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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一章 镇南王府

    镇南王府坐落在南疆的首府,南府。位于南府内城中心偏东,一条名约朱雀大道的街上,这条路贯穿内三城的东西,路上两边各有三个角楼门,分隔了内三城,以及内城和外城。今日镇南王回府,秦夙一早叫人传信,今日一天内外七城的各个角楼都敞开着。所以,今天的街上才格外热闹。

    可是当阿音他们踏进东面最里面一扇角楼之后,街上明显就安静了许多,放眼多是一些湖泊林翠,雕梁画栋的雅致景色,以及一大座一大座的官员府邸。

    “看来是快到了。”阿音手心紧了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道,“但愿不要太过坎坷。”

    丝雀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在北线巡营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因为秦夙的关系,这南疆大部分人是不欢迎阿音的。都觉得一个小丫头,认祖归宗也就算了,还封了王,多半是皇帝派来夺权的。

    要不是阿音还有些傍身的本事,叫那群武夫稍稍闭嘴,还不知道几个营要巡到什么时候去呢。如今进了南府,这文武群臣,腹地百姓的,恐怕就更不容易叫人信服了。

    “小姐不怕。”

    “不怕,大不了我找到解药就跑。”阿音半开玩笑,心想:这劳什子的王爷回头叫金连礼来做。反正他脸皮厚,怎么骂都不怕。

    丝雀闻言,噗嗤一笑:“小姐还会开玩笑就好。”正说着,就听见外面的丝竹道:“主子,到了。”

    阿音闻言,挑了帘子远远地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门口那乌泱泱的一群人,以及他们身后那偌大的王府。

    如此瞧着,恐怕比琼园还要大。这么大的园子,几十年没有人住,恐怕是荒的不成样子了。

    马车渐渐的停了下来,阿音坐在里面,穿的也不算随意,可丝雀还是会时不时地帮她整理一番。

    “参见侯爷。”听见外面众人齐声道。

    阿音闻声,不禁屏息凝神,侧耳听到。

    “侯爷一路辛苦了。”何晨看见秦夙下马,立马问道,生怕他看出来那两人又吵架了。

    “无甚。”秦夙眯着眼睛扫了一圈,“都来了?”

    “是。”何晨刚应了一声,就听见冯堰问道:“侯爷,这……小王爷她确定要住在王府么,这王府臣进去瞧过来,实在是……”

    “怎么的。”秦夙一提这事儿就不高兴,冷着脸道,“本侯都管不了她,你想管?”

    “不是不是。”冯堰意识到自己撞枪口上了了,连忙垂首退到了后面。听见吴耀略带得意道:“我就知道,那女娃儿没安什么好心,侯爷怎么的说也是她长辈,如此不服管教,实在是……”

    “怎么,你要替本侯去管教管教?”秦夙更加不悦的打断了他的话,“有你什么事儿啊,滚一边儿去!”

    “是。”吴耀被骂了个一头雾水,退到后面跟冯堰面面相觑:怎么好赖话都不行啊?

    你问我我问谁,匹夫。冯堰给了他一个白眼。

    “去请她下车。”秦夙沉声看着秦望,不悦道,“怎么的,还要我亲自去请么。”

    “是,属下去,属下去……”秦望知道他这几日肝火尤其旺,连忙跑了回去。

    阿音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这群人是个什么想法,听见秦望来了,便掀了帘子道:“都要见么。”

    “侯爷的意思,先见一面。”秦望解释道,“之后的朝会再慢慢认识。”

    还有朝会啊……阿音在心里哀嚎了一声,面上却镇定自若:“好。”说着抬手道,“丝雀,扶我下车。”

    “是。”

    王府门口,阿音站在一群人面前,看着他们身后高大的门楣时,不禁感慨万千。虽说是几十年无人居住了,但是这门楣瞧着却不像是年久失修,恐怕为了这南疆的面子,这表现上还是有所维护的。

    南府一行大小官员,来这里接驾的大约有二十余人,再加上随行的师爷,副手等,大约五六十人都站在王府门口,此刻看着一言不发的阿音,有点儿大眼瞪小眼。

    还真是个小姑娘,虽然长得绝美,但是这清冷的气质,就叫人退避三舍。别说,从某些方面来看,跟侯爷还真像是一家人。

    秦夙站在阿音身侧,见众人久久不语,就知道干瞪眼,越发的不悦了:“干什么呢!哑巴了?”

    秦望在后面扶额,连忙招了招手给何晨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连忙道:“臣何同光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齐声行礼道:“请王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阿音含笑看着众人,淡淡道:“不必如此客气。”说着侧眸看着秦夙道,“他们是要都进去么,还是小叔叔陪我就行了?”

    秦夙知道她这是在外面装模作样的跟他客气,冷哼了一声:“都散了吧,三日后朝会再见。”

    众人一愣,觉得今天侯爷的心情难以捉摸,反正是说什么怒什么就是了,便从善如流的纷纷告退。镇南王府偌大的门口,一下子就没什么人了。

    “同光,你留下。”秦夙点了名。

    何晨浅浅一笑:“是。”

    阿音见状,不由得多看了此人一眼,以自己如今对秦夙的了解,这个何大人跟他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进去看看吧,看完了跟我回去。”秦夙说的理所当然。

    阿音却是柔柔一笑:“小叔叔就这么放心不下么,从前什么地方没有住过,哪里就那么娇气了。”

    秦夙看了她一眼,听见何晨劝道:“王爷有所不知,这王府上一次整理洒扫还是五六年前,如今还没来得及收拾,眼下能看的也就只有大门而已。”说着看了一眼秦夙,“虽然侯府也不怎么样,但是终究还是能住的。”

    阿音闻言,不由得笑道:“何大人跟小叔叔关系很好?”

    “发小,发小……”何晨说着还不忘强调了一句,“他那脾气,也就只有我受得了,所以我是唯一……唯一的发小。”

    “闭嘴。”秦夙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阿音笑了笑,终于瞧见镇南王府的大门被好几个武侯给合力推开了,一双含笑的眸子看进去的时候,终究还是不由得一怔。

    这也……太荒芜了。

    ------题外话------

    丁丁:正式开启南府篇~~

第六百零二章 回家

    “啊!”丝雀抱着丝竹的胳膊,不知道是第几次发出尖叫了。

    阿音跟秦夙走在了前面,闻声再次一叹,心道这里是真的不能住了。若大的院子五六年没有人打理,荒草丛生的也就算了,这南疆的蛇虫鼠蚁也太多了,也难怪丝雀一路上被吓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川南跟在他们身后,手里的短刀不住的驱赶那些毒物,每每瞧见丝雀那害怕的样子,都十分的紧张。可是当看见走前前面的秦望也时不时的看向丝雀,心里就更加的紧张了,生怕手里的短刀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王爷真是女中豪杰了,这场面都如此淡定从容。”何晨走在最前面,由衷的说道,“臣听闻了王爷的一些轶事,今日一见王爷还以为是以讹传讹的,眼前瞧来,多半是真的吧。”

    “轶事?”

    “例如徒手杀狼,百步穿杨等等……”

    “传闻只是传闻,大人不必当真。”阿音说着随意的踢开了一条游到脚边的小蛇,“我幼时丧母,父亲也不大知道如何将我当做女孩子养,总是带着我上山下水的,这些东西是见惯了。只是……”

    “如何?”

    秦夙也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听见阿音理所当然道:“这也太多了些。”

    何晨失笑道:“原以为王爷暂且不会回来住的,所以一直没有修整,臣明日便叫人开工,王爷瞧瞧那里需要改善的,一并告诉臣就好了。”

    阿音闻言点了点头,忽而问道:“何大人是何官职?”

    “南府的府尹,管些琐事。”秦夙说道。

    “原理如此。”阿音了然道,举目看去,正瞧见绕过一处假山之后便是一大片湖泊,眼下虽然已过了中秋,可是还有一些残荷开着,在这样肆意生长的景色里,倒是有几分野趣。

    “种些荷花吧,这些也留着,南疆的草木一类我并不熟悉,雅致大方即可,何大人安排吧。”

    “是。”何晨说着,指了指湖泊的东面道,“那里有一条长廊,绕过去,东面便是主院,院子里的木槿花开的正好,据说是从前老王爷喜欢的。”

    “是么,那就留着吧。”

    “王爷喜欢什么,臣准备着。”

    阿音想了一瞬:“湘妃竹。”顿了顿又道,“梅花,只是不知道,南疆有没有梅花。”

    “有的有的,只是不在冬日里开,在二月初开,一种春梅,含香凌冽。”

    “那就有劳何大人了。”阿音举目看去,一眼看不到头,一时便觉得脑仁儿疼,“这些修缮好大约要多久?”

    “少则七八个月了。”何同光说着看见秦夙不知为何眸子沉了沉,连忙道,“其实王爷一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就像将东边的主院和这里的院子,已经一路进来的地方收拾好,就能住了,其他的地方叫人从后门来,慢慢弄就是了。大约……三四个月,肯定能住了。”

    阿音想,那也要年后了,恐怕是修好了自己也不一定能住了,却还是笑道:“那就有劳何大人了。”

    “仆从的话……”

    “仆从回头叫秦望去安排吧。”秦夙冷不丁道。

    阿音抽了抽唇角,连忙道:“不用麻烦小叔叔了,仆从我自己带了,不够的话慕二公子会安排的。”

    秦夙闻言,瞪了她一眼,听见何晨问道:“慕二公子,是哪位?”

    “慕家大公子慕盛的胞弟,慕贞,字无尘。”阿音道。

    “哦。”何晨一下就想起来了,“天下第一金啊,之前见过。如今他来南疆这边修商道,恐怕以后会多多来往了。”

    “是么,那慕大哥还拜托何大人多多照料了。”

    何晨笑笑:“看来王爷跟慕大公子关系甚好啊。”说完就感觉到了秦夙那冰冷的目光,心说这厮今天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怎么觉得……一直想拿自己冷脸贴人家的热屁股。

    何晨想着,自己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秦南风这冷脸无论贴哪儿,可不是都会被人给撂下么。

    “他算是我兄长。”阿音浅浅一笑,站在湖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仿佛能瞧见从前祖父一家三口在这里泛舟采莲的模样,父慈子孝。就好像从前父亲带着她去听雪胡泛舟的样子。

    思及此,阿音不禁有些惆怅,忽而问道:“祠堂在哪里。”

    “啊?”何晨愣了一下才反应顾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夙,“这个……”

    “没有祠堂。”秦夙冷声道,“秦氏的宗祠在别处。”

    “哪里?”阿音抬眸看他。

    秦夙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忽而转身道:“会带你去的,今日先回去吧。”

    “……”阿音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轻轻蹙眉。

    听见何晨打圆场道:“挺远的,过去要走一整日呢。何况王爷初次回来,要去宗祠祭拜的话还要通知礼承司。”

    阿音看着秦夙的背影,想了一瞬,轻轻地点了点头,道:“也对,是我着急了。”

    “王爷有孝心,也是人之常情。”何晨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阿音转身间,最后看了一眼那野意肆意的湖面,道:“这湖有名字么。”

    “有。”何晨想了半晌,有些犹豫道,“我记得大约是叫听雪湖。”

    “……”秋风乍起,女子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一阵风带着这里浓浓的草木气息,乱了她耳畔的发。

    心口忽然一紧,叫她觉得窒息。丝竹见状,连忙撇了丝雀一把扶住了她,担忧道:“主子。”

    “王爷您怎么了?”

    阿音有些虚弱的靠在丝竹的胸前,心中也是疑惑,这种感觉一紧好久没有了,应该是千机的药。

    “没事,有些累了。”

    “哦……”何晨有些将信将疑,“王爷一路旅途劳顿,是应该早些回去休息了,眼下还是去侯府……”话音未落,便看见原本走在前面的秦夙忽然转身折了回来,微微一愣,“侯爷?”

    “回去了。”秦夙说着,居然直接将阿音抱了起来,早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阿音吃惊的看着他,结巴道:“你……你你你放我下来。”

    “你不是要演亲人么,这样不是最好?”秦夙看着前方,冷冷道,“你确定还要下来?”

    “……”这人又有什么阴谋。

    ------题外话------

    丁丁:秦夙直男小叔叔~~

第六百零三章 跟我走

    南府,镇南侯府。

    阿音绕了一圈还是被强行带回来了,虽然说这里比京都的园子要大得多,气派的多,只是这人的品味真的是……阿音这么久以来见过的最奇葩的品味。

    “这人以前是出家人吧。”阿音站在庭院里,看着那毫无雅致可言的乏味景致,摇了摇头,“这也太素了。”

    “是啊,还不如你那长满野草的园子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屑一丝不悦。

    阿音一愣,连忙提着裙子跑出了廊下,跑到院子里,仰着头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屋顶上蓝衣公子:“你怎么来了。”

    “小爷我昨晚回去收拾了大半夜,也没等到你回去。”慕无尘坐在屋顶上,垂眸看着阿音,“就来这寒酸的地儿找找,怎么的,也想出家了。”

    “我出家了,你乐意么?”阿音笑眯眯的噎了他一句,看见他沉着脸一跃而下,干净利落的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跟我走。”慕无尘沉着脸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阿音瞧着他的侧脸,一言不发的跟着他往外走,很是乖顺。刚要走到月门边上,慕无尘脚步却忽然一顿,回眸探究看着她。

    “怎么了?”阿音看了一眼他们跟前的月门,“走呀。”

    “不对劲,你怎么这么听话。”

    “我听话还不好了,你真以为我喜欢住在这里么。”阿音说着便听见远处传来了整齐且匆匆的脚步声,不禁眯了眯眸子,“你现在不走,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笑话,还有小爷我走不了的地方?”慕无尘说着便拉着阿音往外走,可是两人刚出月门没有多久就被一群武侯给包围了。

    秦夙一袭玄衣,沉着脸上前道:“慕二公子把侯府当成什么地方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带阿音走,先前说好的住在我慕府。”

    “她是镇南王,又是我侄女,再来跟你也没有婚约,你来告诉本侯,你凭什么带走她。”秦夙说着目光落在他拉着阿音的手上,不悦道,“还不松开么。”

    阿音站在慕无尘身后,远远地看着秦夙,无奈一笑,随即抽回了手,低声道:“你如今不行啊,才来多久就被人发现了。”

    “……”慕无尘微微咬牙,细不可闻道,“你以为我想啊,这地方我没来过,在里面转了好久才找到你。”

    蠢货。阿音一言不发的翻了个白眼,镇南侯府守卫森严,你这在里面转了半天还不是什么人都惊动了么。

    “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走了。”秦夙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秦望见状,做了个“请”的手势:“慕二公子,在下带您从门走。”

    “哼。”慕无尘不悦的看着他,“阿音才是你们的主子,南疆的主子,她要去哪里,你们能阻拦么。”

    “……”阿音觉得慕二的脑子可能有些水土不服。

    听见慕无尘小声道:“你一句话,我带你杀出去。”

    阿音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道:“看来是真的水土不服。”

    “啊?”什么水土不服。

    果真,听见秦夙冷笑道:“你以为是本侯强迫她来的么,你这一路进来,有发现我在她的院子周围安排什么人么?”

    慕无尘一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是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

    “她想出去就出去,想做什么都可以,想搬去哪里本侯也不阻拦。”秦夙说着看了一眼阿音,“只要她自己觉得可以,就行。”

    “那还等什么……”慕无尘说着又复拉着阿音道,“跟我走。”

    阿音一甩袖子,道:“走什么走,刚才你没听见么,这里是镇南侯府,他是我叔叔,我也没许给你,跟你去哪儿,你想我回来第二天就被全南疆的人说,秦雪音跟人私奔啦……”

    慕无尘听她如此说,一开始脸一红,随即脸一沉:“什么私奔,胡说什么。”

    “所以我既然已经住进来了,就没有搬走的道理了。”阿音浅浅一笑,看着秦夙道,“要么就是我不知廉耻,要么就是我承认跟小叔叔面和心不和,是吧。”

    “你明白就好。”秦夙说着,听见慕无尘不满道:“可是,可是你那院子……不,这里哪里是人住的,你哪里能住这种地方,瞧瞧这花花草草,房屋瓦舍,死气沉沉的。”

    “你又胡说什么大实话呢,不是人住的,难不成还是驴住的么?”阿音故意笑道。

    秦夙一双棕色的眸子骤然一沉,听见秦望打圆场道:“这院子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还是要修整的,咱们侯府也没有女眷,不曾注意这些,改,是吧侯爷。”

    秦夙沉着眸子看着阿音,拂袖而去道:“改,小姐让怎么改,你们都照做。”

    “是。”

    阿音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别扭的背影,听见慕无尘凑过来道:“怎么样,真不走了?”

    “不走了不走了,对付他我有经验,不怕不怕。”阿音说着收回目光,看着慕无尘道,“你记得找人看着云鹤那厮,梁清还没到南府,别让他在镇南司那里捅出什么幺蛾子。”

    “你今天不去么?”

    “不去,我不大舒服,明儿一早去吧。”阿音昨天险些晕倒,想找千机来的,无奈他进了南府之后就不知所踪了,还真是不大好找。

    慕无尘一愣,连忙凑过去仔细的看了看她:“不舒服?又怎么了,我瞧瞧。”说着就要伸手。

    “咳。”秦望见状轻咳了一声,他身边还站着二十来个武侯呢。

    阿音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没事,估计还是有些水土不服,你先去忙吧,我这里还要收拾呢。”

    “你不跟我走,回头我兄长来了,可要质问我的。”

    “他应该知道,我住在侯府才是最好的选择。”阿音安慰道。却听慕无尘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在我眼前才是最好的……”细不可闻。

    阿音心头一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什么。”慕无尘连忙道,“我回头叫人给你送东西来,这帮人能懂什么。”说着便朝着秦望道:“小爷我会时常过来的,你们也不必如此大惊小怪了。”

    秦望无奈道:“慕二公子只要从门走,都随意。”其实他进来真的好久了,他的暗哨才发觉,这要是真的晚一步叫他将小姐带出去了,那自己真的是什么脸面也没有了。

    不,小姐就是想扫一扫这侯府的脸面吧。秦望无奈的想道:要这两人和好,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了。

    “我走了。”慕无尘终究还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了。”

    阿音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莞尔一笑,心情一下就好了,转身道:“秦都尉,随我来吧,我们来瞧瞧,这院子要怎么修整。”

    “是。”秦望觉得,这回侯爷要破财了。

第六百零四章 救命之恩

    阿音回南府不过两三日,外面就开始传,侯爷对这个侄女是有多疼爱,从来不注重那些园林家景的,如今请了南府最好的园艺师和工匠,在侯府里忙的热火朝天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秦夙烧银子烧的上火,阿音看他烧银子看的心情舒畅,整日里都笑眯眯的,看着丝雀他们心情都跟着好了。

    “小姐从前最爱银子,如今瞧侯爷花钱,怎么如此高兴。”丝雀刚沏了茶端过来道。

    阿音站在廊下,外面辰光正好,拿了杯子过来,抿了一口,觉得茶香沁人,好久没有这么舒畅了。

    “你知道什么,银子是小事,这亲情才是大事儿。”阿音说着,目光越过那高墙,道,“如今都知道我跟侯爷父慈子孝,才是最好的。”

    父慈子孝?丝雀愣了一下:可以这么说么。

    “对了。”阿音捧着杯子,回眸看她,“这两日我瞧着秦望还总是找你,你没同他说清楚了?”

    “没有?”丝雀摇摇头,“他每次来不是说修院子的事情,就是说小姐屋里还差什么,不提别的了。”

    “嗯?”

    “小姐,奴婢都觉得先前的事儿是自己误会了?”丝雀有些踌躇道,“您说,人家若真的只是客气,我却跑去同人家说‘你别喜欢我了’,那多尴尬啊。”

    阿音闻言,想了一瞬,点头道:“是挺尴尬的。”

    “是吧,这么一来,奴婢觉得自己好被动啊,他不说我就不能拒绝,他还一直来找我说小姐的事儿,我还不能不见。”说完一跺脚,有些生气道,“他这是什么路子?”

    “换了路子呗。”阿音想起来秦望那样的直肠子,居然也会在情之一事上耍心眼儿,真不知道是谁给他出的主意,“恐怕他是察觉到什么了,你先前见他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想着怎么拒绝他,如今他是敌不动我不动,就是不开口,要跟你慢慢磨了。”

    丝雀一惊:“怎么可以这样!”说完发现院子里的工匠都不由得看了过来,连忙捂着嘴道,“那奴婢怎么办,小姐可要想想办法。”

    “等你家大公子来救你吧。”阿音又喝了一口茶,将杯子递给她道,“你跟川南的婚书一到,不是什么都不用说了么。”

    “婚书?”丝雀一愣,“不是说明年才……”还没说完自己就脸红了。

    阿音含笑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任伯既然已经同意了,有你家大公子亲笔写下婚书,不就行了。”

    “是哦。”丝雀一喜,随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大公子啊,奴婢一直以来都对您忠心耿耿,您可快点儿来吧。”

    “你啊,还不承认自己的墙头草,随意倒。”

    “奴婢是小姐的草,小姐让奴婢往哪儿倒就往哪儿倒。”

    “油嘴滑舌。”阿音嗔了一句,抬手拢了下耳畔的碎发,一眼就瞧见了有人扛了竹子进来,不由得一愣:“湘妃竹?”

    丝雀闻言看去:“可不是么。”

    “你叫人弄的?”

    “没有呀,奴婢还没跟他们说到这些呢。”丝雀说着招了招手,“哎,你们……这湘妃竹谁让送来的。”

    那几个抬着竹子的匠人闻言,连忙回道:“是侯爷呀,他说王爷喜欢这个。”

    “……”阿音愣了一下,听见丝雀疑惑道:“这是什么路子?”

    “哼,我瞧着不仅秦望换打法了,我这小叔叔也换策略了。”阿音说着摆摆手,转身进屋道,“我歇一会儿,午饭好了叫我。”

    “是。”丝雀应了一声,转身看着院子道:“小姐要休息了,你们都小声点儿。”

    众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放轻了手里的动作。

    丝雀见状,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往厨房去,却又忍不住想:大公子怎么还没到南府啊。

    此刻,丝雀心心念念的主子,正停在南府郊外的一处客栈里,梁清的伤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他们准备明日便快马进城。

    “阿清。”慕远征从外面进来,一眼瞧见她正在远离练拳,不由得一惊,“你做什么呢。”

    “我……活动活动胫骨。”梁清一愣,收了势。

    “你的伤还没好,乱动什么呢。”慕远征走来看见她身后的石桌上还放着药碗,里面的药都凉了,“怎么不喝药。”

    “我说了,我都好了,大公子不必这样着急。”梁清有些尴尬道,“这样叫我那些手下瞧见了,感觉我多没用似的。”

    慕远征想了想,似乎是这样的,连忙道:“抱歉,是我疏忽了。”

    “关心则乱。”梁清说了一句,随即觉得有歧义,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今阿音早已经到南府了,大公子心里焦心她,急着赶路,也是可以理解的。”

    慕远征一愣,看了她一瞬,觉得她说的不对,想了一瞬又觉得没有哪里不对,便道:“我已经将要紧的都收拾好了,老王爷一家的棺椁六子他们会帮着护送,明日一早我们先走。”

    “好。”

    “这药我叫人给你热一下吧。”慕远征走过来,端起碗道,“就最后一天的药了,还是喝了好。”

    梁清见他如此坚持,便只能点头道:“好。”

    “那我先走了,你还是回屋休息吧,别乱动了。”慕远征忍不住道,说完便端着药碗出去了。

    梁清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地坐在了石凳上,掌心抚着微凉的石桌,轻轻的放缓了呼吸。

    门外,慕远征一出来就看见了慕六,连忙道:“六子,去把这药热一下送来。”

    慕六刚将明日的马喂好,闻言一愣:“梁大人的?”

    “是啊。”慕远征瞧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何不妥。”

    慕六接过药碗,道:“公子,您不觉得梁大人受伤这段日子,您对她太过上心了么。”

    “又说什么呢,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小的知道。”慕六道,“所以公子是想以身相许么。”

    “……”慕远征看着他,脸色不由得一沉,“胡说什么呢!”

    “不是小的胡说,而是……”慕六挠了挠头,一股脑儿的说道,“他们有人说梁大人适合公子。”

    “……”这又是从何说起啊。

    ------题外话------

    丁丁:当然是从救命之恩说起了~~

    读者群:811834447,欢迎加入,暗号权谋或者丁丁,都可。

    虽然疫情,也依旧爱你们的丁丁。

第六百零五章 朝会

    南疆九月,风清气爽,晨光……阿音眯了眯眸子,看了一眼东方泛白的鱼肚——好吧,现在还看不出晨光什么样儿。

    “这也太早了。”丝雀扶着阿音穿戴整齐了,不禁打了个呵欠,“奴婢上次起这么早还是小姐封王的时候。”

    阿音抬手扶了扶头上的冠,身上是王爵的朝服,这一身儿是礼承司昨天才送来的,说是今天朝会要穿的,虽然不比册封的时候那一身重,但是也不轻松啊。

    “都好了么。”秦夙一袭玄衣,穿的也是朝服,只是这一身可比阿音轻松多了。

    阿音掩着嘴角,打了个呵欠:“托侯爷褔,都好了。”说着眼角挂着泪痕看着他,问道,“这朝会是天天要去么。”

    “通常是一个月四次,你才回来,估计要连着去几天了。”秦夙说着走了过来,抬手将她的冠扶好,那根鎏金麒麟簪重新簪好,一脸嫌弃道,“丢人现眼。”

    “……”

    “走吧。”秦夙说着一甩衣袖,转身走在前面。

    阿音在后面朝着他的背影又打了个呵欠,小声道:“在哪儿呀。”

    “自然是朝阁了。”秦夙说完,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在云墨那儿都学了些什么啊。”

    阿音一下就不乐意了,“我学了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会来当这个劳什子的王爷啊。”

    “真不想当就早点滚蛋。”

    阿音咬了咬后槽牙,嘟囔道:“等我找到解药了,你求我我都不留下。”

    旭日东升之前,镇南侯府的马车缓缓地往内城城西的朱雀大道上,往朝阁去了,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阿音这才发现,其实镇南侯府和镇南王府还有朝阁,是在一条线上的。镇南王府算是在中间,侯府在东面,朝阁在西面。

    阿音想,要是自己住在王府的话,可不用白走了这么多路。等到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阿音跨进大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两旁站着的二十多个官员,都拿着朝牌垂首站着,乍一眼瞧着应该比她回来那日等在王府门口的要多一点,但是也多不了几个。

    放眼看去,这所谓的朝阁其实有点儿像是贡院,只是这偌大的庭院里并没有供学子考试用的小屋子,而是一排厢房。正殿里摆着一个偌大的麒麟式椅子,两旁是官员们坐的蒲团和矮几。

    大厅的中央有一顶巨大的铜鼎,里面燃着一种淡淡的木香,显得此处倒是颇有书香气。

    阿音一路目不斜视的往里走,身后的那些官员便垂着头齐齐的跟在后面。秦夙一言不发的走在阿音身侧,总是靠后一步的距离,阿音能清晰的听见他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总有一种在盯着自己的紧张感。

    其实阿音本来也不怎么紧张的,可是丝雀扶着她的小手总在不自禁的颤抖,叫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几次都差点儿忍不住侧眸看看她。

    阿音终于走到了玉座之前,回身看着一众官员,听见外面的登闻鼓想起了一阵铿锵有力的鼓声,听得人心潮澎湃的。鼓声一落,便听见众人齐声道:“恭迎王爷回朝,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免礼。”阿音沉着道。

    “谢王爷。”

    秦夙闻言,示意阿音坐下,自己也坐在了一旁早就安排好的椅子上,冷声道:“今日是王爷头一次朝会,你们都捡着紧要的说吧。”

    他那声音,要不是这几日都在传侯府宠着这位小王爷,大家都要以为这夺权的让他不高兴了。

    阿音此刻没空想秦夙如何了,尽力控制着自己不把“如临大敌”四个字写在脸上。

    偌大的朝堂上,几十号人纷纷落座,之后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就在秦夙又要发火的时候,终于有人起身道:“臣内城司冯伯牙,有事启奏。”

    阿音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听见冯堰说道:“最近镇南王府已经开始修葺,由承建司全权处理。只是这所有拨款是从镇南侯府的银库里拨的,臣以为,此举不妥。”

    秦夙闻言,微微挑眉:“说。”

    “从前镇南王府还在的时候,南疆所收税赋都是入府库,府库由王府和内城司共同管理,两成入王府私库。后来侯爷接管南疆,这两成便入了侯府私库。所以如今这两成,应该如何处置呢。”

    众人闻言,都将头埋得深了些。这事儿确实应该由内城司来说,只是这事儿太敏感了,都说这丫头回来是跟侯府夺权的,这头一桩不就是财权么。财权怎么拿回去,最容易先拿出来掰扯的就是这两成的私库稅银了。

    这架势,才几天啊,一来就要开战么。

    只是,眼下既然是冯大人站出来说话了,另一位恐怕就等不及了。

    果真,还没等阿音想出个所以然呢,就听见一个粗狂的声音骤然道:“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一来就要让侯爷分家产么。”

    阿音看着那个高个子的中年男子,默了默,问了个十分实用的问题:“这位爱卿是?”

    “臣是外城司使吴子期。”

    “子期,伯牙?”阿音浅浅一笑,知道这事儿不简单,问道,“爱卿有话慢慢说,我听得见。”

    吴耀闻言,面上一晒,悄悄地看了一眼秦夙,见对方个脸色也不悦,便清了清嗓子,道:“是臣莽撞了,只是冯大人这话说得急了,王府在修缮,用侯爷的银子是侯爷大方,怎么的就扯到那两成私库了,私库归侯府都五十年了,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么。”

    “什么叫在乎么。”冯堰瞪了对面一眼,“如今南疆有王府,有侯府,眼看着已经九月了,年底税务上缴怎么算,什么分,怎么去?你都明白么,在这叭叭叭的。”

    “你怎么说话呢,今年的税收自然还是去库银了,有什么年后再分嘛。”

    “你什么意思喽,这年后难不成要王府和侯府分治南疆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这老匹夫,又在这儿挑拨离间。”吴耀一着急,那股子匪气又山来了,“你可是侯爷一手提上来的,怎么一来新主就往前凑,忘恩负义。”

    “你说谁忘恩负义呢,你再说一遍!”

    “我就说了,你想打架啊!”

    阿音见他们吵的热闹,便知道今天恐怕除了这件事儿,别的也管不着了。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秦夙,乖乖,着脸比锅底还黑。

    秦夙一言不发,终究阿音在南疆的第一日朝会,在两位内外大臣的争吵中,匆匆结束了。

第六百零六章 误吻

    让阿音没想到的是,关于财政大权的归属,不仅吵了一日,之后的一连三日都在吵这事儿。并且从冯堰和吴耀两位单打独斗,发展成了双方群殴。

    讨论的焦点也从过一开始的两成私库,扩战成了各个郡县各种赋税甚至饷银的划分,听得阿音一个脑袋几个大。

    “真的是……我感觉这秋高气爽的天气,都快要中暑了。”阿音躺在摇椅上,丝雀给她轻轻的揉着太阳穴,今日她终于“称病”不去朝会了,秦夙也干脆没去,晾了那些大臣一上午。

    “奴婢给小姐熬了安神汤,一会儿喝了吧。”

    “没用。”阿音一睁眼,仰头看着丝雀的小脸道,“我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争银子这事儿逃跑。”

    “可不是么,南疆一年两成的税收啊,小姐应该坚持到底的。”丝雀打趣道。

    “你还没瞧见么,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还没看见一文钱呢,就被他们逼死在玉座上了。”阿音从来都没见过一群朝臣吵架,什么是乎者也啊,什么母亲爷爷啊,都招呼上来了,比菜市场吵架还要热闹,真是太吓人了。

    丝雀似乎也想了一瞬,然后便不忍再想了。

    “你说,皇宫里那些大臣吵架也这样么。”阿音忽然问道。

    丝雀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哎,真是作孽哦。”阿音又叹了一口气,晃了晃摇椅,“你说这事儿秦夙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奴婢就更不知道了。”丝雀想了一瞬,“不若小姐去问问他?”

    “不去。”阿音晃椅子的动作一顿,“别的不说,这几日他明里暗里都没有说话,就是想让他们吵,这么多银子呢,要我我也不松口。”

    “也对,那小姐怎么办,就不要么?”

    “要啊,这王府总不能是个空壳子吧。”虽然我不稀罕,回头给金连礼的时候可不能还这样吧。

    “那小姐再想想办法吧。”我是无能为力了。

    谁料,丝雀话音刚落,就见阿音豁然起身道:“丝雀呀。”那声音柔的,叫人不禁毛骨悚然。

    丝雀一脸警惕的看着她,迟疑的应了一声:“哎……哎?”

    “最近秦大人常来不?”

    “……”

    “你去套套话,看看他家侯爷是怎么想的,这是要死磕到底么。”

    丝雀摇了摇头:“小姐,我这……我这能不去招惹他就不去招惹,眼瞧着大公子来救命呢,哪有自己往枪口上撞的。”

    “丝雀好呢,我去找秦夙,一定被生吞了,到时候大约也是吵一架不了了之,何必呢。”阿音握着她的手道,“我掐指一算,他一准儿要来,反正他如今也不明说了,你怕啥,随口问问嘛。”

    “小姐……”

    “哎呦。”阿音撒娇往下一倒,“你瞧着我都快中暑了,总不能这王爷才当了几日就薨了吧。”

    “呸呸呸……”丝雀连忙道,“不许胡说,奴婢去还不是么。”

    “还是丝雀疼我。”阿音立马笑道。

    丝雀无奈:“小姐歇着吧,奴婢去看午饭好了么,顺便将安神汤拿来。”说完便出去了。

    阿音靠在竹椅上,深深一叹,听见有人笑道:“不得了了,如今这男女通吃呀,美人计使得真溜。”

    “明明是苦肉计好不好。”阿音看见慕无尘一袭湛蓝卷云袍含笑而来,“你这几日忙呢,一眼都瞧不见。”

    “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我最近头疼的厉害,没心情跟你开玩笑。”阿音说着又闭上了眼睛,晃了晃摇椅。

    “我听说了,不就是私库的事儿么。”慕无尘走过来,给她轻轻的摇着椅子。

    “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是没看见他们那群人吵起来的样子,那屋顶恨不得都给掀了。”

    “就那点儿银子,不要就不要了呗,我们慕家你都看不上,争那起子作甚。”

    “呵。”阿音轻轻一笑,睁开眼看着他道,“慕二公子,您就不能不拿你大哥出来抖威风么。”

    “这不是宽慰宽慰你受伤的心么。”慕无尘笑道,“怎么的,秦夙那儿什么意思。”

    “不知道,他没说话。”

    “我瞧着是不舍得放手的,不然只要他一句话说给,不就完了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也没那么简单。”阿音看着晃悠的屋顶,叹了口气,“这几天我被他们吵的,别的没看出来,有一件事儿算是看明白了。”

    “什么?”

    “这事儿不管怎么样,说到底还是要他们心服口服才是。”就像侯府这些年来花了多少力气叫南疆子民都承认他一样,毕竟到现在镇南首府都背着当年“陷害王府”的嫌疑呢。

    “嗯。”慕无尘默了默,坐下道,“你准备怎么办。”

    “不知道,多两天,我等我东风过来。“

    “东风?”

    “你大哥啊。”阿音理所当然道,“毕竟钱银方面他才是最有办法的。”

    “那我呢。”慕无尘不满道,“我这及时雨就是多余了?”

    “非也。”阿音坐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道,“人还是各有所长的,想想这几日云鹤都没来给我添堵,就一定是你的功劳了。”

    慕无尘闻言,这才笑道:“那是,简章拉着他去巡镇南司的大营,且有一阵儿回不来呢。”

    阿音一愣:“他巡镇南司做什么。”镇南司是直接受陛下管辖的,那里有多少兵力在册,兵部一清二楚呀。

    “我同简章说,太子这次毕竟是来将功赎罪的,还是要有一番作为,回京之后才好交代,不能北线都走了一路了,什么都不管吧。”慕无尘说着狡黠一笑,“所以就带着他去镇南司大营练练手了。”

    “好吧。”阿音终于心情好了,咧嘴笑道,“简大人是出了名的严苛,有他受的了。”听说梁清她父亲也是块硬骨头,看来云鹤这次是要脱层皮回来了。

    “对了,我大哥且还有几日呢,你就真的这么干耗着么?”慕无尘忽然问道。

    阿音笑道:“不怕,我的小东风已然吹出去了。”

    “小东风?”

    阿音狡黠一笑,微微倾身上前,在他耳边说道:“丝雀去套秦望的话了。”

    “什么?”慕无尘一愣,压着摇椅的手下意识的松了一下,阿音还往前倾着,这一晃,重心一个不稳,冷不丁的就亲在了慕无尘的脸颊上,两人都是一愣。

    “……”

第六百零七章 欲擒故纵

    “你干什么呀!”阿音一惊,捂着嘴往后一仰,差点儿连人带椅子摔出去了。

    慕无尘见状,下意识的捞住了她的腰身,谁料又是一个不稳,阿音整个人都撞进了他怀里,差点儿又撞上他的下巴,连忙伸手抵着他的胸口。

    “你你你……你乱动什么!”

    “我没乱动!”慕无尘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是你轻薄我,不是我动的嘴。”

    “你……”阿音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朵根了,立马拨开了他的手:“是你扶个椅子都扶不好,什……什么我就轻薄你了。”

    “我那是没注意。”

    “我那也是没有注意。”阿音连忙就下了地,鞋子也顾不得穿,“你出去,叫人看见了,秦夙又要乱说。”

    “你怕他?”慕无尘起身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脚丫子上。

    阿音一手还拿着团扇,闻言蹙眉看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招惹他。”

    “我是多出来的?”慕无尘挑眉,越发不满。

    “……”阿音不想同他胡搅蛮缠,一手指着门口,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一个异常高大的人影走进了院子,不由得一怔,一时不说话了。

    “我问你话呢。”慕无尘见她看着院子里不说话,不禁蹙眉走到了她身后,“你看什么……呢。”

    阿音没有回头,抬手手里的团扇就十分准确的遮住了他的嘴,小声道:“瞧瞧,东风自己来了。”

    慕无尘闻言看去一眼瞧见是秦望:“他如今找你挺勤快啊。”

    “找我做什么。”阿音笑道,一下子就忘了方才是事情了,“找我们家丝雀的。”

    慕无尘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的眉眼,伸手拨开了嘴边的团扇:“他倆还没说清楚么?”

    “你不知道,换计策了。”

    “啊?”慕无尘闻言发疑惑了,正要说什么就看见秦望大步走了过来,站在廊下行礼:“属下见过小姐。”说完看了看慕无尘,“慕二公子来啦。”

    “怎么,本公子今日走的大门,秦都尉又是来抓我的?”慕无尘一想到这厮惦记他家丝雀,就满心不悦。

    “不不,在下是来看看工程进度的。”秦望连忙解释道。

    阿音手中的团扇半掩着笑颜,一双眸子露在外面满是笑意:“原来是来监工的,我还以为又是来找丝雀的呢。”

    “小姐说笑了,是属下不慎,最近同丝雀走得频繁了。”

    “没事儿。”阿音不以为意道,“反正我同你们王爷不说话,有人能在中间传话也不错,只是……”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秦望不禁看她,却发现她光着脚,不由得一怔,连忙垂下了眸子,不敢再看。

    阿音察觉了什么,抬手轻轻的将裙子往前拨了下,遮住了脚面:“只是这几日丝雀照顾我也挺累的,你再有什么事就跟丝竹说吧,她虽然不爱说话,但也不是聋子。”

    秦望似乎一愣,半晌才应道:“是,属下知道了。”

    “你去忙吧,丝雀去厨房了,一会儿过来。”阿音说着便摇了摇团扇,转身进屋了。

    慕无尘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见秦望走去了庭院,才转身跟过来:“你不是说让丝雀去探听敌情么,你这都将敌人赶走了,她还探什么。”

    “你懂什么。”阿音说着伸脚穿鞋,很是随意,“他想徐徐图之,我偏要让他知道我不喜欢他围着丝雀转,一着急,就顾不得什么三十六计啦。”

    慕无尘看着她穿鞋的样子,想了一瞬,恍然道:“不就是欲擒故纵么。”

    “是啊,你能走了么。”

    “好好好,我走。”慕无尘说着还不忘揶揄道,“我说你离了朝玉越发没有规矩了,真是一日不抄书就皮痒。”

    “……”阿音瞪了他一眼,手里的扇子就要掷出去。

    慕无尘见状一直胳膊连忙挡住了,退开两步道:“我说完最后一句就走。”

    “快说。”

    “兄长明日进城了,你随我去接么?”

    “真的。”

    “自然是真的。”

    阿音一喜,手的扇子还是毫不犹豫的扔到了他身上,嗔道:“真的你不早说,一堆废话,滚呀。”

    “滚就滚。”慕无尘俯身将她的扇子捡起来,插在门旁的花盆里,狡黠一笑,转身离开道,“明天一早我来接你。”说完便摆了摆手,大步走了。

    阿音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不由得甜甜一笑,想起方才那一吻,脸颊一红,走过去将自己的团扇给拔了出来:“哼。”

    “小姐?”丝雀端着安神汤进来,就看见她站在门边笑,不由得一愣,“方才出去的是二公子?”

    “嗯。”

    “他说什么了,您笑成这样。”丝雀走过去,将碗放下,“感觉春天的花儿都开了似的。”

    阿音心头一顿:有那么明显么?随即道:“自然是高兴事情,明天慕大哥进城了。”

    “真的?”丝雀一喜,随即想到了什么,神色又犹豫了起来,“可是刚才……”

    阿音刚坐下,准备去端那碗安神汤,闻言抬眸看她:“刚才怎么了?”

    “刚才秦望忽然跟我说,有话要跟我讲。”丝雀十分为难的看着阿音道,“约了黄昏后,就在院子外面,小姐说我还要去么?”

    “哎呦,我这儿刚说不许你们见面,他就忍不住了?”阿音不禁笑道,“去,自然要去。”

    “为何,大公子明天就回来呀?还要奴婢去探听么。”

    “探听什么的自然是次要了。”阿音吹了吹那汤,有些出神道,“这么久了,明日你想要婚书的话,还是提前将话跟人家说清楚的好,算是善始善终吧。”

    丝雀想了想,似乎有道理。

    “你只要告诉他你自己真实的心意就好了。”

    丝雀点点头:“奴婢明白了。”

    “不怕。”阿音抬眸笑道,“我叫丝竹暗中盯着,他敢动手,我就叫他终身都娶不了。”

    “啊?”丝雀愣了一下,随即小脸一红,一跺脚转身跑出去了,“小姐也太坏了。”

    阿音笑笑,抬眸看见她跑了出去,川南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看着丝雀跟自己擦肩而过,没有喊她。

    “川南。”阿音唤了一声,“明日你们大公子进城,你随我去接。”

    川南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是。”心中却想方才他们说的什么婚书,什么心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百零八章 人约黄昏后

    夕阳西下的时候,丝雀一个人出了阿音所在院子,这个时候院子里的工匠都已经回去了,四下都显得安静的紧。

    安静到丝雀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怕不怕,又不是做贼,说清楚而已,就两句话的事情。丝雀在心底反复的安慰自己,行动上却像极了做贼的人。

    出了院子没走多久,就看见了站在假山旁边的秦望,这人往那儿一杵,都显得假山有些矮了,自己站在他旁边岂不是像小孩子了。丝雀不禁想。

    秦望原本背对着她,正看着夕阳落幕,听见脚步声便回头去寻:“你来啦。”

    “嗯。”丝雀应了一声,有些局促的站的颇远,看见他映着夕阳的高大身影,觉得这家伙其实长得不错的,真是跟着秦夙那头倔驴给耽误了。

    丝雀忽而想,秦望究竟年岁几何啊,自己居然一点儿也不曾关心过。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秦望不禁失笑。

    丝雀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就是小姐说不要跟你单独说话了,还是注意的好,这……周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我叫他们都去别处了,有些话只想说给你听。”秦望说完觉得有些肉麻,不禁道,“其实,原本不想这么快说的,可是……小姐似乎不大高兴。”

    “嗯,你说吧,我听着。”丝雀想,小姐高兴着呢,乐此不疲的,不高兴的人是我好不好,简直是如坐针毡。

    一会儿你只要说喜欢我之类的,我就说不行,我不喜欢你。丝雀默默的紧了紧手心,下定了决心。谁料,却听秦望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

    “……”嗯?路子不对啊。丝雀迎着夕阳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是川南,对不对。”

    “呃……”这话要怎么接,我都没跟川南说这事儿呢,就要先跟你说么?

    丝雀一时觉得阳光晃眼,终究还是自己轻敌了,人好歹是个都尉,三十六计比她熟多了。小丫头看着眼前人高马大的男子,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任人宰割”的感觉来。

    “我查过,他是你们慕府大管家的孙子,是家仆,并非自由之人。”

    查?丝雀一时警惕了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这事儿跟行军打仗差不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所以呢。”

    “我是想说,其实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虽然我同你认识的时间不长,比你也大一些,但是我有官职在身,秦氏又是南疆的名门望族,不管怎么说,我都可以给你最好的。”

    丝雀看着他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不禁仰着头看他:“这事儿是能这么比较的么?”

    “为何不能?”秦望浅浅一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在遇见你之前我没有娶过妻,纳过妾,更加没有喜欢过别人,我甚至觉得我就是为了等你才去的京都。”

    咦?丝雀有些怯了:“你你你……你站远点,我想想。”先从哪里开始反驳,不对,我反驳他做什么,直接说我要说的呀。

    “丝雀,只要你答应,你就是我秦家的正房夫人,当家做主的,不是谁谁谁的仆从了,以后你的孩子,你的孙子,都会被人以礼相待,甚至高人一等,你明白么?”

    丝雀一怔,她从未想过这些,方才蓄力要说出的心意,一下子被这句话堵了回去。

    “可是我的心意……”我喜欢的是川南啊。

    “我知道你的心意。”秦望稳扎稳打,“我不逼你什么,只希望你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地想一想,你这一辈子,究竟要如何去活。”

    我这一辈子?丝雀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作为一个家生子,她从生下来就是伺候别人的,哪里会有自己的一辈子。如今有个男人跟自己说,让她想想自己的一辈子……这也太难了。

    “无论多久,我等你。”秦望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想要摸摸她的头顶,却脚步一顿,目光越过了丝雀,看着她的身后:“你怎么来了。”

    丝雀一惊,蓦然回首,心头猛然一沉。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川南一袭白衣站在一丝残阳之下,这样看去,仿佛他随时会消失一样。

    “我只是路过。”半晌,川南冷声道,远远地看了一眼丝雀,转身离开,“你们继续。”

    “……”丝雀刚要跑过去,被他这一说,心头野火直窜:这是什么意思!

    “丝雀?”秦望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丝雀回过神来,委屈的看了秦望一眼,就在男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跑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丝竹躲在暗处,看着这事情的发展,不经扶额,刚要离去,便听见秦望冷声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呢。”

    丝竹闻言一跃而下,淡漠道:“何事。”

    “应该是我问你何事。”

    “保护她。”

    秦望无奈一笑:“我是不会伤害她的,小姐要如何才会相信。”

    “已经伤害了。”丝竹说着看了他一眼,“明日慕远征进城,丝雀就能拿到婚书了,到时候你待如何。”

    秦望一惊,随即道:“如果她还是选择他,我也无话可说。”

    “但愿如此。”丝竹说着便转身走了。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暮色四合,湮没了男子有些苦涩的表情。

    华灯初上,阿音坐在床上翻着书,丝雀没有回来,却是丝竹独自回来了,不由得问道:“丝雀呢。”

    “应该是回屋了。”

    “哦?如何了。”

    丝竹摇摇头,将秦望的话说了一便,阿音坐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她,缓缓地放下了手里书。

    “到底是一方将领,视野同旁人就是不一样,处处都是要害,丝雀的要害,也是川南的要害。”

    “主子。”丝竹想了想,“您觉得呢。”

    “秦望说的自然是要道理的,若是撇开丝雀跟川南的情意,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都尉的夫人可比什么总管孙子的媳妇儿要高出太多了。”阿音无奈一笑,“釜底抽薪啊。”

    “那丝雀会不会……”动摇了。

    阿音摇摇头,看着床头轻轻跃动的烛火,道:“我现在倒是不担心丝雀会如何,毕竟情之一事中,女子总是要冲动些。我是担心……川南。”

    “他?”

    “听你所说,他即便是误会了什么,如今也会觉得秦望确实比自己好太多了。”阿音深深一叹,“怕就怕,那自说自话的牺牲,最终伤了丝雀,也推开了丝雀。”

    丝竹闻言,默了默,她不太明白这些,只是觉得,阿音说的都对。

    “今晚你陪着我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阿音最终说了一句,收起了书,躺了下去。

    “是。”丝竹转身,吹灭了灯。

第六百零九章 细雨君归

    慕远征进城这日,南府下起了小雨,阿音撑着伞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远处烟雨蒙蒙,终于品出了一点儿秋风萧瑟的感觉。

    “是今天么,这下雨天的,会不会阻了行程。”阿音眯着眼睛远远看去,此刻天色还算早,城外只有一些小商贩冒雨进城,并未看见慕远征一行的踪影。

    起了一阵小风,将雨水吹了进来,慕无尘站在一旁,微微侧身为她挡去了一些雨水:“慕家行商几十载,什么时候到哪儿不曾错过,再等等。”

    阿音点点头,听见慕无尘忽然靠过来,小声道:“我还没问你,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阿音看他。

    “丝雀怎么没来,她不是一直盼着兄长回来么。”

    阿音面无表情道:“她不舒服,我就让她在家休息了。”

    “你又糊弄我。”慕无尘说着,朝她身后撸了撸嘴,“我家川南又是怎么回事,三魂丢七魄一样。”

    阿音忍住扶额的冲动,目不斜视道:“一言难尽,回头在跟你说。”这事儿毕竟还是要慕远征做主,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意思。

    “现在说,反正兄长还没到不是么。”慕无尘忽然俯首凑了过来,阿音骤然瞧见他那张大脸,愣了一下,连连后退:“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

    “来了。”听见丝竹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阿音抬手将挡在眼前的大脑袋给拨开了,他们此刻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隔着绵绵雨幕,阿音一眼就看见了一马当先的人真是慕远征。

    “慕大哥!”阿音瞧他没事,欢喜的跑到了城楼边上,使劲儿的挥舞着胳膊,又喊了一声,“慕大哥。”

    慕无尘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撇了撇嘴,嘟囔道:“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亲哥呢,我都没你这么高兴。”

    “所以说你是白眼儿狼呀。”阿音皮笑肉不笑,看着城楼下慕远征渐渐地放慢了速度,仰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不过距离太远,又下着雨,阿音瞧着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位置。

    “丝竹,带我下去。”阿音说了一句,便搂住了丝竹的腰身,丝竹一手撑着伞,一手带着她,飘飘然就从高高的的城楼上一跃而下。

    “王爷!”有守城的侍卫愣了一下,惊叫道。

    慕无尘越发阴阳怪气道:“没事儿,下去接人了。”

    “什么人这样重要。”

    慕无尘刚想说“我兄长”,想了一瞬故意道:“你们王爷的结拜兄长,自然重要。”

    “是么……”那人看着城楼下面的情形,还没来得及感慨呢,就看见慕二公子也一跃而下了。

    细雨中,阿音匆匆落下便向慕远征跑了过去,蓝衣公子带着斗笠,看见她跑向自己,那一刻,一路上什么辛苦,什么凶险,都是值得了。

    “婴婴。”慕远征匆匆翻身下马,朝着阿音大步而去。

    “你可算到了。”阿音不管他身上是不是湿的,一下就撞进了他怀里,“一路上都还好么。”

    “都好。”慕远征被她撞了个满怀,想要抱她,可是又怕将她弄的更湿了,一双胳膊悬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下雨呢,别把自己弄湿了。”

    “不碍事。”阿音说着松开他,举目看去:“梁大人,辛苦你了。”

    梁清就在他身后,见此情形,不由得会心一笑:“不碍事,不负所托就是了。”

    阿音笑笑,听见慕无尘阴阳怪气的自后面走来,说道:“你们非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么,还下着雨呢,不能收敛一点。”

    “无尘。”慕远征浅浅一笑,“多谢你照顾你嫂嫂。”

    “……”慕无尘一咬牙,上前扯着阿音就往回走,“回去了,你这样子叫秦夙知道,又要说你了。”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会走你不好好走。”

    “要你管啊,再不松手我叫人了。”

    “来啊,小爷我怕你啊。”慕无尘就不松手。

    阿音见状,眯了眯眸子,忽然喊道:“来人啊,非礼……呜呜……”慕无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你疯啦,我松手还不行么。”

    “哼。”

    慕远征牵着马走在他们身后,脸上的笑容不为何一时有些复杂,听见梁清小声道:“大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慕远征抿着唇角,“只是一别数月,他们的感情又好了。”

    “嗯?”梁清看着伸脚去踢慕无尘的阿音,两人打闹的样子,一时不解,“何以见得?”

    “你不知,她从前除了无尘,从不与旁人打闹,不管是我还是云墨,都当做兄长一般敬爱,旁人就更不知她笑颜下藏着的心思了。”慕远征轻轻一叹,“自始至终,在她心里,只有无尘是与众不同的。”

    梁清闻言,心中生出一丝酸涩来,不禁劝道:“我瞧着阿音很是在乎你的,你在她心里也是与众不同的吧。”何必妄自菲薄。

    “我知她在乎,亦可用命去在乎。”就像她对云墨那样,“但并不是爱。”

    爱……梁清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一紧:那是什么呢。

    “不说了。”慕远征转而看着梁清,笑道,“瞧着他们也不过是不闹别扭了,还不到我沮丧的时候。”

    “……”梁清勉强的撤出一丝微笑,“是。”

    一行人,踏着南疆的细雨,各怀心思的进了城门,一路往慕远征在南府的园子去了。那里,路过镇南司。

    镇南司在城西,因为是朝廷前几年才设置的,跟南疆都有点格格不入,因此也算是偏居一隅,离王府和侯府都远得很。

    阿音不曾来过,所以马车路过镇南司门口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梁大人要不要先回去一趟镇南司。”阿音带了衣服给梁清换上,此刻梁清坐在她马车里,已经换好了衣服,摇了摇头:“我如今归属镇南王府,不是镇南司,父亲他们我休沐了自然会来看望的。”

    其实自己那一大家子,梁清心里是十分了解的。他们一直都很希望自己跟慕远征多亲近,从前自己没有那个心思,还可以理直气壮的顶回去,可是如今……唉,还是先避一避吧。

    “大人还真是公私分明。”

    “女子坐这个位子,更是要公私分明的。”梁清抿了抿唇角,心不在焉道。

    “也是。”最近自己也算是有所感悟,女子要做的好,各方面都要比男子小心翼翼才是。

    “对了,老王爷他们的棺椁还在后面,大约四五日便到了。”梁清忽然说道,“你要安排尽快下葬么?”

    阿音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私库的事儿还没解决,又要跟那群人掰扯落叶归根的事情了。

    窗外细雨绵绵,闹得她脑仁儿疼。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六百一十章 顶撞

    秋雨绵绵下的镇南侯府,因为下雨,一些活儿停了,工匠们便收拾收拾了一下,看看还要补哪些东西,看到最后,几个工头的目光都不由得落在了阿音住的屋子里,欲言又止。

    秦夙知道慕远征今日回来,所以阿音一大早就跟着慕无尘出去接人了,估计不到晚上是不会回来了。

    男子一袭玄衣,独自撑着伞来到了她还在翻修的院子。一边走一边腹诽:秦望那个没用的家伙,昨晚不知道怎么了,回去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到现在都没有爬起来,真是没用!

    原本还在讨论的工匠们,看见秦夙居然亲自来了,而且脸色不善,连忙行礼:“侯爷安。”

    “你们在议论什么。”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工头相互望了一眼,终究还是推了一个人出来:“回侯爷,小的们在说,其实王爷的屋子也是要翻修的,里面好些地方都不合王爷的心意。”

    “在府里称呼小姐便是。”王爷王爷的,听的我脑仁疼。

    那工匠愣了一下,连忙称是:“小人的意思是,屋子要修整的话,小姐可以先搬去侯爷的院子住一阵儿,到时候屋里好了,这院子也好了。”

    秦夙闻言,眉心不禁轻蹙。那工匠见他不说话,便又道:“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就能好了。这几日小姐住在这里,咱们都不敢敞开了做事,总怕惊扰了她。”

    “本侯知道了。”秦夙有些不悦的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到了廊下,看了一眼阿音的屋子。

    没有人在,里面安静的很。这次阿音住进来几日了,却没有再提找侍女的事情。院子里的也并未说要添加仆从。

    秦夙撑着伞,心里清楚,她不提要求并不是没有要求,而是对他没有要求了。她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住多久吧,还不如从前在京都的时候。至少那个时候她再不情愿,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在侯府跟他死磕的。只是之后种种,她尽失望了。

    握着伞的手微微一紧,秦夙有些心烦意乱。

    “侯爷?”丝雀昨晚辗转反侧,今天一早根本就爬不起来,所以没有跟去,眼下才起来就看见秦夙站在阿音门前的廊下,不由得一惊,半晌才反应过来:“侯爷安。”

    秦夙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在。”

    丝雀一愣:“奴婢……奴婢没有跟去。”说着看他那有些犹豫的样子,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侯爷要进屋坐坐么。”说完她就后悔了,小姐又不在家,放他进去做什么。

    转而一想,这里是侯府啊,他真的要进屋,谁还能拦得了。

    就在丝雀以为秦夙要说“不必”的时候,他居然一言不发的收了雨伞,进了屋子。丝雀一阵懊恼,连忙跟上去:“侯爷喝什么茶,奴婢去给您沏。”

    “不必。”秦夙淡淡的说了一句,抬眸扫了一圈屋里,然后停在了阿音寝室的门口,一双棕色的眸子不由得一沉。

    这里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添置了一些细软。她果真没有打算在侯府长住,恐怕这园子要修整也纯粹是为了让他多花银子。

    丝雀见他一言不发,小心翼翼的站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你昨天跟秦望说什么了。”秦夙忽然问道。

    丝雀本来就紧张,闻言脚下一软,差点儿平底摔了:“没……没说什么啊。”她仔细的想了想,确实没说什么,就是因为没说什么所以才会一晚上睡不着啊,一塌糊涂。

    “那秦望回去怎么那副样子。”

    “哪副样子?”丝雀随口问了一句。

    秦夙回眸看她:“喝多了。”随即又道,“秦望是本侯的远房堂弟,按照规矩来说,你无论如何都是配不上他的。”

    “……”我也没想配得上啊,你怎么不去劝劝他。

    “但是他坚持,本侯劝你,不要学你主子那套,女子还是要本本分分,规规矩矩才是。”

    “侯爷慎言。”原本丝雀是不敢跟秦夙掰扯什么的,却不想他拉了阿音下水,“奴婢是奴婢,小姐是小姐。奴婢知道侯爷一向不喜欢小姐,对小姐有偏见。但是我们小姐很好,不需要侯爷总是戳着脊梁骨说这些话。”

    秦夙闻言,目光不由得沉了沉。

    丝雀感觉到一股寒意,不禁瑟缩了一下:“奴婢……奴婢的意思是,侯爷可以不接受小姐,可是再不要伤害她了。”

    “你说什么!”秦夙骤然喝道。

    丝雀一吓,不禁往后退道:“奴婢……奴婢……”

    “侯爷息怒。”秦望忽然大步而来,一把将丝雀拉到了身后,“她只是护主心切。”

    秦夙看见他来了,又不悦的看了一眼丝雀:“没用的东西,你护着她做什么。”

    “属下无能,侯爷息怒。”秦往的脸色很不好,此刻高大的身子拦在丝雀面前,却那样坚如磐石。

    丝雀看着他的背影,手心紧了紧,不知所想。

    秦夙深深地看了秦望一眼,终究拂袖而去:“告诉你主子,给我安安稳稳的在侯府待着,哪儿都别想去。”说着便大步走出了廊下,脚步微微一顿,“明日让她搬来茂林。”

    “……”丝雀终于回过神来,十分惊讶的看着秦夙,对方依然撑着伞,大步走进了雨中:茂林不是他住的院子么!

    秦望见秦夙走了,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丝雀道:“你方才那样说话,很危险。”

    丝雀这才回过神来:“我没事。”

    “你……”秦望欲言又止,“今日你家大公子回来,你怎么没去。”

    “不舒服,不想去。”丝雀有些心烦意乱,此刻秦夙走了,她才察觉秦望身上还有残留的酒味:这人昨天是喝了多少啊,应该喝醉的是我好不好。

    “抱歉,都是我不好。”

    丝雀一怔,抬眸看他,如此细看,这人的脸色真的好差:“我虽然不曾读过什么书,也不是很明白什么道义,但是小姐说,无论如何爱人之心没有错,不应该恶意的伤害真心的喜欢。”

    “……”秦望看着她,心头一动。却听她垂眸道:“是我不好,没有更早的跟你说清楚,我心里……”

    “我知道。”秦望还是听不得,连忙道,“我有些不舒服,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

    丝雀站在那里,看着他那么大的个子却如此仓皇的模样,一时心情更加复杂起来: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个南疆不仅跟小姐的八字不合,跟我的也不合。

    转而一想,要死了,明天真的要搬去茂林么?

第六百一十一章 茂林

    一大早的,昨天下了一整日的小雨将停,到处都蒙着一层湿气,阿音站在廊下,拢着袖子,沉着小脸看着川南川北他们帮着搬东西。

    昨晚她在慕远征那里用了晚饭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片安静,居然没有人来找她的麻烦,那会儿她就觉得有蹊跷,果然……

    “我同意了么,他们就搬。”阿音站在廊下,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丝雀站在她身侧,脸色比她还要难看:“侯爷昨天亲自来说的,奴婢一个人在家,自然没胆子反驳。何况……”说着看了一样暂时停下的院子,“这里每日的动静,确实挺影响小姐休息的。”

    “我去他那里就不是影响休息那么简单了。”阿音看着这雨后的院子确实有些狼藉,不禁蹙眉,“再说了,这里什么样子本来都无所谓。”

    “别说小姐了,奴婢还不想去呢。”丝雀一想到秦望也住在那个院子里,就浑身都不自在,她都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自己有嘴也说不清了。

    思及此,丝雀悄悄地看了一眼川南,对方正在帮忙抬一个箱子,自始至终都忙的专心致志,仿佛丝雀根本就不在这里一样,真是越想越糟心。

    阿音回眸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此刻也是心慌意乱的:“我过去问问,你去么。”

    “奴婢跟着小姐。”反正也跑不了,哪儿哪儿不是去。

    院子里,川南一手抬着箱子,看见他们从自己身边走过,抿了抿唇角还是一言不发。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去说清楚。”川北见阿音带着丝雀出去了,忽然说道。

    川南默了默:“没什么好说的。”

    “放弃了?”

    “……”

    “要不是你这一闹,昨天说不定大公子就给婚书了。”川北抱着胳膊看着弟弟,“你自己想清楚了,可别后悔,我瞧着丝雀一直对你都是……”

    “我知道。”川南蓦然松了手,“你们自己抬吧。”

    那工匠闻言,连忙的招来了同伴,忙不迭的抬着箱子走了,生怕自己再听见什么似得。

    “你知道?”川北微微挑眉,略带不解。

    “我都听见了。”川南无奈道,“她心里有我,我很高兴,可是……秦望说的没错,对丝雀而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一个家仆之子,有什么资格跟他争呢。”

    “釜底抽薪啊。”川北看着弟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丝雀是什么想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对手缴械投降,自动退出了。”

    “我很没用,是不是。”

    “是。”

    “兄长,我是你亲弟弟。”

    “我知道。”川北轻轻一叹,也不知道我们兄弟俩这桃花随谁了,“我劝你不要做什么成人之美的好人,且不说丝雀心里是你,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再说出身,咱们跟着小姐几年了,她一步步走到今天,身边那么多献殷勤的,你瞧着她几时选过出身了?”

    川南想了一瞬,恍然道:“对啊,不然咱们大公子早就办喜酒了。”

    “你明白就好。”川北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好好珍惜吧,好在你还知道她喜欢你呢,不像我……”什么也不清楚,什么也问不明白,稀里糊涂的闹得自己一天到晚的心烦意乱的。

    “怎么,丝竹不是喜欢你的么。”

    川北摇了摇头,看着青灰色的天空,一本正经道:“我瞧着她只喜欢小姐,其他人在她眼里都是过眼云烟。”

    “……”好吧,我俩到底谁更惨点。

    镇南侯府东院,秦夙住的院子叫做茂林,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院子整个都包裹在一大片茂密的竹林里,可以说是四季常青。

    阿音刚踏进来,就不禁想起了从前慕无尘院子外的那一片竹林。那一片竹林也颇大,只是在院子的另一侧,并不像这样整个儿的包裹着院子。

    阿音踏在石径上,看着竹叶纷飞,想着秦夙那样子也就种种竹子了,不然还能附庸什么风雅呢。不过竹子是君子,不蔓不枝。他呢?

    不蔓不枝倒是真的,整日里眼珠子揣怀里,只看见他自己。这君子么,着实是没看出来,就知道阴谋诡计,落井下石。

    “小姐。”丝雀忽然小声道,“是侯爷。”

    阿音回过神来,果真看见秦夙一袭玄衣,独自站在石径的那头,要不是她眼神好,乍一看还以为是云鹤站在那里。

    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秦夙就不舒服了,他那别扭的性格是一回事,这跟云鹤如出一撤的衣品也是一回事,都喜欢穿这死气沉沉的颜色。

    “我不想搬来这里。”阿音往前走了几步,却并没有走近的意思。

    “我知道。”

    “叫他们将我的东西搬回去。”阿音略有不悦。

    秦夙看着她,淡淡道:“慕远征回来了,你就想搬去他那儿了?”

    “不是,我住在那里,我们进水不犯河水,要是你觉得那些工匠烦人,院子不修也罢,我不在乎。”

    我知道你不在乎。秦夙一时又有些生气,半晌才说道:“你就那么讨厌我。”

    “是。”

    “既然如此,何必在外面装的恭顺听话的样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阿音轻轻一笑,“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总要走下去的。”

    秦夙深深的看着她,叔侄二人之间隔着广袤的竹海,微风中萧萧瑟瑟。良久,才听见他略带不屑道:“所以我才讨厌女人,表面上瞧着单纯美好,实则玲珑千面,不知真假。”

    阿音似乎一怔,随即道:“那是你没遇见单纯的。”说着抬眸看他,“你也别嫌弃我不单纯美好,我没那资格,无人宠我到如此天真。我只庆幸,在我还有一丝单纯的善念时遇见了他们。”

    秦夙深深的看着她:“你既然如此看重他们,那委屈自己又何妨呢。”

    “你……”

    “况且,你祖父祖母,还有父母的棺椁都快进城了吧。”秦夙说着,转身离开道,“你还是不要惹恼我为妙。”

    阿音闻言,深深的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将他看出一个窟窿来:岂有此理,我就不信了,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第六百一十二章 梨花带雨

    阿音搬进茂林没两日,镇南王一家的棺椁便进城了。

    时日天色晦暗,并不晴朗。阿音原本要亲自带人去迎的,可是慕远征好不容易想了法子解决私库的事情,约了来镇南侯府一道商议,阿音便只能堵了秦夙在茂林的书房,棺椁进城的事情只能拜托慕无尘和梁清一道去了。

    想着,先将棺椁都接到侯府的祠堂去。

    此刻,外面起了一阵阴风,阿音坐在书房里,看着院子里那棵高大的菩提树,若有所思。

    这棵树在她住的东厢也能看的清楚,瞧着怎么也几十岁了。真不像秦夙那个心浮气躁的能种的树。后来才知道,是他爹种的。

    “慕大公子有什么想法便直接说吧。”秦夙坐在案前,一副不大耐烦的样子。

    慕远征闻言,目光从阿音的侧脸移开,浅浅一笑:“关于侯府的私库,慕某有所耳闻,这事儿在朝会上吵了好几日了,总要解决。”

    “我就知道,她到最后还是要你给她出谋划策。”秦夙说着,看了一眼阿音,“你就这点儿能耐。”

    阿音回过神来看他,丝毫不见生气:“天下第一金也不是谁都能靠的,这也是我的本事,小叔叔是有意见么。”

    “不知羞耻。”

    “我又没说要嫁人,以后治理南疆,手下多是男子,靠的也多是男子,哪里不知羞耻了。”阿音说着,白了他一眼,“你不喜欢女子,还不许人靠近男子了?”

    “你……”

    “好了,今日来不是吵架的。”慕远征宠溺一笑,柔声道,“眼下老王爷一家进城了,免得明日吵得不可开交,还是先将私库的事儿商议好吧,毕竟这事儿思来想去的,还是要侯爷表态才是。”

    阿音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庭院里的梧桐树上,没有说话。

    “你待如何。”

    “这两成私库原本就是王府的,王爷一家当年只是失踪,也未曾说灭门,所以这些年侯爷也未曾能取而代之,只是帮着代理,不是么。”

    秦夙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朝廷一直用镇南王并未灭门为理由,不将镇南侯府的权柄扶正,害得他这些年举步维艰才走到这个地步。

    “你的意思是,让本侯拱手相让了?”

    “也不能这么说,侯爷还回去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慕远征无奈的看了一眼阿音,“婴婴太小,还不熟悉南疆庶务,这税赋更是一头雾水,要是一下交给她,恐怕也是一团乱麻,祸害百姓。”

    “……”阿音听他用如此温柔的声音这样说自己,不免有些头皮发麻。

    听见秦夙道:“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以我愚见,不若归还王府名下,但还是由侯爷掌管,只是签发用度还是要你们二人一道点头才行。”慕远征说着看了一眼阿音,“如此也算是两边得宜了。”

    秦夙微微沉吟,看了阿音一瞬,听见女子道:“我同意,看小叔叔愿不愿意做这个人情了,毕竟……”说着看向了秦夙,对方似乎一怔,“说到底还是捏在你手里,我不过是说出去好听罢了。”

    “听着还委屈你了。”

    “可不是么。”阿音说完便看见慕远征含笑看着自己,不由得撇撇嘴,重新说道,“我是不会管银子,可这事儿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不然他们天天吵我受得了,小叔叔也受不了吧,忒烦了。”

    “哼。”

    慕远征见状,打圆场道:“此法大家都好,侯爷看是否……”他话音未落,便看见有人匆匆而来,一袭黑衣,是川北。

    阿音看见川北,心头不由得一沉,下一刻便看见秦望那个大高个儿也跟着冒了出来,一脸不悦的拦住了川北。

    阿音豁然道:“都不许动!你俩干什么呢?”

    两人身形一顿,秦望连忙道:“为何不走大门。”

    川北黑着脸,十分不悦,也不理睬他,只是看着阿音道:“不好了小姐,老王爷他们要被送去义庄了,二公子跟礼承司的人快要打起来了。”

    “什么!”阿音一惊,脸色瞬间一白,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秦夙,“你什么意思!”

    “阿音……”慕远征见状不妙,上前扶住她,“你先冷静。”

    阿音却冷声道:“怎么冷静,你答应我的,可以先来侯府,等着明日朝会商议的,礼承司什么意思!”

    秦夙也是沉着脸,不悦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他们听谁的,难不成你当我是傻子么!”

    “……”

    秦夙大步走来,看着秦望:“怎么回事!”

    “属下不知。”秦望看着阿音如此生气,知道这事儿不好,“属下听侯爷的,一早就将祠堂收拾好了,并不知道礼承司的人去拦棺椁了。”

    “都是骗子!”阿音猛然一拂袖子,想起当初秦夙为了不认她,挖她祖坟,便觉得一股气流在体内横冲直撞,憋了这些日子的闷气,一下子就跟着爆发了。

    “你这个冷血的家伙……”阿音忽然就要扑过去,慕远征一惊,连忙抱住了她的腰身,小丫头被他拎了起来却还是拳打脚踢的要朝着秦夙去,“我哪里得罪你了,也不是我要当这个劳什子的王爷的,你处处针对我,我都不要你认我了,你还想怎样!”说着眼泪就不住的落了下来,梨花带雨。

    “我父亲他们不远万里归途,就不能得一丝清静么……”

    “我……”秦夙见她哭成那个样子,又难看又失礼,不由得深深蹙眉,“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么。”

    “你欺负的还不够么!”阿音索性放声大哭,哭的一屋子的人心烦意乱。

    慕远征心疼的难以附加,伸手将她护在怀中,轻轻的哄着,可是肩头还是湿了一大片。

    “别哭了!”秦夙终于吼道,“随我去看看,我倒要瞧瞧哪个不长眼的自作主张!”说完便一拂袖,气冲冲的走了。

    阿音伏在慕远征的胸前,渐渐收声,听见男子柔声道:“别哭了,过去看看吧,无尘冲动,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就不好了。”

    阿音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打就打了,这群人个个看我不顺眼,总要打一场才舒坦。”

    “你呀……”慕远征直接用袖子给她拭泪,“哭的跟个孩子似得。”

    “……”阿音默了默,终于是感觉到自己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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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丁:四月二号暴更五万+,大约二十几章吧,大家记得来捧场呀,真的是要从早更到晚呀~~

第六百一十三章 宗祠

    慕无尘和梁清迎了棺椁进城,被礼承司带人拦在了去侯府的路上,好巧不巧,正在镇南王府的门口。

    带头的是礼承司的副司承,袁礼,袁思节,这人这从来都是秦夙的马屁精,要不是他办事儿还有些能力,早就被秦夙给流放了,烦也烦死了。

    此刻,双方人马已经僵持了很久,原本就阴沉沉的天空起了风,终于还是落下了雨滴。

    “本官说了,不认得什么慕大人,也不认得这位梁大人。”袁思节长得尖嘴猴腮,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尖酸刻薄,“这些棺椁不管是不是老王爷一家,按照礼制也是不能送去侯府的。”

    “放屁!”慕无尘从来都是能动手就懒得动口,如今在南疆不想给阿音惹麻烦这才一忍再忍,拖到现在,可是眼下下雨了,棺椁要是淋了雨,阿音还不要伤心死,一时脾气就上来了,“你是哪根葱,拦在这里,你们侯爷知道么。”

    “这种小事,侯爷不用知道,本来是归我们礼承司的人管的。”袁思节说的理直气壮,“这些人名分未定,只能送去义庄,等明日朝会侯爷再做定夺。”

    “你敢!”慕无尘说着就要冲过去,被梁清一把拉住了胳膊:“你冷静一点,真打起来,冲撞了棺椁也不好。”

    “可是你瞧他那副欠揍的样子。”

    “别瞧就是了,川北不是回去叫人了么,应该快到了。”

    慕无尘想了一瞬,紧紧地攥着手心,没有说话。听见袁思节道:“来人,挪去义庄。”

    慕无尘眼看就要炸毛了:“今天谁动,小爷我就废了谁。”

    袁思节嚣张的笑道:“今天有我在这里,你也别想往前挪一步。”看着渐渐下起来的雨,“你们非要在这里淋着,我也没有办法。”

    “你……”

    “袁礼!你干什么!”一声冷喝骤然穿过了人群,吓得袁思节一个激灵。

    “侯爷。”袁思杰连忙行礼道,“侯爷安。”刚行了一礼,就感觉有什么抽在了胳膊上,一瞬间火辣辣的疼。

    是马鞭!

    “你个废物,拦着他们做什么。”

    袁思杰一手捂着受伤的胳膊,一脸不解的看着秦夙:“侯爷,他们说这是老王爷一家的棺椁,要送去侯府,这……这于理不合呀。”

    “哪里不合了。”阿音冷声道,“难不成要直接送去下葬么,南疆的礼法如此草率?”

    “自然不是。”袁思节白着脸看着一道出现的阿音,抿了抿唇,“王爷见谅,礼承司还未收到卷宗文书,不能核实棺椁的身份,不能送去侯府,只能先暂时安置在义庄,等明日朝会再做定夺。”

    秦夙坐在马背上,眸子沉了沉。

    “何况就一晚,不算委屈。“

    不算委屈?阿音原本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又激动了起来:“小叔叔,什么意思,不认我?”

    秦夙一愣,回眸看她,袁思节也是一惊,连忙解释道:“王爷别误会,下官不是置喙王爷的身份,只是这棺椁……”

    “闭嘴!”秦夙一脸不悦,扬声道,“跟本侯走。”说完一招手,拉着缰绳调转了方向,看着和慕远征共乘一骑的阿音,不满道,“成何体统。”

    “……”阿音黑着小脸,看着他策马走到了自己跟前,不愿意搭理他。

    “过来。”秦夙说着一伸手,居然直接将她从慕远征的马背上提溜了过来,一把按在了怀里,“你是什么身份,在外面要自重。”说完便一言不发的带着她往回走。

    阿音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却见他目不斜视,身上的凛冽的木香叫她浑身都不自在。不禁回头去看慕远征,对方却是浅浅一笑,方才他伸手轻轻的拉了她一把,可是不知为何还是松手了。

    慕远征看着他们走在前面,策马过去对袁思节道:“袁大人是吧,如今你们侯爷跟小王爷感情正好呢,你非要在中间挑拨离间,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看不得他们好呢。”

    “你是哪位,在此狗血喷人。”

    “我是哪位,你会知道的。”慕远征说完便越过他,“无尘,快走吧,雨大了。”

    “哦。”慕无尘这才从秦夙的举动中回过神来,连忙整肃了众人,抬着几口棺椁匆匆的往侯府去。

    镇南侯府,祠堂。

    阿音淋了雨,湿了的长发耷拉在脸上,秦夙一路进府,直接拉着她往祠堂来,一路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众人只是隐约知道王府的人和礼承司的人在外面起了冲突,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间祠堂外面又聚集了两拨人。

    阿音的人和秦夙的人。

    阿音站在有些空旷的祠堂里,看着眼前一排排的灵位在那些长明灯下忽明忽暗,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跪下。”秦夙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音闻言看着他,见他拿了香走到了灵位前,点了起来,听见他道:“这些都是你的长辈,拜一拜,算是见过面了。”

    阿音一愣,一脸狐疑的跪了下去:这人怎么了,吃错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秦夙将手里的香递给她,一直冷着脸,阿音不想在这里跟他争执什么,便接了过来,乖顺的磕了头,上了香。

    “我们两家从前一直不和是事实。”秦夙看着那些牌位,“但我们毕竟也是一家人。”

    “……”阿音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他,不辨情绪。

    “明日朝会,我会表态的,私库自明年正月开始归镇南王府,我暂时代管。”秦夙静静的看着她,“直到你成婚生子之后,再议。”

    “你怎么……”又有什么阴谋么?他这样好吓人啊。

    “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在背后议论侯府。”秦夙说着便转身出了祠堂。

    外面阴雨绵绵,两拨人分立两侧,各怀心思的等了半晌,却没听见里面如何,倒是秦夙冷着脸先出来了。丝雀在茂林听说这里出事儿了,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呢,就看见了这幅景象。

    “小姐!”丝雀看见阿音走了出来,连忙上前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阿音看着秦夙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眸子,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慕无尘就带着她祖父母还有双亲的棺椁回来了。

    一时间祠堂又热闹了起来,听见秦望匆匆过来道:“都停在一旁的香堂吧,都收拾好了。”

    慕无尘闻言,看了一眼阿音,见她点了点头,才叫大家都动了起来。

第六百一十四章 避世而居

    镇南王府私库的事情,应着慕远征的点子,顺利解决了。倒是老王爷一家的安置,以及名分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无外乎是,嫡次子秦剑平并未在族谱中留名,更何况他的夫人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只是江南的一家小门小户的女儿,连阿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的闺名,更别说外祖父家在何处,是何人家了。

    “没有来历,是不是也可以怀疑名不正言不顺。”有人如是说道。

    阿音坐在玉座之上,觉得前途漫漫,尽是荆棘。

    茂林的东厢。阿音坐在屋里,看着门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坐在这里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听见梁清说道:“真的只有姓氏么?”

    “嗯,我才两岁母亲就去世了。之后祖父去世,留下我跟父亲相依为命。那些年,父亲只是偶尔为母亲画过几幅画,并未提及太多,他恐怕是忍不住自己伤心。”

    “也是情深义重。”

    “是啊,他是情深义重了。”阿音抬眸看着那茂密的树冠,喃喃道,“若是他还活着,站出来将一切都说清楚了,也不至于叫我如此举步维艰。”

    如今争论的焦点并不是阿音父女的血统,毕竟侯爷亲自验过了。如今最大的争议便是阿音那个不知是何出身的母亲。

    林氏。

    阿音说,林氏的富阳镇上一个女先生,善诗词文章。可是祖父具体是哪家,无人知晓,也就是说林氏究竟是不是富阳人,是不是个女先生都无从得知。坏就坏在富阳的女子多是厨子,而且是能歌善舞精于揽客的厨娘。

    说白了,跟风尘女子也差不多。若林氏是这样一个人的话,那是万万入不得这宗祠的。

    “如今,你打算如何。”

    “我一早已经写了八百里加急去京都,请陛下给我个圣旨,以正身名,只是不知道陛下是愿意帮我省掉这些麻烦呢,还是乐于看见镇南王府和侯府一直这样争吵不休。”阿音说着,听见有风穿过那层层叠叠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清心明神。

    “也只能先试试了。”梁清点了点头,一袭青衣站在门口,仰头看着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树:“传说当年陷害老王爷,侯爷也有份儿,且不知这棵树是几个意思。”

    “大人这样一说,就有点意思了。”

    “都说侯府一直想取而代之,王爷一家落难,最后得益的除了先帝就是这镇南侯府了。”梁清说着,回眸看她,“如今南疆的大小官员又对你处处掣肘,你觉得呢。”

    “当年祖父一家三口在战火中失踪,是有铁骑在侧的,究竟为何,还是要去一趟西线大营,找找当年的人。”

    “太久了。”

    “总会有人知道的。”阿音说着目光落在了梁清身上,“姐姐不要怪我多言,我怎么觉得此次回来,你跟慕大哥之间怪怪的。”

    “嗯?”梁清看她,尽量的不动声色。

    阿音洞若观火:“前两日去接棺椁,本来慕无尘带人去就行了,可是你一听说慕大哥要来,连忙就跟去帮忙了。”

    “我总以为,我对南府要熟悉些。”

    “我也总以为,我对慕大哥要熟悉些。”阿音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能看穿人心,“他在躲着你,或者说能不遇见就不遇见,这可不正常。”

    “是么。”竟这样明显。

    “我听说,在南岭港的时候,你救了他,以此来断,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梁清终于抵不住问,垂了眼帘道:“是我之私心,不能明于人前,王爷能不问了么。”

    王爷?阿音默了默,知道她是真不想说,便只能妥协:“我知道了,姐姐若是日后想说,我随时洗耳恭听。”说着起身走来,微微俯身,仰面对上她那一双鹰目,笑道,“只要你不是讨厌慕大哥就是了。”

    “自然不是讨厌……”梁清无奈的说了一句,又觉得自己掉进了阿音的陷阱里,不由得看她,“你啊,如此哪里有个王爷的样子。”

    “本来也没想当。”阿音笑道,转身往外走,“一眨眼已经十月里了,京都已经下过雪了吧,可是这里……仿佛另一个世界一样,早晨起来依旧可以听见鸟语嗅到花香。”

    梁清看着她站在廊下的身影,不禁问道:“你想大殿了。”

    “嗯。”阿音从不避讳,“最近白日里烦着,晚上就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是他来了这里,会不会对他的身体更好些。”

    “或许吧,其实若是可以,他随你来此隐世而居,也是很好。”

    “嗯。”阿音轻轻一叹,“可是,一直以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就是恨,我知道他离不开那里,哪怕是冰天雪地,哪怕是举步维艰。”

    梁清默了默,听见阿音苦涩一笑:“其实,若我知道小七会这么快有身孕的话,我一定不让他独自留在京都,即便山高水远,我也要带他来此。”好过他在宫里,独自支撑。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梁清忽然说了一句。

    阿音闻言,回眸看她,听见她道:“慕大公子总说,他羡慕旁人,原本我不明白,如今好像能明白一些了,在你心里大殿总是排在首位,而慕二公子总是最最特别,倒是他……只是成了你最尊敬的人了。”

    “……”阿音一怔,随即摇头笑道,“不得了了,梁姐姐跟着慕大哥久了,这一针见血的说辞,我长久未听,都有些不习惯了。”

    “我可没有……”梁清还没说完便看见丝雀匆匆走了过来。

    “小姐,梁大人。”丝雀微微行了一礼,“方才秦望同我说,今日天气正好,小姐若是愿意的话,可以随他出去走走。”

    “哦?”阿音略显意外,“去何处。”

    “说是叫千帆岭,就在东郊外曰十里。”丝雀一本正经道,“好像是秦氏的祖坟宗祠。”

    阿音一怔,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自从搬进茂林她算是明白了,之前秦望告诉丝雀的种种大半都是秦夙的意思。这人奇怪的很,不屑跟阿音说话,却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叫秦望传达,今日又是如此,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去么?”梁清问道。

    阿音点了点头:“为何不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丝竹,备马。”

    “是。”

第六百一十五章 千帆岭衣冠冢

    天气晴好,阿音他们快马抵达千帆岭的时候,不过就用了小半日,此刻刚刚时过正午,时间尚早。

    阿音看着眼前蜿蜒而上的石阶,翻身下马:“此处风水不错,是个丧葬宝地。”

    “小姐还懂堪舆八卦之术?”秦望也下了马,将马儿拴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阿音将缰绳递给了丝竹,仰头看着茂密的山林,笑道:“闲来无事,看了不少闲书罢了。”

    “属下曾听闻,大殿下曾让小姐抄了不少书,如今看来,还真是多有涉猎。”

    阿音闻言,也不生气:“如今许久不抄,还真是有些怀念呢。”说着含笑看着秦望,“前面带路?”

    秦望微微颔首:“这山不高,不过路上有些迂回,小姐小心。”

    “好。”阿音应了一声,带着梁清和丝竹,跟在秦望的身后,一步步上了千帆岭。

    这里,是她的祖先沉睡的地方,她若落叶归根,也要葬在此处的地方。

    山林间,阳光正好,偶有微风掠过,吹得耳边枝叶草木,沙沙作响。这样寂静的山林里,仿佛总有人在耳畔絮絮轻语。

    阿音并不胆小,但是一想这脚下都是先祖,不免还是生出了一些敬畏之心。

    一行四人,走了大约下半个时辰,终于远远地的看见了一处山门,上有四个大字——千帆过尽。

    略显沧桑。

    阿音远远地仰望着,脚步微微一顿,忽而生出了一种悲凉之感。世过境千,千帆景象。人之一世,最终不过一抷黄土,掩埋于此。一世的爱恨嗔痴,究竟为何呢?

    “到了。”秦望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侯爷说,带小姐去看看老侯爷的衣冠冢,说不定小姐的心情能好一些。”

    阿音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看他:“衣冠冢?我祖父的?”

    “是。”秦望点了点头,“其实当年王爷一家失踪几年之后,老侯爷便做主在这里修了衣冠冢,当时还是骂声一片,直到又过了几年,朝廷正式宣布镇南王一家遇难,这衣冠冢才渐渐地被人接受。”

    阿音跟着他跨进那道山门,目之所及都是先祖的灵位,大大小小的坟冢立于山道两侧。他们一路往前,向着千帆岭的腹地去。

    “你们老侯爷也是葬在此处的,对么。”

    “嗯。”秦望看着前方,“就在老王爷的衣冠冢旁边。”秦望说着无奈一叹,“当年老侯爷下葬,葬在何处也是吵了许久。这些年,朝廷一直不给镇南侯府正名,老百姓一直也只认王府,侯爷真的是花了很多的心血,才有了今日。不曾想好日子没过几年,又来了个镇南司给侯爷添堵。”

    阿音闻言,默默地看了一眼梁清,对方没有说话,像是没听见一样。倒是秦望,察觉到自己多嘴了,回头灿灿道:“梁大人见谅,实在是……”

    “我明白。”梁清不以为意道,“我如今归于镇南王府,镇南司那边与我无关。”

    秦望一怔,随即笑道:“梁大人还真是公司分明。”

    阿音笑笑。

    一行人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终于看见一座气派的陵墓,前有一丈余的墓碑,上书——十四代镇南王,秦贺之墓。

    “此慕是合葬,当年小世子失踪的时候还不满五岁,所以不曾另盖他处。”秦望解释道,看见一旁的丝竹拿出了冥钱香烛。

    秋风乍起,吹乱了阿音的青丝裙摆,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高大的墓碑前,喃喃道:“祖父,我终究还是带着你们回来了。”

    丝竹点燃了冥烛,一把杨撒了纸钱,听见阿音问道:“你们侯爷要你带我过来,是要告诉我什么。”

    秦望拜了拜,道:“侯爷说,这些年来,侯府不欠王府什么,从前对小姐诸多刁难,也实在是不敢想象,这世上还有一个你。”

    “那我还委屈他了?”

    “其实,这些年来,来冒充镇南王遗孤的人也不少,什么花样都有。侯爷都坚信不可能,才一一拆穿了。却不想……”秦望苦笑道,“遇见了小姐。”

    “就算是他被人骗怕了,怎么的,如今这是要来讲和了?”

    “小姐愿意么?”

    阿音摇了摇头,看着祖父的衣冠冢:“有的伤害是不能弥补的,况且,就像是他说的,就算我是真的,我跟他之间也不算亲。”

    “……”秦望闻言,一脸的官司:侯爷您没事儿不能少说两句,该说的不说,这还让我怎么圆。

    “说说这儿吧。”阿音言归正传,“如今也不必什么衣冠冢了,礼承司的人是什么意思。”

    “侯爷不想让他们闹,只要小姐同意了,老王爷夫妇,还有小姐的父亲都可以直接迁进来。只是,这规制就要小一些,有些委屈。”

    “一家人能在一起,不委屈。”阿音说着眸子微微一黯,“只是,我娘她……”

    秦望闻言,默了默:“小姐,不若这样,退一步,将令慈葬在山下一点,只是不合葬,还是在这千帆岭的宗祠之内的,如何?”

    阿音心头一顿:“我想我说过了,家父不愿跟母亲分开,我如何能如此不孝。”

    “可是棺椁一直躺在祠堂里,也是不孝呀。”秦望有些后悔接这个差事,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况且阿音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

    这事儿上,她要是能让步也不至于吵到现在了。

    “我已然去京都请旨,再等一日吧。”阿音不想再议,接过丝竹点好的香,在墓前郑重的拜了拜,道:“祖父英灵在上,孙女做的不够好,但一定会尽力,望祖父保佑。”保佑一切顺遂。

    一阵清风乍起,像是有人在低低的回应。

    阿音他们下山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秦望劝了大半日,终究是没能让她妥协,对此,秦夙很是上火。

    大约十日之后,镇南王府收到了京都的圣谕。说林氏诞育镇南王有功,封为青瑶夫人,随葬王陵。但是其他一概未说,秦夙和阿音便知道了,云安皇帝还是乐于看见他们吵的,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没有给个交代,要是有心人日后要翻旧账,又是一顿闹。

    可不管如何有了封号,总能先堵住悠悠众口了。

    秦夙让礼承司挑了最近的吉日,准备将老王爷一家四口的棺椁下葬王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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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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