻烦。而且还脱臼了,怪不得只能老老实实的晕在那里。

    千机给他接了骨,上了药,包扎好了,后半夜就去休息了。此刻阿音包着额头坐在秦夙边上,天已经快亮了,可是他还没醒,依旧烧着,说了几乎一整夜的胡话。

    “王……小姐,您去休息一会吧,属下来。”秦望端了热水过来,递给阿音道。

    阿音接过来喝了个干净:“他还烧着,不过已经不说胡话了,等千机醒了叫他来看看吧。”

    “是。”秦望看着她,有些歉疚道,“多谢小姐了。”

    “不必,他若是死了,我也麻烦。”

    其实阿音一点儿也不想看顾秦夙,本来就是他自找的。但是千机说他伤口泡了脏水,不大好,要一整夜都看着脉搏,他不乐意看着一整夜,这二百来号人唯一还会一点儿脉息的就只有阿音,所以……

    她只看了后半夜而已。

    “对了,阿风是谁?”阿音忽然问道,“我总听见他喊这个名字,总不会是他自己吧。”昨晚拉他上来的时候也听见了,还带着满满的愧疚。

    秦夙此人,居然也会有愧疚的时候。阿音只是有些好奇。

    秦望闻言,有些意外,又有些难以启齿:“是……是我们小侯爷。”

    “小侯爷?”阿音一愣,越发疑惑的看着他,“他有儿子了?”

    “不是不是。”秦望连忙解释道,“是三公子,就是我们侯爷的弟弟。”

    阿音想了一瞬:哦,是那个夭折了的孩子,秦夙的弟弟。

    “不对吧,我听说那个孩子去世的时候,启奏袭爵的文书刚到京都,怎么会是小侯爷呢。”阿音记得慕远征是这么说的。

    秦望看着昏迷的秦夙,紧了紧手心:“不是的,小侯爷去世的时候,侯府正好收到京都的旨意袭爵,只是……小侯爷都没有亲耳听见旨意,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样……”阿音眉心微微一动,想起秦夙喊着“阿风”时的样子,不禁问道,“我听说,是他害死了他弟弟,原来不是么?”

    “当然不是。”秦望下意识的否认,可是转而又有些支支吾吾道:“也不能说不是,这事儿一直是我家侯爷的心结。”

    “此话怎讲。”

    “……”

    “不方便说也就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阿音听着东外渐渐热闹的鸟鸣,知道东方的日头已经探出了天际,天光渐渐大亮了。

    “其实当年南疆发生了百年难遇的洪涝,南府附近的一处山村更是一夜之间全毁了。那日一早我们侯爷就赶去了那里,三公子那时才不到十岁,原本老夫人看着呢,却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偷偷跑出来跟着我们侯爷去了……”

    “阿望。”话音未落,便听见秦夙干涩沙哑的声音呢喃道。

    秦望一喜,连忙跪了下去:“侯爷您醒了!”

    阿音却瞧着秦夙的双目还是紧闭着,恐怕是昏迷中听见他的声音才无意识的喊了一声。

    女子抬手轻轻的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烫的,刚要撤手去搭他脉搏,就被他忽然一把给拉住了,颇为用力。

    “……”阿音一惊,正要发火,就听见秦夙蹙着眉头断断续续道:“阿望……救……救他……”

    “侯爷。”秦望那异常高大的身躯跪在阿音身边,即便是垂着头也叫人觉得压迫。

    “母……母亲……真的不是……不是我……母亲……”

    阿音蹙眉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做梦也想不到有一日秦夙会拉着自己叫“母亲”:我可不想有这么个儿子。

    “我不是。”阿音不悦的扯开了他的手,起身道,“你看着他吧,又说胡话了,恐怕不好,我去叫千机来。”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山洞。

    昨晚秦夙忽然受伤昏迷,云鹤觉得嘈杂便去睡马车了。简章也去了外面睡,慕无尘在洞里几乎是坐了一整夜,方才秦望进来之前,她才将他给赶出去休息。

    无论如何,这里不适合久留,还是早点去下一个驿馆才是。

    阿音刚出来,便嗅到了扑面而来的一阵清风,带着浓重的草露香气。抬眸匆匆的看了一眼,今日天气晴好,还是早点启程才是,只是不知道秦夙这个样子怎么说。

    “小姐。”丝雀揉着眼睛,刚掀了帘子便看见了站在洞口的阿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怎么站在洞口啊,清晨多凉啊。”说着就连忙捞了一件斗篷挑了下来。

    阿音伸手自己接过来,往马车那边走道:“叫千机去,秦夙不大好,我休息一会儿,有什么结果你来告诉我就是了。”

    丝雀又是一惊:“是,奴婢这就去。”说完也顾不上自己的仪容了,连忙的就去喊千机了。

    阿音径自上了马车,丝竹已然坐起身了,正看着她道:“过来吧,还暖着。”

    “嗯。”阿音走过去,退了头蓬,钻进了丝竹暖好的被窝里,有些疲惫道,“你看着点。”

    “是。”

    “我时间有限,不想因为他耽搁了行程。”阿音说着已经闭上了眼睛。

    “我去跟千机说。”

    “嗯。”阿音轻轻的应了一声便沉沉的睡去了,额头上的伤口早已经不疼了,入睡之后便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可是,却不是什么好的梦境。有些沉,有些疼。

    慕无尘端着粥进来时候,丝竹正好出去了,马车里,阿音睡的正熟,可是那样子却并不安稳。

    “做梦了么?”慕无尘将手里的碗放在一旁,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轻蹙的眉心,“是什么叫你这样难受。”

    “哥哥……”

    朝玉?慕无尘的指尖微微一滞,心头泛起一股酸涩:你还真是日日夜夜都将他挂在心上啊。

    “哥哥!”

    阿音猛然坐起了身,吓了慕无尘一跳:“你怎么了?”

    “哥哥……哥哥死了。”阿音捂着胸口,喘息道,“我没赶上,我没能赶上。”

    慕无尘看她那样,不禁心疼道:“没有,阿音,没有死,朝玉好好的。”

    阿音恍惚间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无尘。”

    “是我,我来给你送早饭。”慕无尘抬手温柔的拂开她额前的长发,柔声道,“那是个梦,不是真的,我才是真的。”

    “梦……梦啊。”阿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道,“还好是梦。”

    慕无尘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握着她的手,那么温柔,那么坚定。

第五百七十五章 富阳粽子

    富阳,听雪湖畔,一处小小的院落,前面是个很小很小的铺面,只有两张桌子,中间的庭院里有一口水井,井口小的很。

    后面便是一个东西两间的屋子,正是阿音原先住的地方。

    慕远征还是头一次来这里,真的是一个很小很局促的地方。可是他站在屋檐下,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或是栽种,或是杂草斜生,仔细的想了想,其实只要这样也尽够了。

    “大公子在看什么呢。”梁清一身软甲站在井边,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样子。

    “看她的过去。”

    “……”梁清浅浅一笑,问道,“那看出什么了?”

    “简单,辛苦,满足,还有不足。”慕远征淡淡道,“老王爷拖家带口的一路逃亡到了这江南,身家随从散尽,最终只留下这么一点儿叫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勉强维持生活,真是……”

    “真是不易。”梁清也是由衷道,她自进来这里,一点儿也想象不出这里是阿音原先生活的地方。

    她那个样子,哪里像这里出去的,现在看来所谓沧海遗珠,竟然就是她那个样子的。

    却听慕远征温声一叹:“真是……叫人心疼。”

    梁清蓦然抬眸,看着他站在一半是光,一半是阴影的屋檐下,那脸上的表情却那么的温柔,温柔的叫人心疼。

    ……心疼?梁清一愣,连忙紧了紧手心,道:“已经半日了,不用去看看么。”自然是去看湖边秦家的坟冢,他们的船上还安置着老王爷的棺椁,正静静的等待着他们一道团聚。

    “嗯。”慕远征举步走来,每一步都那么的小心翼翼,温柔缱绻,“阿六,找人将这里好好的修缮一番,留人平日里洒扫吧。”

    “是。”慕六应了一声,“对外怎么说。”

    “就说这处宅院慕家买下了。”慕远征说着伸手拂过那井口的边缘,眼下正是端午时节,午时阳光正好,将井底的水照的波光粼粼,在他的眼底映下了一片光:“走吧,梁大人,这富阳的姑娘不愧远近闻名,这粽子的香味撩了我一上午了。”

    “大公子是要去尝尝么。”梁清转身,若无其事的跟在他身后,目光却不禁多看了他的背影一眼。

    “嗯,大人随意挑。”

    “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说话间已然出了阿音的铺子,梁清看着慕远征在门口微微驻足,抬眸看了一眼那铺子的门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无匾额之类的招牌。

    “走吧,吃完便去那边看看吧。”慕远征转身道。

    梁请应了一声,随口道:“其实富阳离陵城不远,大公子离家多时,为何不回去看看。”

    “不必了。”一切未定,回去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梁清见他只说了三个字便不愿再说,便也不再问什么了,只是道:“这里真是家家都包粽子么,看得人眼花缭乱的。”

    “大人挑顺眼的就是了。”

    “大公子这一路上大人大人的叫,不烦么。”

    “……那能如何?”慕远征问得一本正经。

    梁清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如此反应:“阿清吧,家中兄长也会这么叫我。”若是你叫我“清儿”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慕远征想了一瞬,点了点头:“也好,不若路上太招摇了。”

    “嗯。”梁清停在了一家酒馆的门口,笼屉上正蒸着热腾腾的粽子,“就这家吧。”

    “好。”

    “哎呀,两位客官可真有眼光。”一位娇滴滴的小娘子连忙笑道,“咱家的粽子可是这条街数一数二的。”

    “哦?”梁清提溜了一个在手里,嗅了嗅,笑道,“不是第一么。”

    “咱们做生意不胡说的,从前那边……”那小娘子看了一眼慕远征他们来的方向道,“那边有个小姑娘,做了一年,那粽子我吃过,老好了。”

    梁清一愣,反应了过来:是阿音。

    “怎么只做了一年?”慕远征笑得温文尔雅,若无其事道。

    那小娘子见状,不由得娇羞一笑:“哎呀我也不是很清楚,前两年忽然就不做了,人也不知道搬去哪儿了。大约是她父亲去世了,她便不想留在这伤心地了吧,小丫头挺可怜的,不过我们明月姐姐一直很喜欢她的。”

    “明月?”慕远征恍然一笑:原来就是这家。

    “是啊,我们老板娘。”小娘子说着看着慕远征笑道,“这位公子,夫人,要几个?”

    “……”梁清一惊,连忙道:“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是他的……护卫。”对,就是护卫。

    “不是?”

    慕远征浅浅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就六只吧。”给慕六他们带上,“对了,能帮我们拆两只么,这会儿饿了。”说着柔柔一笑。

    那小娘子见状,不由得红了脸道:“公子如此说,自然是可以的,二位稍等。”说着便将四只系好递给了梁清,另外拎了两只转身进屋了。

    梁清拎着粽子站在那里,隐约听见里面笑道“要死了,来了一个好俊的公子”“你们要不要出去看看”“算了算了,别吓坏人家了”这类的笑语。

    “其实我来拆就可以了。”梁清说着看向一旁的慕远征,却见他将一锭金子悄悄地放在了粽子的蒸笼里面,不由得一愣:“这是……”粽子这么贵的么?

    却见慕远征侧眸看来,狡黠一笑,小声道:“嘘,他家掌柜的自小对阿音照料颇多,一点儿心意罢了。”

    “……”梁清看着他那一瞬间像极了阿音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动,又有些不自在起来,连忙撇开眼睛道:“大公子真是有心了。”

    真的,他将她的一切都放在心上,事无巨细。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如此坚持呢。

    梁清正有些出神呢,那小娘子便拿了两个剥好粽子出来了,还仔细的用油纸包好了。

    “小心烫哦。”

    “多谢。”慕远征说着便心满意足的拿着粽子跟梁清并肩走了。

    身后明月家的小娘子站在热气腾腾的粽子前,意犹未尽的看着慕远征渐行渐远的身影:“哎,在铺子里这么多年了,还未曾见过这样俊俏的男子,真是白活了。”

    有人出来笑道:“犯花痴啊,银子收了么?”

    “哎呀。”那小娘子恍然道,“快看看有没有放在哪儿了,不过说真的他就是不给钱,我都乐意。”

    “你看看你那死样儿……”那女子说着一阵翻找,赫然看见了蒸笼里的那锭金子,深深一怔:“这……”

    “哎呦!我的财神爷呀!”

    ------题外话------

    丁丁:这章就算是慕大的番外吧,我可怜的慕大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天不佑我

    这几天,阿音过的真真是糟心,七月刚刚到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终于进入了南疆境内,也算是快了。可是阿音总想,要不是秦夙受伤,在路上耽搁了十来日,她还能更快些,或许自己就不会在这个时候中暑了。

    是的,一年四季之中,最炎热的时候刚刚开始,她就不幸中暑了。

    “或许还有一些水土不服的症状。”驿馆里,千机给她把完脉,若无其事道。

    阿音白着小脸倚在榻上,不想说话,觉得头昏脑涨,还有些想吐。

    听见丝雀不解道:“怎么会水土不服呢?小姐是南疆人啊,况且一路上大人不是专门给小姐调了水土不服的汤药么。”说着不由得看了千机一眼,“那药不会是不行吧。”

    千机闻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吓得小丫头一个激灵往阿音的身边靠了靠。紫衣公子这才满意道:“她是南疆人不错,但是连他爹娘都不是生长在这里的,骤然回来自然是有些反应的,再说了……”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阿音。

    阿音见状,抬眸看了他一眼,虚弱道:“你有什么意见么。”

    “咱们两个月多的路程,你硬生生的走了一个多月,你不生病难不成我么。”千机那双狐狸似得眸子眯了眯,毫不客气道,“心又不静,心火也太旺了了,眼下又是酷暑,简直是三位真火呀。”

    “……”阿音听着他尖细的声音膈应自己,剐的她的心更难受了,随手抄起一本书就扔了过去,“出去!”

    “哼。”千机闪身躲过,得意道,“出去就出去。”说完果真扭头出去了。

    丝雀走过去将那本书捡起来,是南疆的地志,是秦望先前找来的,这几日阿音只要有些精神就会拿出来看一会儿。

    “小姐别生气。”丝雀将书放在她的手边,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的千机道:“去给王爷熬药,加一味清热去火的黄莲进去,记得熬的浓浓的,苦苦的,这才有效。”

    “……”阿音一翻白眼,差点儿直接过去了。听见丝雀连忙道:“不怕不怕,奴婢听说南疆产一种梅子,生津止渴,还甜得很,奴婢去找。”

    “又是秦望说的?”阿音问了一句。

    “嗯,他如今感激小姐,这几日小姐不舒服,他来问过几次了。”

    “我不要他的感激。”阿音一时想起秦夙那个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叫他看好他那个别扭的主子就是了。”

    秦夙这厮从前明着讨厌阿音,见了面还会冷言冷语的讽刺两句。如今可好了,自从他知道是阿音救了她,干脆都不跟她说话了,这近两个月的时间,硬是一句话都没说,看见了也是掉头就走。

    真是岂有此理,难不成还是我欠他一条命不成!阿音越想越气,不由得咳嗽了起来。丝雀见状连忙道:“小姐别想了,讨厌的人想来做什么,奴婢去给您调点蜂蜜水来。”说着便转身匆匆的出去了,却不慎迎面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哎呦……”谁啊,一言不发的堵在门口!

    “没事吧。”秦望伸手扶了她一眼,关切道,“外面日头大,所以我走得急了,没撞坏你吧。”

    丝雀一愣,仰着脖子看见是他,连忙道:“没事没事。”说着便往后退了退,揉着额头道,“什么事你走的这么急。”

    “哦,梅子。”秦望连忙将手里的竹篮递到了丝雀跟前,“先前跟你说的,甜的很,一大早我叫人去摘的,给小姐。”

    丝雀一手还捂着额头,一看真的是梅子,立马就喜笑颜开了:“我刚才还在说呢,千机那厮故意将药熬得苦。”说着便接了过来,沉甸甸的。

    “我都洗过了,可以吃。”秦望垂眸看着丝雀那开心的样子,不由得抿了抿唇角,“这里有些多,回头你用糖腌起来放十几日,拿出来就是上好的蜜饯了。”

    “是么。”丝雀笑道,“等小姐好了,她做出来才好吃。”

    “嗯。”

    丝雀心满意足的看着手里的梅子,这才抬头又看了看秦望:“真是多谢了。”瞧见他满头的大汗,想来是真的走得急,便掏了帕子给他,“你自己擦擦吧,我可够不着你。”这家伙也太高了。

    秦望似乎一愣,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道了一声谢。

    门口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散了,丝雀去了厨房,秦望回去找秦夙了。阿音闭着眼睛倚在榻上,听了半晌,昏昏欲睡。

    正想着如今丝雀跟秦望相处的不错呢,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带着一阵熟悉的香味,是藿香。

    自从阿音中暑之后,她就将自己熏成了这样。

    “丝竹啊,你这样跑来跑去的,是个人都能嗅到你的香味儿吧。”阿音说着睁开了眼睛,果真看见丝竹一袭青衣站在自己面前,那清爽的样子看着就凉快。

    “无碍。”丝竹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飞鸽传书。”

    阿音一愣,这一路上除了收到过一次慕远征的信说都安置好了,一次金平年的信说金连礼已经到娄烦了,以及家中安好的消息。除此之外,便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了。

    “谁的。”阿音以便展开一边问道,他们一路南下,翻山越岭的,书信要送到他们手里,很不容易。

    听见丝竹道:“太子妃的。”

    “……”阿音正展了开来,夏婼那灵秀的字跃然纸上,寥寥数句,却叫她看的五味杂陈。

    丝竹见她神色复杂,不禁问道:“怎么了?”

    阿音将那封信捏在指尖,半晌才说道:“小七她……有了身孕了。”

    丝竹一愣,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阿音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扯了扯唇角,苦涩道:“居然这样快。”哥哥他,怎么办呢。

    “主子,让阿素去吧,云鹤现在在南疆,顾不上东宫。”丝竹冷声道,并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音却感觉到自己一直被灼的五脏六腑,一瞬间凉了一下,手心骤然一紧,森然道:“不行,那也是小七的孩子。”

    “可是……”丝竹想了想,还是说道,“会来不及的。”

    来不及……阿音心头一沉,骤然又咳嗽了起来,她忽然十分害怕了起来,害怕自己还没收服南疆,害怕自己还没找到解药,那边云鹤的儿子就呱呱坠地了,到时候就算是云鹤尽失君心,他也不怕了。

    “主子。”丝竹担忧的看着她,抬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先休息吧。”

    阿音小脸咳的通红,一手紧紧地攥着那封信:哥哥,我该怎么办才好。

    ------题外话------

    丁丁:心疼我音一秒~~

    今天依旧两更~~

第五百七十七章 来年春日盼卿归

    阿音本来就中暑,如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夜间忽然高烧不退,搅得整个驿站都人仰马翻的。慕无尘知道了缘由,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其实夏婼怀孕的消息,他大约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只是他跟云墨都认为这事儿她还是不知道的好,便隐瞒了没有说。这些日子,他看着阿音为了赶路,焦心生病,更加觉得不应该说了,谁料夏婼居然自己写了信给她。

    门外,云鹤一袭玄衣站在那里,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不知在想什么。秦夙大步走来,腿上的伤早已经全好了,看着阿音屋里灯火通明的,似乎有些不悦。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云鹤似乎心情不错,“只是收到了本宫太子妃怀孕的喜讯,一时接受不了罢了。”

    秦夙似乎一愣,侧目看他:“当真?”

    “自然。”云鹤神色之中难掩的几分得意,“现在想想,当初她说夏婼是本宫的良缘,要本宫好好珍惜,还真是。这个太子妃啊,真是省了本宫多少心啊。”

    秦夙看着阿音的窗口,眉心蹙了蹙,沉声道:“那便恭喜太子殿下了。”

    “客气了。”云鹤说着见他要走,不禁问道,“怎么侯爷不进去看一看么,必定是好景象。”

    “不必了。”

    听见云鹤轻笑道:“原先她救了侯爷,本宫还担心侯爷这就被收买了,如今看看,侯爷还真是铁石心肠,正合我意。”

    “殿下客气了。”秦夙说着便转身匆匆的走了。

    秦望正进来,看见秦夙居然出来了,连忙追了过去:“侯爷,小姐如何了?”

    秦夙见他那关心的样子,很是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不知道。”

    “……”这是没进去?

    “侯爷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么?”秦望劝道。听见秦夙冷声道:“有什么可看的,没用的东西!”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望脚步微微一顿,看着自家主子那头也不回的架势,真的是像极了那头叫南风的倔驴。

    “……”这样好像不对,秦望反思了一下自己以下犯上的想法,还是转身往阿音的院子去了,路上又看见迎面走来的云鹤和单刃,连忙行礼:“殿下。”

    云鹤微微颔首,径直走了过去。

    秦望也匆匆而去。

    单刃回眸看了一眼,沉声道:“秦夙都走了,他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云鹤冷冷一笑,“不过看上了秦雪音身边的那个丫鬟罢了。”

    “那个叫丝雀的。”

    “是吧。”云鹤心情极好的眯了眯眸子,赞道,“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

    “谢殿下。”单刃说着提醒道,“殿下,那个千机……”

    “嗯?”

    “我发现他跟镇南王走的很近。”

    “本宫知道。”云鹤嗤笑了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妄图跟本宫抢人,不自量力。”

    “要不要……”

    “他还有用,先留着,反正秦雪音也看不上他。”云鹤说着抬眸看了一眼星空,冷笑一声,“那个秦夙说的真是没错,狐媚东西。”

    单刃默了默,没有再说什么。

    繁星点点的夜空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全然不管旁人那里如何人仰马翻。

    阿音烧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烧才渐渐地退了。

    慕无尘看着她渐渐安然的睡颜,满是疲惫的脸上才露出一丝安心。丝雀端了热水进来小声道:“公子,您洗把脸吃点东西吧,这里奴婢来。”

    “嗯。”慕无尘松了手,起身道,“我歇一会儿,她烧才退,你仔细些。”

    “是。”丝雀挤了热手巾给他,见他随意的擦了一把,便匆匆出去了,不由得一叹:“唉,这一个个的都瘦了。”

    想来,这水土不服的也不是哪一个,这南疆刚进来就诸多不顺,真希望能否极泰来,以后一切都好。

    阿音大好了的时候,已经是三五日之后了,期间下了一场大雨,此刻外面都还湿漉漉的,触目间都是多彩的绿色,层层叠叠,只一色,却也千色。

    阿音站在廊下,轻轻的摇着扇子,不知所想。如今身体是好了,烧了一整日,眼下什么水土不服,什么中暑全好了,只是心事却重了。都说心病难医,竟是真的。

    “在看什么呢。”慕无尘一袭蓝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

    阿音淡淡的收回目光:“没什么,外面怎么那样吵。”

    “哦,是附近县镇的官员,听说你来了,要来拜见。”慕无尘款款走来,挥了挥手,“我叫川北去挡了。”

    “是么,来的倒快。”

    “秦夙还没到南疆的时候,就已经发文到了沿途各县,镇南王回封地是大事,马虎不得。”慕无尘站在廊下,两人瞧着一般高,“你怎么样,好些了么。”

    “全好了,倒是你,瘦了。”阿音看着他的眸子,毫不避讳,“你这样要是叫哥哥瞧见了,会找我算账的。”

    “不碍事。”慕无尘望着,浅浅一笑,神神秘秘的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你瞧瞧这个。”

    阿音一愣,拿了过来:“谁的。”

    “你自己看就是了。”慕无尘说了一句,眼中的笑意柔了柔:若是能叫你宽心,什么都无所谓。

    阿音一展开那封信便是一愣:“哥哥的。”

    “嗯,今早才收到的。”慕无尘若无其事道,“我可没偷看。”

    阿音垂眸看着那封信,柔柔一笑,温言道:“你看了也无妨,不过一句话。”说着便转了过来给他看。

    都好,勿念,来年春日盼卿归。

    慕无尘嘴上说不看,可是眼角还是很诚实的瞄了一眼,完了还一个劲儿的说:“不看不看,小爷我是君子,说不看就不看。”

    阿音瞧他那样子,不禁轻笑,将信收好:“也不知道你俩谁学的谁,写封信都惜字如金的。”

    慕无尘一下想起来自己那封信,脸一红,耿着脖子道:“说什么呢,你这能看明白了不就行了。”

    阿音瞧了他一眼但笑不语:是啊,能明白就行。

    慕无尘见她不说话了,不由得看了过去:“其实夏婼的那封信有些蹊跷,是谁给你的。”

    “蹊跷?”阿音一愣,“自然是丝竹了。”

    “我的意思是,是谁给丝竹的。”慕无尘一本正经道,“给你的信都是走的慕家的商路,所以每一封我都知道,这一封怎么会成了漏网之鱼呢。”

    阿音一时深深的看他,半晌忽然道:“等等,你一早就知道夏婼怀孕的事儿了?”

    “……”

第五百七十八章 改道巡营

    南疆的七八月份,进入了雨季,恨不得每日里下雨。

    阿音这两日睡得还算安生,正想着什么时候启程呢,就得了秦夙一句“修改行程”。所谓的修改行程就是往南府去的路上,将沿途的大小军营巡视一遍,正好将北线军营的兵给点了。

    从计划上来说是节约了时间,可是眼下是雨季,北面的一些军营都在山里,一路上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要遭不少罪。真是闹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前慕无尘说,夏婼那封信来的蹊跷,可是丝竹却说是慕家的信鸽停在了驿站,并没有瞧出有谁做了手脚。

    那么这件事就值得深思了,阿音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就是慕远征身边有奸细,有人用了他的路子给云鹤办事。

    眼下慕远征也在去南府的路上,虽然有梁清护送,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梁清虽然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武夫,但是这事儿不知道能察觉多少,慕远征又是个文弱书生……

    阿音坐在客厅的圆桌前,看着秦望一早送来的路线图,愁眉不展。眼下她无暇顾及其他,好在慕无尘已经写信给了慕远征,让他小心身边。尤其是云安皇帝派来,护送老镇南王一家棺椁的。那些人不是梁清的手下,都是什么背景还是值得怀疑的。

    “小姐。”丝雀端了绿豆汤进来,看见她还在看着那图愁眉不展的,“歇一会儿再看吧。”

    “嗯。”阿音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接过碗问道,“秦夙那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启程。”

    “方才秦望来说明日午后。”丝雀问道,“咱们要开始收拾东西么。”

    “嗯,收吧,走点出发早点结束。”阿音喝了两口,甜甜的,“熬得不错,你熬的?”

    “不是,是秦望熬的,奴婢就洗了个豆子。”

    “……”阿音不由得看抬眸看她,“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跟那个秦望走的挺近啊。”

    丝雀抿了抿唇角,回眸看了一眼门外没人,忽然小声道:“小姐,奴婢觉得……觉得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噗……咳咳……”阿音一口绿豆汤直接喷到了秦夙的行程图上,丝雀见状连忙掏了帕子给她擦。

    阿音看着她清秀的侧脸,想了想,似乎秦望喜欢她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么突然的么?

    “你确定么?”阿音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别人听见一样,终于知道刚才丝雀往门口看什么了。

    原来是怕川南听见啊。

    丝雀点点头,小声道:“原本是不确定的,可是他今早还了我帕子,那是前几日我给他擦汗的。”

    “帕子怎么了?”

    “帕子是洗过的,还送了一条新的。”丝雀抿着唇,一脸的为难,“说是谢礼,非要我手下。”

    “你收了?”

    闻言,丝雀一副吃了黄莲的模样,嘟囔道:“奴婢不想收呀,可是他塞给我,转身就跑没影了,我原本想追的,可是看见川南过来了,就没敢吱声。”

    “哎呦,我的天爷呀。”阿音拿着勺子哭笑不得,“想不到这节骨眼上,我家丝雀的桃花树开了。”

    “小姐……”丝雀一跺****婢都快愁死了,您还说风凉话。”

    阿音咬着勺子,一本正经的问道:“这事儿川南不知道吧。”

    “嗯。”能知道么……

    “你心里怎么想的呢?是不是也对他有点儿意思?”阿音真诚的问道。

    丝雀闻言,脸一红:“应当是没有的,奴婢……奴婢只是想他是侯爷的亲信,如今小姐和侯爷不说话,总要有人在中间传话而已,所以他来的多了,奴婢也没有想什么呀。”

    “好丝雀,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为我着想。”阿音仔细的想了想,正色道,“咱不说笑,这事儿突然,一突然吧就让我有些生疑,毕竟那主仆俩是有前车的,保不齐又是一计美男计呢。”

    丝雀恍然的看着她,有些激动道:“是么,果真是么。”

    “我也不确定,但是有可能而已。”阿音说着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叮嘱道,“所以你牺牲一下,暂时不要跟他划清界限,但是要小心提防,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丝雀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嗯,奴婢一定好好干。”

    “……”阿音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嗯?”

    “没什么。”只是觉得万一秦望是真的喜欢你,有点可怜而已,“把这些都收拾了吧。”说着就松开了她的手。

    “是。”丝雀拿着帕子和碗,忽然有些犹豫的看着阿音道,“小姐,这事儿……不能告诉川南吧。”

    “自然不能,这事儿他同不同意我都觉得不地道,先不说了,等事情有些苗头了再说吧。”阿音说着才想了起来,“不过我会跟丝竹说,让她留意着秦望,免得他生出什么歹念。”

    “什么歹念?”

    阿音看了看她,若有所知道:“没事,非礼勿言,先下去吧。”

    “哦。”丝雀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阿音的目光又复落在了桌上那幅有些狼藉的行程图上,食指轻轻的敲着一个叫角狄的地方,他们的速度过去大约要两三天的时间,从地图上看,是南疆北线比较大的一个军营了,大约有四到五万的兵力。

    “秦夙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呢。”阿音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知所想。

    次日午后,一行人整装完毕,集结在驿站门口准备出发,阿音站在马车边上远远地看见秦夙在跟一个陌生男子说话。

    “看来是真的伤心了,消瘦了许多。”云鹤的声音忽然传来,拉回了阿音的思绪。

    女子回眸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转身准备上马车。

    “那人是角狄大营的副将,叫做赵翼。”云鹤忽然说道。

    阿音的身形微微一顿,回眸看他,见他抿唇一笑:“一同走一段吧,我同你说说他。”

    “不必。”

    “他可是秦夙的心腹,秦夙忽然改变了行程说要寻营,你就不想知道为甚了么。”

    阿音想了一瞬,确实,秦夙巴不得她一直耗着,最好耗到夏婼生产,母子平安,没有道理帮着她节省时间。

    思及此,阿音一言不发的挑了帘子进了马车,云鹤见状,微微挑眉跟了过去,丝竹站在门口,没有阻拦。

第五百七十九章 角狄大营

    南疆的雨季,下了停,停了又下,一路上湿漉漉的,又是七月里,闷热难受的很。

    马车有些颠簸,阿音不得不伸手扶着旁边,对面的云鹤一直看着她,叫她十分后悔默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不管他知道些什么,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你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下车。”阿音终于不耐烦道。

    “没有。”云鹤终于说道,“我的话还没说呢,你就赶我,这么讨厌我么。”

    “呵……”阿音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不够明显么。”

    云鹤忽然微微倾身,胳膊抵在大腿上,认真的看着她:“我真的不明白,我比云朝玉差在哪儿了。他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我乐意,你管得着么。”阿音不悦道。

    “你这个女人真是奇怪,口口声声跟我说喜欢的是慕贞那个傻子,可是拼命维护的又是云朝玉那个没心肝的。”云鹤说着微微直起了身子,“我自小同他一道长大,他有多无情,我比你清楚的多了,要我告诉你么。”

    “不必了。”

    “我偏要说。”云鹤忽然冷了脸,“小时候插科打挥,招猫逗狗,他跟我一起一样没落。他口口声声说要跟我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可是后来呢。他母后死了,他中了毒,一夜之间我跟我的母妃就成了恶人,他翻脸的速度比你想象的要快得多,好像我本身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叫他恶心。”

    “……”阿音之前略有耳闻,这兄弟俩小时候还是很好的。

    “我做错什么了?我杀了傅皇后?还是我害了他?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云鹤怒道,“我告诉你,我跟他之间,从来都是他先负的我,不是我对不起他!”

    “他一夜之间经历骤变,傅皇后和吕后本来就是立场不同,他也是被逼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我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岁,凭什么!”

    “他也小,并不知道如何正确的处理。况且……”阿音顿了顿,“你抢了他的位子,是事实。”

    “我抢?”云鹤轻轻一笑,“他瞧不起我是庶出,我偏要做嫡出,气死他。”

    阿音看了他一眼,微微垂了眸子:“我无甚同你好说的。”

    “那就说说你吧。”云鹤看着她眯了眯眸子,“你当真愿意为了他造反么。”

    “……”谁说的。

    “相信我,这事儿要是成功了,他不一定会再理睬你,要是失败了,他一定会将你推出去的。况且……”云鹤轻轻一笑,“他命不久矣,恐怕等不到你从秦夙手里拿回南疆的实权的。”

    “有劳费心。”阿音有些不耐烦道,“你若是只是想挑拨离间的话,请下车吧,别让我动手。”

    “急什么,那个赵翼我还没说呢。”云鹤说着挑帘看了一眼窗外,原本还好好的天气,又要下雨了,不禁蹙了蹙眉心,真是叫人讨厌的天气,“他是秦夙的亲信,据说早几年是在西大营做参将的,后来才调去的角狄做副将军。”

    阿音闻言,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不禁蹙眉看他。听见云鹤得意道:“西大营那里有什么,想必你也知道吧。”

    镇南王府的八十万铁骑!

    “你猜,你刚到南疆,他就让你去巡昔日旧部的大营,究竟是何意思呢?”云鹤含笑看着她,“你总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帮你吧。”

    自然不会,恐怕是要给我个下马威了。阿音想了一瞬,忽然说道:“既然太子殿下好心为我解惑了,我也好心提醒你一件事吧。”

    云鹤没有想到她有话说,微微挑眉:“什么。”

    “你在慕远征身边安排了眼线吧。”阿音淡然而笃定的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也没关系,我可以说到你明白。”阿音扶着马车,徐徐道,“先前我收到的那封夏婼的信,就是你的人安排落到我手里的吧,我的信经由什么人送过来,只有慕远征和慕无尘知道,慕无尘一直在我身边严防死守,最终还有漏网之鱼,恐怕就是慕远征身边的人瞧准了时机,钻了空子。”

    “你有什么证据。”

    “你说呢,我已经猜到究竟是在哪些人之中,你猜那人之后要做的事情还能不能成呢?”阿音说的笃定,说完也不等云鹤说什么,便扬声道,“停车,请太子下去。”

    “你……”

    “不送。”阿音撇开脸,一刻也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马车猛然顿了一下,便停了下来。云鹤见状,起身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回头怎么丢人现眼。”说完便拂袖下了马车。

    阿音见他出去了,才松了口气,听见窗外丝竹小声道:“主子。”

    “看着他们,将信截下来。”

    “是。”

    马车继续缓缓的行使,阿音自云鹤下车之后也渐渐的困倦了起来,便拿了毯子,小憩了起来,外面噼噼啪啪的响起了雨声,女子闭着眼睛,不禁轻轻蹙眉——又下。

    因为雨季的关系,阿音他们足足走了三日才到达角狄大营,临下车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

    “小姐小心。”丝雀撑了雨伞扶她下车,因为这军营在一处山间,阿音一路上已然被颠簸的七荤八素。

    “秦夙他们呢。”阿音双脚落地,这才觉得安稳了些,放眼望去,暮色之下烟雨蒙蒙,高高架起的一座座篝火映照着一排排的营帐和木屋。

    “在前面呢,好像在跟军营里出来的一人说什么。”丝雀说着将雨伞往她头顶去了去,“要派人去么。”

    “不必了。”阿音说着,回眸去找慕无尘,正好男子大步而来,连伞都没有撑。

    “你还好吧。”

    “你怎么都不撑伞。”阿音说着,下意识的就接过了丝雀手里的雨伞,挡住了他头顶的雨水,“我还好。”

    “我瞧着最近丝竹盯着他颇紧。”慕无尘说着看了一眼远处的云鹤,“怎么了,你先前同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吓唬了一下。”阿音说着眯了眯眸子,“如今终于到了,我就不信他不漏马脚。”

    慕无尘含笑看她,微微挑眉。下一刻,便有士兵大步跑来,一路上溅起了泥泞了水花。

    “末将参见王爷,请王爷随末将来。”那士兵瞧着应该是个营头,“今日天色已晚,王爷先行休息,明日再做议论,可好?”

    阿音微微颔首:“也好。”

第五百八十章 奸细

    角狄大营地处北线一处山坳之中,白日里看着就是一处不起眼的山中平地,一马平川,什么都没有。

    阿音初来乍到,一夜未曾好好休息,天刚亮她就起了,营帐里简单的很,一张床,一张大桌子,还有几个椅子,连女子用的梳洗架子都没有。

    “这地方,哪里是姑娘能待的,什么都没有。”丝雀一大早就走了很多路,叫苦不迭,“奴婢打个水要走几里地去,还是溪水,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怎么营中都不用水的么。”

    阿音换了男装,长发束起,这样方便一些,听她抱怨,撸了撸袖子便走了过来:“怎么的,秦望今日没有帮你打水?”

    “没有。”丝雀将手巾递给她,“不过这热水是他去找来的,奴婢在里面绕来绕去的,都快迷路了。”

    阿音洗了把脸,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儿:“嗯?这时辰在军营里也不算早了,都没人出来晨练么?”

    丝雀摇了摇头,不太明白这些,只是道:“奴婢一早上统共没有遇见几个人,这大营莫不是空的吧。”

    阿音扯了扯唇角,四五万人的大营,怎么可能是空的。还是秦夙在搞什么鬼。

    “主子。”就在阿音思忖的时候,丝竹大步走了进来,步子虽大,却是悄无声息,“拿到了。”

    阿音回过神来,接过她递来的信,展开看了看,不禁冷冷一笑:“还真是云鹤捣的鬼。”

    “他又怎么了。”丝雀嘟囔了一句,看见丝竹身上竟然是半湿的,袍子也脏了,还沾着杂草,不禁道:“你这是在哪个草地里打的滚,也太脏了。”

    丝竹抿了抿唇:“无碍。”

    “你等下,我去给你拿一套干净的衣服。”丝雀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这样子陪着小姐出去,也太丢人了。”

    阿音无奈的笑笑,将云鹤的飞鸽传书递给了丝竹:“烧了,去叫慕二来。”

    “是。”

    丝竹转身出去了,阿音也跟着挑了帘子出来,门口只有两个小士兵站岗,看见她出来垂着脑袋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阿音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四周,山林环绕,一眼望不见头。一簇簇营帐间是大大小小的校场。朦胧的晨光里,一切都显得无比宁静。这会儿应该是有人在休息的,但是大部分人恐怕真的不在营里。

    秦夙的营帐就在她旁边,门口守着的是虎山他们。慕无尘和云鹤他们的在后面一点,要走一会儿路才能到,丝竹动作快,慕无尘来的也快。

    “阿音,睡得可好。”

    “不怎么样。”

    “是吧。”慕无尘连忙道,“我昨晚就说了,把行礼拿出来,将床铺好了睡,这军营里的床哪里能叫是床呢,简直不是人睡的。”他说的理所当然,引得旁边那些小士兵都纷纷侧目,又不敢说什么。

    阿音灿灿一笑:“我还以为你寻了几次大营,已经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逼着自己罢了。”慕无尘说着凑了过来,小声道,“听说揪出来了?”

    “嗯。”阿音看着天际的远山,晨光缓缓的自山林的那头探出了脑袋,晕染了一层薄薄的光晕,不禁眯了眯那水灵灵的眸子,“果真是在护送棺椁的队伍里。”

    “我记得那群人又三四十呢。”

    “嗯,是个小头领。”阿音说着回眸看他,晨光正落在了男子的侧脸,恍然间他已不似当年那个忽然出现在听雪湖畔的明媚少年了。

    眉眼还是那眉眼,只是沉稳了些,又俊朗了些。

    阿音微微瞥开目光道:“那人潜伏在慕大哥身边,我瞧着不会是送送信这样简单,你用最快的途径提醒他小心才是。”

    慕无尘看着她,沉吟了片刻:“好,我让川北去。”

    “不碍事么?”

    “没事,他送信出山,然后再回来,三五日也差不多了。”

    阿音闻言,点了点头:“也好。”

    慕无尘抿了抿唇角,唤了川北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便见黑衣男子应了一声,匆匆去了。

    阿音瞧着他径直往那山林中去了,不知为何,有些担忧:莫不是我多心了

    “对了,我怎么没看见什么人。”慕无尘忽然问道,“都死哪儿去了。”

    阿音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丝雀说一早上也没瞧见几个人,去问问秦夙?”

    “我去,你离他远点。”慕无尘说着便绕过她要去秦夙的营帐,却有人迎面匆匆跑了过来,正是这角狄军营的副将军赵翼。

    “末将参见王爷,见过慕公子。”赵翼生的高大,皮肤黝黑,眉目俊朗,并不似那些灰头土脸的士兵。

    “赵将军。”慕无尘挑唇一笑,“这一大早的,演空城计呐,人呢?”

    “二公子息怒,大半的人都随我们将军出去了。”慕无尘语气不善,赵翼也不生气,好脾气道,“要请王爷再等等。”

    “等?”慕无尘知道阿音着急,“是你们侯爷说来巡营的,来了却不见人,还要等,等多久?”

    “大约……大约午后将军就能回来了。”赵翼说着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阿音,有些不自在这军营里有女人,何况还不止她一个,“末将前两日就提前送信给将军了,恐怕是雨季,将军又在山林走着,所以未能及时收到,还请王爷恕罪。”

    “无碍。”阿音装模作样的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角,“我知道我在这里你们都不自在,我也是圣命难为,过几日就去别处了,还请赵将军等担待。”

    “不敢不敢……”

    阿音看着他,温言道:“我听说,赵将军是我小叔叔的亲信。”

    “亲信谈不上,侯爷当年救过末将,有救命之恩。”

    “哦?”阿音不动声色,“是在西面的时候么?”

    赵翼似乎一愣,不禁抬眸看她,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摇了摇头:“更早一些,那个时候末将还是一个小兵,十四五岁的样子,那一年南疆发洪涝……”

    “赵翼。”秦夙略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话,“吴起还没回来么。”有些不耐烦,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赵翼见他来了,连忙道:“侯爷息怒,一早收到了消息,午后能回来。”

    “哼。”秦夙看了一眼阿音,见她一身男装,甚是清爽,抿了抿唇角,便听见女子道:“小叔叔早啊,怎么一大早肝火就这么旺。”

    “看见你更旺。”说着便又拂袖转身道,“穿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阿音看着他的背影龇了龇牙,听见一旁的赵翼小声笑道:“王爷和侯爷的关系真好。”

    阿音忍住了一个白眼:你瞎啊。

第五百八十一章 不受待见

    吴起带着亲信匆匆回来的时候,刚过午后。彼时秦夙一袭玄衣,蹙着眉头坐在阿音营帐的圆桌前,桌上放着一份角狄大营详细的布兵图。这图只有秦夙本人,或者吴起赵翼二人才能拿到,机密的很。

    阿音撑着脸颊,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几乎能感觉到对面的男子周身那浓浓的寒气了,有人一挑帘子框里哐当的走了进来。

    “末将参见侯爷。”正是在外巡村的吴起,“末将回来迟了,侯爷恕罪。”

    阿音不禁抬眸看去,只见这位吴将军瞧着快四十了吧,风尘仆仆的,软甲上到处都是泥土,想来这几日在山里到处走,甚是辛苦。

    “起来吧,去洗把脸再来。”秦夙居然没有发发火,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吴起闻言,连忙起身道:“那侯爷稍后。”说着看了一眼坐在那里小姑娘,似乎愣了一下,但是终究也没有行礼说话,便转身匆匆走了。

    “小姐,这什么意思啊。”丝雀站在阿音身后,显然不满,可又不敢大声说什么。

    阿音抿了抿唇角:“没事,太子殿下也在这儿,不是照样被人无视么。”说着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云鹤。

    “本宫只是跟着简大人出来历练的,这些将领不认得我都没事。”云鹤看着阿音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过王爷可不一样,这些说到底也是你的手下,怎么也能被这般无视呢。”

    挑拨离间。阿音白了他一眼,都不愿搭理他:“简大人呢?”

    “说是到处转转了。”秦望知道,便脱口而出了,话音刚落就收到了秦夙警告的眼神。

    阿音微微垂眸,假装没有看见,没一会儿简章和吴起就前后脚进来了。只是阿音没想到自己等了半日,好不容易将吴起给等回来了,可是点兵这事儿还要再等等。

    “眼下正是雨季,兵营里有大半的人都在外面巡村,巡山,一时半刻不能全回来,要是发生什么水患滚石就不好了,都是人命。”吴起坐下来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阿音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他的气息,不像是装出来的,恐怕真的是紧赶慢赶的赶回来的。只是……按照他这样说的话,岂不是三五日都要在这里耽搁了。

    一个三五日不要紧,可是这北线的大小军营有五处,眼下雨季还有一个多月呢,要是每一处都要耽搁这些时日,等她到了南府,都中秋了,这一年不就都没了……

    不行。阿音扼住自己的思绪,不让自己烦躁起来,她终于有些理解秦夙这人怎么总是脾气不好的样子,这样的天气日日缠着人,真是身心都不舒服。

    “按照你的意思,本侯和殿下在这里等着?”秦夙冷声道。

    吴起连忙道:“不是,第一批回来的人大约在明早,名册晚上末将就交给侯爷,大约一万多人,第二批要后日下午了,也是一万多人,最后一批……”欲言又止。

    “看来这南疆易守难攻是有道理的。”简章沉声道,“不过一个大营四五万人,分散出去,连自己的将军也不能全然知道去处。”

    吴起笑笑,不觉得他是生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北线和西线多山,山里人家也多,这一到雨季只能小心着百姓才是,不然这些年来侯爷的贤明不都叫咱们毁了。”

    “如此老夫也能理解。”简章沉吟了片刻,“只说剩下的,将军还要多久才能召回吧。”

    “五到十日。”

    不行。阿音差点儿脱口而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秦夙,谁料对方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一个质问,一个却不知道是什么心思。

    “太久了。”慕无尘挑了帘子进来道,“不若点了前两批,我去下一个营再回来吧。”

    “下一个营光是过去要五六日,忙完了回来,恐怕这里又要重新再点了。”秦夙冷不丁的说道,“我劝你们还是在这里等上个五六日。”

    慕无尘闻言,微微蹙眉看着阿音,对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听见吴起道:“这位姑娘,我知道你心急,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

    “你怎么说话……”丝雀刚开口就被阿音制止了,听见她温言道:“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们都知晓了,劳烦将军一路赶回来,眼下无事了,将军去吃些东西,休息吧。”并无生气的意思。

    吴起看着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子,哪里是会从军打仗的,南疆不论那八十万铁骑,里里外外也有四十万大军,如今全归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真不知道那个皇帝老头儿是不是病糊涂了。

    “既然如此,末将便先告退了。”吴起说着,起身朝秦夙和简章他们行了一礼,连太子也不大放在眼里,便退了出去。

    果真,帘子刚放下,就听见云鹤嗤笑道:“一介武夫。”说着似笑非笑的看着阿音道,“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连你都不一般见识了,何况是他。”阿音说看向简章道,“伯伯有何高见呢。”

    简章摇了摇头,看着秦夙道:“如今刚开始,还是听侯爷的吧。”

    是啊,他们一群人都是从外面来的,只有秦夙是回家了,自然是听主人的。阿音起身道:“如此明早我去找侯爷吧。”人后她连样子都不愿意做,叫她一声叔叔。

    秦夙自然早就发现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下午慕大人陪我出去转转,看看周围吧。”

    慕无尘闻言,点了点头:“你要休息一会儿么。”

    “嗯,昨晚没睡好,各位请便吧。”阿音说着便往里面走去,几人见状,起身纷纷走了出去。

    云鹤挑着帘子走在最后,临出门前回眸看了一眼阿音的背影,女子正抬手将自己束着的秀发放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人影绰约。

    那双漆黑的眸子眯了眯,放下帘子出去了。

    阿音回眸看了一眼门口,听见丝雀道:“小姐,奴婢瞧着那位吴将军根本不把您当回事。”

    “料到了。”阿音理了理散在肩头的长发,“只希望,不要闹得太僵才是。”

    “他还敢闹?”

    “他敢不敢我不是知道,但是那几十万军心归往何处却不是我能做主的。”

    “可是小姐就是南疆之主呀。”

    阿音轻轻一笑,带着一丝无奈:“谁认呀。”说完便走到了床边,再没有说什么。

第五百八十二章 格格不入

    次日清晨,阿音还未睁眼就听见了外面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号子声,热闹的很。

    “小姐,二公子来了。”丝雀小声唤道。

    阿音揉了揉眼睛,蹙眉听了一瞬:“都回来了?”

    “嗯,天没亮就热闹的很,奴婢刚才看了一眼,秦望策马在外面呢。”丝雀见她坐起身,连忙的给她批了外衣,“奴婢瞧着,不像是懈怠的样子。”

    阿音醒了醒神,没有说话。

    今日天气晴好,山坳里也不热,阿音依旧穿着男装站在营帐门口,看着那些整齐的列兵,一万多人,瞧着就是壮观,要是五万人都齐了,岂不是匆匆一看也要一日了。

    “阿音。”慕无尘牵了马等在门口,“你骑万里吧。”

    “那你呢。”

    “我随意。”慕无尘说着便扶她上马,“那个秦望手里拿着旗子,红色是一千,黄色是五百,蓝色是一百,一会儿排好了你去点一下就好了,名单我的手下会去对,傍晚一定给你对出来。你明天上午再看也没事,下午我们再对第二批。”

    “嗯。”阿音点点头,坐在马背上远眺了一会儿,“这法子不错,谁想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本小爷了。”慕无尘牵着万里的缰绳,看着阿音得意洋洋道,“别忘了,京郊军营常驻就十万,小爷我点了也不止一次了,有点心得。”

    阿音瞧着他那摇尾巴的样子,不禁笑道:“是是是,慕二公子聪慧无双。”

    “知道就好。”

    “不过,秦夙怎么能听你的。”阿音看着秦望将棋子都发好了,正策马过去跟秦夙说着什么。

    慕无尘顺着她的目光刚看过去道:“这个我也不知道,那个秦望不知为何帮着说了好些话。”

    “是么。”

    “怎么的,有蹊跷?”慕无尘看她,正对上阿音含笑的眸子,见她狡黠一笑,低声道:“他看上我家丝雀了。”

    “真的假的!”

    “你小声点。”阿音白了他一眼,轻轻策马道,“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跟你没完。”

    “没完就没完。”慕无尘一挥手,翻身上了另一匹马,紧随其后,“你同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真的假的,那家伙……”

    “你这人,怎么比女人还话多。”阿音没有看他,策马到了秦夙跟前:“如何,可以开始了么。”

    秦夙看了她一眼,一副嫌弃的样子没有说话。

    阿音在他那儿也早已经百毒不侵,要不是为了让别人瞧着他们没那么疏远,她一定离他三丈以外。

    “回王爷。”秦望连忙打圆场道,“等简大人和两位将军过来就可以了。”

    “云鹤不来么。”阿音看了一圈,没有看见云鹤的身影,连他身边的单刃也不见踪影。

    秦望摇摇头:“殿下说他不舒服,晚上将名册给他就好了。”

    阿音微微挑眉,今日天气不错,此刻太阳悬在东边,隐隐有艳阳高照高的势头,已经一连两日没有下雨了,还真是叫人有些不大习惯。

    简章来的很快,吴起和赵翼紧随其后,吴起照样没有跟阿音打招呼,只是同秦夙说了两句,便道开始了。

    阿音眼下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解决这个事儿,只能装大度,一言不发的跟在他们身后。

    果真如同慕无尘说的,很快就点完了。

    “小姑娘还是早点回去吧,这军营里不比闺阁,要是生病了军营里的军医可比不过京都城里的太医。”吴起回来的时候直耿耿的说道。

    慕无尘似乎已经有些不悦了,阿音却不好发作,只能道:“将军说的是,既然没有旁的事情了,我就回去了。”说完看了一眼慕无尘。

    对方微微挑眉,没有去找吴起的麻烦,侧首跟简章说了一句便跟着阿音一道走了。

    秦夙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身影,忽然想起云鹤先前说的话——这位慕二公子可是对秦雪音上心的很呢。

    不知为何,秦夙忽然就觉得慕无尘碍眼起来。

    营帐前,阿音翻身下马,一挑帘子进了营帐,慕无尘紧随其后:“你既然生气,怎的不让我说话。”

    “说了也没用,头一日能这么顺利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阿音一屁股坐下,抬手倒了一大碗茶,仰头就喝了大半,“要是真的闹起来,他底下一万多人看着,慕二公子准备单挑么。”

    慕无尘刚坐下,闻言一拍桌子:“他们敢!造反啊。”

    “你可别忘了,这里是南疆,陛下都没有办法的地方。”阿音无奈道,“当初不就怕他们造反么。”

    闻言,慕无尘看着她,不吱声了。

    “算了,我昨晚算了一下。”阿音说着指尖微微瞧着桌上的布兵图,“南疆四十万大军,北线大约只有十万到十二万的的样子,南线大约是十五万,东线最少只有七八万,毕竟连着两广,也算是我的管辖。剩下的据说都在西线跟我的铁骑大眼瞪小眼。”

    “所以呢?”

    “所以我们在角狄耽误十日也不碍事,毕竟这里好了,北线算是好了一半了。”

    慕无尘点点头:“你如此一说,我也放心了,不过这消息不会又是秦望透露给你的吧。”

    阿音白了他一眼:“不是透露给我,是透露给丝雀,如今我家丝雀可是个宝贝呢。”

    “我就怕是个陷阱。”

    “防着呢,不碍事。”阿音想了想,忽然道,“只是我不大明白,要是不是陷阱,这些消息秦望私自透露出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他也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了,我瞧着不是个头脑发热的。”

    慕无尘抬手倒茶:“怎么的,你不会觉得是秦夙要告诉你这些的吧。”

    阿音蹙眉想了一瞬,坚决的摇头:“除非太阳从西面出来。”

    慕二公子轻轻一笑,正要喝茶,就看见丝雀匆匆从外面进来了,小脸微红,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了。”

    丝雀看见他,微微行礼,走过去小声道:“小姐不好了,那个吴起想要为难小姐,下午要在校场练兵,会请小姐过去。”

    “哦?”阿音微微挑眉,看着慕无尘。

    “小姐不去吧,我让秦望去挡?”

    “……”

第五百八十三章 风雨箭

    午后,赵翼来请阿音去校场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没有回绝。只是,原本还明媚的阳光,转眼就阴云密布的,似乎又要下雨了。

    “王爷放心,我们将军的意思是,王爷去看看就是了,并不需要做什么。”赵翼怕她不自在,一直在解释。

    阿音无可奈何的笑笑:最怕就是让我什么也别做,一直将我视作一个看客。

    “对了,这匹马性子还不错,王爷若是不嫌弃……”

    “没事儿的,我不挑。”都是慕无尘那厮,害得旁人都以为只有他的万里自己才能骑,好像别的马都会将她撂下来似得。

    赵翼闻言,抬了胳膊要去扶她,却见她已然轻盈的翻身,上了马,那马儿哼哧了一声,很是乖顺。

    “看来是末将多虑了。”

    “赵将军也是关心我。”阿音轻轻策马,赵翼也骑马走在她身侧,“我觉得你们将军不大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女子么。”

    丝竹一直默默的跟在阿音身后。

    “有这个原因吧。”赵翼也不避闪,“吴将军从前是侯爷的属下,大约五六年前才调来的,侯爷刚袭爵那几年在南疆过的很是艰难,世人从来只认镇南王府,哪里会理会侯府,那个时候吴将军是在侯爷麾下的。”

    原来如此,这个吴起是眼睁睁的看着秦夙是如何艰难的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自己凭空冒出来,可不是叫他这个忠仆看着不顺眼么。

    “末将听说了一些王爷的事迹,知道王爷并不是看上去这样……娇弱。”赵翼灿灿一笑,“时间久了,大家也会知道的。”

    久?阿音默了默,笑道:“多谢了。”最怕等得久了。

    校场上,有大约几百人正在操练,赵翼说,这一处校场只是中等大小,满的时候能容纳大约两千人。

    如今雨季,大家多从外面巡山回来,按照道理来说雨季里是不用天天操练的。阿音看着站在校场中央的吴起,真的觉得有些头疼,这样思路简单的人,往往都很固执,觉得旁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阴谋,不是真相。

    烦人!

    “将军,王爷来了。”赵翼轻轻策马上前,扬声道。

    阿音见偌大的校场上,几百来号人都安静了下来,比那些宴会上的皇亲贵族还要恐怖,一时头皮发麻,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吴起不悦的看了一眼阿音,沉声道:“什么王爷,叫个人去那么久。”

    赵翼灿灿一笑:“将军火气不要这么大,回头侯爷瞧见了要不高兴了。”

    “哼。”吴起回头道:“你们都看什么呢,动起来!”

    校场上又热闹了起来。

    阿音翻身下马,看见那些士兵,有在练长枪的,有在连射箭的,还有在远处比马的,还真是热闹的很。

    “你好好瞧瞧,小丫头。”吴起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板着脸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真刀真枪的,可不是你们小姑娘玩过家家。”

    “将军恐怕有什么误会,陛下的圣旨也不是闹着玩儿的。”阿音浅浅的笑着,束起的长发在风中轻杨,“这南疆的主人,从前是镇南王府,以后,也是镇南王府。”要下雨了。

    “你……”凭什么,吴起差点儿脱口而出。

    阿音却越过他,看着他后面大步而来的几人,道:“是吧,小叔叔。”

    秦夙那双棕色的眸子看了她一瞬,不悦道:“你向来伶牙俐齿。”

    “本宫也觉得吴将军似乎误会了什么。”云鹤含着笑意站在秦夙身边,一脸的不怀好意,“王爷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十八般武艺,也是略通的,旁的不说,这箭法可是一绝。”

    阿音含笑看着他:“殿下谬赞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是么,不若王爷露一手,给小的们看看。”赵翼连忙道。

    阿音扯了扯唇角,射箭自然容易,可是云鹤会这么好心让她在军中立威呢。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起风了。”秦望说道。

    赵翼一愣了一下,随即看了一眼天色,道:“是啊,起风了,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阿音抬手看了看天空,片刻,道:“不是快,是已经下雨了。”话音刚落,就有雨水滴在了赵翼的鼻尖上。

    “主子,回去么。”丝竹小声道。

    阿音摇了摇头,听见吴起不以为意道:“怎么,下雨就不练兵了么,如此的话咱们还巡山做什么,都在营帐里躲雨就是了。”

    “将军。”赵翼劝了一声。

    “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咱们角狄大营从来就不带女兵,何况是女将。”

    雨渐渐地下了起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阿音想还是速战速决吧,尽量不丢人就是了。

    “将军说的是,下雨天就不练兵,没有这样的道理。”阿音好脾气道,“只是我不懂军中的规矩,这箭要如何射,还请将军指点。”

    秦夙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云鹤站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们说话间,已经有人去拿了伞给他撑上了。

    吴起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靶场,那里还有人在练箭,下了雨也没有停歇:“看到没有,你只要射中靶心就行。”

    阿音抬眸看去,这样的距离,还下着雨,几乎连靶子都看不见,更别说什么靶心了,不将那边练箭的人给射穿了就不错了。

    “就站在这里么?”女子轻轻的问了一句,好像站在这里也可以。

    众人闻言一愣,听见吴起笑道:“口气不小,你站在这里,箭只要能上靶子,老夫就算你厉害。”

    阿音笑笑:“如何算我厉害呢。”

    “……”吴起看着她,微微一噎,“你待如何。”

    “嗯。”阿音看着他,似乎认真的想了想,道,“将军是长辈,我还能如何。不过请将军真心实意的喊我一声王爷,便是了。”

    “你……”吴起想了想,她可能射中靶子,眼下这风,那箭恐怕都够不到靶子的距离,便一点头,“好。”

    “如此有太子殿下和小叔叔作证,我就献丑了。”

    “王爷用末将的弓箭?”赵翼说着,从一旁的小兵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弓,“就是不知会不会重了。”

    “不必了,先前有人送了我一把,我还没开过弓呢。”说着一抬手,丝竹便将手里不知何时去取的弓递到了她手里,颇沉,“今日这风调雨顺的,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众人看着她那把漆黑的弓,颇沉,比寻常男子用的都沉,不由得一怔。此刻,起了一阵风,吹乱了雨帘,也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阿音抽出了一根箭矢,看向了远处的靶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 以王之名

    南疆北线,角狄大营。眼下正下着雨,可是校场上却安静而热闹。

    阿音站在雨中,吴起他们都退到了她的身后,一字排开,看着她将手里的弓渐渐拉开,对准了远处的箭靶子。

    那边练箭的士兵似乎没有察觉到这边已经渐渐安静了下来,还在勤勤恳恳的练箭。因为都知道吴将军今天要好好的教育教育新来的镇南王,就是那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好让她知道军营里都是真刀真枪的,并非闹着玩儿的。

    “雨下大了。”一个士兵一手拿着弓,并未搭上箭,抬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道,“咱们还要站在这里淋多久。”

    “是啊,这些日子淋雨都淋吐了。”有人抱怨道。

    “真是的,我听说那个什么镇南王,原本就是个小郡主,好好的做郡主不好么。”

    “是啊,一个女人,跟咱们侯爷争权位。”

    “我上午看见她了,细皮嫩肉的,穿着男装,但是那脸蛋儿……”

    “怎么。”有人好奇的凑了过来,“我离得远,没看清。”

    “啧啧……”那人笑道,“我听说她跟好几个人都不清不楚的,连太子殿下原本也是想娶她的,如今一看,恐怕是真的。”

    “这么说,真的很好看了。”

    有人不满道:“好看有什么用,难不成两军对垒,是比主将的脸蛋儿么,真是可笑!”

    “这谁不知道啊。”有人在不远处喊道,“咱们将军不就看的清楚,想让她知难而退么。”

    “你说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会什么呀,上了战场踩也踩死了。”

    “哈哈哈,就是就是……”一阵起哄。

    忽然,一阵劲风破风而来,穿过重重雨帘,直擦着那人的耳畔飞了过去。旁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站雨中生生的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是什么过去了……”

    “嗯?”旁边的人终于回头看去,一只显然不是他们所用的箭插在了箭靶子上,“是箭!”

    “真的是箭!谁射的!”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士兵手里还拿着自己的弓,一手捂着耳朵心有余悸的看了过去,远远地只有吴起和赵翼他们的身影是熟悉的。而在他们之前,好像站了一个小个子,雨大了,看不清。

    “是将军!”

    “将军的箭不是啊!”

    “那还能是谁……”

    就在那边议论纷纷的时候,阿音眯着眸子看了一眼,蹙眉道:“唉,弓是好弓,就是头一次用,没有找到准头。”

    “我就说,能上靶子才怪。”吴起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刚才阿音安架势好像势在必得一样,害得他也跟着提了一口气。

    却听阿音道:“非也,是没有射中靶心而已。”说着又搭了一支箭,穿云而去。

    下一刻,便听见那边一声惊呼:“正中靶心!真的正中靶心!”

    “天呐,那么远究竟是谁啊!”

    “箭,快去看看那支箭!”

    雨幕的那头,一阵躁动。阿音他们这边的人,也忍不住往那边跑去,这个距离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不信这样也能射中。

    “射箭一定要淋雨么。”慕无尘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一丝责备,一丝骄傲,手中的油纸伞挡住了阿音头顶。

    阿音抬眸看他,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鬓边,可是眼中却是含笑的:“这样能掌握风向和雨水。”

    “是啊,你说什么都对。”说着便抬手拿过她手里的弓,“这样重。”递给了一旁的丝竹。

    “好在手早就恢复了,不然是拿不动的。”阿音说着终于转身看向了神色各异的几人,目光最终落在了吴起的身上,对方却深深蹙眉看着靶场那边。

    “将军别看了,那支箭上有我的名字。”自然不是我自己刻上去的,“这一声王爷,我希望在明日点兵的时候听见。”说完微微颔首,转身跟慕无尘一道走了。

    吴起看着她在雨中显得更加单薄的身影,手心紧了紧,沉声道:“我才不信。”

    “信不信可由不得你。”云鹤凉凉一笑,“这么远,她没将你的士兵当做靶子,就很厉害了,不是么。”

    吴起看着他,听见云鹤继续道:“吴将军如此作风,本宫以为,还是因为南疆许久都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了,不是么。”说完却是看了一眼秦夙。

    秦夙闻言,回眸看他,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云鹤今日之所以一改常态帮着阿音说话,不过是这两日吴起都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罢了。

    云安皇帝让自己的储君亲自来点兵,终究还是为了树立威信的。

    “侯爷您笑什么。”秦望忽然道。

    “……”秦夙耷拉着脸,瞪了他一眼,“本侯笑了么。”

    “没有没有,是属下眼瞎。”秦望连忙道。

    “将军,将军!”有人拿着两支箭匆匆跑来,又是惊又是喜的,“这箭上有纹样。”

    “吵什么吵!”吴起一把夺了过来,垂眸看着箭尾,果真刻着一片细小的雪花,“是雪花。”

    “秦雪音。”简章沉声道,“你们王爷的名字。”

    “……”

    云鹤漆黑的眸子从阿音的那支箭上挪开,转身间抬眸看了一眼阿音离开的方向,却在下一瞬感觉到一股凌厉之气冲着自己的面门而来,带着一股杀意。

    “小心!”简章正好转身,看见一支箭冲着云鹤而去,下意识的喊道。

    云鹤吓得连连后退,那支箭狠狠地钉在了他的脚边,箭尾上赫然是一朵小小的雪花,眸子骤然一沉,抬眸看着雨中模糊的身影,吼道:“秦雪音!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听见女子冰冷的声音和着雨水,传来,“单刃呢。”

    “……”云鹤心头一沉:她发现了!

    “云明月,你给我等着!”阿音说完便踏着雨水大步离开了。

    “阿音,怎么了。”慕无尘看见她忽然用箭射云鹤,也是吓了一跳,眼下看见她沉着脸,更加觉得不妙。

    阿音挑了帘子进了营帐:“单刃不在他身边,刚才那一箭要不是简大人吼了一声,一定能射中他。”

    “……”当众射伤太子,可不大好,“你是怀疑他……”

    阿音抬眸看着他,目光一沉:“多半是去截杀川北了。”

    丝竹正在将阿音的弓箭收起来,闻言一松手,那弓沉沉的落在了盒子里,发出了一声突兀的声响。

    阿音回眸看她:“你去吧,不要硬来。”

    丝竹紧了紧手心,居然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匆匆的出去了。

    “……”慕无尘平白得了个警告,不由得问道,“什么意思,防着我什么?”

    阿音却垂眸看掌心深深地红印,不知所想。

第五百八十五章 背信弃义

    山林间,一轮明月当空,天晴了,月朗星稀。

    丝竹自下午跑了大半日了,眼下已经过了子夜了,入夜之后雨虽然停了,但是什么踪迹都寻不着了。她原本是南疆的影人,深谙这追踪暗杀之术,可是跟着阿音许久,倒是有些钝了。

    思及此,女子手心一紧,重重的捶在一旁粗糙的树干上,震得树上的雨水簌簌落下,湿了她半干的长发。丝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头重新辨别了方向,好在天晴了,不然这样的雨夜,她可走不了多远。

    方向不错的话,应该可以找到了,总不会川北那家伙那么没用一时半刻都抵不过就被杀了吧。

    丝竹收回手,刚要往前,就听见了什么动静。雨后放晴,又是深夜,这山林里可谓是万籁俱静。

    有人!丝竹心道,一跃而上,站在高处,去寻刚才的动静:哪儿,川北你在哪儿。

    “单刃!你这助纣为孽的阴毒小人。”川北略沉的声音又喘又急又怒,“当年你们单家也是武林世家,怎么会出你怎么个不肖子孙!”

    单刃一袭黑衣站在月色之下,那双阴鸷的眸子沉了沉,脸上的黑巾不知何时掉落了,露出了那道狭长的疤,很是瘆人。

    “你们慕家的人没有资格提我的祖上。”单刃的声音阴沉而冰冷,“当年要不是慕相诬陷,我一家满门一百余口也不会被抄家灭门。”

    “诬陷?咳咳……”川北似乎受了伤,一步步后退,“他自己善做主张截杀镇南王一家,事后你祖上悬梁自尽,难不成还冤枉了他不成。”

    “是慕家背信弃义!”单刃手中的短刀紧了紧,忽然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我要你们都去陪葬!”

    川北见他恼羞成怒,下了杀心,转身要跑,可是他的腿受了伤,转身间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后背传来了“铛”的一声。

    暮然回首,丝竹一袭青衣站在了他的面前,心头一喜,随即又是一沉:“你怎么来了!”

    “主子让我来的。”

    丝竹的声音并不好听,从前头上的伤没好的时候就有些结巴和沙哑,如今差不多好了,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可能是因为如此,她尤其的不爱说话。

    可是此刻川北听来,却异常的清晰,坚定。

    “那小姐那边……”

    “你家二公子在。”丝竹说着似乎有些不悦,回眸看了他一眼,“所以要赶紧回去。”

    川北一手捂着大腿,无奈的看着她:“你这人……”心里只有一个小姐: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又为何会如此急切而狼狈的出现在我面前呢。

    “两个废物。”单刃看着忽然出现的丝竹,冷声道,“不过我还真是低估了你家主子的反应。”

    “是你家主子太蠢。”丝竹说的毫不留情,话音刚落就冲了过去,迎面而击,“你快走!”

    “你不是他的对手。”川北一咬牙,都说单刃跟慕无尘是不相伯仲的,虽然他们两个没打过,但是川北今日跟他对过招,心中便有数了。

    虽然单刃单打独斗不是慕无尘的对手,但是大楚境内已知的高手之中,能将单刃挤到第三位去的,恐怕是没有了。

    那边丝竹已经跟单刃匆匆过了三招,瞥见川北还待在原地,不禁气从中来:“你等什么呢!”

    “一起走!”

    “滚啊!啊……”丝竹一时不查被单刃划破了胳膊。

    “丝竹!”川北脸色一黑,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手里的长剑死死地抵住了单刃手中的短刀。

    单刃见状,冷冷一笑:“你们两个……做对儿亡命鸳鸯吧。”说完便一下抽开了手里的短剑,可是另一只手却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直刺川北身后的丝竹。

    丝竹敛目,瞧准了时机,袖中的暗器滑到了指尖,电石火花之间便划开了单刃的胳膊,自己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了一剑。川北见状,即可收手,跑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没事吧……”

    “走!”丝竹反手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就往树林深处跑去。

    单刃反应过来:“想跑……”却是一个趔趄,这才发现自己有点使不上力。心中一凛,抬手查看了一番手腕上的伤口细细长长的一条,不禁深深敛目:有毒。

    树林深处,丝竹扶着川北匆匆而行,茂密的树林让他们的每一步都显得有些艰难。

    “你放下我,我自己能走。”川北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女子的肩上,有些不好意思。

    丝竹却专注赶路,时不时的回头去看,确定单刃没有跟上来。

    川北见她不理睬自己,便只能问道:“那暗器上有毒?”

    “不是什么剧毒,只是短时间不好调动内力的药。”丝竹说着微微缓下了脚步,垂眸看了一眼川北受伤的大腿,“伤口如何。”

    “深了些,但是还好,废不了。”

    “身上呢?”丝竹停住了脚步,映着月色看着他,“还有没有其他伤。”

    川北看着她那双沉静的眸子,不由得一愣,有些不自在道:“别的都没什么。”说着微微撇开了眼睛,却感觉对方将自己缓缓的放下了。

    心,不由自主的空了一下。

    “我给你包扎一下,这样不处理回头麻烦。”丝竹今晚的话已经是出奇的多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迟疑,“我带了金疮药,是孙先生的。”说着已然撕开了川北的裤子。

    “……”川北想要将腿收回来,可是丝竹的手劲挺大,再一想,自己这个时候别扭也太不磊落了,这一前一后的想了半晌,丝竹已经给他上好药,包扎了起来。

    “是有点深,不过没有伤到要紧的地方。”

    “……”川北不自在的干咳了一声,“走吧,我怕他追上来。”

    “不会了。”丝竹抬手将自己微散的长发重新束好,“他发现自己中毒就知道追不上我们了,这里离营地也就半日的路程,他应该是回去了。”

    川北想了想,确实可能是这样的。目光落在月华下的女子身上,一时竟然挪不开:“你……”

    “对了,单刃怎么回事。”丝竹打断了他的话,十分的不解风情,“什么叫背信弃义,当年究竟是谁追杀的老王爷一家。”

    “你听见了?”川北一惊,连忙道,“你先别误会,这事儿也是二公子离京前才查明的。”

    “说清楚了。”

    “……”哎,这个时候,我怎么就这么不愿意跟她说那些陈年往事呢。

    ------题外话------

    丁丁:哎,不解风情的丝竹和不擅表达的川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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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667/ 第一时间欣赏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作者:安吉拉丁所写的《权妻谋臣》为转载作品,权妻谋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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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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