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 一念所求
子夜已过，夜色正沉。
慕无尘有些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寝室里朦胧的灯火，异常的安静而温馨。他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云墨果真也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一只刚做好还未画上纹样的鼠灯。
慕无尘小心翼翼的起身，跨过脚边几个做残了的灯笼，来到云墨身边。正要抬手给他盖好，浅睡的云墨就醒了。
“阿音。”
“是我。”慕无尘无奈一叹，小心翼翼的拿开了他手边的灯，坐在了床边，“她还没回来。”
云墨看着他，又抬眸看了看窗外：“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子夜了。”慕无尘说着，垂眸看着手里云墨亲手做的灯，“看样子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没事，明天给她也是一样的。”云墨微微垂着眼帘，看着慕无尘手中的鼠灯，若有所思。
慕无尘却回眸看他：“你都不担心她么？”
“自然是会担心的，只是……”云墨抬眸看他，那双墨色的眸子一如既往，“我要是不学着放心，以后要怎么办呢。”
慕无尘看着他，指尖微微一动。听见云墨继续道：“无尘，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去了奎木关。”
“不必说了。”
“若是我没有去，就不会拖累她一辈子。”云墨却坚持道，“她嫁给谁都比嫁给我要幸福。”
“可是你放心不下她，你去了，所以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慕无尘垂着眼帘道，“若是她真的嫁给了别人，你的日子只会更加煎熬。”
“至少她是好的。”
慕无尘默了默，终究道：“还是我大哥通透，都是命中注定罢了，还想了作甚。”
“无尘。”云墨忽而放轻了声音，“我能求你一件事么？”
慕无尘眼皮骤然一跳，下意识的拒绝道：“不行。”他从未这样跟自己说过话。
“你还没听我说，就拒绝。”
“我已经拒绝了，所以你就不要说了。”慕无尘说着，起身将手里的灯放在了一旁，有些着急道，“夜深了，我也该去休息了。”说完拔腿就走。
“我死之后，你照顾她好不好。”云墨却固执的说出了口。
慕无尘心头骤然一紧，定定的站在那里，背对着他：“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下蛊的人的。”
“然后呢？”云墨轻声道，“要取心头血，万一真的是金平年，你扎得下去么？”
慕无尘手心一紧：“能。”
“那也不行。”云墨摇摇头，“我是不会让阿音恨你的。”
“我也绝不让你死。”慕无尘霍然回首，“你自己的妻儿，自己照顾！”说完便气鼓鼓的要走，却听见门口杜柳，忽然说道：
“皇上，出事了。”
东灵巷，夏府。
房间里的烛火忽然爆了一下，阿音的眼皮也跟着猛然跳了一下。
“什么叫落过水。”
“娘娘稍安勿躁，下官……下官外头跟娘娘禀报。”夏傲说着，看了一眼孩子。
阿音见状，抱着孩子，只能强制压下心头的怒火，耐心的安抚着云曦，直到她睡着了，才起身出门。
“说吧。”天色很晚了，她也十分疲累了。
夏傲在廊下，又默默的跪了下去，垂首道：“娘娘息怒，今晚这事儿是微臣一手策划的。”
阿音一下睡意全无。
“原本就是想试探舒晓晚，抓她错处，将她赶走，却不想出了意外。”夏傲也是十分后悔，“她中途醒了，逃跑的时候将微臣绑架她的手下推下了河，连带云曦也遭了殃，两个手下去救云曦，她才得以逃脱的。”
阿音看着他，眉心紧锁：“你是说，她为了自己逃跑，不惜要牺牲铃儿？”
“是。”
“……我还真是小看她了。”阿音怒极反笑，半晌才回头看了一眼房内，转身道，“所以我才一直没有看见碧荷和杜鹃两人。”
原来她一早就有怀疑了。夏傲垂着头道：“这次是臣的疏忽，事情没有办好，还连累了公主受惊。”
“是铤而走险了。”阿音看了一眼渐渐安静下来的夏府，沉吟道，“在我看来，夏大人这样的城府不应该如此急功近利才是呀。”
“急功近利？”夏傲有一些意外的看着阿音的侧颜，随即垂首，苦涩一笑，“娘娘这样说也是对的，是臣着急了。”
“为何。”阿音好奇，虽然她心里厌恶舒晓晚，但是也未曾真的逼迫夏家处理了这个女人，夏傲这些年坐镇两广，能跟南平王相安无事，甚至关系甚好，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夏傲跪在那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云曦的房间，终于说道：“是我夫人。”说着深深一叹，“娘娘知道小七是我夫妇二人最小的女儿，也是最疼爱的。可能是从小骄纵，才会让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云鹤，最终连性命也搭上了。那个时候我们在岭南，听闻噩耗，连奔丧都来不及，后来又不敢私自回京吊唁，就怕累及全族。”
阿音站在廊下，静静地听着，那是一对父母的往事，也是她的往事。她永远也不能忘记，夏婼，夏小七是怎么死在自己怀中的。
“那一阵子，臣的夫人病了，差点儿随着女儿去了。后来还是大女儿带着刚出生的孙儿回娘家坐月子，才留下了她的一条命。只是之后，身体却差很多。”
“娘娘这次却开恩将云曦给我们带回家过年，夫人她……夫人每天都很高兴，尤其了公主像极了小七小时候，所以臣就想……就想……”
“就想将铃儿长久的留在身边。”阿音说道，她也如此想过。
“是。”夏傲垂首道，“这想法是臣逾矩了，是臣的私心，想让夫人好，也是真心喜欢公主，所以才想着先将家里的隐患给除了，让娘娘高兴。”
阿音没有说话。
“臣知道，公主养在帝后膝下，有最大的尊贵，又有傅家第一才女亲自教导，以后也有前程，都是最好的……可是，可是这点亲情是臣的私心了。”
“唉，也是难为你了。”阿音转身道，“就这样吧，夏大人家的媳妇，自己处置吧。”说着便进屋去了。
梁清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将门给关上了。
夏傲独自跪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微微垂着头，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
第九百三十二章 母女之情
次日清晨，阿音一早就起来了，检查了一下睡在自己身边的云曦，发现小孩子没有发热，黎明的时候睡得也算是安稳，这才算是放心下来。
“娘娘？”碧荷是后半夜来伺候的，看见阿音醒了，小心翼翼的上前道，“起么。”
“嗯。”阿音坐起身，将云曦的被子改盖好，转身掀了帘子坐在床边。
碧荷见状连忙跪在了跟前：“娘娘，是奴婢没用，没能劝住老爷。”
“碧荷。”阿音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朦胧的晨光，轻声道，“其实，你也是想云曦能留在夏家吧。”
“奴婢不敢。”
“你是小七的侍女，我不会为难你的，我就想听你说句实话。”
碧荷抬眸看她，犹豫了半晌才说道：“奴婢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么许多，只能看见眼前，公主在这儿很开心，跟在宫里是不一样的开心，老爷和夫人甚至六公子也十分疼爱她。”
阿音坐在床边，沉默了半晌，才起身道：“我知道了。”
碧荷见状，连忙起身：“奴婢给您更衣。”
阿音点点头：“杜鹃呢。”
“杜鹃她在外头伺候。”碧荷道，“慕相来了，天没亮就到了。”
“什么？”阿音心头一沉，匆匆的穿了衣服就跑了出去，果真一眼就看见坐在那里喝茶的慕无尘。
慕无尘是连夜出宫来的，到的时候事情已经了了，他站在门口便知道他们睡了，便干脆一直等着。
“你怎么来了……”阿音着急道，“是不是哥哥他知道了。”
“嗯。”慕无尘点点头，搁下了手里的杯子，“不过你放心，我们得到消息的时候云曦已经找到了，朝玉想来，我没让。”
“可是我明明已经封锁消息了。”
“京兆尹府报我的。”慕无尘起身道，“我听了个大概，瞧样子舒晓晚在夏家是待不下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慕无尘看了一眼房间：“云曦。”
阿音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其实，她总会长大的，京都是事儿堆，朝中那些人整日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又身份特殊，不若远离朝堂，跟在疼爱自己的祖父母身边。”
“我都明白，可是……”阿音眉心不禁轻蹙，有些难受，“我也会舍不得呀。”
“……”慕无尘看着她垂着的眼帘，猝不及防的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阿音对云曦的付出的，才是最初的，完全的母爱。
“算了，先用早膳吧，用完你休息一会儿再说。”阿音说着看了一眼杜鹃，“梁大人呢？”
“梁清大人去了夏老爷那院里，似乎有事。梁大人还在睡着，要去叫醒么。”
“叫他过来，我有事找他。”阿音说着看着慕无尘，冷不丁道，“昨晚我找过金平年。”
慕无尘一愣：“什么事。”
“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态度。”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碧荷。
碧荷微微颔首，转身进了寝室，去看着云曦了。
阿音坐下道：“他有事儿瞒着我，而且是大事儿，我试探不出。”说着眉心不禁深蹙，“而且我可以肯定，他有眼线一直盯着我，连我去琼园的事情都知道。”
如此，慕无尘缓缓地坐在她身侧，神色也渐渐凝重了：“你身边的，除了梁清的人，就是禁卫军了。”
“所以，不管是哪头的，都不行。”
“我知道，我来查。”
阿音点点头：“还有就是他瞒着我的事情……我有预感，一定是大事，我一定要查出来。”
慕无尘不禁有些担心，却还是忍住没有说什么，只是问道：“秦望是不是一直盯着金家呢，有没有过什么消息。”
阿音摇摇头：“我没问，他也没报，估计是没有吧。”
“你要查我不反对，但是你小心一点。”慕无尘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不管怎样，先休息休息，中午随我回宫吧，朝玉还在等你。”
阿音点点头：“真闹心，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出了这些事情，还惊动了他。”
“说了没事儿，别多想了。”慕无尘说着便看见有下人端了早膳进来，起身走了过去。
阿音刚要起身，就看见梁玥走了进来，一眼看见慕无尘，笑道：“呦，慕相来的好早。”
“梁大人早。”
“四叔昨晚睡得可好。”阿音走到饭桌边上，“过来用点早饭吧，我还有事拜托你。”
梁玥走来，一撩袍子坐下：“什么事。”
“你帮我去找一个人。”
“谁？”
“云香怜。”
梁玥愣了一下：“我怎么找得到她。”
“南平王府。”阿音道，“南平王夫妇回京之后，她这几日应该都在那儿，你找个由头去，我有急事。”
梁玥点点头，拿起筷子道：“好吧，臣遵旨。”
阿音无奈的摇摇头：“这样你算是有正当理由不去相亲了，回去跟二叔也好交代，是不是。”
“这样说来，臣还要好好谢谢娘娘呢。”
“不用客气。”阿音说着端起了碗，还没来得及吃一口，就看见梁清匆匆回来了。
“娘娘。”梁清知道慕无尘来了，所以也没有在意，“那边出了点儿意外。”
“怎么了，寻死觅活了？”阿音不以为意道。
“她没有，是夏卓。”梁清道，“夏傲要将舒晓晚赶出进度，夏卓跪地求情，愿意自请发配千里，只要能让他带上舒晓晚。”
阿音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差点儿给捏断了。听见梁玥感慨道：“没想到啊，还真是个痴情的种子。”
阿音没有说话。
“夏夫人不同意，哭的厉害，夏傲要动手，刚才拉扯间，舒晓婉头被撞伤了，夏卓也受了点儿伤。”梁清无奈道，“眼下又僵持住了。”
阿音想了一瞬，端起碗道：“过来一起吃吧，这点儿事情，夏傲要是处理不来，可以不用回岭南去了。”
梁清有些意外，却还是应了一声，坐到了梁玥的下首。
后来，一顿早饭的功夫，夏傲亲自来求，让阿音将儿子外放出去，偏远一点就好。
阿音同意了，若是夏卓的真心真的能改变舒晓晚，放远了也无不可。若是不行，夏卓也是自找的。
当那天阿音回宫个，没有带走云曦，小丫头见外祖母伤心，也愿意陪着，那一刻，阿音想了许多。
第九百三十三章 刺杀
阿音回宫没几日，就传来了消息，夏卓带着舒晓晚离京了。
“知道去了哪儿么。”阿音将先前绣的坎肩叠好，随口问了一句。
丝雀想了想：“北面吧，反正是往荒芜之地去了，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走了就走了吧。”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窗外，又下雪了，这一下雪她的心里就不踏实，害怕云墨好好的又像先前那样晕倒了。
梳妆镜边放着一只鼠灯，是云墨亲手做的，只是她没有来得及在元宵那晚回来，亲手接过来。
“娘娘，您要的黄历。”余田自外面进来，将一本黄历递给了阿音。
“搁下吧。”阿音回过神道，“梁大人怎么还没到。”
“奴才已经派人去宫门那边问了，娘娘稍后。”
“行了，去吧。”
余田应了一声出去了。
丝雀垂眸看着那本黄历，小声道：“娘娘这样着急挑日子呀。”
“这还算着急呀，元宵都要过了，再等两日复朝了，礼部说不定就没空管这事儿了。”阿音说着随手翻了翻那本厚厚的黄历，撇了撇嘴，“我也看不明白，这个梁四叔，慢死了。”
“或者是下雪了，路上不好走。”
阿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将手里的斗篷递给了丝雀，“你拿去书房给陛下，再叫厨房将燕窝鸽子汤端过去，再看看暖盆手炉是否都要。杜柳一个大男人，不仔细。”
丝雀捧着那件斗篷，一一应了，转身出去了。
阿音回眸看着渐渐下大的雪花，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她等了一上午，也没能等到梁玥进宫，直到云墨回来了，她也未察觉。
“在看什么呢。”云墨从书房回来，看见阿音抱着什么坐在窗前兀自翻着那本厚厚的黄历出神。
阿音回眸看他：“没什么，下雪天又冷了。”
云墨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上前揽着她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的，春天来的很快的。”
“嗯。”阿音没有再说什么，怕说多了他反而担心起来。
“看黄历呢。”云墨解下斗篷坐在了一旁。
阿音点点头：“我不大会看，就随意翻翻，原本叫了梁四叔进宫的，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来。”
“我叫人再去宣。”
“不用了，也不是很着急。”阿音说着便合上了那本黄历，道，“有件事儿我想跟哥哥商量。”
“嗯？”
“是关于云曦的。”阿音这几日也想了许多，还是下了决心，“或许他们说的对，终究是跟在自己亲人身边会好，所以我想让她回去跟夏傲他们。”
云墨不禁有点意外：“可是我瞧昨日工部才送来了一套桌椅。”
“那是年前就让陈宫准备的。”一提这事儿阿音又有点儿难过起来，“这些都不要紧，可以给她带走。”
“那傅柔那边呢。”原本可是允诺了她十年之后进中枢的。
“这倒是有点儿麻烦……”阿音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当初拉了她来教导云曦，可是没成想就几个月到头了，眼下我也是没想好要如何跟她交代。”
“她是臣子，去哪儿本就是你说了算。”
阿音手心微微一动，垂着眼帘道：“哥哥，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说的好像他不在了一样……心，骤然一紧。
“好，我不说。”云墨温润的眸子看着她，“既然你舍得，我自然是同意的，傅柔那边说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来解决，反正傅家的麻烦也不是一两件。”
“傅煜还没找到么？”
云墨摇摇头：“找到了，不过……”
阿音不禁看着他，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说是被山匪绑架，找到的时候从山上滚下来，受了重伤，眼下还活着没有，我也不知。”云墨淡淡一笑，颇有深意。
阿音的心因为他这一笑“咯噔”了一下，脱口问道：“谁找到的。”
“金平年。”
“……”
“我让他找的，不过几日就有了答复。”云墨道，“这些年他在北疆什么样子，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是我没数。”阿音自责道，“他的事情，哥哥想怎么办都行，不用顾及我。”
“你也不必想太多，这些年金平年确实也帮了我许多，要是没有他我也拉不下云鹤，拉不下殷氏。”云墨安慰道，“他有点小心思很正常。”
阿音抿了抿唇角，想着要不要将先前告诉慕无尘告诉她，正要开口呢，外头余田进来了。
“娘娘，梁大人那边有消息了。”
“他是又去哪儿吃酒宿醉了么？”阿音没好气的打趣道。
余天犹豫了一下，说道：“梁大人昨夜遭人刺杀，受伤了。”
阿音豁然起身，看见云墨还在，强行压制了心头的震惊：“人呢？怎么样了。”
“人还在大理寺，性命无虞，梁清大人也在那里。”
怪不得梁清一早告假了，原来是得了消息。阿音一时心思飞转，听见云墨起身道：“你去一趟吧，大约有事。”
阿音看着他，听见他继续道：“让姜冬陪着你去。”
“好吧，我尽快回来。”
“我无什么事的，今天秦夙也要进宫来的，你忘了？”云墨说着浅浅一笑，“下雪呢，自己小心。”
阿音看着他，心头又是一痛，连忙道：“我知道，哥哥也别出去了，一会儿让丝雀把初儿抱来陪着你。”
“也好。”
阿音冒雪到了大理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色灰蒙蒙的，没有什么风，不过半日的功夫，到处的积雪已经很厚了。
阿音踏着积雪，进了大理寺的侧门，一路往里走，走的很急。
“夫人，您慢点。”姜冬给她撑着伞，提醒道。
阿音隔着飞雪，远远地看见等在那里的周元和梁清。
“娘娘。”周元撑着雨伞行了一礼，“都说梁大人在中宫得脸，看来是真的。”
阿音微微颔首：“周大人，好久不见。”
“年前臣的母亲病了，所以回家伺候汤药了。”周元说着便领着他们往后院他的住所去了，梁玥受伤被安排在那里边，“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忧，他的伤没有大碍。”
“他的功夫不错，轻易也是不会受伤的。”这才是阿音真正担心的。
闻言，周元露出了一丝颇有深意的微笑：“不仅伤了他，还一直穷追不舍，直到他跑进了大理寺，才罢手的。”说着微微一顿，“是下了死手了。”
阿音眼角瞧见梁清握着剑的手微微一紧，眸子也不由得沉了沉：“既然是追到大理寺附近了，周大人有什么眉目了么。”
“这事儿一会儿再谈吧。”周元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我还请了慕相来。”
阿音愣了一下，一抬眼便看见了裹着玄色披风，站在廊下的慕无尘。
第九百三十四章 毒发
“好啦，都耷拉着脸做什么，我这也死不了。”梁玥躺在床上，脸色有些差，精神看上去却还算不错。
梁清抱着剑站在床边，那脸上的寒霜比外头的积雪还要厚：“要是让我知道谁，我杀了他。”
“别了，平时你揍我可比这个疼多了。”梁玥浅浅一笑，唇色有些白。
阿音坐在床边，许久没有说话。
梁玥是昨天晚上被人跟踪道偏僻处刺杀的，猝不及防的中了一剑，就在腰上。他想应对，却发现不大容易，纠缠间腿上又中了一剑，这才就近往大理寺跑。那个刺客直到他翻进了院墙，惊动了里面的护卫才罢手。
这也是为什么，他受了伤却在大理寺。
“你到底得罪谁了。”慕无尘冷不丁的问道。
梁玥抿了抿唇角：“我这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哪里得罪过什么人。”
听见坐在窗前的慕无尘冷不丁的问道：“是不是跟前两日的事情有关。”
闻言，阿音愣了一下，不禁抬眸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你去过王府没有。”慕无尘说的没错，她前脚拜托梁钥去找云香怜，后脚就被人刺杀，这也太巧了。
说真的，这事儿蹊跷归蹊跷，但是仔细想想，梁玥再怎么说都是礼部尚书，朝廷命官，敢在京都皇城刺杀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小人物。
有心有力做这事儿的，屈指可数。而金平年算一个，他的影人究竟有多少人，他们都不知道。
“没有，原本想今天去的，这不躺这了么。”
没来得及？那是为什么？不是金平年的话还会是谁？阿音一时沉默了下来，慕无尘看着她的侧脸，若有所思。
他们几个在房里呆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周元命人准备了晚饭，外面的天色越发的暗了，雪还在下，没有停歇的意思。
周元见一桌子的人用晚膳却异常的沉默，率先开口道：“昨天连夜查过周边了，那个刺客也被梁大人刺伤了，不过严不严重不好说，我派人排查了城东大半的医馆，没有踪迹。”说着看了看阿音，“再加上眼下还在元宵节期间，宵禁也取消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任何消息。”
阿音点点头，没有说话。
“城门那边呢。”慕无尘擦了擦嘴角，问道。
“连夜通知下去了，出城应该是没有。”周元说着看向阿音，“但是眼下还在元宵节内，要是想全城搜查的话，至少要皇后的手令才行。”
阿音看着他：“入夜了，今晚宵禁？”
“关门放狗是最好的。”
慕无尘看出阿音有点犹豫，不禁道：“你若是有所顾及，我可以亲自负责这事儿。”
“不用了。”阿音抿了抿唇角，还是下定了决心：“传本宫懿旨即刻关闭四处……不，五处城门，今夜宵禁，全城搜捕刺杀梁大人的刺客。”
周元见她果决，欣慰的点了点头，起身道：“下官亲自去办，一定尽快给皇后娘娘一个答复。”
“有劳周大人了。”阿音说着起身道，“我去看一眼四叔就回宫了。”
“我跟周大出去一趟，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慕无尘起身道，“我送你回宫。”
阿音正要去寝室，闻言一怔，回眸看他：“你今晚还要留在宫里么。”
“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如此下去，不若本宫在后宫给慕相安排个殿宇吧。”阿音玩笑道，“反正后宫空虚，本宫不介意的。”
梁清微微挑眉，忍着没让自己笑出来。
慕无尘终究是没忍住，白了她一眼，举步离开道：“这就不用皇后操心了。”
周元微微含笑，向阿音行了一礼，匆匆跟着慕无尘出去了。
“其实，慕相也是好意，这些日子他一直照料皇上，也是劳心劳力了。”梁清上前道。
阿音看着外面夜幕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喃喃道：“我知道。”其实只要稍微留意一下，也能看出来他这些日子，瘦了许多。
还是，太累了吧。
正月十九那晚，大理寺忽然封锁了京都包括金鳞池在内的五座城门，恢复了宵禁。不仅如此，还加派了人手在各处严密的排查，只是查什么，老百姓怎么会知道。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元宵节提前一日结束了，人们纷纷揣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金鳞池，东临阁。
夜色沉沉，大雪纷飞。
“废物！”金平年站在三楼的廊下，看着原本热闹的湖面，变得越发的热闹。禁卫军的船已经去了湖上的关口，此刻应该已经接手了那边的守卫。
禁卫军和大理寺的一道戒严了，这旨意……是阿音下的。
阿素跪在那里，沉声道：“属下该死。”
她的胳膊被梁文生给刺伤了，还挺重的。之前一直以为梁文生是梁家一个不上进的公子哥儿，只会舞文弄墨的耍嘴皮子，却不想身手这样好，自己尽全力了，还是让他逃脱了。
“我只是叫你查谁在她面前煽风点火，谁让你对梁文生动的手。”
“属下也是看他落单了，机会难得，才……”阿素鬼子啊那里，垂着头，可是依旧掩藏不住她眼中的杀意，“况且此人不简单，很能左右皇后的决定，若是不除之而后快，属下是怕后患无穷。”
“闭嘴！这就是你除之而后快的结果？”金平年回头看她，“阿素，这么多年，我一直教导你，让你冷静沉着，这一点上你是一点儿也比不上你姐姐！”
阿素紧紧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梁文生是什么人，礼部尚书，朝廷重臣，他那个侄女儿梁清是阿音看重的人，梁家在南疆是什么角色？我已经够头疼的了，你说动手就动手！”金平年是越说越气，一拂衣袖，扫在了阿素的脸上。
女子闷哼了一声，脸上瞬间多出一道血痕，却还是忍痛道：“主子息怒。”
“哼！”金平年气得胸口发堵，一手扶着栏杆，看着湖面，不禁咳嗽了两声，“你最近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了。”
“他们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万一呢！”金平年愈发生气，“阿音已经不信任我了，要是让她知道了，我撕了你。”
“……是。”
“咳咳……”金平年不禁咳嗽的更加剧烈了。
阿素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金平年的胳膊，“主人是不是吹了寒风。”
金平年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心中一骇，连忙抬手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下一刻映着夜色就看见了自己胸前那条蓝紫色的线，似乎在随着自己的心脏一齐跳动……
第九百三十五章 下雪之下
宵禁了，原本热闹的京都雪夜，一下安静了下来。大雪纷飞的夜幕，将这座皇城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子夜已过，秦夙独自撑着伞走在出宫的甬道上，军靴踏在积雪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可待的。男子撑着伞，不削的想着。那双棕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沉了又沉，这几次帮着云墨控制体内的蛊毒，效果甚微。
连他都觉得疲累了，何况是云墨。可是那个看上去柔弱的男人却坦然道，只要他尽力就好。
“尽力……”秦夙停下了脚步，仰头看着夜空中无端端落下的雪花，深深一叹：我尽力了呀，可是能有什么用呢。
有雪花飘进伞下，落在他的护腕上，慢慢融化。秦夙忽而想，不若云墨早点死了，阿音也早点死心，然后他带着她离开这座牢笼一样的地方，他们回去，回到属于他们自己的地方去。
思及此，秦夙指尖微微一紧，忽而想起阿音那双看着温顺却十分执拗的眸子，不禁苦涩一笑：这丫头一定会说，自己漂泊半生，哪里有什么自己的地方，只有云墨在的地方才是家。
还有那个慕贞……
秦夙想起慕无尘，就觉得不是滋味儿，这小子从出现起就让他刺挠。
静静地甬道上，秦夙一时失神，有人悄然靠近，他都未曾发觉。
“侯爷……”
秦夙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出手，好在对方熟识他的路数，不然一定被打伤了。
“侯爷是我，阿望。”秦望一把抓住了秦夙的手腕，他冒雪而来，头发上都是雪花。
秦夙没好气的收了手：“你不是盯着金平年么，怎么进宫了。”说着手里的伞默默的往秦望那边倾了倾。
“金平年今儿一早就匆匆去了东临阁，在那儿待了一天。”
“怎么了。”
“原本也没觉得怎么，他时常都去，可是今天不是出事了么。”秦望上前，很是自觉地拿过了他手里的伞，“那个梁文生被人刺杀了。”
“我知道，小丫头午后就出宫去了。”
“眼下全城宵禁了，在抓那个刺客。”
秦夙缓步往宫外走，不禁挑眉：“怎么的，金平年干的？”
“是不是他我不清楚，但是他那儿今天也很反常。”秦望压低了声音道，“入夜之后没多久，他手下的影人悄悄去了千机府邸。”
千机？秦夙以为自己听错了，回眸看了他一眼：“那个毒医千机。”
“是。”
“我记得他那儿没人住了，早空了。”听说千机有个四姐，在千机死后没多久也销声匿迹了，“他的人去那儿做什么。”
“不知道，我盯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什么？秦夙没有什么头绪：“让人盯紧了，这老东西一定有什么事儿。”
“侯爷放心，我都吩咐下去了。”秦望有些犹豫道，“这事儿，要不要告诉皇后。”
秦夙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回眸看了一眼凤阳宫的方向，他已经走的很远了，大雪之下连宫殿的檐角都分辨不出。
良久，听见他无奈的叹了一声：“先别了，她心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等有个结果再说吧。”
“是。”秦望似乎也是意料之中，“侯爷还真是心疼小姐。”
“放什么屁。”
“属下就是这么一说，侯爷是心疼小姐，才迟迟没有问皇帝，南疆的事情吧。”
“皇帝现在那个样子，我瞧着也无什么精力去管吧。”
“不是还有个慕无尘么。”秦望道。
秦夙眉心一蹙：“少跟我提他。”
“属下也是担心，干戚军那边有动静，侯爷当真不管么。”
“干戚军是她的，我管什么，姓李的那小子，离京之前是领了懿旨的，我能说什么。”秦夙冷声道，“她心中有数，要做什么自己会打算。”
“那南疆呢，侯爷真的不管梁家……”
“再说吧。”秦夙背着手，快步的走着，他眼下一个头几个大，只要一想到云墨那身子就觉得自己没用，从前学的都喂狗了。
还是要试试别的办法。
秦望见他不说话了，便也不再追问什么了，眼下他们确实是内外不暇。
“阿望。”良久，听见秦素叮嘱道，“金平年老奸巨猾，你千万小心。”
“属下知道了。”秦望跟在他身后，两人默默的走出了这偌大的皇城。
而秦夙自中宫出来，就一直有人偷偷地跟着他，直到他出了中宫，才悄悄折返。
冷宫。
下着雪，云琦早就睡了。之前她一直觉得这里还好，比上在鬼方的时候跟着齐丹住的那些破烂地方，好的不知道多少倍了。
可是这只要一下雪，化雪就冷的厉害，人也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桑葚，桑葚……”云琦有些气急败坏的坐起身，没有听见什么回应，索性摸黑点了灯，刚要下床就看见伏在桌子上的女子，不由得提高了声音，“桑葚，你这是死了么！”
“没死。”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只是晕过去了。”
云琦闻声一怔，连忙抬手照了过去，那一刻便看见那双鹰眸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禁蹙眉道：“你怎么来了。”说完便反应过来了，“秦夙又进宫了？”
“嗯。”
云琦闻言，了然的搁下了手里的烛台，若有所思道：“还真是每三日都会来一趟，究竟是为什么呢。”这样偷鸡摸狗的。
殷木奎站在那里，抱着胳膊道：“我怎么知道，不过那个女人今日出宫去了。”
“嫂嫂不在？”
“哼！”殷木奎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有你这样的小姑子，还真是不幸。”
“与你何干。”云琦白了他一眼，“嫂嫂做什么去了。”
“我在宫里，怎么会知道。”殷木奎想了想，“不过入夜之后有禁卫军往外调动，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那个姜忍什么都不说。”
“跟你说了就奇怪了。”云琦还是觉得有些冷，“你去衣柜里看看，有没有被子了，冷死了。”
殷木奎冷声道，“我是听姐姐的，给你递消息，可不是你的下人。”
“殷公子，我这唯一一个下人被你敲晕了，我不使唤你，难不成使唤我自己啊。”云琦抱着被子道，“我要是冻死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将消息送去北疆吧。”
“……”殷木奎瞪了她一眼，气呼呼的去找被子了。
第九百三十六章 默契
正月二十二之后，便复朝了。
大雪过后的京都城，一下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皇帝照常上朝，百官照常工作。
万年县，金宅。
云香怜还是每日一早都会去给荣华郡主请安，如今小桃就要生了，今年特殊，金连礼又在北疆没有回来，所以早在年前，荣华郡主就搬回了原来的院子，还让小桃也搬了过去，方便照顾。
“母亲安。”云香怜行了一礼，没有看见金平年的踪影，抬眸间跟小桃微微颔首。
小桃这丫头，这几个月养的越发的好了，不是那种多圆润的好，而是气色好了，气质也是不一样了。从前云香怜也觉得奇怪过，金连礼那个满京都都知道的花花公子，怎么就喜欢上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了，还非要娶进门。
时间久了才觉得，跟小桃在一起会叫人十分的舒心，连她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跟小桃待在一起。
“人齐了，用早膳吧。”荣华郡主落座道，如今她也没有那个心思去赶云香怜了。
“公爹不在家用早膳么。”
“嗯。”
“这几日好像都没有瞧见公爹。”这是一直都没回来么。
“他忙着呢。”荣华郡主说了一句，看向小桃道，“你这快生了，孩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小桃坐在一旁，乖顺道：“都差不多了，少夫人帮着奴婢准备了不少，奴婢这手脚如今都肿着，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你也别奴婢奴婢了，等孩子落地，金家会给你个名分的。”荣华郡主说着看了云香怜一眼。
“母亲看我做什么，也不是我拦着不让进门的。”
“……”荣华郡主剜了她一眼，“那就做个侧室吧，也别做什么妾了，以后也是这院子里的侧夫人了。”
云香怜闻言，没有抬眸，拿着筷子，自顾自的吃着：“金连礼回来么，小桃生孩子。”
此话一出，小桃也是不由得愣了一下。说实话，这么久了，听说金连礼又在北疆不太平，她是真的很惦记他。都说生孩子跟走鬼门关一样，这日子越来越近了，她还是真的有些害怕的。
“你以为我不想么。”荣华郡主也是一叹，“他如今当着差呢，吃的是皇粮了，哪里是说能走开就能走开的。”
“母亲总能写信去问一问吧，用金家的通信栈，应该很快吧。”云香怜低着头吃吃早饭，随口道。
荣华郡主没有吱声，似乎是动了心思了，一旁小桃忽然轻哼了一声，惊得她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儿。”小桃连忙道，“孩子踢了我一脚。”
“是么。”荣华郡主舒心一笑，看着小桃那大肚子，终于说道，“一会儿我修书一封，先送去给叶儿报平安吧。”
“不用告诉公爹一声么。”
“不用，我写信给儿子罢了。”荣华郡主说完想了在想还是道，“等他什么时候回来了，我自然会告诉他的。”
云香怜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地看了一眼小桃，小丫头冲着她浅浅一笑，弄得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小丫头，刚才就是故意的。
饭后荣华郡主还要去佛堂，云香怜便像往常一样，送小桃回房间。
“少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奴婢的。”小桃小心翼翼的走早冬日的晨光下，硕大的肚子叫人看着都有些害怕。
云香怜回过神来：“你刚才是故意的？”
“看出来啦。”小桃不禁笑道，“我是看夫人想让郡主写信给公子的，所以就……其实也不算撒谎的，小少爷真的踢了我一脚。”
“你也不管我为什么要母亲写信给金连礼么。”
小桃摇摇头：“大约是想公子了？”
“那是你吧，我想他作甚。”
小桃闻言，面颊一红，没有说什么。
“这几日公爹是不是一直没有回来？”云香怜忽然问道。
他们两人并肩走在庭院里的小径上，保持着一点儿距离，另一边小楠小心的扶着小桃的胳膊。
路边还有一些残雪，阳光照在有些湿漉漉的石径上，倒是意外的好看。眼瞧着快二月里了，今年应该不会再下雪了吧。
“没有瞧见，好像是有几日没回来了。”小桃回道。
“母亲也没说什么么？”
“没什么特别的，往日里老爷忙的是时候大半月也是不回来的。”小桃说着，有些疑惑的看着云香怜。
云香怜愣了一下，正以为她要问什么呢，却听她道：“哦，我想起来了，前两日晚上，郡主房里的灯原本熄了，后来有点上了，我瞧见夫人身边的翠珠匆匆出门了。”
“干什么去了？”
“我隐约听见东临阁，其他不知道。”
云香怜思忖了片刻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桃摇摇头，抿唇一笑：“我怎么知道，我就是胎动睡不着，起夜瞧见的，后来睡过去了，没有盯着。”
“……”那倒也是，云香怜一时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又一茬没一茬的走着，脚下忽然一滑。
“夫人小心……”小桃下意识的就要来拉云香怜。
云香怜重心不稳，看见她那个大肚子过来，吓了一跳：“不要……”根本来不及说什么，下意识的就撑住了小桃的胸口，自己滑了一跤，膝盖跟另一只手都狠狠的擦在了地上。
好在小楠一直扶着小桃，千钧一发之际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才避免小桃直接摔在云香怜的身上。
小径上，一群人一下兵荒马乱了起来，都过去检查小桃有没有怎么样，没有人去管云香怜有没有如何。
云香怜还跪在地上，看着一旁的热闹，扯了扯唇角，这才觉得掌心钻心的疼。抬手一看，果真是磨破了血，裙子也破了。
“哎呀，我没……”小桃没什么，挣扎开面前的两个丫鬟，上前握住了云香怜受伤的手：“夫人您的手……”
“我没事。”云香怜见她紧张的样子，心头微微一动，却有什么从脑海里一闪而过，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关切道，“你没事吧，刚才有没有撞倒肚子？”
“……”小桃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眨了眨，忽而坐在了地上，一脸痛色的喊道：“哎呀……我肚子疼……”
第九百三十七章 试探
金家的那个怀孕的小丫鬟今早摔倒啦！
听说是那个扫把星干的。
孩子呢？不清楚……
这样的流言蜚语，不过半日，就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大多都说是云香怜怀恨在心，终于忍不住推了小桃，现在小桃月份大了，搞不好会一尸两命。
万年县，金宅。
流言蜚语中的两人，此刻一个好端端的坐在床上，另一个闲适的坐在床边剥桔子，她的一只手还包扎着，可是却丝毫不受影响一般，剥好了就递给身边的人。
小楠匆匆的进来，看见他们两个，不禁想翻白眼，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这是图什么呀。
“两位夫人，大夫还在外面待着呢。”小楠小声道。
云香怜抬眸看她，却是问道：“公爹回来了么？”
“没有。”小楠也是满心疑惑，“不过奴婢方才听说，郡主娘娘好像要亲自去找老爷了。”
“是么。”云香怜想了一瞬，“你去找翠珠，就说小桃没见着老爷回来，心里没底，说的可怜些，让她留意下老爷的意思，是不是不待见小桃。”
“怎么不找杏儿。”
“杏儿心思多，不若找翠珠，她也是一直跟着母亲的。”云香怜说着将手里的桔子递给小桃，“你少吃点儿，一会儿大夫要说了。”
“哦。”她入冬了就喜欢吃桔子，可是大夫说容易上火，让她少吃点儿，害的她难受。
小楠见她们俩好好地，便应了一声出去了。
小桃最后吃了一口，便把剩下的递给了云香怜：“少夫人这是做什么，这么大动静。”
“要是这么大动静，公爹还不回家，是不是就有问题了。”云香怜说着，吃了一瓣桔子，又酸又甜的。
小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缓缓地靠在了床上：“好像是，可是老爷能有什么事呢。”
“我也不知道。”
“少夫人这几年一直不关心什么事儿，如今怎么这样关心了。”小桃疑惑的问道。
云香怜递到唇边的桔子微微一顿，若无其事道：“受人之托罢了。”说着不等她问，便道，“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别管其他的了。还有，我的事儿都跟你无关，明白么。”
小桃闻言，看着她眨了眨眼，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的样子。
“孩子名字想了么？”云香怜随口问道。
“没有。”小桃倒是干脆，“想了几个，觉得都不好听，还是觉得让公子想或者少夫人想也可以。”
“我？”关我什么事。
“嗯，以后这孩子可是要喊少夫人母亲的。”小桃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奴婢知道，这孩子是金家的长子，还是给少夫人抚养要好。”
云香怜垂着的眼帘微微一动：“你舍得？”
“嗯……说不上来，觉得舍得，毕竟是规矩，可是好像又有点舍不得。”小桃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特别是他会动了之后，更加有点儿舍不得了。”
云香怜静静地听着，忽而道：“我不喜欢孩子。”
小桃闻言一怔，不明白她这是忽然怎么了。
“有些事情你我也是无法的，母亲说的对，先帝三年大丧，金连礼根本没法儿娶你，如今做个侧室，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都明白。”
“不过孩子是要喂奶的吧，我又不会，总要你自己喂的。”
“可……不是有乳娘么……”小桃一时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皇后不是也自己在喂孩子么，学着皇后没人敢说什么的。”云香怜看着她道，“你喂个一年半载的，大丧也过了吧。”
“……”
云香怜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一时有些毛骨悚然：“你……你看什么。”
“少夫人。”小桃伸手就抱住了她，“您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好？云香怜被她抱着，嗅到她身上已然有的淡淡的奶香味，有些苦涩的抿了抿唇角：满京都里可都知道，我是个蛇蝎心肠的扫把星呀。
冬日里，天色黑的特别早。
云香怜在小桃房里，没有等到金平年回来不说，连荣华郡主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夫人，先用晚饭吧，外面大夫都去休息了。”小楠进来道。
云香怜应了一声，为了逼真她硬是将前来给小桃诊脉了两个大夫给扣下了大半日，没事也找了些事情给人做。
“外面如何了。”
“还没什么消息，不过……”小楠有些犹豫道，“外面才一日，不知道都传成什么样儿了，夫人这些年不闻窗外事，好容易清净了两年，今日究竟是为了什么呀。”
“那些话，我不出去又听不着，随他们说去。”云香怜不以为的看着小桃，“你下床吃么。”
“嗯，大半日了，坐累了。”
小楠闻言，连忙拿了斗篷，上前去扶着小桃下床，还不免嘟囔道：“可是奴婢听见了，心里难受呀。”
“你不想我难受就继续憋在心里好了，谁也没让你去听那些污糟的话。”云香怜说着，便径直绕过了屏风，看见了一桌子的菜，心里却在寻思着金平年究竟是怎么了。
“都这么晚了，郡主娘娘也没有回来，是不是要派人去问问。”小桃挺着个大肚子走过来问道，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眼睛一亮，“今天怎么会有虾的，给我拿一只。”
云香怜正在出神想事情，闻言，没过脑子就徒手拿起一只虾剥了起来，一旁的小楠见状，想要制止，可是看见她掐下来的虾头，想了想还是算了，如今自家的主子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小桃没想云香怜亲自动手，可是看她剥完了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一言不发的站在那儿等。
云香怜三下五除二的剥好了一只，递到了小桃的跟前。小桃犹豫了一瞬，还是张口去咬那只虾。
可是刚到嘴里就听见有人匆匆掀了门帘进来：“怎么一个伺候的都没有，大夫呢……”
云香怜闻声便知道是谁来了，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果真一眼就看见了匆匆进来的阿音。
“你俩干什么呢。”阿音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疑惑，看着眼前“吃虾”的两人。
小桃吓得赶紧将虾叼了过来：“没……没什么。”含糊不清的。
“你怎么……”云香怜想了一瞬，还是行了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小桃也赶紧吃了那只虾，要行礼。阿音见他们俩好好地，也放了心，一手扶住了小桃：“免礼了。”
“谢娘娘。”
“我听说出事了，什么孩子……”阿音不想说那些晦气的话，反正眼瞧着他俩都好，“究竟怎么回事。”
小桃摇摇头，看了一眼云香怜：“奴婢不知道。”
“如你所见，就算是孩子出事了，公爹也没有回来。”云香怜说着看了一眼跟在阿音身后的丝竹还有姜冬，道，“母亲去找，也没有回来。”
第九百三十八章 紧逼
原来只是一场戏，云香怜只是想用这个孩子将金平年给骗回来，可是一整天了，金平年也没有露面。
“确定是在东临阁么。”阿音不免有些怀疑，按照常理来说，金平年去那里无非就是算账统筹，并无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这样走不开。
况且眼下元宵节也过了，更加没有什么事情了呀。
“应该是的，因为一早母亲身边的翠珠就去过一趟，还回来回过话，下午的时候下人也是去东临阁传的话。”云香怜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小桃，“你别吃了，一盘子快给你吃完了。”
“哦。”小桃有些不舍的将手里那只吃完了。
阿音看着爱吃的小桃：“大夫瞧过么，孩子大么。”别到时候子大难生。
“这不是今早才瞧过么，都好，害的我费了半天口舌才让那两个大夫骗母亲，说胎动不适的。”
“……”那也真是难为你了，“都好就行，郡主出去多久了。”
“有一会了。”云香怜话音刚落就听见一直没有说话的丝竹道：“主子，有人来了。”说完便上前去扶小桃。
小桃正在擦手，忽然被人扶了起来，一脸的疑惑。
“母亲回来了？”云香怜也不禁起身，阿音却站起身一把将她按了回去，自己走到了方才小桃坐的位置。
“还有金平年。”阿音说着看了一眼小楠，“你去找大夫来。”
小楠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了，生怕在门口碰上金平年他们。
不过片刻，几人的脚步声就到了门口，阿音假装起身道：“既然没有什么大碍，我就先回宫了。”
“娘娘……”
有人挑了门帘进来，一眼瞧见了阿音，愣了一下：“皇后娘娘怎么来了。”说着就要行礼。
“郡马回来啦。”阿音含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匆匆赶回来的人，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以最恰当的姿态应对，对谁都是一样的。
所以这样的人，才能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云墨的身边，而没有被怀疑吧。
那一瞬间，在金家宅院的一间小房间里，叔侄二人的一个对视，阿音忽然就想到到了一件事。
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这个男人潜藏在云墨身边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阿音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听说小桃摔了一跤，所以回来看看。”金平年道。
阿音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小桃没事，只是吓着了，郡马先进屋看看吧。”
“那……臣先失陪了，娘娘稍等片刻。”金平年说着便连忙进屋去了。
阿音微微颔首，看着他进去之后，丝竹便出来了。
“我也进去瞧瞧。”云香怜说了一句就进屋去了。
阿音看了一眼门口，并没有瞧见荣华郡主的身影，不禁蹙眉：“姜冬，出去瞧瞧，郡主人呢。”之前明明听见不止金平年一人。
“是。”姜冬依言出了屋子。
阿音低声道：“有没有瞧出什么。”
“他好像受伤了。”
“受伤？”阿音一怔，抬眸看着丝竹，“谁能伤他。”
丝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阿音也沉默了下来，今天的金宅太反常了。首先是云香怜为什么会忽然试探金平年，明明梁钥受伤了，人还在大理寺躺着呢，应该还未来找过她才是。再有金平年听说小桃胎儿不保，也是迟迟才归，她都从皇宫出来了，他才到家。
眼下居然受了伤，又是为何。
还有荣华郡主，明明回来了，为何不露面。
思忖间，小楠带着两位大夫回来了，来不及给阿音行礼便进了寝室，阿音见状便挑了帘子，出了这叫人有些气闷的屋子。
夜风寒得凛冽，阿音站在门口，看着那轮萧条的月，不知所想。
“主子，阿素不在附近。”丝竹忽然低声道。
阿音一愣，回过神来：“你确定。”
“确定。”
阿音手心微微一动，一股不大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正在这时，姜冬也匆匆回来了。
“娘娘，郡主确实回来了，说是身体不适，回屋休息了。”
只是一瞬，阿音回眸看了一眼小桃的房间，然后举步就走，行色匆匆：“带路。”
姜冬连忙走在前面，一行人招呼也不打，便匆匆的往荣华郡主的房间去了。
阿音进来的时候，云蓉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妆，头上的钗环几乎都卸了下来，看见阿音进来吓了一跳。
“皇后娘娘？”
“本宫听说郡主身体不适，所以特意来瞧瞧。”阿音虽然一路走得急，但是进门之后气息在无形间调整的很稳，瞧着就是寻常过来的。
“是么。”云蓉起身，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阿音的身后，“郡马他没来么。”
“郡马关心小桃，所以我就先过来了。”阿音说着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荣华郡主身后的杏儿和翠珠，“你们先出去吧，本宫和郡主有话要说。”
两人哪里敢违逆皇后，便只能看一眼云蓉，低着头出去了。杏儿原本想去小桃那里看看金平年怎么回事，却不想两人一出来就被外面的丝竹和姜冬给拦下了，居然哪儿也去不了。
屋里，阿音环视一眼，却没有落座的意思，无奈云蓉也只能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大伯不让您去见我的吧。”恐怕金平年进了那院子就知道她来了。
云蓉微微垂着眼帘：“是我自己不舒服。”
“是么，要不要我给您把个脉？”阿音说着就靠了过去，果真云蓉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不用劳烦娘娘了。”
阿音伸出去一半的手，一时瞧着有些落寞：“从什么时候起，你们这样防着我了？”
“……”
“说吧，为什么不让你见我，究竟是怕我发现什么。”
“并无什么事情，是娘娘多心了。”云蓉说这话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底气。
阿音步步紧逼：“那你慌什么，躲什么，连小桃也来不及问就躲回屋里了。”
“娘娘。”
“好得很呀，他什么都不说，自有成算的样子，如今大伯母也是如此，什么也不说，就让我猜，让我查，难不成如今我对对那些外人，还不够，还要对付你们么！”
“不是的。”云蓉连忙道：“他就是怕我藏不住叫你看出来担心，才让我先回屋的。”
“看出什么？”
“郡马……你大伯他中毒了。”云蓉已然被阿音逼到了梳妆镜前，一手撑着桌沿，一脸担忧道，“剧毒，不知出处。”
“……”中毒？阿音楞了一下，然后便恍然想起了什么：千机？
第九百三十九章 相互试探
阿音从云蓉房里出来的时候，看见金平年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正静静地看着她，眉宇间依旧是那淡淡的温和。
“我越是小心，怕你知道，就越是会路出马脚。”
“或许真的是一种奇怪的血缘天性。”阿音一步步走过去，道，“您越是小心翼翼，我越是能感觉到什么。”
“血缘。”金平年看着她，无奈道，“郡主都告诉你了。”
“嗯，真的很严重么？”阿音关心道。
金平年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点了点头：“蛰伏了许久，最近才发现，中毒已深。”
阿音不禁蹙眉：“知道为什么吗？谁下的毒？”
金平年站在清冷而寡淡的月色下，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清澈的仿佛北冥湖的湖水，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跟她说实话。
传说，琉璃目有摄人心魄的魔力，难道是真的么。
“应该是千机。”金平年平静道，“我去找过他，他的荷花下了毒，我碰过。”
蛊。一瞬间，有什么从阿音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电石火花之间她脸上担忧疑惑的神色差点儿溃散。
“所以，他故意下毒害你的？”
“不知。”金平年安慰道，“我已经派人去他宅邸找过，没有解药。”金平年忽而靠近了一步，问道，“阿音，你知道千惠的下落么？”
“四姐？”阿音一怔，忽而想起那晚千惠抱着孩子的样子，蹙眉道，“不知道，我也派人去找过，但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金平年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难不成解药在她那儿？”
“大概吧，至少找到她，能问出点儿什么吧。”金平年无奈一叹，转身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这毒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我的命，你也不必担心。”
“可是……”阿音紧紧地抿了抿唇角，“眼下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大伯又在这个时候出事，我这心里真的是十分的不安。”
“怎么了？”
“这几日戒严是因为梁钥遇刺了，人到现在还躺在大理寺呢。”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人怎么样了？”
阿音摇摇头：“他说不重，但是我问过太医了，那一剑只要再深一分，就很难说了。”
金平年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温言道：“都会好的，他也不知道是谁要杀他么？”
“他要是知道都好了，我也不会满京城的搜捕。”阿音有些埋怨道，“今天我听说小桃出事了，忙不迭就出宫了，好在是虚惊一场，可是大伯却……”
“不怕，没事的，真么多风风雨雨都过去了，这点儿意外不算什么。”金平年拍着她的肩膀的动作柔了柔。
阿音忽而拉住了他的衣角：“大伯，金连礼还在北疆，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可千万，千万……”欲言又止。
金平年的动作微微一滞，半晌才道：“阿音，不怕，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嗯。”
“起风了，今晚回宫么？”金平年问道。
“回去的，我出来的急，怕哥哥担心。”
“好，路上小心。”
“大伯也早点休息吧，过几日我再来看您。”阿音说着不等他反驳便匆匆的走了。
夜色下，金平年看着女子离开的身影，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想。
“郡马。”云蓉出来，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
“蓉儿，你说，她要知道……”欲言又止。
“知道什么？”云蓉一怔，疑惑的看着他。
金平年却回首握住了妻子的手，她定然是站在门口停了许久了，手心才这样的凉。
“没什么，我陪你进屋休息吧。”
“嗯。”
起风了，阿音的马车离开了金家，快速的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丝竹。”阿音听着车轱辘在青石板上碾过的声音，沉声道，“解药，你收好。”
丝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点了点头：“是。”
“一会儿你下车，亲自去一趟东临阁看看。”阿音手心紧了紧，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从她的心底冒了出来，她越是想压制，就越是疯狂，疯狂到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蛊蠢蠢欲动。
“是。”
阿音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的指尖都有些凉：“千万小心。”
丝竹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马车出了万年县，丝竹便悄然下了车。
阿音看着女子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抿了抿唇，听见驾车的姜冬道：“娘娘怀疑什么。”
“我怀疑的太多了。”阿音放下了帘子，苦涩一笑，“你忽然这样问我，我居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闻言，姜冬便没有再说什么。
听见马车里的人说：“再快一点。”
“是。”
凤阳宫。
阿音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寝室里还亮着一盏孤灯，透过窗户，朦朦胧胧的映着月色。
“娘娘回来了。”睡在廊下的余田连忙起身道。
“陛下呢。”
“陛下才从御书房回来，刚歇下。”余田说着便转身去开门。“要传人伺候么。”
“不用了。”阿音说着看了一眼他在廊下铺着的被子道，“你回屋休息吧，今夜不用守了。”
“是。”
阿音推门而出，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还有那终年不散的清苦味道。
“回来啦。”云墨果真是刚上床，听见声音便坐起了身，“人如何了？”
阿音走过来，退下身上的斗篷，看见他那双温润的眸子便觉得心如擂鼓，终究忍不住针刺一般。
“小桃没事，虚惊一场。”
“那就好。”云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怎么这样凉。”
“是么，我走得急。”阿音说着便匆匆转身去一旁炭盆便伸出了手，“我暖一暖。”
云墨看着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察觉了什么，掀了被子，赤脚下了床，从身后轻轻的拥住了阿音，柔声道：“出什么事了？”
阿音被他轻柔的抱着，那样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忍住心痛道：“哥哥这是美人计么。”
“你说是就是吧。”
“我……我只是怀疑，刺杀梁文生的是金平年的人。”阿音垂着眸子看着火光，避重就轻道。
云墨消瘦的下巴轻轻的搁在她的肩头：“哦？”
“我叫丝竹去查了，眼下我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了。”
云墨想了一瞬，了然道：“我知道，你心里看重他。”
是啊，我看重他，如此小心翼翼，可是如果真的，真的是他，我又该如何面对呢。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回身抱住了云墨，埋首道：“太晚了，休息吧。”
“嗯。”
第九百四十章 婚期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云墨就去上朝了。阿音一夜都睡得不好，所以天刚亮就起身了，抬眸看了一眼，丝竹果真是还没回来。
“娘娘。”丝雀见她醒了，便上前勾起了一边的帐缦，“这个时辰，要亲自喂殿下么。”
阿音抬手拢了拢长发：“嗯，抱来吧。”
丝雀应了一声，转身叫人去抱着阿初来，小家伙还未睡醒，迷迷糊糊的就被塞进了娘亲的怀中。阿音一手拉着被子，又抱着儿子靠在了软枕上。
“对了，侯爷什么时候再进宫。”
“应该是明日。”丝雀回道。
阿音想了想，反正到时候慕无尘也一定在的，所以还是等明日秦夙进宫之后再说吧。
“娘娘。”丝雀见她没有下文，便不由得劝道，“其实娘娘还是不要亲自喂了吧，殿下都快半岁了，都交给乳娘喂就是了。”她其实是担心阿音的身体，这些日子她总是出宫，有的时候深夜才回来。
阿音看着怀中又闭上眼睛喝奶的阿初，若有所思道：“再说吧，不着急。”
“或者断了奶，娘娘做事能便利些。”
“嗯，我知道。”阿音轻轻的摸了摸阿初的脸颊，软软的，触感十分好，要不是嬷嬷拦着不让她摸，说是孩子会流口水，她一定时常揉搓才肯罢休。
“娘娘，奴婢知道您舍不得，可是……”
“好了，我知道了，要是可以喂到周岁吧。”阿音道，“等你生了就知道了，喂孩子也是件十分可贵的事情。”
一提这事儿，丝雀就不禁红了脸，终究是罢休了：“娘娘就会堵我。”
阿音抿唇一笑：“对了，眼下慕府那边已经在布置新房了，你当真不要去瞧一眼么？”
“不用了，川南都跟我说过了，我都可以。”
“你可别担心我这边没人伺候，过两日杜鹃就回宫了。”
“怎么，公主要走了么？”
阿音怔了一下，垂眸看着儿子道：“哪里有这么样块的，总要四五月份吧，况且，我还没跟他们说这事儿呢。”最近事情太多了，给耽搁了。
“那杜鹃她……”
“舒晓晚走了，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杜鹃毕竟是宫里的人。”阿音说着抬眸看了一眼丝雀，“你也别不好意思了，过两日我出宫，你随我一道吧，顺便去看看。”
丝雀见她主意已定，便只能应道：“是。”
“顺便我也去街上转转，给你添置一些嫁妆。”
丝雀心头一动，垂眸道：“奴婢不用的。”
“怎么不用了，就这么定了。”阿音说着看阿初喝饱了松开了自己，便拢了拢衣襟，起身道，“一会儿叫余田进来，我有事儿找他。”
丝雀连忙上前扶着她下床：“是。”
“阿初就先睡这儿吧，让嬷嬷一会儿进来看着。”
“是。”丝雀理了理她的长发，拿了衣服给她穿上，“娘娘昨晚出宫，金家如何了。“
“没事，虚惊一场。”
“那就好，奴婢今天一早还听见一些闲言碎语呢。”丝雀说着，转身命人端了热水进来，伺候阿音洗漱。
阿音净面之后，看着那盆水道：“如今这后宫也是四处透风似得，外面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传进来，也难怪这宫里有什么外面也知道。”
丝雀闻言一惊：“娘娘？”这是有内奸了
阿音摆摆手，其他人都退了下去，丝雀上前给她简单的梳妆了一番，这后宫里没有别的女人就是省心，不用每日里都来跪拜一番。
“平日里你也注意一些，这种事情总归是出现在身边的。”阿音看着铜镜里的丝雀道，“还有你的婚期，我让礼部递了日子上来，我瞧过了，有两个日子不错。”
丝雀愣了一下，还以为因为梁钥受伤，这事儿暂且搁置了：“娘娘不等梁大人了？”
“他且有的躺呢，礼部也不是他一个人。”阿音言归正传道，“四月二十四，还有五月十八，其实我觉得五月十八的日子要好些，但是要等到端午之后了，你的婚事一拖再拖，还是尽快的好，你说呢？”说着看着镜子里的丝雀。
丝雀垂着眸子，给阿音戴上那只白色的蝴蝶簪子，点了点头：“奴婢听娘娘的。”
“这怎么还不大乐意呢。”
“反正要嫁的，没有不乐意。”
阿音不禁转过身看她：“你可别告诉我你又不想成亲了。”
“不是，就像娘娘说的，早点成亲，也能早点回来伺候。”
阿音闻言，看着她欲言又止，心说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你这原本就是慕家的家仆，伺候自己这么多年了，已然又嫁回去了，哪里还有的道理再回来呢。
“况且，奴婢这几日也睡不安生，一想到成亲这事儿就心绪不宁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高兴的吧。”阿音拉着她的手道，“那就说定了日子，四月二十四，我叫人我去慕家传信，其他的礼部会处理，你也不用操心什么。”
丝雀看着阿音的手，半晌，行了一礼：“奴婢谢过娘娘恩典。”她一个奴婢居然能让礼部操办婚事，何德何能呢，“奴婢去叫余总管进来。”
“嗯。”阿音应了一声，看着她出去，身后的床上，阿初翻了个身继续睡着，看着都香甜。
“娘娘。”余田进来，行了一礼。
“我身边有人在往外递消息。”阿音径直道，偌大的寝宫只有他们主仆二人，“你仔细查一查，究竟是谁。”
余田闻言一凛：“这……上次事情之后，这里里外外奴才都排查过了，怎么还会……”
“所以，是积年的老人，藏得深了。”阿音想，或者是金平年好多年前就埋在宫里的眼线，这些年不仅仅是云墨，恐怕连先帝也被他看着吧。
余田一时如临大敌，连忙道：“是，奴才一定将那人给揪出来。”
“嗯。”阿音说着起身将手边的那盏憨态可掬的鼠灯给提了起来，想要拿到书房去挂起来。
外面的乳娘见她出来了，便行了一礼，进屋去看着云初了。
余田跟着阿音出来，外面天色尚早，东方的天际，阳光爬上来还没有多久，明明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阿音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心境了。
“娘娘。”余田小声道，“方才永和宫来报，贤太妃病了多日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 不平
永和宫。
阿音来的时候，正好在半道上遇见了良太妃和淮王母子，乍一眼，觉得自己好些日子没有看过他们了。
“太妃清瘦了。”阿音走在良太妃身侧道。
“正月里病着，一直也未出门。眼下才好没多久，贤姐姐就病了，真是……”良太妃虽然清瘦了一些，但是精神尚好，“前些日子，听说她病了，我还去看过一回，却不想这一病这样久。”
“我年后事多，也是今早才知道的。”阿音说着掩了掩唇角，心中想的却是贤太妃这一病有多少是因为心病。
毕竟，她一直袒护的舒晓晚终究还是被夏家给送走了。
“皇后。”良太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永和宫，脚步微微一顿，忽而道，“我听说一些闲言，不知道碍不碍事。”
“太妃请说。”
“贤姐姐似乎想给五公主议亲了。”
“……”阿音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事儿，“可是先帝大丧……”还有两年呢。
“议亲而已，用现在的名分定下亲事，大丧过后再办婚事，也无不可。”
阿音不解：“什么叫现在的名分。”
良太妃轻咳一声，似乎不太好说，听见一旁的淮王恭声道：“嫂嫂，是怕皇兄身子不行，一旦……五妹妹的的身份就从皇上的妹妹变成先帝的妹妹，新帝不怎么亲的姑母了，大有不同。”
“放肆！”阿音怒道，这是怕云墨忽然死了，影响他们母女的前程么！
良太妃伸手拉住了阿音的手，听见云染劝道：“嫂嫂息怒，先前皇兄病着，有些流言蜚语也是正常，五姐姐她如今确实也只有皇兄一个依靠了。”
“怎么的，送走了一个舒晓晚，他们舒家就没有指望了？”阿音不禁冷笑，“看来先前贤太妃在舒晓晚身上的打算不小呀。”
良太妃见她是真的生气了，一时有些无措：“皇后，皇上必然不会有事的，何必过分在意。”
过分在意？阿音看着她那清丽的容颜，一阵清风穿过，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抱歉。”
“大约是累了。”良太妃温言道，“一会儿去我那儿，我给你做个针灸，好好地歇一歇才是。”
阿音缓和了神色，跟她并肩往永和宫走：“太妃竟然还会这个。”
“有句话说，久病成良医，我就算半个吧。”
云染跟在他们身后，看了一眼渐高的日头，不知所想。
永和宫。
阿音一进门便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清苦味，看样子是病了有一阵子了。
“皇后娘娘安。”惠太嫔正坐在屋里跟贤太妃说话，见状第一个起身行礼。
阿音微微颔首：“原来太嫔也在这儿。”说着便自顾自的坐在了窗下，看了一眼倚在床上，神色不济的贤太妃。
“贤妹妹不舒服，我左右也没事，就来坐坐，说说话。”慧太嫔说着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良太妃母子，“妹妹怎么跟皇后娘娘一道来了。”
“半道上遇见的。”
“是么，还以为是一早约好的。”
良太妃抿了抿唇角，也没说什么，默默的坐在了阿音的下首，云染正站在一旁，看了一眼，没有瞧见云珂的身影。
“咳咳……”贤太妃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幔，咳嗽了两声道，“我都说了，皇后娘娘繁忙，不让他们去叨扰，竟然还是去说了。”
“太妃身边几个都是忠心的，不必责怪。”阿音说着，关切道，“我听说病了好些日子了，太医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咳咳……不过是风寒而已。”
“你还说呢，太医说了，你是心思郁结，自己想不开，才会久久不愈。”惠太嫔嗔道，“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这也是是自己给自己添堵，我知道……咳咳……”
阿音坐在窗前，看着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半晌才问道：“太妃这是有什么心事呢，竟然缠绵病榻这样久。”
“也没什么……咳咳……”
“就是珂儿的事情喽，这过年了都十五了，大姑娘了。”慧太嫔道，“本该是议亲的年纪了。”
阿音心中了然，想来良太妃的消息不假：“是啊，开春之后各家公子小姐的相看，想想也是十分热闹的。”
“可不是么，原本贤妹妹说，让珂儿先出去多走动走动，相看一番，可是这丫头偏不肯，说自己你年纪小，不着急，这不就气着贤妹妹了么。”惠太嫔一轱辘将话都说出来了。
阿音微微垂着眸子没有吱声。
“其实，先帝大丧呢，我也是真的不着急的，只是让看看而已。”贤太妃多此一举的解释道。
“可是五公主自己不愿意，不若先放一放，才十五不是么。”良太妃温言道。
“话是这样说。”惠太妃道，“这不是皇上身体不好，怕到时候着急，皇上皇后顾不过来么。”
阿音的心头微微一紧，一旁的云染悄悄地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角，不知在想什么。
“是啊，陛下身体不好，还是等开春之后再说吧。”阿音柔声道，“五妹妹毕竟是大楚唯一一个还未出阁的公主了，身份尊贵，这婚事一来马虎不得，二来关系社稷，还是要陛下亲自过问的。”看上去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贤太妃倚在床上，隔着床幔看着阿音的侧颜，不知为何，心里沉了沉，总觉得这事儿不妙。
“其实舒家……如今也没什么了，珂儿能嫁一个差不多的，自己心仪的，我也就满足了。”
“舒家没了，大楚社稷千秋万代，太妃放心，本宫也必定不会委屈了五妹妹的。”阿音说着起身道，“陛下也该下朝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惠太嫔见状，连忙起身看着阿音。
“对了，回头本宫让孙炎亲自来给太妃瞧瞧，舒家如今是没有什么人了，但是太妃嫁入了皇室，还是要为了先帝保重身子才是。”阿音说着抿了抿唇角，转身走了。
良太妃见状，也起身，微微颔首，带着儿子跟着一道离开了。
“惠姐姐。”贤太妃有些懵，“这是……”
“看来是不会放手了。”惠太嫔道，“这还不明显么，珂儿都关系到江山社稷了，婚事只能是他们夫妇做主了。”
这下贤太妃真的担忧了起来：“这是怎么了，非要跟我们母女过不去么。”
惠太妃缓缓坐下，没有说话。
“五公主呢。”
秀眉想了一瞬，回道：“今日应该是出宫去了，找那位荣小姐了。”
“……”
第九百四十二章 闺蜜
今日天气晴好，云珂一早就出宫了，约了荣颜去西市的书集一转。她先前去过一两回，很是热闹。
一辆寻常的马车正缓缓地行驶在西市热闹的商街上，荣颜自来京都还未来过西市，听着外面人声渐渐嘈杂，不免掀了窗帘去瞧。瞧了一眼便忍不住再瞧一眼，还是忍不住叹道：“真是热闹，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热闹。”
“这有什么呀。”云珂一袭鹅黄抹裙，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狸斗篷，手里捧着手炉，笑得暖融融的，“这几日不知道怎么的，满大街都是禁卫军巡防营的人，像是在抓什么人，不然这街上还要热闹的。”
“我也听母亲说起过，好像是在抓一个刺客。”荣颜缓缓放下帘子，若有所思道，“是不是跟皇后娘娘有关？”
“嫂嫂？”云珂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是这搜城的懿旨是嫂嫂下的。不过也可以理解，我皇兄今年冬天格外体弱，连我也瞧不见了。”
闻言，荣颜的手心微微一动，忍不住问道：“皇上他……还未大好么？”
“想什么呢，他是沉疴，好不了的。”云珂不免轻叹，“你也别再想着我皇兄了，我瞧着嫂嫂辛苦，你这大好的年华何必呢。”
“我……没有。”荣颜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还说我呢，你不是说太妃娘娘也想着你出去看看，物色个驸马么。”
“……”云珂一提到这事儿就心烦，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帘外隐隐约约的嘈杂，“不看，有什么可看的。反正我这样的也配不上什么钟鸣鼎盛之家。”
“你可是公主，金枝玉叶。”
“公主怎么了，也不是皇兄的胞妹，母家在这京都城里也是销声匿迹了，我不指望什么的。”
“你都如此说了，我可怎么办。”
“你父亲可是皇兄面前的新贵。”云珂含笑看她，“过了个年你还没看出来么，多少人上门巴结你父亲，说白了，还不是想见一见你这位荣家大小姐么。”
荣颜不禁脸一红，小声道：“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意思都不一样了。”
“本公主实话实说而已。”云珂忽而收敛的笑意，露出一副跟自己年纪不大附和的老沉，语重心长道，“姐姐听我一句劝，人还是要在自己有的选的时候尽快选择，不要等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没得挑的时候再去后悔。”
荣颜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样，一时不免有些发愣。
却见云珂抿了抿唇角，又露出了寻常的笑容：“我身边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这世间最最磨人的不过就是‘后悔药’这三个字了。”
“五公主……”
“没事，我瞧着快到了。”云珂一掀帘子，转而道，“这里好多书呆子，果真书里的世界是没有夏暑冬寒的。”
荣颜看着她的侧脸，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果真，片刻之后马车便渐渐慢了下来，听见外面车夫道：“两位小姐，地方到了。”
闻言，云珂掀了帘子，哈出一口氤氲的热气来：“你就在车上等着吧，我们自己逛就是了。”
“那小姐看着时辰，小人等着。”
西市的书集上人头攒动，这京都城里再怎么戒严，这里好像都不受什么影响似得。
少年公子在一处古籍摊儿上停了许久，也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书，一对儿俊朗的眉毛不禁轻蹙。
若是他眼下有余光可以看一看别处，一定能瞧见不远处有几位姑娘，看着他轻蹙的眉心，心肝儿都要碎了一地了。
“怎么样。”有个高点儿的男子走了过来，一只胳膊轻轻的拍了拍这少年的肩膀，“还是没要找到么。”
“没有。”
“这里都找不到的话，估计就没有了。”
“我自己再瞧瞧吧，实在是有劳慕大人了。”少年公子微微垂着眼帘，言语间十分有礼貌。
慕子枫看了他一瞬，道：“谢就不必了，我也是顺道，只是以后不要冷不丁的踩我一脚就是了。”
“我以为慕大人已经不记得元宵节的事情了。”傅连说着，搁下了手里的那本曲谱，有些失望。
慕子枫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大腿，佯装无事道：“那也不是事儿，只是你忽然要找曲谱做什么，我记得你家的书房里有的是稀有曲谱呀。”要知道傅家也是大楚的音律大家了，从前傅皇后还在世的时候，跟傅国舅兄妹二人的合奏可是少年时期就独步天下了。
只是后来，傅家都不怎么碰琴了。
“也没几本，历来曲艺都是言传身教的，留下谱子的很少。”傅连说着，修长的指尖又随意的翻了翻一旁一摞书。
慕子枫看着他：“你既知道，为什么还这样执着。”
傅连似乎一愣，指尖顿了顿：“忽而想起来了而已。”说着微微侧身，看了一眼一旁的书摊儿，“我去那边瞧瞧。”
“好。”
傅连几步便挪到了那书摊儿面前，还未看定眼前的那些书，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傅连。”
少年公子微微一怔，抬眸看去，浅浅一笑：“五公主，荣小姐。”
荣颜看见傅连，微微颔首，抬眸看了一眼他身后：“傅公子一人？”
“哦，还有慕大人在一旁。”傅连道，“他带我来找书的，公主今日怎么出宫了。”眼下京城戒严，出宫应当不易才是。
“宫里憋闷的慌，所以出来找荣姐姐转转。”云珂淡淡的解释道，“荣姐姐说她还未出来逛过，我想眼下也就这里热闹不受影响了，便带她来转转。”
“是么。”
荣颜站在一旁抿唇笑笑，其实她不是个爱看书的人，偶尔一两本闲书，真的算起来看的最多的就是一些花样儿了。哦，一些地方的地志很有意思，她挺爱看的。
“我们不过是随意逛逛，倒是你难得出来逛街，今日特意跑来，找什么呢。”云珂不禁笑道，“你家有藏书阁里还不够么。”
“一方之地，何以广天下。”傅连说着，便垂眸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荣颜微微抿唇，她老早就发现了，这位傅家的小公子没什么话，每每遇见都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而云珂，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淡漠。
“你找什么书，我帮你找找？”云珂果真问道。
“曲谱。”
“你要弹琴了？”
第九百四十三章 知慕少艾
“你要弹琴了？”云珂似乎有些意外。
“一直在练习。”傅连道，“希望可以更好。”
“你的琴自然是最好的。”
傅连指尖微微一顿，像是无奈一笑：“一般而已。”
荣颜站在一旁，看着并肩站着的二人，一时若有所思。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那边角落有个书摊儿有曲谱，不若去瞧瞧。”云珂建议道。
傅连闻言，抬眸看了一眼她手指指的方向，点了点头：“也好。”
云珂看了他的侧颜一瞬，不禁甜甜一笑，仿佛自己得到了一个天大的认可一般。
荣颜无意间看见了她一眼，那一笑，忽而就明白了什么，心头不由得一动，有些不自在的瞥开了目光，掩唇浅浅一笑：怪不得不愿意看旁人，原来是心有所属了。
可是，一个五公主，一个国舅家的嫡长孙，应该是很般配的呀。思及此，荣颜不禁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走在前面的两人的背影：可是为什么，云珂会给人一种身似浮萍，随波逐流的无奈之感呢。
几人片刻就到了云珂说的书摊儿前，这里是角落的位置，一旁还有好几个人捧着书在看，放眼瞧去，算是有些冷清的摊位了。
傅连倒是不在意这些，一眼就看见了两本曲谱，随手翻了翻就听见身边的云珂问道：“如何？”
“嗯。”
云珂笑道：“我瞧着那边也有，我都给你拿来吧。”
傅连垂着眸子，看着手里的那本曲谱，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有劳了。”
只是随口客气的三个字，荣颜便看见云珂心满意足的去了一旁的书摊儿。
“傅公子跟五公主应该很熟吧。”荣颜不禁问道，不熟的话这位傅公子恐怕也不会说这么多话。
傅连点点头，礼貌道：“算是亲戚。”
“我知道，先皇后是傅家的嫡女。”
“不仅如此，五公主的亲姑姑，是我的二婶。”傅连很快就翻完了一本，没什么特别的，随即去翻另一本，“她小时候常来国公府玩儿。”
“原来如此。”荣颜有些试探道，“我瞧着，傅公子要比五公主大点儿？”
此言一出，傅连倒是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抬眸看着不远处帮他找书的女子，不大肯定道：“我依稀记得，她比我大一点儿，我比云染大一点儿。说起来，我们三个人的生辰都差不多，倒是从来都没怎么注意过。”
“是么，大约是太过亲近了吧。”
“……”不知为何，傅连回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拿起手里的曲谱，默默地翻了起来，倒是也没有说什么。
荣颜毕竟比他还要大上几岁，一时竟然看不透这个少年。
“傅连你看。”云珂抱着几本书走了过来，“我稍微挑了一遍，你看看这几本有没有中意的。”
“其实你放在那儿我一回儿过去看就是了，不必……”傅连看着她，恍然道，“你这样拿过来没事么。”
“没事，我付过银子了。”云珂说的理所当然。
傅连闻言一怔，看着云珂浅浅的笑容，一时不知如何去说：“你都买了？可是，若是没有我需要的……”
“那我就带回去自己看呀，母妃也总说我懒怠，琴艺方面要好好修习的。”云珂说的云淡风轻，“你还是瞧瞧，我的眼光可还行。”
傅连看着她递到自己跟前的那几本曲谱，只能道：“那多谢了。”
“不必在意。”
荣颜站在一旁总觉得自己多余，可是刚要走去旁边看看，就听见傅连问道：“最近皇上的身体如何了。”
“……”只是轻轻的一句，荣颜便在意挪不动哪怕半步了，只能站在原地，随手翻开了一本不知道讲什么的书。
“我也不是很清楚。”云珂摇了摇头，“母妃最近不是很舒服，我也无暇去凤阳宫，不过嫂嫂既然还有闲暇出宫，应该是没有大碍吧。”
“娘娘总是出宫？做什么。”傅连有些意外。
闻言，云珂看着他，似乎也意外的起来：“这些你都不知道么？你父亲可是御史台的，消息是满京都里最灵通的吧。”
傅连的指尖微微一蜷，淡淡道：“父亲总说我还小，这些事情不会同我说。”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前母亲还会跟我说一些，可是近年也不怎么跟我说了。”
“你母亲简氏么，我记得她待你挺好的，为何不也不跟你说了。”
“我想，大约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宫里的事情了吧。”
云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话也不错，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呢。”说着看了一眼傅连，话锋一转道，“不过你爹说你还小，我可不同意，都能议亲了，还小么。”
“还未参加科举，连功名也没有。”
“你家可是有荫封的，你着急什么。”
“我家也是世世代代出科举名士的，你忘了么。”傅连说着，目光在手里的一页曲谱上，多逗留了一阵儿。
云珂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抿了抿唇角，喃喃自语道：“我自然记得，你还有科举仕途能走，我呢……”
她的声音很轻，可是一直侧耳倾听的荣颜却是听得一清二楚的，不免看她，有些关切。
“你说什么？”傅连刚才一时专注，果真是没有听见她说了什么。
“没事。”云珂看着他手中的曲谱，问道：“如何，这本喜欢？”
“嗯，不错。”少年公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举了举手中的书，看着云珂道：“真是多谢了。”
“没什么。”云珂看着他浅浅的笑意，心中微微一动，“你如今用什么琴，是那把相思琴么。”
“不是。”傅连脸上的神色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情绪，“那把琴一早就被我父亲给收起来了，不让我弹了。”
“可是我记得，那是嫂嫂当年送给你的生辰礼。”云珂有些意外。
“嗯。”
“嗯什么呀，那是你的。”不知为何，云珂倒是有些着急了。
傅连看她，浅浅一笑：“我知道，等我再大一些，会是我的，放心。”
“……”与我何干，云珂正要开口说什么，便听见一个声音匆匆过来道：“你好了么，我下午还要去一趟兵部呢。”
傅连闻言，连忙回首看去：“好了。”
慕子枫看见云珂，微微行了一礼，便道：“那走吧。”
少年公子点了点头，回眸看向云珂道：“你们……”
“哦，我们还要逛一逛呢，你们先回吧。”云珂说着上前挽住了荣颜的胳膊。
傅连见状，朝着荣颜微微颔首：“那便告辞了。”
“慢走。”荣颜瞧着傅连和慕子枫离开的背影，轻轻的拍了拍云珂的手背，“回头我可要洗耳恭听公主的琴艺呢。”
闻言，云珂灿灿一笑，看着手边傅连挑拣剩下的曲谱，摇了摇头：“走吧，先去吃饭。”
第九百四十四章 以血引之
这两日阿音的心情不好，肉眼可见的不好，整个凤阳宫都有些风声鹤唳的。至于为了什么，有人说是在永和宫被气的，有人说是刺杀梁钥的刺客还未抓到，谁也说不清楚。
不管是为了什么，阿音终于还是在丝竹回来之后，生了好大的气。
窗外夕阳西下，丝竹站在阿音面前，风尘仆仆的，好像自那晚之后便一直没有休息。
不仅如此，身上还有些伤，像是跟人打斗过，但是都是些小伤，不碍事。
“为了什么。”书房里，阿音看着地上被自己扫落的杯盏，沉声道。
“说是因为梁大人挑唆主子跟义父的关系。”丝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不过义父并没有要杀梁大人，是阿素自己擅自做主。”
阿音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指缝间可以看见摊在面前的那些医书典籍，她今天心神不宁的，便在书房翻了一整日这些东西，直到刚才丝竹回来。
“主子，你也别生气了，义父他……”丝竹微微上前，站在阿音跟前，那么近，“他是在意主子的。”
“丝竹。”阿音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怕。”
“什么？”丝竹上前轻轻地拥着她的肩膀，觉得短短的几日她又瘦了。
“我也不知道，我心里有种及其不好的预感，一直折磨着我，辗转反侧。”阿音抱着丝竹的腰，难过道。
丝竹不知道她具体在害怕什么，但是那晚自金家出来之后，她就感觉到阿音有些不对劲。
可是那晚金平年说的话她也听见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主子，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身边。”丝竹只能有些生涩的安慰道，“不怕。”
这么久了，对于丝竹来说，阿音从那个偷偷从江南跑来的小姑娘，到雁回郡主，到后来的镇南王，再到皇后……阿音都是那个在乡野小路上扶起她的小姑娘。
未曾变过。
阿音静静的抱着丝竹，良久，直到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丝雀才进来道：
“娘娘，侯爷来了。”
“叫他进来。”阿音埋首在丝竹腰间，闷声道。
书房里面没有点灯，昏暗而晦涩。
丝雀应了一声，转身去了。阿音松开了丝竹，抬手擦了擦眼角：“丝竹，你去外面等着。”
“是。”丝竹应了一声，在昏暗中转身出去，正好看见挑了帘子进来的秦夙，擦肩而过的瞬间，是相互的警惕。
秦夙依旧一袭玄衣，半晌才看清坐在案前的阿音，不禁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哥哥的蛊毒，如今怎么样了。”阿音单刀直入。
秦夙冷声道：“就那样。”
“我听说，小叔叔前两次试了新的法子。”阿音忽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不知为何，秦夙如临大敌。
阿音也没有回答，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过来，然后猝不及防的拉住了秦夙的手。一瞬间，秦夙像是触电一般，连忙要缩回手，却不想阿音用了内力，他一时竟然挣脱不开。
“这就是你的办法么？”阿音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口，冷不丁道。
秦夙看着她垂着的眼帘，知道她那双眼睛，哪怕四周一片漆黑，也能看的清楚，一时紧紧地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看来是了，原来你也一直怀疑是他，是么。”
秦夙果断道：“你别乱想了，我试过了，没有用。”
“你的没用，不代表……”阿音一时觉得心疼极了，“小叔叔，我求你一件事情，可以么。”带着一丝颤抖。
秦夙手心一紧：“不行，你想也别想。”
“我求你，帮帮我。”
“秦雪音，你搞清楚了，你是南疆之主，不是他云朝玉一个人的女人。”秦夙忽而怒道，“有的事情，要有底线！”
外面几个下人听见这动静，都是一惊，可是门口有丝竹拦着，连丝雀都不敢贸然进去，只能一脸紧张的看着门口，其他人就更加不敢靠近了。
“小叔叔。”
“你别叫我！我不是你小叔叔，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过去了。”秦夙说着就要甩开阿音的手，转身要走。
阿音却一个旋身，抓着他的手腕，拦在了他的跟前，一脸的执着。
“你让开。”
“不让。”
“你别逼我动手。”秦夙急了。
“动手就动手。”阿音忽然松开了秦夙，抬脚从脚踝上拔下了随身的匕首，寒光自秦夙的眼底一闪而过。
“你做什么……”话音刚落，就看见阿音手起刀落，划伤了自己的手腕。
鲜血在昏暗中顺着手腕，悄然的滴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
“你……”秦夙想也没想，伸手就按住了她的伤口，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
“我没疯。”阿音仰着眸子，近在咫尺的看着他，“哥哥要是真的死了，我才会疯了。”
秦夙按着她受伤的手腕，压低了声音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可以，你要如何进退。”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因为自己不知道，就一直蒙着眼睛，不前进，是不是。”阿音说着，另一只拿着匕首的手也按住了秦夙的手背，“秦南风，我只有你了。”
“……”秦夙一咬牙，“丝雀，去拿银碗来。”
门口担忧的丝雀，原本耳朵都快贴到门缝上了，闻声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去了。
没一会儿，丝雀便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廊下点了灯，灯光照进来，映着屋里对峙的两人，气氛诡异。
“侯爷。”
“给我。”秦夙冷着脸接过来，然后松开了握住阿音伤口的手，血液慢慢的滴在了银碗里。
丝雀这才看见阿音受伤了：“娘娘。”
“我没事，你别多嘴。”阿音淡淡道，看着秦夙取了一点血，便收回了手。
“你……”秦夙端着碗，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阿音垂着眼帘：“我没事，在这里等你的消息。”一旁的丝雀连忙掏出帕子给她包扎。
秦夙终究一言不发的出去了。
“娘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阿音站在昏暗中，身后的灯光勾勒出她的身影，倔强而孤独。
丝雀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再问什么，转身要去点灯，却听见阿音蓦然道：“不用点了，你去寝室候着吧，我就在这里。”
丝雀见她心事重重的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腕，无奈一叹，应了一声出去了。门口，丝竹依旧站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塑。
“你看着娘娘。”丝雀小声道。
丝竹点点头，依旧没有挪动。
书房里，阿音缓缓走到案前，映着窗前廊下的灯光，看着书上的文字，不知所想。
书上写的是：以近亲止血，引之。
但是并没有说方法，阿音不知道，好在，秦夙是知道的。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两难
慕无尘来的时候，秦夙已经关上了寝殿的大门，丝雀和余田一如往常的守在门口，却不见阿音的踪影。
“皇后呢。”慕无尘披着青灰色的披风，站在廊下，看了一眼门内，随口问了一句。
丝雀想了想，还是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在书房呢。”
慕无尘原本没有多在意，闻言不由得一怔，抬眸看去，书房的灯并没有点上。一时不由得蹙眉道：“我去瞧瞧。”
丝雀没有拦着，她总觉得，阿音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书房里，阿音独自站在案前，好像一直没有挪动一般。听见脚步声进来，便知道是谁来了。
“你在这做什么。”慕无尘大步进来，不大高兴的样子，“也不点灯，练你的眼力么。”
“刺杀梁钥的人找到了。”阿音忽然道。
慕无尘快到案前的脚步一顿：“谁。”
“金平年的影人，那个阿素。”阿音说着，抬眸看他，“你们说的没错，他不可信，只是我一直不愿去想。”
慕无尘隔着窗外朦胧的灯光看着她：“既然找到了，你预备如何。”梁清这些日子可是一直都磨刀霍霍的，就等着手刃那个刺客呢。
“我会告诉四叔真相的，不仅如此……”阿音顿了顿，蓦然道，“方才，我还把我的血给了秦南风。”
“什么！”慕无尘快速上前两步，一眼就看见了她缠着帕子的手腕，眸子一紧，“秦雪音，你做什么？”
“我说了，他不可信。”阿音异常平静道，“我才想起来，我早产那日，是金平年去找的千机。”
“那又如何。”
“我突发早产，他却能第一时间想到千机的情蛊能救我，说明他一定深知蛊毒一脉。”明明千惠那晚来找她辞行的时候已经提醒过她了，她却毫无察觉，“先前有人提点过我，只是我蠢，一直没有怀疑过他罢了。”
从一开始，金平年就打算牺牲了千机，用他的命，换我的命。阿音心头骤然一痛，不禁闷哼一声，手心紧紧的握着桌沿，留下几道深深地指痕。
“阿音……”慕无尘唤了一声，随即觉得不妥，立马改口道，“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觉得自己蠢，蠢得连累了那么多人。”阿音深深色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既然都怀疑金平年，那就试试，用我的血试。我跟他是近亲，要是我的血可以引出哥哥体内的血蛊，那么……”
慕无尘闻言，眉心骤然一跳：“如何。”
“……”阿音静静的抿着唇角，良久都没有答案。
慕无尘知道，这样的选择，太为难她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和朝玉都很矛盾，既希望这蛊是金平年下的，至少他们找到了源头，可以得救。可是因为阿音，又希望不是金平年下的。
因为秦夙说，这血蛊要生取心头血，十之八九，下蛊那人是要丧命的。
两难。
“一起等吧。”阿音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终究也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慕无尘放在背后的手微微一紧：“你的伤……”
“不碍事。”
夜色沉沉，这样静谧的夜晚，阿音甚至能听见廊下偶尔走过的脚步声，那样的小心翼翼。
每次秦夙来给云墨遏制蛊毒的时间并不会很长，只是云墨会比较累，每次都会沉沉睡去，次日的早朝也会取消。
索性如今朝臣都已经习惯了，三日一歇。
不知过了多久，阿音扶着桌子的手心蓦然一动，沉沉的夜色悄然吞噬了她突如其来的一滴泪。没有人瞧见，连她自己恍惚间也以为自己并未听见什么。
良久，终于有人掀了帘子，走了进来。阿音听见声音，抬眸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秦夙。
“怎么样了。”女子扶着桌子要过去。可能是因为站的久了，腿有些发麻，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
慕无尘上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不悦道：“你慢点。”
阿音却只看着秦夙，终究看见对方摇了摇头：“不行，试不出来。”
“……”
“什么叫试不出来。”慕无尘一手扶着阿音，不解道，“是血蛊不是金平年下的，还是这法子没用。”
“都有可能。”秦夙说着掏出了怀中的火折子，上前点亮了一盏灯，这黑了许久的屋子，终于渐渐地亮了。
秦夙这才看清那两人的身影，不禁蹙眉道：“撒开。”
慕无尘微微挑眉，扶着阿音坐在了一旁，然后松开了手，闲闲的甩了甩衣袖，站在了旁边：“侯爷的意思是，这法子并没有用。”
“法子是对的，但是阿音不行。”秦夙收起手里的火折子，棕色的眸子看向坐在那里神色复杂的阿音，“可能是因为不是亲生父女，也可能是因为你体内有别的蛊，总之目前看来试不出什么，没有反应。”
这话……有好几个意思。
“你若是真的怀疑是金平年，看样子至少要用金连礼的血来试。”
阿音眉心微微一动：可是，金连礼远在北疆。
“等北疆那边安定了，招他回京吧。”慕无尘道，“到时候再说。”
阿音抬眸看他，听见秦夙应和道：“是啊，这事儿暂且不要再想了，你也不要再如此莽撞了，今天这事儿要是让皇帝知道了，更加焦心，不利于养病。”
半晌，阿音在他们俩人一唱一和的劝说下，终于应道：“我知道了，我也是一时情急。”
“关心则乱。”秦夙说了一句。
慕无尘微微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子夜将近，阿音身心俱疲的回到了寝室，看着已然沉沉睡去的云墨，吹了灯，爬上床拥着他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凤阳宫外，两个人倾长的身影并肩而立，一个看着天空中寂寥的明月，一个看着苍穹下沉静的宫殿。
“侯爷不妨直说，究竟如何了。”慕无尘略沉的声音和着夜色，忽而问道。
“我方才说的就是事实。”秦夙说着看了他一眼，“慕相有精力去担心旁人，不若担心一下自己吧。”
“我好得很。”
“本侯观慕相的气色，可不太好，慕相还是多多保重自身才是。”秦夙说着举步道，“今年春迟，说不定还有一场雪要下呢，慕相还是保重身体才是。”
“侯爷辛苦了，也要多多保重才是。”慕无尘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毫不相让道，却在秦夙走远之后，掩唇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被他小心翼翼的隐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