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夜猎
西霞关外的平原上，有大片大片的树林，再远处便是绵延的远山。这些树林有的是林户栽种的，有主人，平时都养了猎犬看护。有的林子是野的，自然生长，里面飞鸟走兽较多，但是捕兽器和陷阱也多。
李沐对这一片不是特别熟悉，便找了一户农家，询问了较近的野树林，还特意问了捕兽夹和陷阱的位置。这一带并没有那种大型的野兽，所以林户用来捕猎的野兽夹和陷阱也并不十分危险。
可是却很麻烦，总是能避免的就好。李沐谢过农家，便转身往树林那边去，却远远地看见一行人点着火把往这边来了。一双温润的眸子眯了眯，在这夜色下却像是最敏锐的猎豹。
“是她。”李沐瞧着阿音带着人正是往他要去的那片林子去了，便弃了火把，放慢了速度跟在他们后面，“真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亲自带着人出来打猎。”真以为闹着玩儿么。
那头，阿音他们的速度也不慢，一行人已经进了树林。
“阿音，你小心一点，这样的树林里会有一些捕兽夹和陷阱。”梁清走在她身侧，一双鹰眸在夜色下炯炯有神。
“嗯。”阿音背着自己的弓箭，回眸看了一眼举着火把的丝竹，“听见没有，有陷阱的，小心点。”
丝竹点点头，眼角瞄了一下默默的走在旁边的丝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总觉得奇怪，按照道理来说，你就算跟那个李沐不大合得来，也不至于看见就躲吧。”梁清这些日子看的清楚，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我想总不会是怕大公子和二公子吃醋吧。”
阿音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拿在手里拨了拨草丛：“姐姐如今真是越来越像四叔了，怎么都是话本里面的情节。”
“那是为何呢，我可是觉得大公子是挺在意这位南宗李将军的。”
“有点儿吧……”阿音听见草丛里有虫鸣蛙叫，小声嘟囔道，“你们没觉得他挺像一个人么……”
几人一怔，沉默的想了想。
远处，李沐正抱着剑待在一棵大树上，垂眸看着阿音他们。其实他靠的挺近了，这样距离，他能清楚的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却又不被发现。
我就说，一定是因为我像谁。李沐轻轻一跃，跳上了另一棵树，落脚间，轻若无物：我倒要听听究竟是谁。
“不知道，我瞧着他不说话的时候温文尔雅的，不似练武之人。动起来是挺活泼的。”梁清道，“你们觉得呢？”
丝竹摇摇头，不参与。
“他……”丝雀有些犹豫的看着阿音的背影，“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儿像大殿。”
“……咳……”阿音轻咳了一声，“有点吧。”
“大殿？”梁清颇为意外，“我瞧着不像啊。”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阿音无奈一笑，“不曾看见他……”说着摇了摇头，不像再提这事儿：“别研究他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小东西今晚倒霉的，拿回去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小姐心情好喜欢做吃的，心情不好也喜欢做吃的。”丝雀其实有点怕黑，不由得抱住了丝竹的手臂，“奴婢在那儿给您生火不好么，干什么想不开要跟来呢。”
“你这胆子也太小了，跟我去军营要被笑话的。”阿音开始胡说八道，“跟着我出来走走也没什么。”
“可是这白天走跟晚上走也差得太多了。”丝雀紧紧地拉着丝竹，“奴婢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动静了，这里真的没有野兽么？”
“没有。”梁清不知道阿音忽然带着她做什么，瞧着她有些可怜，安慰道，“我问过了，这附近的林子都没有那种猛兽，不然这些农户也不会住在这里了。”
“是么。”丝雀得了安慰，直了直腰杆儿。
阿音笑道：“丝竹，你有火把，先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陷阱。”说着回眸看了她一眼。
“是。”丝竹说着便撇开了丝雀的手，大步往林子深处去了。
丝雀一时没有了依靠，心里又空落落的了。
李沐倚在树干上，看着他们一步步往里走，想着阿音刚才说的话，若有所思。
阿音他们走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猎物，倒是捡了一只被捕兽夹夹死的兔子，身子还是热乎的，应该是死了没多久。梁清提着耳朵正拎在手里，还血糊糊的，看得身后的丝雀头皮发麻。
这边丝雀正努力的不去想那只死兔子呢，走开了一会儿的丝竹终于是回来了，有了她手里的那一点儿光，丝雀才好了些。连忙就跑过去拉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前面大致安全。”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阿音。
阿音点点头，挥了挥手里的树枝：“那就再看看，一只兔子也不够呀，小心点捕兽夹就是了。”
“嗯。”梁清点点头。
丝竹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丝雀原本是跟着她的，又觉得不安全，便放慢了步子退到了阿音身边。
阿音一手拿着树枝，含笑看她：“你怕什么……”忽然有只什么东西从他们面前蹿了出去，丝雀吓了一跳，阿音立马反应了过来：“梁清快追。”
梁清闻声提着兔子追了过去，她有袖里箭，在这树林里射什么都是极方便的。
“是个什么呀。”丝雀拍着胸口心有余悸的问道，一边问一边往树林里张望。
“不知道，没看清，不过瞧着应该是黄鼠狼什么的。”阿音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便拿着树枝往一旁走了走，还不忘喊了丝竹，“过来看看，是不是什么的窝。”
丝竹走过来，映着火光看了一眼：“蛇窝。”
“啊？”丝雀一惊，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然后猝不及防的就失去了重心，跌落了下去，“哎呀……”
“丝雀！”果真有陷阱啊，阿音转身正要跑过去心疼一下丝雀，忽然听见了一声细不可查，却明显不属于他们的声音，脚步猛然一顿，回头望去：“谁！”
远处，倚在树上的白衣公子，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她居然能察觉！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天意弄人
一阵风穿过了树林，发出一阵簌簌的声响，有些嘈杂。
阿音凝眸细看，却已然听不见任何异样了：“究竟是何人，出来！”可是她却万分肯定，一定有人在这附近。”
丝竹举着火把，警惕的看过去，心中一瞬间寒意肆虐。掉在陷阱里的丝雀，原本还在哀嚎的，可是这会儿听见上面的动静不对，吓得也不敢出声了。
“主子。”
阿音微微摇头，转身道：“先去看看丝雀怎么样了。”
“嗯。”丝竹举着火把往陷阱边上走去。
阿音慢慢的走在后面，却将自己几乎十成的感知都释放了出来，果然，不过片刻就听见了身后不过三丈多的距离，树上有人。
阿音猛然转身，朝着李沐藏身的方向就是一箭，李沐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会有人能如此轻易的将他找出来。看着破空而来的那支箭，抬起手里的剑就挡了过去，谁料这支箭尽然比自己想象中要沉的多，生生的将他打得一歪，差点儿从树上摔下来。
可是他这一个踉跄，已经足以叫阿音在这样的视野里看清他了，不由得一怔：“怎么是你？”
李沐堪堪站稳，垂眸看她，正要说什么，却见女子居然已经收了弓箭转身往那个陷阱去了，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他似得。
“……”这是什么意思。
阿音不想理会这人，要是让慕无尘知道他跟自己在一片林子里，又要闹了。
“主子！”丝竹忽然喊了一声。
阿音正在腹诽李沐，顺便担心丝雀是不是给摔坏了，回头川南和秦望要是找她算账可怎么办，反应满了半拍，下一刻便觉得脚踝一沉：不好！
有人瞬间而来，整个人从身后及时抵住了阿音的身子，将她的全身都定在了那里。
“别动，会断的。”
听见李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的一只胳膊正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身。阿音垂眸看去，自己的脚踝上正咬着一个捕兽夹。就算李沐不说她也知道，这只夹子可比之前夹兔子的那只大多了。
“这是夹野猪的，你的腿可经不住这一下。”李沐略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他的气息在耳侧还算平稳。
阿音靠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刚才李沐出手及时，她虽然踩住了捕兽夹但是没有抬腿动哪怕一丝，夹子里的机关没有触动，所以并没有狠狠的咬下来，只是夹住了她的脚踝，伤肯定是伤了，但未入骨。
“主子。”丝竹举着火把，单膝跪在阿音面前，垂眸看着那支夹子，道，“怎么办。”
“你力气大么，可以用手掰开。”李沐不咸不淡道。
丝竹闻言，放下手里的火把就要伸手，却听见一声冷喝：“别听他的，手会断的。”是梁清。
“你回来啦。”阿音微微侧目，看见她手里的两只兔子，苦涩一笑，“如今我也是猎物了，姐姐将我捡回去吧。”
“别乱说话。”梁清看着从身后紧紧地抱着阿音的李沐，有些不好意思的瞥开目光道，“先找两根跟她脚踝差不多粗的树枝塞进去，防止越夹越深。”
“好。”丝竹连忙去找，片刻就找来了一根，俯身小心翼翼的从阿音的旁边塞进去。
听见梁清问道：“丝雀呢？”
“在坑里呢。”阿音垂眸看着丝竹的动作，哭笑不得。
“我在这儿呢……”丝雀在不远处的陷阱里喊道，“小姐她怎么了……”
“掉进去了？”梁清又是一怔，提着两只兔子就大步走了过去，俯身靠着月光看了看，“你怎么样，受伤了么？”
“好像脚扭了，其他没什么。”丝雀仰着头道，“快拉我上去。”
梁清目测了那陷阱的深度，摇了摇头：“我一个人不行。”说着回首看着丝竹又去找另一根树枝了，无奈道，“我去找人来帮忙吧。”
“……”阿音靠着李沐，忽然就悟了什么叫害人之心不可有了，原本就想丝雀受点伤，叫川南心疼心疼的，眼下可好了，叫人过来，慕无尘一瞧……老天爷啊，以后您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管了还不行么。
“李沐，你能放开我么。”阿音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沐闻言，轻轻一笑：“可以啊，那你能保证自己这样歪着，一动不动么？”
“……不能。”阿音果断道。
“那还要我松开么？”
“不用了。”
李沐一时心情很好的看着梁清道：“那便请梁大人去找人来帮忙吧。”
梁清有些犹豫的看了阿音，听见她无可奈何道：“去吧，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呢。”
“好，我很快回来。”梁清说着，转身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时间，月光下的几人，诡异的很。
阿音被李沐抱着，一动不能动，丝竹举着火把在努力找树枝，坑里的丝雀捂着自己的脚踝看着星空，发誓再也不大晚上的跑出来了。
“是因为我像那位大殿下，所以你讨厌我？”李沐忽然问道，他声音不大，像是耳语。
阿音一怔：“你听见了。”不打算回答。
“嗯，我哪里像他了。”
“不像。”
“口是心非。”
“你是你，他是他，我很清楚。”阿音感觉到那捕兽夹是不是紧了一点，有些吃痛的蹙了蹙眉，一时身形有些不稳。
李沐见状，抬起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阿音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另一只腿有些麻了，不由得又往身后靠了靠，真怕一个不小心，连腿带树枝都给咔嚓了。
“还是慕大哥说的对，人各有命，我不应该擅自做主的。”
“怎么。”李沐垂眸看着她脚上那只捕兽夹，“你觉得这是你逆天改命的报应？”
“不然呢。”阿音说着，回眸看他，正要说什么，却撞进了那双温润的眸子。
他的眼睛在月华下，越发的清冷柔和，真的像极了云墨……阿音一怔，赶紧瞥开目光，李沐却凑了过来：“就是刚才那种眼神，你究竟在看谁。”终于不高兴了。
阿音感觉到他的手臂一紧，脚踝的疼痛也一场清晰了起来，抿了抿唇角：“与你无关。”
“你……”
“你干什么！”听见远处慕无尘的声音断然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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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看看又是修罗场~~阿音：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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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三章 破冰
西霞关外的一片树林里，阿音看着夜色下，匆匆而来的人，微微扶额：还真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你先冷静点。”好在梁清在，“阿音不能动，她的脚会断的。”
一听这话，一马当先的慕无尘这才冷静了一点，不去看抱着阿音的李沐，蹙眉道：“怎么这样笨，都没事儿，就你被夹。”
“你这话说的……”阿音已经有些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生气，“那里坑里还有一个呢。”说着看了一眼秦望。
哎，既然来了，我能怎么办呢。
“丝雀。”秦望果真十分担忧的看了陷阱那边一眼，可是阿音还被夹着，他也不能真的不管她，拔腿就跑。偌大的个子，站在那里居然有些踌躇：“小姐。”
“你们来了一群人，就这么看着么。”李沐轻轻一笑，“她的腿可坚持不了多久。”
慕无尘人已然上前，单膝跪在阿音面前，蹙眉看了看，她脚上的血已经将雪白的袜子给染红了，心头一沉，伸手就要去掰。
“我觉得还是两个人两边用力，再有一个人往里面塞木头，这样保险点。”李沐道，“只要她能将脚拿出来就好了。”
慕无尘抬眸看他，一双丹凤眼里满是不悦。
梁清已然拿了好些树枝过来：“听他的吧，二公子和秦都尉来，我来塞树枝。”
“好。”秦望大步走来，想着尽快将阿音弄出来，好去将丝雀救上来。
几人围着阿音一顿折腾，李沐看准了时机，将阿音给带了出来。两人僵持了许久，忽然松了一口气，重心不稳，一下摔在了一旁的草地里。
阿音躺在李沐的身上，看着星空，感觉自己的两只脚都没什么知觉了，一条是夹的，另一条是站的。
“你不得不承认，至少我救了你一条腿。”听见李沐在自己的头顶说道。
阿音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哥哥”。
李沐一怔，听见她说道：“你的眼睛像我哥哥，仅此而已。”她不要他再带着任何的好奇心，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了。
“……”李沐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愿意说了，正要将她扶起来，便看见慕无尘大步走了过来，俯身一把将阿音给抱了起来。脸上的神情，真是说不出是紧张还是生气。
“我先带你回去。”慕无尘看也没看李沐，横抱着阿音就要走，却听见阿音急匆匆道：“丝雀！丝雀还在坑里呢。”说着抬眸看去，秦望已经过去了，却见川南一袭白衣不知道是何时来的。
“川南，拉我上去，我的脚疼。”丝雀一眼就看见了川南那身白衣，连忙喊道，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啊。”
“我……我找绳子，耽搁了。”川南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冷战了，急忙将绳子系在自己腰间，抬眸看着梁清：“梁大人……”
“还是我来吧。”秦望板着脸径直拿过他手里的绳子，紧紧地绕在手心，然后退到了最近的一棵树旁，从后面绕了过去：“你下吧。”
川南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跳下了陷阱，落在了丝雀身边。女子见他下来，什么也顾不得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的：“吓死我了，我再也不陪小姐出来打猎了。”
川南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怀里的人，终究还是不忍推开她，抬手抱着她，安慰道：“没事了，我带你上去，哪只脚受伤了？”
“右脚。”丝雀此刻哭着，才感觉到右脚脚踝还是很疼的，一时更加委屈了，“会不会断了呀。”
川南闻言，俯身蹲下：“你别动，我看看。”说着就掀了丝雀的裙摆，伸手摸了摸她的脚踝。
丝雀一怔，差点儿缩回来：“你别碰，我怕疼。”
“嗯。”川南轻轻地摸了一下便起身道，“没断，让兄长接一下就好了。”说着便解下了腰间的绳子。
丝雀含泪看着他给自己系上绳子，听见他道：“先上去再说，小姐也受伤了，瞧着厉害。”
“嗯。”丝雀点点头，感觉到他的手臂环住了自己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然道，“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不会。”
“川南。”丝雀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我是想说，你以为我要死了，脑子里想的全是你，你明白么。”
川南一惊，抬眸惊讶的看着她。
“上去之后，你还会不理我么。”
“不……”川南有些迟疑的撇开了眼睛，“我没有，没有不理你。”
丝雀一怔，随即怒道：“我不上去了！”
“啊？”川南一愣，连忙拉住了她，“说什么糊涂话呢，不上去要做什么。”
“做这个！”丝雀忽然一把拉住了川南的衣襟，微凉的唇瓣毫无预兆的就怼了上去，怼的川南灵魂都快出窍了。
“……”
丝雀头一次吻别人，不知道应该如何，怼完就撤了，川南震惊之余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对方撩完就跑了。心中一空，一时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你……要负责的。”丝雀红着脸说道，感觉自己的脸烫的都快能烤红薯了。
川南的魂魄还没来得及附体，就听见自己愣愣的回道：“负，负责。”
“那不会不理我了？”丝雀在夜色下悄悄地看他，真庆幸坑里黑漆漆的，他看不清自己的羞涩。
“不会不理你了。”川南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还要干什么，上前搂住了丝雀，“等春暖花开了，咱们成亲。”
“……嗯。”丝雀狠狠的点头，终于感觉到自己刚才蹦跶了一下，脚踝是有多疼了，一时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坑上面，丝竹听的一清二楚，举着火把看着后面的秦望，面无表情道：“他们说要成亲了。”
“嗯，我听见了。”秦望面无表情的回道，不知是个什么心情。
听见慕无尘抱着阿音反应满了半拍：“谁要成亲。”
“自然是川南和丝雀了。”阿音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
闻声，坑底抱在一起的两人愣了一下，觉得他俩谁都没脸上去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过玉昆岗
阿音一行人出了西霞关之后走了大约三日便开始进入一条长长的山坳，名为玉昆岗，之前李沐说书提起过。
这条山坳十分宽阔平摊，阿音的马车行在上面，她几乎可以看见当年几十万大军蹋在这片土地上气势山洪，横扫一切的样子。
李沐说再走一日就可以看见南疆的西大营了，这里常驻了大约十万余人，不像北线那样零散排开，而是集中在一个大营，与西南边的骠国大营隔水相望，也与北面南山里的八十万铁骑对峙。
“不得不说，秦夙这些年有点建树，不然这三方势力整日里小打小闹的也够他头疼的。”李沐坐在马车里，看着阿音吊在那里的右腿，说道。
阿音脚踝上的伤看着还挺吓人的，两排齿印，几乎是布满了她那细细的脚踝，害得刚接好脱臼的丝雀瞧了，又哇哇的哭了一场，真是作孽。
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是皮肉伤，养几日就能下地走动了，就是劳动了云鹤总是过来揶揄她。
“怎么能说是三方势力呢，你们窝在南山之中不就是震慑骠国那不安分的心么，难不成跟南疆还有冲突了？”
“自然有。”李沐微微靠着马车，双手枕在脑后：“秦夙和他的父亲，这几十年来一直想将我们收编到他们麾下，只是苦于找不到昆仑令。”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自己挂在腰间的东西。
阿音看了一眼：“真的谁有昆仑令，就听谁的？”
“按照道理来说，你是镇南王，我们就应该听你的了，但是你若没有昆仑令，就很难服众，调兵遣将也几乎是不行的。”李沐道，“你失踪了几十年，忽然回来，在军中完全没有根基，自然是更不可能了。”
“……”阿音看着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云安皇帝这么轻易的就认了她，又问也不问昆仑令就将她送来了南疆，一切都不是自己想想中那么容易的，她要在这里站住脚，让自己的大军信服自己，让自己的子民信任自己，让自己那个别扭的叔叔接纳自己，没有个十年八年恐怕是不行了。
等到自己都处理好了，能一心支持云墨的时候……说的难听一点，不管云墨还有没有命在，云鹤恐怕已经登基了。
老狐狸，算尽人心。阿音微微垂着眼帘，不知所想。
李沐闲闲的看着她：“其实，你要快速的收服我们这些人的心，也不知没有办法。”
“嗯？”一听就没什么好事。
只见李沐放下双手，微微前倾看着她，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的昆仑令呢。”
“我也没说我有呀。”阿音面不改色道，“人人都问我要，真是奇了。”
“你若是真的没有，又怎么会认得我这块呢。”
“……”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昆仑令会有两块么？”
阿音有些郁闷的看着他，这人说话处处是陷阱。
“因为昆仑令是兵符呀，只要是一对儿才能号令天下呀。”李沐说的理所当然。
“所以你一直窝在南山南，是因为没有另一半么？”阿音冷不丁的说道。
李沐微微挑眉笑道：“如今不是都有了么，昆仑令的另一半，我的另一半。你做我娘子，我的部下自然就都认你了。”
果然没好事，阿音探究的看他：“你这人真是奇怪，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总拿这事儿堵我。”
“喜欢嘛……是个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发现，要是谈配不配的上的话，你足以与我相配了。”
阿音闻言，吊着一只腿，佯装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李公子这样想，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是什么让你对我评价如此之高呢？”
李沐瞧着她那样子，不禁莞尔：“那天晚上，你居然能找到我，我能说，你那一箭射进我心里了么。”
“……”阿音只觉得头皮一麻，抽了抽唇角，“我觉得是射进你脑子里了才对吧。”
“并没有，太子殿下跟我说了一下你的那些桃花，我听了听，没有一朵有我好的，我觉得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
“我聪明，并不代表有些事情我会妥协。”阿音正色的看着他，“李公子，自第一次见面，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心有所属，你来晚了。”
李沐深深的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既然说我像你哥哥，为何又要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呢？”
“……”
“你的那位哥哥，是留在京都的大殿吧。”
“是又如何。”
“你当真待他只是如同兄长，并无别的心思了？”
“不然呢。”阿音有些不悦，方才李沐说了那么多她都没有不悦，此刻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我跟你说，就是让你收起你的而好奇心，我们人只是主仆，或者你不喜欢这个说法，我们也可以做朋友，但是再无其他。”
“你生气了。”李沐笑笑。
“是。”阿音指尖微微一蜷，冷声道，“你不要妄图因为自己像他就能改变什么。”
“恐怕是你怕因为我像他，而改变了你的什么吧。”说完意识到她的怒火更甚了，连忙道，“不过你放心，我李庆阳还没有沦落到要去当别人的影子。”
“那就最好。”阿音说完，不再看他。
此时他们正走在这条叫做玉昆岗的山坳里，日落之前便可抵达军营。李沐作为王府铁骑的首领将军，这几年跟西大营的一干将领都有嫌隙，不方便大摇大摆的进去。
所以下午才跑上了阿音的马车，要做她的侍卫，对此，慕无尘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李沐一个大大的白眼。
而此刻，阿音觉得脑仁疼，脚上的伤口又有些痒，实在是很不舒服。
“丝竹。”阿音看了一眼窗外日落西山，“去叫千机来。”
“是。”丝竹领命策马而去。
李沐不禁看她：“你不舒服。”
“嗯。”阿音轻哼了一声，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她毫无防备，脚伤又震了一下，疼的她眉心紧蹙，闷哼了一声。
李沐见状，起身坐了过去，扶住了她吊着的腿：“你的大夫行不行，我瞧着他是太子的人吧，会不会害你。”
阿音没有理他，兀自缓了缓。
李沐也不生气，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跃上了马车，下一刻便瞧见千机一袭紫衣挑帘进来了。
“怎么的，还疼呀。”千机说着，看了一眼李沐，然后上前便掀了阿音的裙摆。
李沐见状又坐了回去，没有说话。
千机小心翼翼的将抱着伤口的布条拆开，听见阿音蹙眉道：“下午开始，这伤口就又疼又痒的，是不是不太对劲。”
此刻，千机已然将布条都解开了，露出了伤口，不禁微微蹙眉，尖细的声音有些不悦：“是不大好。”说着回眸看了一眼阿音，却是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你中了毒，伤口化脓了。”
“……”
第六百三十五章 齿痕
李沐也是一惊，抬眸看去，不禁蹙眉。本来就已经结痂的伤口，此刻四周都泛着紫黑色，还有点红黄~色的脓水，看着触目惊心，不由得担心的看了一眼阿音。
女子的脸被一只大手挡着，看不出什么表情，听见她问道：“多久才能好。”而不是问什么毒，也没有问能不能解，会不会残废之类的。
闻言，千机心情似乎好了些，淡淡道：“个把月吧。”
“……”阿音沉默了一瞬，随即怒道，“云明月，我跟你没完！”
李沐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
阿音拉开了千机的大手，瞪着他道：“我们在路上呢，这毒又是大人一眼可解的，不是他还能是谁！”说着还不解气的骂了一句，“卑鄙小人！”
千机笑笑：“我先帮你把脓排出来，再解毒，会很疼，你忍着。”
阿音紧紧地抿着唇，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我最怕疼了……”
“那也没办法。”千机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居然有些宠溺，“不尽快解毒，就真的要废了，你们南疆也不能有个瘸子王爷吧。”
李沐看着他们如此，不禁抽了抽唇角：“你还真是什么桃花都有。”
阿音回眸看来：“我有一整片桃林，所以不缺你这朵，懂吗。”
“哼。”李沐轻哼一声，忽然上前，坐在了她身侧，抬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干什么！”
“帮你啊，别乱动。”李沐说着看向千机道，“你请吧，我按着她。”
千机不禁笑道：“你可小心她咬你。”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了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小腿上，然后拿出了自己的帕子，片刻道，“开始了。”
阿音看着他背着自己，身子挡住了自己的伤口，这边李沐按着自己的肩膀，心头忽然涌出了一阵不安，显些要哭了。
下一刻便感觉到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这可比有人拿刀捅她疼多了。
“还要……多久。”
“忍一忍，还要一会儿，要弄干净了。”千机尖细的声音波澜不惊道。
李沐干脆用一只胳膊环住了阿音的肩膀，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臂，沉声道：“忍一忍，实在不行……你咬着我吧。”说着竟然真的将一只胳膊伸到了他的面前。
阿音咬着唇，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理会他。谁料千机猛然一用力，阿音惊呼了一声，张嘴就咬住了李沐的胳膊。
白衣公子吃痛了一声，垂眸看着她如此难受的样子，默默的忍了。
千机仔细的给她排了脓，然后上了药，嫌恶的将自己的帕子扔出了窗外：“阿黛，我的药箱拿来。”
外面丝竹正好拿着药箱回来，闻言，眸子一沉，将手里的药箱递了进去，却见李沐抱着阿音，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了他的袖子上晕出了血迹。
千机接了过来，翻出赶紧的绷带给阿音缠好：“晚上到了军营，我再给你熬一副药清一清毒，最近走路，骑马什么都不要想了，卧床吧。”
阿音松了口，虚弱的靠在李沐怀里，有气无力道：“云鹤是故意的，毒是你给的？”
千机微微挑眉：“你受伤那天早上他问我拿的，谁能料到你这么快就自己送上门了呢。”
“哼。”女子轻哼一声，垂眸看见了李沐袖子上的血迹，“他吃定了这个时候我不会废了他。”
“是的呢。”千机眯了眯眸子，看着她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大高兴，“你能如何。”
“那就先废了单刃。”阿音冷声道，“反正之前川北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哦？”千机狐狸似的眸子眯了眯，“我可不去。”
“你打不过他。”阿音挣扎着从李沐怀中坐起身，“会有人去的。”
李沐见她起身，刚收回手，要离开，就被她拉住了手心，心头一顿，看见她一言不发的将自己的袖子掀了起来：“上点儿药吧，我也不是有意的。”
李沐看着她垂着的眉眼，浅浅一笑：“不碍事，就当是留个纪念了。”
千机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忽然道：“原本看你受罪，不想刺激你的。”
阿音抬眸看他：“怎么了。”
“这消息有几日了，大殿下在京都出事了。”
“……”
夏婼出宫被乞丐冲撞，早产加难产。奇就奇在，居然在夏府生下了一个女婴，之前太医院一致对外说的都是男孩。可是先不谈此事，不知为何云墨为此被问责了，幽禁琼园思过，并未说何时能出来。
这样大的事情，慕无尘居然一点也没有告诉她！
夕阳消失在山脉之后的时候，阿音终于看见了西大营，这样一座震慑内外的军营，果真气势就不一样。
女子独自坐在车里，谁也不想见，包括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慕无尘。
为何我如此努力，你还是跌入谷底了，哥哥。
“王爷，末将在此恭候多时了。”熟悉的声音自外面响起。
阿音眼皮微微一动，恍然认出来是赵翼的声音：他不是在北线么？怎么跑这儿来了。
“王爷不慎受伤了，不便出来。”慕无尘一直守在阿音的车外，“先安置她早点休息吧。”
“怎么会受伤了？”赵翼一怔。
“是捕兽夹，不小心，不过没有伤筋动骨。”慕无尘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回眸看了看阿音并无动静的马车，无声一叹，转而问道，“赵将军怎么在此，这西大营不是由一位霍将军做主么。”
“哦，我是奉侯爷的命令，来此接应王爷的。前几年在这里待过，算是熟悉。至于霍将军……”赵翼尴尬的笑笑，“我来的时候还在，前两日跟对面的吵架，杀过去了，还没回来。”说着回首看了一眼大营后方的边界河。
慕无尘不明所以道：“所以暂且还是听你安排了？”
“是。”赵翼说着，扬声道，“先随我进来吧，天色晚了，大家不要随意走动，这里的山林里可是有猛兽的。”
猛兽？
闻言，阿音在马车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手心在黑暗中紧了紧：陛下，你这样对他，难道就真的不怕，我在这里先杀了云鹤么。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不退
西大营是什么样子，阿音来了两日了，也未能知道全貌。她脚踝上的伤口，因为云鹤下毒的关系，这两日正是严重的时候。她不便下床，更加不便跟在简章后面点兵。
不过，西大营的霍将军还在漓江对岸的骠国大营里，跟人争论一个月前粮草失窃的事情，至今未归。简章瞧着也不像是着急的样子，只有云鹤，明显是心不在焉。
阿音知道，云安皇帝已经传旨叫他尽快回京陪着妻儿了。况且这次失算，生了个女孩儿，想来云安皇帝还是偏心云鹤，想他回去安抚住东宫的局面。
云墨顶着一副残躯，在宫里住了将近一年，夙兴夜寐，终究还是为他人做嫁衣。每每思及此，阿音就觉得胸闷气短，体内的毒越发的叫她难受了。
“小姐，二公子又来了。”丝雀端着药碗进来道，“这一天好几回，还是让他进来吧。”说着有些不大高兴的看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李沐。
要不是这厮在这儿看着，凭着二公子的身手，早就自己进来了，哪里还会这样憋屈。
“不见。”
“可是……”丝雀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慕无尘站在外面喊道：“你也太不讲理了，你不见我，让那个家伙站在里面算什么。”
“你管我，该说的都不说，以后就不要跟我说话了。”阿音看着丝雀放在自己面前的药碗，气呼呼道。
李沐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门外安静了一瞬，似乎有些委屈：“我……我也是怕你伤心，毕竟……毕竟我也没收到朝玉的消息。”
“他不跟你说，你就不跟我说，那里来干什么，什么也别说好了。”阿音说着不禁咳嗽了一声，“是你说一起走的，如今看来，你们还是觉得我是小孩子，不顶事儿，没用，是不是。”
“不是。”慕无尘急了，转身就要冲进来，却被李沐迎面给拦住了，“给我让开。”
“抱歉，不行。”
“你凭什么拦着我。”
“凭我是她的手下呀。”李沐抱着剑，看了一眼阿音，“货真价实的家臣。”
“……”慕无尘手心紧了紧，站在门口探头道，“你准备气到什么时候，就这么一直不见我么。”
“不见！”阿音要不是顾着自己的脚伤，早就将药碗砸到他头上去了，“你有什么话写信去跟哥哥说好了，反正你俩从来都是无话不谈，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你……”
“啧啧，看不出来啊，慕二公子是大殿下的蓝颜知己啊。”李沐轻轻一笑。
丝雀见阿音真的生气了，不禁劝道：“小姐别这样，奴婢拉二公子走。”说完便转身匆匆过来，“二公子，不如明日再来吧，小姐是真的不舒服。”
慕无尘看着丝雀，知道阿音是真的生气了，气鼓鼓的瞪了一眼李沐：“你给我离她远点。”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丝雀见状，无奈一叹，听见李沐道：“他们也是担心你，你瞧你这一知道，都病成什么样儿了。”
阿音垂着眸子，紧紧地绷着唇角，良久才喃喃道：“我知道，可是我也担心他呀。”
李沐瞧着她那憔悴的侧脸，一点儿没有从前跟他动手的霸道样子，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转而道：“喝了药休息吧，早点好起来，我瞧着那位太子殿下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阿音垂着头，默了默，终究没有说话。
阿音来军营的第四日，下雨了。她还是只能坐在床上，抬眸看看窗外的雨景。这南疆的雨很美，映得远山娇翠欲滴。
今天，是她的生辰。
丝竹一大早就下了一碗面条给她，彼时阿音看着那晚面条，真的是感慨万千。从前她怎么样想不到，这辈子还有那么多人宠着她给她过生辰。也想不到，此刻自己会坐拥一方领地，在军营里过生辰。
这恐怕是她过的最暖和的一个生辰了，但却不是最温暖的一个。
“小姐，梁大人来了。”丝雀一进门便看见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雨出神，今天的她心情格外低落。
阿音回过神来，看见梁清倾长的身影走了进来：“姐姐。”
梁清背着手，大步而来：“我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受人之托，将礼物给你。”
阿音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是慕大哥。”
“嗯。”梁清站在床前，将背后藏着的锦盒递了过去，“打开看看。”
阿音接过来，打开便是一愣：“这是……粽子？”
丝雀闻言也好奇的看了过来，只见那锦盒里躺着的是一块通透的碧绿翡翠，雕着的却是粽子的形状，惟妙惟肖：“还真是个粽子。”
阿音不禁莞尔，拿在手里看着梁清：“这是何意？”
“我们在富阳，你从前住的地方，遇见了一直照顾你的那个明月。”
“明月？”
“哦，也不是她本人，只是碰巧去了她的铺子买粽子，那里的厨娘说，你从前包的粽子是那条街上最好吃的。”
阿音闻言，眼前似乎又看见了那条热闹的街巷，总有厨娘沿街叫卖自家的粽子。那一年她头一次包粽子卖，可是她不喜欢他们那个样子，自己的铺子又在角落，大半天也没人问津。
明月是中午去了，见她那样子有些可怜，便叫了铺子里的两个姐妹，帮着她叫卖，谁料第一日只卖出去一半，可之后几天生意却很好，每天都能卖完。
现在想想，她也只卖了那一年而已。第二年还没到中秋，就遇见了慕无尘他们，回头一看，还真是恍如隔世。
“所以呢？”阿音看着那十分贵重的粽子，问道。
梁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不大自在道：“大公子说，他希望以后，年年都能吃到你亲手包的粽子。”
“……”
丝雀一愣，随即十分不好意思的捂着嘴，小声道：“哎呀，大公子也太会了。”
“他还说……”梁清看着她，“他不退。”
阿音愣愣的拿着那只粽子，终于露出了这些天一来头一次笑容，无可奈何道：“我知他固执，真是……天意弄人呢。”
“天意弄谁了？”李沐的声音忽然响起，吓了阿音一跳。
第六百三十七章 勿念
阿音蓦然抬眸看去，只见李沐的身上还沾着雨水，一头青丝半披在肩头，手里拿着一束花儿娇艳欲滴，一样挂着雨珠。
“这是……”
“我听说今天是你的生辰，这军营里也没有别的什么，我随手摘的。”李沐走来，手里的花儿并没有递给阿音，而是递给了一旁还愣着的丝雀，“你找个瓶子插起来吧。”
“哦……哦。”丝雀连忙接过来，转身匆匆的出去了，“川南，找个花瓶给我。”
“这军营里哪里会有……”
“别说话了，快走就是了。”丝雀一手拿着那些花儿，一手扯着川南的胳膊就将他给拉走了。
川南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的，只得跟着她走了。
房间里，梁清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一旁，听见阿音说了声“谢谢”便不说话了，只是低头，将慕远征送的粽子小心翼翼的收好。
“看来你还是喜欢这些。”李沐眼中有浅浅的笑意，“我那里有些字画，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她不是喜欢这些。”梁清双臂环胸，冷不丁道，“看是什么人送的罢了，若这只是一块石头，送的人还是他，阿音也是一样珍惜的。”
李沐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听见阿音淡淡道：“不过我喜欢银子也是真的，一捧花儿跟一捧银子，我还是会选后者的。”说着抬眸看来，“所以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费心，把自己弄成这样。”
“看来是不领情了。”李沐确实是故意将自己弄得狼狈一些，却不想并无什么作用，也不恼，“他们这一个个的都这样费尽心思，看来你确实有过人之处。”
“李公子慎言。”梁清有些不悦，“你这样是以下犯上。”
“梁大人还真是规矩重呢。”李沐说着掏了帕子将鬓角的雨水擦干，“我也只是玩笑，还请王爷不要生气。”
阿音摇摇头，窗外雨声滴滴答答的十分清晰，显得这整个军营都十分的安静：“粮饷丢失究竟是怎么回事，查到了么。”
“按照霍将军的意思，是先前骠国人乘着中秋节偷渡过来，偷了这里的粮草。”梁清说道，“至于到底是不是，那边不认，这跟这里的几位副将扯皮了月余，直到霍将军回营地，他们交涉了两次，只要交出来就没事，可是对方抵死不认，霍将军这才带人亲自去了。”
阿音无奈的摇摇头：“偷粮草这件事，总要有理由吧。”
梁清摇摇头，这事儿她还没查到，简章那边也很关心，这几日都在忙这件事，也耽搁了云鹤的行程。
听见李沐忽然说道：“先前六七月的时候，骠国先进入了雨季，后来闹了涝灾，据说举国上下都损失惨重，应该是粮草短缺了。”
阿音看他：“年年雨季，就算今年特别严重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吧。”
“不错。”李沐观她还有些见地，“往年出什么事儿他们都是向娄烦求救的，可是不巧了……”
“娄烦大世子造反，动乱了。”阿音接了一句，随即道，“他们两国交好？”
“一向如此，不过……新的娄烦王似乎更愿意同我们大楚交好。”李沐道，“听说，已经派使者去京都，求娶公主了，算算日子，年节能到吧。”
阿音闻言，不禁张了张嘴，还是问道：“是哪位公主。”
“应该是四公主，云安皇帝的五公主不是还小么，年后还不满十四吧。”李沐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居然对这事儿感兴趣，不由得问道，“怎么了，有渊源？”
“没什么，只是先前我在京都的时候，娄烦的新王就对四公主有点意思，后来娄烦出事，他匆匆的走了，想来还是心系云琦的。”才不是呢，阿音腹诽道：云琦那厮一直惦记着慕无尘，要是这回齐丹真的去求亲了，嫁过去就是娄烦的王后了，真不知道还会不会闹，云安皇帝又是什么想法。
毕竟，云琦的身上也有一半傅家的血，连着云墨呢。
“算了，也与我们无关，梁清，让秦望亲自去对岸看看，霍将军总在别人家也不方便，早点回来吧，再议。”
“是。”梁清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却在门口遇见了慕无尘，不由得一愣：“二公子站在门口做什么。”
“找阿音。”
“她没睡，你要进去么。”
“我……”慕无尘有些犹豫，他一直站在门口，阿音的耳力应该是一早听见了，可是却好像他不存在一样，想来是不想见他的。
梁清见他那踌躇的样子，知道他们这几日闹别扭，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进去吧，今天阿音的生辰，你准备在这里站一天么。”
慕无尘被她拍了一个趔趄，一伸脚就跨了进来，抬眸就看见阿音坐在床上，一旁站着的还是李沐那厮。
一转眼，梁清已经撑了伞大步走进雨里了。
“慕二公子是淋着雨来的？”李沐见他跟自己差不多的样子，不禁笑道，“这招不管用，我用过了。”
慕无尘不搭理他，见阿音不赶他出去，这才上前道：“昨天收到了大哥的八百里加急，给你的。”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囊。
阿音愣了一下，看着那月白的锦囊，不知为何，就是知道这不是慕远征送的：“慕大哥的东西，不是已经拖梁大人给我了么。”并未伸手。
慕无尘又往前递了递：“是朝玉。”
阿音看着他，抿了抿唇角，接了过来，锦囊里躺着的是一支蝴蝶簪子，雪白的羊脂玉，雕琢的栩栩如生。
“这不是外面的手艺。”阿音喃喃道，忽然有些想哭，“他被关着呢，做这些做什么。”
“大约是还没禁足的时候就做好了。”慕无尘看着她的眉眼，不知是什么情绪，“还有这个。”说着就掏出了一封信，“这才是禁足后送来的，大哥一并送来了。”
阿音接过来，展开是一句话——都好，勿念。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打湿了手里的信纸，轻轻一颤：“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李沐一直站在一旁看好戏似得，却见她忽而落泪，那样伤心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没有什么了？”却不好去看她手里的信。
慕无尘紧紧地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他不要我了……”阿音泪眼朦胧的看着一言不发的慕无尘，“他不等我，不要我回去了，是不是！”
第六百三十八章 厮杀
窗外落雨纷纷，叫人品出了一些孤凉之感，原本就安静的有些压抑的房间里，因为女子轻轻的抽泣，显得更加凄凉了。
“京中的形势……不好。”半晌才听见慕无尘艰难道，“阿音，对你来说，留在南疆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音蓦然抬眸看他，忽然起身，一瘸一拐的扑向了慕无尘，十分生气的样子。
床边站着的两人都是一骇，慕无尘连忙伸手捞住了她，听见她哭喊道：“不是！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呆在这里，这里不是我家，不是我家！”
“阿音你冷静一点，小心伤口……”慕无尘见她如此难过，十分后悔将信拿给她。
李沐不禁蹙眉，看见她脚上的伤又渗出了血来，不知为何。耳边忽然响起了那晚在树林里，她跌在自己的身上，轻声的告诉他——你的眼睛像我的哥哥。
那语气，是深深地眷念和不舍，是一种叫人看不透的情感，像是至亲骨肉，却又不像。
“他说过要一直陪着我，他说要为我遮风挡雨……这算什么，无尘……我要见他，我要见他！”阿音攥着那封信，揪着慕无尘的衣襟，伏在他胸前哽咽道，“他不可以擅自做主，我明明……明明已经找到……咳咳……咳！”一股猩甜忽然涌上了喉间，一口血吐在了慕无尘的胸前，这几日心思郁结，终于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手中的信滑落，一眼便落进了李沐的眼里。
“……”慕无尘感觉都胸前一沉，连忙伸手将她抱了起来，“阿音你别吓我。”
“我去找千机来。”李沐攥着手心，转身匆匆出去了：他只是说了勿念，你就什么都能明白，你们之间到底有多深的羁绊。
千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云鹤主仆，还有一脸着急的赵翼。
“王爷这是怎么了。”赵翼走在最后面，那声音却是比谁都急。
“是我不好。”慕无尘看着千机走来，坐在了床边，自责道，“我让她生气了。”
“她身上的毒刚解，这一生气可不就吐血了么。”千机说着，轻轻的扣住了她的脉搏，眉心不由得紧蹙，“我一早跟她说过，不要动怒，不要跟人打架，她是什么都不听，该如何就如何。”
闻言，云鹤不禁微微挑眉，听见慕无尘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很严重。”千机说着便翻出了药箱里的银针，“你们都出去吧，不要打扰我。”
李沐站在窗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群人，觉得颇有意思。
“咳……”云鹤轻咳了一声，有些不满。听见千机垂着眸子道：“殿下还是回避吧，若是她真的死了，殿下也会生气的吧。”
云鹤闻言，深深地看了一眼阿音，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先出去了。见状，赵翼也只能出去了。
慕无尘看了看千机，转身道：“我在外面等。”说完便也转身出去了。
李沐见人都走了，只有丝雀一人站在角落，便只能跟着出去了。一时间阿音的门外异常的热闹。
“我瞧着，在她心里还是那位大殿下最重吧。”李沐抱着自己的佩剑，倚在门边，随口说道。
慕无尘没有说话，沉着脸，心不在焉。
“哼，狐媚东西。”云鹤轻哼了一声，斜睨了一眼慕无尘，“你究竟跟她说什么了，能将她气成这样。”
“与你无关。”慕无尘不悦道。
“好像是大殿的一封信。”李沐却说道。
“哦？”云鹤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如此，想来是云朝玉一败涂地了，她才如此接受不了吧。”
“云明月，你给老子闭嘴。”慕无尘忽然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云鹤的衣襟，“你再说一遍，老子现在就废了你给你灌毒，让你跟朝玉一样，我看你还嘚瑟什么。”
“你敢吗。”云鹤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轻蔑，“慕无尘，你若是孑然一身，你若不是慕家的老二，恐怕云朝玉早就让你动手了，还能到今天你来这里来犯横。”
“你……”慕无尘因为阿音晕倒本来就心烦意乱，此刻被云鹤一挑衅，简直是忍无可忍，抬手就要打。一袭黑影忽然插了进来，生生的挡住了慕无尘的手臂，是单刃！
廊前雨幕绵绵，李沐站在一旁，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终于动起手来，在雨天里打得如火如荼的。
李沐冷眼旁观，想知道慕无尘的身手究竟如何。
“京都的消息我也听说了一些。”李沐的情报向来也是迅捷，“太子妃娘娘生了个女儿，太子殿下不是应该郁闷几日么，怎么还有闲情关心我家王爷。”
云鹤闻言，目光从慕无尘和单刃的身上移开：“本宫一早提醒过她，云朝玉无论多宠她，早晚会抛弃她的，是她自己不听，如今将自己弄成那个死样子，给谁看。”
李沐听着他说话，目光却没有从慕无尘身上移开，越看越是觉得心惊。
“她对大殿下死心了，就会对太子殿下投怀送抱了么。”
“她这辈子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嫁给我。”云鹤冷声道，“就像当年皇爷爷如何忌惮你们这群人一样，本宫一样忌惮，不可能放任她在这里，占地为王的。”
李沐闻言，手心一紧，那边越打越激烈，招招致命，瞧着今日慕无尘不卸了那单刃一条胳膊都不会罢休。远处有听到动静的士兵将领，都纷纷从营帐里探出了头，想一看究竟。
“看来太子殿下还是不会放过我们。”
“李将军。”云鹤也意识到单刃那边情况不妙，不禁看去，“究竟是谁不放过谁呢，你们那群人要是当年没有野心的话，也不会闹成那样吧，说到底，要是秦雪音知道了当年究竟是为何被人追杀满门，还会跟你去南山南么。”
李沐有一瞬间冷冷的盯着他，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杀意：“殿下还是担心担心自的手下吧，说到底，王爷如今这样还是因为殿下的毒呢，您说慕二公子杀不了你，要是杀了他呢。”
“慕无尘，你敢！”云鹤忽然出声，可是那头，慕无尘猛然一个侧身，居然徒手打断了单刃的一条胳膊。
黑衣男子一个踉跄，重重的跪在了雨地里，而慕无尘站在他身后，那双眼睛森寒的仿佛是地狱里的修罗。
第六百三十九章 梦里看花
西大营里，萧萧落雨之中，一场厮杀刚刚结束，众人甚至可以嗅到雨中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
一瞬间，雨中的一切都安静了，只有单刃发出一种急忍的呻吟。
李沐那双温润的眸子紧紧地看着慕无尘，眼角看了一眼身后极其安静的屋子，忽然转身匆匆的走了。
屋子里，千机下了最后一根银针，轻轻一笑：“如你所愿，慕二公子动手了。”
阿音静静的躺在床上，已然醒了，看着床顶面无表情道：“你是故意带着云鹤他们来的。”
“或许吧。”
“我的毒，是不是已经支持不了了。”
“嗯。”千机说着微微俯身看她，那样近的距离，吓得一旁丝雀以为他要亲上去，拼命的捂着嘴才没有发出声音。
阿音不避不让的看着那双狐狸似的眸子近在咫尺，听见他道：“不如，吃了解药吧，反正云墨已经不管你了。”
“……”阿音清澈的眸子骤然一沉，“大人，你生什么气呢？”
“我生气？”千机的眸子又近了近，尖细的声音低声道，“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你就不可以为了别人死，你不明白么。”
“我不会死的。”阿音定定的看着他，“我要亲眼看着他解了毒，坐上那个位子。”
“哦？”千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故意道：“既然如此，你就一定要控制你自己，哪怕是听到他死的消息，也不能再这样激动。”
“……”
“下一次，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阿音缓缓地送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多谢，我明白了。”
千机静静的看着她，那目光完全不似刚才的模样。丝雀站在一旁瞧着，觉得这目光如此熟悉，就好像先前在侯府阿音中毒的时候。好像他十分害怕，害怕会失去她一样。更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看着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好奇怪，这人明明总是说要杀了小姐。丝雀如此想着，忽然感觉到了千机投来的目光，满是警告。
丝雀连忙垂下了眸子，好像什么也没瞧见一样。
雨下了一整天，傍晚方歇。
阿音自千机走了之后便一直睡着，梦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一袭白衣站在梧桐树下，落叶纷纷，他就那样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浅浅的笑着。
她想要过去，可是落英缤纷，迷了她的眼，等到自己再看过去的时候，站在廊下的人已经不见了。
“哥哥……”阿音伸手去抓，被一只大手给紧紧地握住了，心中一顿，方才醒了一般：“无尘……”
慕无尘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身上原本湿了的袍子已经半干了。听见她居然叫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哑声道：“是我。”
阿音依旧闭着眼睛，眼泪却从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我梦见他……梦见他不见了。”又是这样的梦。
“只是梦，他在琼园，好好的。”
“我知道。”女子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侧眸看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慕无尘摇摇头，“没有人会不要你，我不会，朝玉也不会，阿音，你会是一个人的，这辈子都不会是。”
“可是我怕。”
“我知道，所以我在，一直都在。”慕无尘柔声安慰道，“其实朝玉从不曾想你帮他造反，自始至终他只是希望你回南疆，坐稳了这个位子。”
“我不明白。”阿音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慕无尘想了想，还是说道：“敌不动，我不动，你安心就是。”
“可是他……”
慕无尘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阿音知道，隔墙有耳，也知道云墨和他一早就有打算，无论前路再难，他们都不想将她拉进去，只是她还没有想到，云墨究竟要如何去做。
“你受伤没有？”阿音忽然关心道。
慕无尘双手握着她的手心，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单刃……他的右手废了。”
阿音默了默，半晌才“嗯”了一声：“今晚别走了，陪我说说话吧。”说着看着有些惊讶的慕无尘，抿了抿唇角，“就当是我的生辰礼物了。”
慕无尘握着她的手心微微一紧，终究点了点头：“我叫丝雀去给你拿吃的。”
“嗯。”阿音见他起身出去，抬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泪，目光落在了窗外，不知所想。
单刃受伤，并没有影响云鹤巡营的速度，阿音卧床静养不过两日就收到了京都来的圣旨，让太子尽快回京，也要她年后即刻启程，亲自去京都述职。
父子两个，一个让她留下，一个让她进京。
阿音一时不知何去何从，踌躇间已然到了腊月，这才终于看见了这西大营的骠骑大将军，霍莽。
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男子。
阿音看着站在自己床边的男子，忽然发现，南疆的人都人挺高大的，但是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大多身形倾长，且俊秀。想一想，李沐似乎就是这其间的佼佼者。
而此刻，这个佼佼者忽然独自离开了西大营，几日了，不知去向。
“大将军，初次见面，失礼了。”
“不不不，是末将失礼了，这么久才回来，让王爷久等了。”霍莽从骠骑那边渡河过来，一路快马的话也要三天三夜，今日能出现在她面前，真是片刻也不曾耽搁了。
“也不算等，我这个样子，久不能下地。如今太子殿下忙着要回京看望妻儿，倒是一点儿也不曾耽误。”阿音淡淡道，“倒是将军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对方怎么说。”
一提到这事儿霍莽就来气，可是眼下初次见阿音，也不好一股脑儿都倒出来，只是克制着脾气道：“不认账，问急了就说让我自己去粮仓拿，就当是……当是……”
阿音无奈一叹：“去他们粮仓了。”
“嗯，连只耗子也没有。”霍莽握拳道，“一群小人。”
“恐怕不仅仅是小人，还有内奸吧。”阿音忽然说道，“中秋节的时候虽然大家会放松些，可是粮仓是重地，他们的人要渡河，要潜藏进来，还将一笔不小的数目运出去，恐怕没有内应，是无法完成的，将军查过么？”
“……”霍莽摇摇头，心中一沉，“末将一回来听说此事便急着杀过去了。”
阿音微微挑眉：“将军是主将，就这样冲到敌营去，没人劝阻么？”
第六百四十章 养蛊
“没有人劝阻么？”阿音忽然问道。
“有，但是……”霍莽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阿音看向他，了然道：“只是随意的说了两句，并没谁极力劝阻，是么。”
“嗯。”
“将军想想，回来的时候，是哪些人跟将军说了这件事，没有极力劝阻的又是谁。”阿音沉声道，“既然对方的粮仓依旧是空的，恐怕那些人还是要再来一次的，毕竟，快要年关了，不是么。”
霍莽背脊一凛，心头巨震，连忙单膝跪地：“是，末将这就去。”
“等等。”阿音看了一眼站在外间的梁清，“这位梁大人是我站南王府的统领，这事儿她陪着将军去，将军拿不定的时候，给将军做个参谋。”
霍莽看着一袭青衣，银子飒爽的梁清，恍然道：“是你啊。”
梁清一愣：“将军见过我？”
“我刚才进来就觉得你有些眼熟，去年在南府，我在镇南司见过你，你是梁大人的女儿。”霍莽一下就想了起来，“我们南疆几乎没有女将，所以多问了一句。”
“既然认得，那便好说话些了。”阿音浅浅一笑：“去忙吧，可别打草惊蛇了。”
霍莽这才想起正事儿，连忙道：“是，末将这就去，有劳梁小姐了。”
“叫我梁清就好。”梁清跟着霍莽出去，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阿音，略带苦笑。阿音只能安慰的点点头，希望他们能尽快找出那个内奸。
“主子。”丝竹在霍莽他们离开之后，进来道，“我跟不到他。”
“……”果真么。
“被他发现，给赶回来了。”丝竹站在床前，垂着眸子，“属下无能。”
阿音摇了摇头：“料到了，他能悄无声息的靠近无尘，就不会那么简单。”说着轻轻一叹，“祖父还真是给我留了个棘手的人物。”
“还查么。”
“眼下是查不了了，他忽然离开，一定是有事。”阿音思忖了一瞬，道，“罢了，他总要回来找我的，总有机会。”
“是。”
“无尘呢，怎么不见他。”
“回来时候看见他和简大人在一起。”丝竹回道，“霍莽回来了，军营里的气氛似乎不太对。”
“如你所听到的，有内奸，而且此人地位不低。”阿音说着，缓缓地靠在了软枕上，“如果只是因为忽然发生的水患就养这么个人在营里的话，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主子以为……”
“自然是还有更大的用处了，只是今年水患始料未及，他们军中断了粮草，娄烦那边又出了事，他们才冒着内应被发现的风险，出此下策了。”
“主人想如何。”
“先找出来吧，看看骠国究竟想干什么。”阿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尽量不再去想云墨的事情，“正好看看，当年的事情究竟跟他们有没有关系。”
“是。”
“小姐，您中午没有吃东西，这些是奴婢亲手做的，吃一些？”丝雀正好端了饭菜进来，看了看丝竹，“你回来啦。”
“嗯。”
“既然回来了就去休息吧，瞧这脏的，这里有我看着小姐。”
丝竹看了一眼阿音，见她点了点头，才转身出去了。
丝雀端了饭菜放在床边的茶几上：“小姐要下床吃么，千机大人不是说还是要动一动的，您都卧床好几日了。”
“嗯。”阿音掀了被子，看见自己的脚踝，如今也来了好几日了，人人都没见过她这个镇南王，只有云鹤在外面耀武扬威的。
要不是慕无尘废了千机一只胳膊，她能膈应死自己。
“小姐。”丝雀扶着她坐下，拿了外衣给她披上，“奴婢邮件事儿想跟你说。”
阿音拿着筷子应了一声：“怎么了。”
“是千机大人他……”丝雀有些犹豫道，“奴婢觉得，他是不是生病了。”
阿音一愣：“为何如此说。”
“奴婢这几日去找他拿药，撞见他自己也在熬药，可是太子殿下好好的呀。”
阿音狐疑了想了一瞬，夹菜道：“是单刃吧。”
丝雀摇摇头：“应该不是，那个单刃又军医在照顾，而且奴婢看见那空碗在他自己房里呀。”
“……”阿音吃了两口，若有所思。
“小姐不觉得，他有的时候来，脸色都怪怪的么？”
阿音含着筷子，仔细的想了想，不禁轻轻蹙眉：“我知道了，一会儿你去叫他过来。”
“是。”
阿音很难想象，千机能如何呢。
千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阿音坐在床上看书，是本兵法，她看了好一会儿了，还是第一页。实在不是阿音心不在焉，看不进去，而是这本书是用方言写的，阿音实在是难以消化。
千机一袭紫衣进来的时候，阿音正蹙眉盯着一个字，见状不由得笑道：“怎么的，瞎了？”
“不识字的日子真是难过。”阿音见他来了，索性合上了书。
“兵书？”千机走来，看了一眼封面道。
“你认得？”
“一点，在那家蛊医家翻过几篇医书。”千机说着坐下道，“不舒服？”
“不是。”阿音忽然凑近，一双清澈的眸子静静地看了她一瞬，道，“是你不舒服。”
“……”
“丝雀说，你在偷偷喝药。为什么？”
千机狐狸似得眸子眯了眯：“你担心我？”
“自然担心，哥哥的命在大人手里呢。”阿音说着便拉住了他的手腕，男子似乎一怔，想要抽回手，可是却被她扣的紧，“我瞧瞧。”
“你能瞧出什么。”千机看着她，浅浅的笑着，那淡淡的笑意似乎要溢出来一般，却没有再说什么，十分配合的任由她扣着脉搏。
半晌，听见女子沉吟道：“不像是病了呀。”
“就你跟孙炎学的那三脚猫的功夫，要是能瞧出我怎么了，那我还混什么呢。”千机说着，垂眸看了一眼她扣着自己的手，“怎么样，还要拉着我多久。”
阿音不认命的看了他一眼，收回手道：“我是不大有用，但是眼睛又不瞎，你脸色时好时坏的是事实呀，别告诉我，你还会水土不服什么的，我不信。”
千机垂眸理了理衣袖，淡淡一笑：“那你觉得我是如何了。”
“我要是知道，还找你过来做什么。”阿音撇撇嘴，“总不会你这天下第一的毒医，还会别人下毒么。”
千机指尖的动作不禁微微一顿，阿音心中一凛，不等他说话便道：“你真中毒了！什么毒，谁下的！”
第六百四十一章 虫印
烛火下，阿音一激动便扯到了伤口，不禁抽了一口凉气，听见千机道：“你这么激动，腿不想要了？”
“先不管腿了。”阿音轻轻的摆好自己的腿，一把拉着千机的袖子道，“你先告诉我，谁敢。”
千机看着她，理所当然道：“没有人敢，我是自己。”
“……”
“是蛊毒。”说着将自己的袖子又往上卷了卷，露出臂弯的内侧一个浅粉色的花纹，像是一只蝴蝶。
“这是什么？”
“虫印。”千机解释道，“大多数种蛊的人，身上都会有一个，不同的蛊形状不同，等到蛊成熟了，这个会变成身后红色，即便是蛊移出去了也不会消失，会越来越深，直到变成黑色。”
阿音听的云里雾里，唯一好奇的就是：“那你这个是血蛊？”
闻言，千机神秘一笑，摇了摇头：“血蛊是一只长着蝎子尾巴的蜈蚣。”并没有回答她。
阿音一时看着那只粉色的蝴蝶默了默：“你这样用自己身体试，真的不碍事么。”
“身体会弱一些，我自己会调理，等养熟了之后移出去，就没事了。”
阿音闻言，看着他似乎想了想什么，忽然问道：“云鹤准备什么回京。”
千机微微挑眉：“他等不及了，年前大约就会出发了。”
“你跟他一起回去吧。”阿音忽然说道。
千机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真不打算回去了？”似乎有些不悦。
阿音已经习惯了他莫名其妙的阴晴不定：“不是，我只是担心来不及罢了，毕竟如今看来，京都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坏。”
千机呻吟了片刻，却是说道：“我恐怕不能跟云鹤一起走，他防着我已经不是一日了，这次我去找蛊毒，他要是知道了恐怕就留我不得了。”
“……”阿音心头一沉，忽然问道，“我一直好奇，他这些年将你放在身边，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还能为什么。”千机轻轻一笑，“云明月这半辈子，除了对付云朝玉，就是对付云朝玉，没有别的。我知道，你们都以为他让我伺候在皇帝身侧是想夺权的，可是他却反其道而行，这些年陛下的身体虽然是每况愈下，但是没有我，恐怕也活不到今日。”
“我不明白。”
“云鹤想做太子，当然要陛下在位，名正言顺的扶他们母子上位。”千机撑着下巴，含笑看她，仿佛身上的蛊一点儿也不碍事了，“况且这些年，陛下虽然觉得他国事上不如大殿下，但是却有一片孝心，这就足够了。”
阿音恍然的看着千机：“真是没想到，他居然用你收买君心。”说着面色微微一凝，“可是如今……”
“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是啊，如今云安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云墨已经没有翻身的希望了。若是让云鹤察觉到千机在暗中帮着她找蛊毒的解药，恐怕立时就会杀了他的。
思及此，阿音手心微微一紧：“你还是留在我身边，不要跟着他了。”说着不等千机反应，“写信让你四姐先避一避，等我们回去。”
“所以，你还是决定回去了？”千机轻轻一笑。
“我不可能将他一人独自留在那里的。”
千机闻言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还有一件事，单刃的伤……”
“不归我管。”又不高兴了。
“我知道，还能好么。”阿音的声音几乎是不可查的冷了冷。
千机察觉到了什么：“能不能好，你说了算。”
“还是别好了，省的以后麻烦。”
千机起身轻轻一笑：“如你所愿，不过，你怎么不直接杀了他呢。”
“他还有用，不能死。”
千机站在床边，迎着烛火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丫头，我真想看看，有一日你不择手段，疯狂去恨，是什么样子。”
阿音一愣，抬眸看他：“大人的喜好，还是那么的独树一帜。”
“都一样有什么意思。”千机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阿音看着他的背影，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那床前的烛火轻轻的跳着，居然有些模糊：前途未卜啊。
转眼，就快过年了。云鹤忙着点兵的事宜，准备过两日就出发回京了，单刃的伤听说不太好，前几日总是下雨，他的伤口愈合的不好，可是云鹤也不大有心情去管他。
军营里一下子忙碌了起来，眼下并无战事，有些今年能回家过年的，腊八之后便回去了，留下的也可以好好的歇一歇，狂欢几日。
再加上今年特殊，失而复得的镇南王会在营里陪着大家过年，虽然快一个月了，也没能看见这位小王爷究竟是什么样儿。
阿音能下地了，正在房间里下棋的时候，李沐忽然回来了，依旧是那一袭白衣，依旧是那双含笑的眸子，佩剑随身，好像他回去的事情并未发生一样。
“呦，好了？”
阿音一手还拿着一个棋子，闻言点点头：“好多了，怎么，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从前听人说，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如今遇见你了，才算知道竟然是真的。”李沐说着看了一眼棋盘，“你明知道我一定会来接你的。”
阿音落子，不可置否：“忙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
“祖父从南府回去后，生病了，我回去看看。”李沐说着便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她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些意外，“你还会下棋。”
“一点点，无聊罢了。”阿音这几日叫秦望找了棋过来，学着云墨的法子静心，如今看来，还是这个办法最有效：“你别告诉我，之前你祖父是和你一道去的南府？”
“我以为你知道，在客栈的时候，以你的耳力怎么会不知道还有一个人。”
阿音摸了一枚棋子，微微蹙眉：“我听那人气息，不像是年迈老人。”
这回轮到李沐一怔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我祖父刻意压制了气息，你也能听出来，跟我说说，你为何如此天赋异禀。”说着微微凑近看着她的眸子，“我忽然有些好奇，相传秦氏嫡系有一双琉璃目，能视黑夜如白昼，能目千里，究竟是不是真的。”
阿音的眼睛如今藏的挺好，不怕他看：“真有这么神奇的眼睛么，是不是你们在山里住久了，自己想象的。”
“是么。”李沐收回目光，浅浅一笑，抬手去拿放在一旁的水壶，听见阿音问道：“你祖父去南府做什么？”
－－－－－－题外话－－－－－－
丁丁：今日大功告成~~累死~~
第六百四十二章 乘虚而入
今日阳光明媚，阿音一早起来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可是总能感觉到一些探究的目光，所以她晒了一会儿太阳就回来自己下棋了。
此刻，阳光落在白衣公子的指尖，听见他淡淡道：“是也不是，他是去祭拜你祖父的，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心存愧疚。”
“愧疚？”阿音悄然挪开了目光。
“陈年往事了，当年老王爷一家遇难，我祖父他那时虽然年轻，但是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李沐说着，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他赶去救驾，可惜晚了一步，到的时候，那片战场上一片火海，老王爷一家三口怎么也遍寻无果了。”
这件事阿音之前略有耳闻，想不到如今自己能坐在此地，听这件事的后人亲口跟她说，一时还真是感慨万千。
有的人，有的事，即便遁走多年，但终究还是跟她息息相关的。
“你祖父他，没事吧。”
李沐摇摇头：“没事，年纪大了，出一趟远门，不舒服也是常事。”说着便一口喝了杯子里的水，“我听说霍莽那个草包在抓内奸，如何，抓到么？”
“……”阿音一时看他，皮笑肉不笑，“霍将军或许粗心一些，但是这事儿我是交给梁清的，你一走多日居然还能知道，看来这营里不仅有骠国的眼线，还有南山南的眼线呀。”
李沐轻轻一笑，不可置否道：“这么多年了，秦夙往我们那儿送的人还少么，礼尚往来而已，无伤大雅。”
“还没抓到。”阿音不想跟他争论这件事，她初来乍到，这几方势力在这儿对峙了几十年了，里面的关撬不是她几日就能弄清楚的，“不过应该快了。”
“这么自信。”
阿音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热闹的军营：“这不是快过年了，对岸连粮草都没有，怎么还能忍得住呢。”
李沐看着她：“都说你回京之前只是江南一个小厨娘，一间铺子里坐不了几个人，我真好奇，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你爹？”
“我说了，我的一切都不必你来好奇。”阿音收回目光，大方道，“我混迹江湖，要独善其身并非易事。况且之后，捡到我的人，是真的对我倾囊相授。”
李沐微微挑眉，目光落在她面前的棋盘上：“云朝玉？”
“嗯。”阿音说着，落了一子，却是无奈一笑，“只是可惜了，我只学了十之一二。”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加好奇这位命运多舛的大殿下是何许人物了。”
阿音闻言，柔柔一笑：“我倒是愿意带你去见他，只是……不知他还愿不愿意见我罢了。”声音带了一丝落寞。
李沐看着她的眉眼，忽而道：“我来陪你下吧，自己一个人下棋多无趣。”
“……”阿音看着他将自己的棋盘打乱，自顾自的将黑白棋子给分开了，也没说什么，反正只是打发时间罢了。
李沐将棋子分好，很是仔细的样子，然后便抬手让阿音选了颜色。阿音随意的拿了黑子，先落了一子。
“我提醒你一句，粮仓是军营重地，此人能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将粮草偷走，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李沐手里的白字轻轻落下道，“要不要我帮你抓他呢。”
“求之不得呀。”阿音手里的棋子紧随其后，“只是李公子怎忽然有闲情逸致帮着西大营了。”
“我说了，我帮的是你。”李沐毫不退让，“就算你不认婚约，你也是我主子，我可不想回去被祖父教训。”
阿音似乎一怔，抬眸看他，弯了弯眉眼：“那就先谢过公子了。”
李沐看着她的笑容，有一瞬间觉得，她真的就是眼前看上去的那样，天真无邪，纯真善良。
不禁轻轻一笑：“小姐客气了。”
不过两日，忽然出了一件意外，果真如李沐所说，潜藏在西大营的内奸十分不简单，不仅再一次带人偷了粮草，而且又一次没人发现，只是梁清看的紧，失窃的粮草并不多。
阿音想，就这两日，还会再来。然后，就出事了……
这日晚上，丝雀花了大力气，找来了各色花瓣，要给阿音好好的泡个澡，她这两天对阿音的嫌弃程度，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因为粮仓又失窃了，所以梁清这两日将丝竹和川北给借过去了，此刻阿音沐浴，里里外外只有丝雀一个人，连川南也被丝雀打发到不知多远去了。
阿音稍微的洗了洗脚，便被丝雀小心意意的吊着，生怕泡坏了。
“奴婢瞧着，这都快过年了，这偌大的军营里怎么跟如临大敌似的。”丝雀一边帮阿音擦身子，一边抱怨道，“还有那个太子殿下，不是说要回京么，还不走。”
阿音坐在浴桶里，隔着氤氲的水汽看她：“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心情不好，先是看我不顺眼，非要给我沐浴，又看谁谁谁都抱怨，是不是和川南吵架了。”
丝雀给阿音洗好了头，用干净的手巾将长发仔细的包好：“不是川南，是秦望……”
“啊？”阿音有些意外的回头看她，“他来纠缠不休了？”
“不是。”丝雀摇摇头，“小姐先起来吧，奴婢给你把身子擦干净了。”
“哗啦”一声，阿音将脚放了下来，扶着浴桶出来，丝雀连忙给她披上了里衣，小声道：“他好像病了，奴婢问了他一句，他冷冰冰的说没事，跟和我有仇一样。”
“……”阿音随手拿了浴桶边的手巾擦了擦脸，“大约是心病，还没缓过来吧。”
“奴婢只是觉得，也不用翻脸这样快呀，他之前照顾我颇多，我就是关心一句……唉，总归说什么都是我不好了。”
“没事儿，这种事情过一阵子就好了。”阿音擦干净了身子，穿好了中衣，正要将头发放下来，忽然听见了窗外有什么响动，不由得一愣。
丝雀没有发现什么，正俯身要去处理浴桶里的水，忽然就听见一声破窗声，紧接着就听见阿音喊了一声“小心”！
丝雀脚下不稳，半身身子都栽进了水里。阿音看见有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来不及多想，便伸手将丝雀从浴桶里拽了出来。溅了一地的水，两人慌忙间一个踉跄便摔做了一团，有人冲上来就要拉扯两人。
阿音抬手就打在了其中一人的肩膀上，冷声喝道：“什么人！”
第六百四十三章 失踪失窃
阿音的房间里洒了小半桶的水出来，主仆二人都半湿着身子跌在地上，丝雀还晕乎乎的压在阿音的身上，真是一片狼藉。
情急之中，阿音打伤了一人，那黑衣人有些惊讶的捂着肩膀，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功夫，连忙一招手，沉声道：“快，将人带走。”
阿音一手扶着丝雀肩膀正要将她扶起来，小丫头慌乱间头撞到了浴桶，有些晕。下一刻便有人冲上来，一把抓住了丝雀的肩膀，将她拉到了身边。
阿音觉得身上一轻，看见那几人抓了丝雀就要跑，连忙喊道：“你们干什么！放下她！”
“走，快走！”
“可是……是这个……”
“走啊！”被打伤的黑衣人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急忙催促着同伴带着丝雀离开。
阿音大惊，霍然起身要去追，可是脚下一滑，慌忙间扶住了浴桶，受伤的那只脚刚才因为摔倒，此刻隐隐作痛起来。
“来人！有刺客，有刺客！”阿音只穿着中衣，湿漉漉的长发散在胸前，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带着晕乎乎的丝雀跳窗往后山跑了。
慕无尘急匆匆冲了进来，看见阿音一身狼狈的趴在浴桶边上，骇道：“阿音你没事吧。”
“快……丝雀被一群人抓走了。”阿音一手紧紧地抓着慕无尘，男子见她身上湿了，伸手捞了一旁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紧接着川南匆匆的跑了进来，一脸惊慌：“小姐！”
“快。”阿音指着窗户，“丝雀被抓走了。”
“……”
镇南王的贴身侍女被人从大营里劫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丑闻。
一时间，军营里风声鹤唳。现在不管是在做什么的，都被将领统一调令留在自己的营帐中，他们要清点人数，看看究竟是外贼还是内鬼。
此刻，夜色沉沉。阿音冷着脸坐在霍莽的营帐里，面前是一副巨大的沙盘，上面西大营以及身后的漓江，还有南山南都清晰可见。
她的长发已经干了，用一根簪子随意的挽着，那是丝竹给她的匕首簪子，上面啐了黄蜂针的毒。要不是因为她在沐浴，身上什么都没有，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叫人钻了空子，劫了人。
丝竹和梁清听说她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完全顾不上粮仓的事情。一屋子的人，除了霍莽和看热闹的云鹤，其他几位西大营的将领都到齐了。
“真是没想到，本王来此一个多月了，今日居然用这样的方式跟各位见面。”阿音的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沙盘，声音异常的冰冷。
闻言，霍莽心中一沉，连忙单膝跪下道：“王爷息怒。”
其他人算是头一回见阿音，见她披衣坐在那里，小小的一人，却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连忙垂着脑袋跟着霍莽跪下道：“王爷息怒！”
“怒？”女子轻轻一笑，抬眸扫了他们一眼，“本王还敢怒么？回头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都不知道为何。”
“……”霍莽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他这些日子瞧着，阿音的身边平日里就两个丫鬟跟着，可是暗地里总有三五个高手在近前。今日那些贼人是看准了她在沐浴，将男子都调远了，还有自己那边要查内奸，所以调走了她身边的两位女官。
云鹤看着她生气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很好：“是呀，今天这事儿，本宫也是干不出来的，乘着王爷沐浴，便前来掳人。霍将军，您这军营里不干净啊。”
“殿下，末将已经派人清点人数了，应该很快。”
“其实也不一定是内鬼。”有人垂首道，“这一带一直有山匪出没，有我们大楚的，也有骠国的，很复杂，说不定……”
“闭嘴！”霍莽喝道，“谁让你说话了。”
那人一愣，抬眸看了一眼：“可是将军，不是没有可能。”
“这位是？”梁清站在阿音身后，冷声道，“我这几日在营中并未见过这位将军。”
闻言，阿音看了一眼，此人瞧着三十多岁，皮肤黝黑，五官力挺，高高瘦瘦的。
“末将是西大营的千户，郑斌。”
“郑千户还是慎言。”梁清冷声道，“若真的是山匪都能跑进大营来劫持王爷，那么你们将军恐怕就要提头来见了。”
“我……”郑斌闻言，将脑袋埋了埋，低声道，“是末将失言了。”
一时间，在没有人再敢说什么，偌大的营帐，跪了一地，一个也不能起身。
云鹤见状，微微挑眉：“也不知道，丝雀那丫头被何人劫去做什么了，本宫听说她年后要成亲了，这名节……”
阿音骤然瞪着他，眼中的怒火疯狂的撩拨着她的理智：“太子殿下还是少说两句吧，不然回头殿下身上少了什么，本王还要亲自去京都跟陛下解释我们是有多不和，那就不好了。”
“你威胁本宫。”
“我提醒你一句，单刃废了，我就是剩下一只脚也能收拾你。”阿音说着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看着外面夜色渐沉，等着慕无尘他们的消息。
秦望对这里熟悉，出事之后他第一时间点了豹营的精锐去搜山了，川北川南和慕无尘都一道跟去了。已经两个是多时辰了，还没有人回来通报。
这大山之中要找几个人，实在是太难了。
西大营里，像是备战一样，所有的火盆都点燃了，如临大敌。
与此同时，位于山洞里的粮仓却是安静的很。有一群人正乘着这个时候小心翼翼的靠近，准备钻空子，再偷一波。
“叔叔，我听说是抓错了。”
“……大概是。”
“就一女的，也能抓错。”
“好像是动手了，将军以为那个会武功是她身边的那个侍女。”领头的人一想到这事儿就头疼，“先把咱们的事情办完，瞧着这西大营的动静，那个侍女也挺重要的。”
“一个侍女。”有人不屑道，“对方点名要抓的是秦雪音呀。”
“……”前面领头的人脚步忽然一顿，轻呼道：“不好，有人！”
“不错呀。”男子清冷的声音自山洞里传来，“你们将军好算计啊，掳人偷粮，一样也不落下呀。”
那领头的人闻声心头一凉，一个趔趄差点儿平地摔了，颤颤巍巍道：“你……你是百鬼书生！”
第六百四十四章 不择手段
霍莽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跪过了，膝盖都有些麻了。其实，对于他来说，一开始对阿音并无什么敬畏之心，毕竟都在传，只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只是秦望跟来来，还再三叮嘱，侯爷很重视这个失而复得的侄女。他才收敛了一些。
可是这次粮草失踪，这个小丫头自进了军营连床都不曾下过，就一语道破有内奸，连范围都给他画好了。这可就不一样了，他霍莽此生最佩服的就是有脑子的人。
“进去！”忽然有人被重重的扔了进来，一个狗吃屎摔在了霍莽的身边。
霍莽一惊，回过神来，看见一身黑衣，立马就怒了：“抓住了！”
“抓住了，不过不是绑人的那几个。”李沐抱着剑，信步而来，扫了一眼，不由得抽了抽唇角：“好大的阵势啊。”
阿音垂眸看着那个黑衣人，不悦道：“是偷粮的。”
“嗯。”李沐说着已然走了过来，踢了那人一脚，那人才闷哼了一声，似乎是醒了。
霍莽原本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可是看见那雪白的袍子时，心头又是一沉，听见郑斌喊道：“怎么是你，百鬼书生！”
“李沐！”
“李沐怎么在这里……”底下沉默了许久的群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阿音不禁看他：“百鬼书生？什么意思。”
李沐耸了耸肩：“别人瞎起的名号，我不爱听，你也别听。”说着了看外头，“大约所有三十几人，都在了。”
“将军……将军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那黑衣人被反绑着，想要直起身子，可是显然是受伤了，依旧侧躺在地上，一身的泥灰，狼狈极了，“小的要是知道将军在这西大营，借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呀。”
“呵。”李沐站在阿音身侧，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霍莽还跪在那里，一听声音就是知道是谁了，心中怒火更甚：“司马善！你这个小人，牵头跟我说不是你们干的，一转眼又来偷，你们司马家一个个的还真是善于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霍将军生气是应该的，只是司马家也是皇亲，要不是不得已，谁来。”
“我呸！”霍莽啐了一口就想将人薅起来揍一顿，可是想着自己还跪着，便抬眸看了一眼阿音，却正好瞧见坐在那里两个多时辰的女子终于站了起来。
一袭青衣，缓缓走来，站在了司马善的面前，抬脚毫不客气的将人给踢翻了，仰面朝上，正好瞧见她的容颜。
司马善的脸上有伤，眼睛却不瞎，这一眼瞧见阿音，不由得一怔：“你是……”
阿音却抬脚踩在了他肩膀的伤口上，疼的他吱哇乱叫的，听见女子寒声道：“粮草的事情，回头再慢慢算，丝雀呢。”
“什么……哎呦！什么丝雀……”
“你们下午掳走的女子。”阿音耐着性子的又说了一遍，脚上的力道却是重了些。
听见丝竹道：“主子，小心伤。”
阿音闻言，似乎想了一瞬，收回了脚，微微抬起胳膊，丝竹上前扶着她站好。
“霍将军，你来吧。”
霍莽闻言，如获大赦，连忙起身，可是一只腿早已经没了知觉，差点儿摔了，好在他反应快，手里的佩剑重重的撑在身侧，终究是站稳了。这一站稳，第一件事就是将司马善给薅了起来。
“说，人哪儿去了！”
“这个我真不知道。”司马善虽然心里犯怵，可依旧咬紧了紧了牙。
李沐看着阿音的背影，道：“为首的应该就是司马斯图。”
“什么？”霍莽一手还拽着那人，闻言吃惊的看着李沐，以为自己听错了。
白衣公子微微挑眉：“他们之前自己说的。”说着目光又落在了阿音的背影上，“好像是有人点名要抓你去骠国。”
女子蓦然回首，对上李沐的目光，男子依旧浅浅的笑着：“司马斯图此人狡猾的很，单打独斗没本事，但是这山林里上山入地的倒是有一套，估计慕二公子他们是找不到了。”
阿音一手扶着丝竹，一手捋了捋鬓边散落的长发，回眸看了一眼那群骠国的士兵，冷声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跪着一地的人，微微眯了眯，“你们起来，亲自去，将外面那些一个个的给我卸了胳膊腿儿，卸到这位将军愿意说，究竟是谁这么看得上秦某人，这样费尽心思的请我过去。”
司马善吊着脖子看着阿音，觉得她那副美丽的皮囊下面住着一个冷血的怪物，这哪里是一个小姑娘会说出的话。
霍莽闻言，蓦然松手，司马善又跌在了地上：“你们都起来，做事了！”
众人闻声，纷纷起身，踉踉跄跄的提着佩刀佩剑往外去了。自五十多年前跟骠国一番交火之后，这南境安生了几十年了，好多人连血腥味都不曾真正的嗅过。
“你这是做什么，逼着一群将领去用刑。”云鹤冷眼看了许久，终于说道，“这营里有司刑罚的呀。”
阿音没有理睬他，在众人之后缓步跟了出去，外面繁星点点，营帐两旁熊熊的篝火燃烧着，照的那几十个黑衣人如夜里的鬼魅一样，无所遁形。
李沐悄然跟在她身后，想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一个对一个。”阿音略显慵懒的声音清冷如水，“一个个动手，我要是听不见惨叫，动刑的，军法处置。”
一阵夜风拂过那些烈烈的篝火，那些骠国大营里来的士兵，一时摸不透情况，战战兢兢的看着阿音。
梁清扫了一眼，终于说道：“开始吧。”
“啊！”随即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
阿音带着其他人站在营帐前，就这么看着一个个的被折磨的断手断脚，大约到了四五个的时候，一直被霍莽提溜在一旁的司马善，忽然跪了下去。
“将军！将军手下留情啊，他还是个孩子，是我侄子，亲侄子呀！”司马善着急起来有点骠国的口音，此刻声泪俱下，终于是绷不住了。
那边那个孩子看着十五六岁，确实很小，此刻看着前面的大哥的惨状，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
“狗东西，叫什么将军。”霍莽用力将那人推到了阿音跟前，“这是我们镇南王。”
司马善连滚带爬的上前，连连磕头：“王爷，王爷手下留情啊。”
“你求我做什么。”阿音冷声道，“求你自己呀。”
“……”
第六百四十五章 新的敌人
夜色下起了一阵风，将那一排排篝火吹得猎猎作响。西大营主将的营帐前，一片哀嚎。
阿音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这人，冷冷一笑：“说实话，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见我们的这些将领们，真不想是这个样子。但是你们欺人太甚，跑到我们的地盘上掳人掠货，是不是明天一睁眼，你们司马将军就要灭了我们西大营呀。”
“不……不不不，我们现在都吃不饱了，怎么还有力气打仗。”
“哦，也对。”阿音微微挑眉，试探道，“大不了，就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准备用我要挟侯爷什么？”
“不是的……”司马善一咬牙，却是欲言又止。
阿音没有耐心，微微挑眉，那边便是一声惨叫。
“王爷饶命啊！”司马善连连磕头，“不是我们将军要抓王爷的，真的不是！是……是有人要用王爷换粮草呀。”
“……”阿音心中一沉，
李沐忽然上前，一脚就将司马善给踹翻了：“说，是谁！”
那人看见他，很是犯怵，捂着胸口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直接跟我们将军联系的，说真的，要不是因为今年国内艰难，将军又怎么会亲自涉险来抓人。”
阿音看着那人，眯了眯眸子，心中一瞬间电石火花：“继续。”说着看了一眼梁清。
梁清会意，一抬手，司马善的侄子便被拖到了一旁，听见她冷声道：“先招呼小朋友。”
司马善捂着胸口，踉跄的坐起身，刚松了一口气，闻言又是一凛：“王爷，我都说了。”
“是么。”阿音眼皮也没抬，看着跪着的那一排黑衣人，“你们放在我西大营的内奸呢。”
“……”
“我说吧，你是能不说就不说。”阿音轻轻一笑，带着一丝邪魅的冷意，“那本王只好，能动手就不要动口了。”
“王爷？”
“你们，好好招呼这位小朋友，要是谁敢手下留情，就别怪我了。”阿音说这话的时候，眼皮眨也不眨，可是扶着丝竹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这样的事情她是第一次做，有些心慌意乱。
那个孩子比自己还要小一点，一只胳膊已经脱臼了，如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看着她，似乎不能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小姑娘会如此的心狠手辣。
她也不想呀，可是不行，她不快一点，不知道丝雀会怎么样，也不知道那个忽然出现的敌人想怎么样。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他们浪费了。
“不要！”司马善勃然吼道，“你们不许动他！”
一群武将围着一个孩子，确实是十分难看，可是军令如山，他们也不想背上内奸的罪名，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动手。
“不可以……不可以！王爷，有什么冲着我来，我大哥就这么一个儿子……求王爷开恩啊。”
“我明白你的心情，因为我此刻也是一样。”阿音冷静道，“能救他的只有你。”
“……”
“叔叔……”那孩子哽咽道，“叔叔。”
那黑衣男子狼狈的跪在阿音面前，近乎绝望道：“可是……我们骠国的军人，如果背叛了，灵魂是会下地狱的。”
“如此，希望你的孩子得到安息吧。”阿音不再多言，一挥手。
那边排在第一个人，无奈的举起了长剑，狠心挥下，却觉得刺进了一个柔软的东西里。
那孩子愣愣的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同伴，半晌才张了张嘴，哑声的哭了起来：“胡大哥……胡大哥！”
“请王爷放过孩子。”那个姓胡的青年肩膀被刺了一个窟窿，鲜血在溅了那孩子一脸，“我们都可以死……但是，不做叛徒。”
阿音摇摇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听见梁清道：“你们还不懂么，你们越是如此，这个孩子越是要受罪。”说着一挥手，从腰间拔出了自己的弯刀，“把其他人都看好了，我看还有谁扑过来，我亲自来。”说着便大步往那孩子走去。
司马善见状，看着自己的孩子，目眦欲裂：“不要！我说……我说……”他回身就要朝着阿音扑过去，却被李沐给拦住了，“我下地狱就好，你放了我的弟兄们，放了我的孩子！”
“好。”阿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那个人是……”他的话音未落，便有人忽然出手，一支短箭从背后朝着他的命门袭来。
李沐的反应极快，手的长剑轻轻一挥便挡住了那支箭，而与此同时，正往那边走去的梁清也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想要暗箭灭口的人，一个箭步上前，那人便要遁逃。
阿音见状，转身进屋道：“找军医，给他们疗伤，叛徒要活口。”
霍莽看着那个逃走的手下，心中一凛，这才知道，这场众目睽睽之下的暴行是为了什么：“是！”说完一招手，“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将姚斌抓回来，要活的！”
“是！”夜色下，气势震天。
李沐收了剑，转身跟着阿音进屋：“没看出来呀，你还挺心狠手辣的。”
“我要是真心狠手辣，那个孩子此刻至少废了一双手了。”阿音抬手揉了头额角，“哪里用跟他叔叔说那么多废话。”说着感觉掌心有些刺痛，不禁摊开手来，居然被自己的指尖弄破了。
李沐看着她流血的掌心，一旁的丝雀已然掏出了帕子仔细的给她擦拭，听见云鹤后一步进来道：“真是奇了，居然还有人要抓你。”
阿音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冷冷一笑：“怎么，这事儿太子殿下不知道？”
“关我什么事，本宫忙着呢，要抓你，还要等今天。”云鹤嗤之以鼻。
阿音默了默，她心里清楚，要抓她的人不会是云鹤，他跟骠国并无往来。眼下值得怀疑的，要么就是南山南，要么就是别的不为人知的势力。至少不会是骠国的什么人，毕竟他们国内要是哪儿还有余粮的话，也不会苦了边境的。
究竟是谁呢？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见丝竹给她的手心上了药，仔细的包好了，沉声道：“备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