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参奏
“昨晚你什么时候休息的,我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简蝶一边给傅煊更衣一边问道。
傅煊看着镜子里的妻子,想了想道:“还好,没有多晚,大约是你太累了。”
“我有什么可累的。”简蝶说着去一旁拿了腰带过来,外面天还没亮,傅煊要赶着去上早朝。
“其实,原本年下我想请旨让岳丈回京述职的。”
闻言,简蝶的手心微微一顿,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的相公:“今年?”
“最快也要明年才能回来吧,毕竟才去没多久。”傅煊看着妻子,“我知道,你一直挂念你爹,你放心,等朝堂稳了,傅家出面,再调回京都安享晚年,不成问题。”
简蝶拿着他的腰带,一时眼中酸涩,不知应该说什么好,连忙撇开了眸子:“多谢你挂在心上。”
“你是我夫人,你的事情,我自然放在心里的。”
简蝶点点头,上前环住了他的腰身。这些日子傅煊实在是瘦了一些,自从当了这个辅政大臣,当真是劳累了许多。
“今日能早些回来么,你好久没有陪着儿子了,近日他都懒怠了。”
“还不知道,眼瞧着快冬月里了,凤阳宫还病着。”傅煊说着俯身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自己动手理了理衣袍,“今日若是能顺利见到她,就好了。”
闻言,简蝶缓缓地松开了他,点了点头:“好,若是瞧见了,也替我问候一声。”
“嗯。”傅煊说着去取管帽,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回眸看她,“对了,你父亲从前的下属,你还有联系么?”
“……”简蝶似乎愣了一下,看着他正要说什么,便见傅煊转身出门道:“没事了,我也是糊涂了,你能知道什么。”说完便匆匆走进了旭色中。
“夫人。”欣儿上前,将跟前的衣物都收拾了,“您要再歇一会儿么,时辰还早。”
“不了,睡不着了。”简蝶说着,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忽而问道,“你说,阿音要病多久呢。”
“奴婢不知。”
“希望她快点儿好。”简蝶抬手理了理耳畔的碎发,喃喃道,“她好了,相公才不会这样挂心。”
“夫人说什么?”
“我是说,太后好了,能亲自上朝,大人能轻松一些,不用这样辛苦。”简蝶说着坐在了梳妆镜前,“梳洗更衣吧。”
“是。”欣儿浅浅一笑,“夫人还真是心疼大人。”
“心疼有什么用,也帮不上忙。”简蝶说了一句,便不再说什么了。
旭日高升的时候,外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简蝶站在廊下,呵出一口寒气,心想,这个时候傅煊已经在宫里了。
傅煊一身朝服来凤阳宫的时候,果不其然,还是被梁清拦在了阿音的门外。
“傅大人真的不必每日都来,如今太后还未痊愈,真的不方便见人。”
傅煊看着梁清那铁面无私的样子,忽而觉得她之前因为躲着慕远征到处出去办事,要好得多。
“梁大人,我特意带了一些补品过来,只是送进去瞧一眼都不行么。”
“补品慕大公子送来了好些,就不用麻烦傅大人了。”
“梁大人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
“没有。”梁清说的义正言辞,“下官只是希望凤阳宫清净,让太后好好养病。”
“你……”
“哎呀,清儿真是不会说话。”梁钥自外面进来道,“你这样子,慕盛那小子瞧见了是要后悔的。”
梁清闻言白了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唉,我有口谕的,来禀报工作。”梁钥说着一把拉住了傅煊的胳膊,就要往里走,“一起的,一起的。”
“梁文生。”梁清拦不住他,终究看着他拉着傅煊一道进去了。
一进屋,傅煊就嗅到了扑面而来的清苦味道,这味道从前凤阳宫也总是有,不过是因为云墨,却不想如今是因为阿音。
凤阳宫的寝殿,偌大的床上,阿音安静的躺在那里,床边丝竹面无表情的守着。
“四叔来了。”阿音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侧眸看来,“傅大人。”
“怎么……一点儿也没见好转么。”傅煊心头微微一沉,“太医都去哪儿了。”
“她已经退烧了,就是还要好好的养着。”梁钥松开了傅煊,上前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搁在一旁,“今日好些了么。”
“就那样吧。”阿音说着微微抬手,一旁的丝竹上扶着她坐起身,“你们都来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今日殷木兰去吏部递了折子,算是正式回京了。”傅煊道,“原本御史台已经着人弹劾,可是慕相不知为何帮着她说话。”
阿音靠在床上,抿了抿唇角:“他要帮着就帮着吧,我能如何。”
傅煊看着她这个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看了一眼旁边的梁钥,听见阿音说道:“殷家那边如何了,怎么不见慕子枫来见我,他真的打算回老家么。”
“前两日慕大人同我一道来过,只是太后不适,所以就回去了。”傅煊道,“如今慕大人应该还在守城军那边,倒是查出两个殷氏的旧部,可是瞧着不像。”傅煊道,“大约还要容两日时间。”
“我怎么听说也查出一些个简将军从前的旧部。”梁钥道,“该不会这事儿跟简家有什么牵扯吧。”
傅煊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梁钥,连忙道:“我也是一早才听说的,并不知道是否属实。”
“不知道就去查,来这儿做什么。”阿音不悦,“怎么的,傅大人害怕连累了令夫人?”
“臣不敢。”
“明天给哀家一个确切的说法。”阿音说着摆了摆手,“跪安吧。”
傅煊微微垂手,心头不由得一沉,转身间深深地看了梁钥一眼,终于明白他今日怎么忽而这么帮着他,拉着他进来了,原来是要当面参他一本。
只是,为什么呢?
梁钥瞧了一眼傅煊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抿了抿唇角,任由他退了出去。
听见阿音轻声道:“四叔这是何必呢,你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就不怕他记恨你么。”
“无碍的,眼下朝中形势颇为复杂,我也是怕他为了那一点儿私心给你雪上加霜。”
阿音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四叔有心了。”
梁钥看她,忽而语重心长的有些不似他从前的样子:“你从前不在意这些,以后权当是为了天下吧。”
“天下。”阿音轻轻一笑,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万寿节的事情我过几日再来同你说,你有什么我都尽力给你办。”梁钥说着刚要告退,便听见阿音忽然道。
“四叔,万寿节我想放云琦出冷宫。”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流言蜚语
“四公主?”
“齐丹明年春天要来京都参加春猎,说是要接她回去。”阿音舔了一下有些干的唇瓣,“还是先放出来吧。”
梁钥看了她一瞬,道:“好,我知道了。”
“四叔慢走。”
“你保重。”梁钥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寝殿,一抬眼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冷着脸的梁清,“怎么了,这是要吃了我么。”
“你做什么,不知道避嫌么。”
“长辈的事情别管。”梁钥理了理衣袖,若无其事道,“你跟慕远征的事情找个时机,同阿音说说,年前最好能定下来。”
“……什么啊。”梁清一时有些不自在起来,“我说什么。”
“别怪我没提醒你,慕二公子要作妖,你们不尽快把亲事定下来的话,都时候有什么变数可就不一定了。”梁钥说着一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嘱咐道,“你要是不好意思,就让慕远征自己来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四叔。”梁清站在廊下,忽然叫住了他,“你最近这是怎么了。”
“没事。”梁钥抬眸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也只是早晨短暂的晴了一下,眼下大约又要下雪了,“殷木兰回来了,要变天了。”说完便匆匆的出了凤阳宫。
梁清握着佩剑的手微微一紧,总觉的有什么在伺机而动。或许四叔说得对,迟则有变吧。
就像慕无尘,他们都觉得他对阿音情深似海,却不想有朝一日也会想要放手。
思及此,梁清回头看了一眼寝殿:所以她才病了这样久吧。
起风了,梁钥微微低着头一路匆匆的往宫外走,却在甬道上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傅煊。
“怎么,我等你一道出宫,很意外么。”傅煊轻轻一笑,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没有。”梁钥上前,依旧是从前的样子,“我只是觉得眼下你应该会急着去找慕子枫。”
“先同你说会儿话,再去也不迟。”傅煊走在他身侧,“今日的事情,你是帮着凤阳宫防着我了?”
“不是你,是殷氏。”
“怎么,你不会真的以为时至今日我跟殷家还有勾连吧。”傅煊微微挑眉。
“你没有,但是不代表你家没有。”梁钥道,“她悄无声息回京是事实,如今牵连简家也是事实,你要真的帮着凤阳宫,应该回去好好查查。”
“简蝶在我家,从来都本分,不曾做过这些,况且她跟阿音的情分,我还是相信的。”
“之前先帝也是相信简章的。”
“……”傅煊轻轻一叹,“当初的时局跟现在又怎么一样,傅家如今得到重用,都是仗着他们母子,怎么会自断前程。”
“我相信你。”梁钥脚步一顿,一双美目看着傅煊,“问题是,你要让凤阳宫相信你,不瞒你说,从今往后阿音跟殷木兰是要势不两立的。”
傅煊站在轻轻的寒风里,看着他,忽而道:“我先前就想问你,你对阿音……从前的那些,你是不是真心的。”
梁钥看着他,微微挑眉,忽而笑道:“真有意思,她说我心里之人是你,你又来说我心中之人是她,真有意思。”说着摇了摇头,“这种闲事你还是不要想了,以后风雨有的是你费心的地方。”
傅煊站在那里,看着他走在长长的甬道里,从前他就发现,无论何时,除了他和梁清,他就总是一个人。他从不谈姻缘,好像这辈子都打算一个人过。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傅煊觉得自己认识了二十载的人,他居然不甚了解。
那么,其他人呢?他又了解多少。
转眼,便是冬月里了,阿音这一病居然病了大半月,期间梁清几乎阻挡了所有人的探望,除了梁钥和慕远征,阿音几乎没有见着其他人。
包括慕无尘。
只是阿音心里清楚,别人是被挡在了外面,而他,是根本就没来过。
“这样一想,梁大人是不是有些假公济私呢。”阿音今日精神很好,心情也似乎好多了。此刻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梁清,狡黠一笑。
“臣没有,是太医一再嘱咐了太后要静养的。”梁清一本正经的解释道,“他俩来不都是为了万寿节的事情么,是正事。”
“好好好,哀家知道,爱卿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阿音说着理了理云鬓,问道,“不过我瞧着,你们两个如今是好了,眼瞧着年下了,都不着急么。”
梁清一愣,装糊涂道:“着急什么。”
“自然是婚事呀。”阿音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了,这是还不想嫁?”
不是。梁清难得纠结,眼下他跟慕远征都各自繁忙,哪里有时间顾及这事儿,就算是她二叔一再催促,她也是开不了口。再加上这么久了,慕远征也没有提这事儿,她就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说了。
阿音见她不说话,不由得摇摇头,无奈道:“算了,等你们想好吧。”说着看了一眼窗外,“丝雀去哪儿了,拿个参汤人怎么还不回来。”
“我去瞧瞧。”丝竹说着,便要转身出去了,却正好看见丝雀端着盘子气冲冲的回来了,“回来了。”
阿音侧眸瞧了一眼:“这是怎么了,吃火药了。”
“气死我了。”丝雀略重的放下手的盘子,里面的碗也在跟着抖了抖,“这些人都知道什么,就喜欢嚼舌根。”
梁清闻言,也不由得好奇:“究竟是怎么了?”
“听到一些气人的闲话。”丝雀说着看了一眼阿音,却正好对上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不由得一怔,“奴婢自己气一会儿就没事了,娘娘不必在意。”
“你都气成这样了,让我不必在意。”阿音起身道,“说吧,什么事儿。”
“……”丝雀看着她,忽而就犹豫了,连忙将跟前的参汤端给她,道,“这几日殷木兰上朝了,都说……总看见是跟慕相一道,瞧着有说有笑。”
阿音微微挑眉,接过了碗,没有说话。
“娘娘别生气,都是那些人以讹传讹,恨不得有些什么流言蜚语出来给他们打发日子呢,都是胡说的。”丝雀着急道,“奴婢已经训斥过他们了。”
“我生气什么。”阿音吹了吹,喝了一口,“淡了。”
丝雀愣了一下,看见阿音抬手,丝竹便接了过去。
“你一个人还能堵住悠悠众口么。”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窗外晴好的天空,“这样瞧来,慕家说不定要双喜临门呢。”
“娘娘。”丝雀一时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让人把寝殿里都收拾一下吧,都是药味儿,没病也要生病了。”阿音说着转身往外走,“去抱云初一道去良太妃那边转转吧,看看她那儿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花儿,顺一点儿过来。”
“是。”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嫉妒
小皇子的一场满月宴热闹了一日,夜幕降临之后,众人才散了。
阿音跪坐在摇篮边上,逗着刚刚喝完奶的阿初,浅浅的笑着,感觉一天的疲惫根本就不算什么。
奶娃娃抓着她的手指,咯咯地笑着,十分开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娘娘,慕大公子来了。”
阿音抬眸看来,果真看见慕远征含笑站在门口:“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白日里进宫晚了,所以直接去了御花园。”慕远征缓步走来道,“你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来看呢。”
阿音笑笑,伸手道:“瞧瞧,大伯带了什么重礼来了。”
慕远征含笑看她,宠溺道:“你呀。”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放在了她的掌心,“重不重?”
阿音掂了掂,果真很重,不由得一愣,打开道:“什么呀,这么重。”
“我送的自然是你最喜爱的。”慕远征说着,走到摇篮边上,看着笑咯咯的阿初,伸出一根手指,就被他给握住了。
听见阿音叹道:“居然是纯金的麦穗儿,慕大哥真是大方。”
慕无尘含笑看着阿初道:“瞧瞧,你娘亲那贪财的样子,你可千万别像她。”
“像我有什么不好。”阿音将荷包重新系上,放在儿子身边,“不过他命比我好,生在金银窝里,今日收的礼物就够他活几辈子了。”
“阿初是储君,天下都是他的,你别胡思乱想。”
阿音瞧着他的侧脸,抿了抿唇角:“我哪有。”
“婴婴,有的事情是注定的,你再怎么多想也是无用的。”慕远征轻轻的晃着手指,逗得小家伙咯咯地笑。
“都过去了。”
“你心里过去了,才能真的过去。”
“夏婼死了,千机也死了,我身边总是发生这样的事情。”阿音喃喃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挽回不了了,慕大哥你说,我能如何放下呢。”
“为了活着的人吧。”慕远征轻声道,“我来的时候瞧着皇上和老二去了太医院的方向,我听说,你坐月子这个月他都是睡在御书房的,你可有想过,为何。”
阿音闻言,不禁抬眸看他,心头一动:“我知道,他的药一直在换,如今又入秋了。”说着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果真,起风了。
夜凉。
慕无尘说着俯身亲了亲阿初的小手:“婴婴,打起精神来吧,都说皇上这辈子估计不会有第二个孩子了,这孩子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就是众矢之的呀。”
闻言,阿音心头一紧,看着自己的儿子,抿了抿唇角:“慕大哥说的是。”
“其实……”慕远征抬眸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前些日子,无尘说的那句话也是这个意思。”
“……”
“你知道他向来不大会说话,那日惹你生气了。”慕远征轻声道,“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是……”阿音想起来那日慕无尘说她是皇后,没有资格一味悲伤的事情,其实她真的不是跟慕无尘生气,而是跟自己生气。
有的人,有的事,临到生死一线才看得清。因为看清了,才觉得自己卑鄙无耻。
“慕大哥,帮我一个忙。”
“嗯?”
阿音起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羊皮卷递给他:“这是我在鬼方那些日子停留的地方,有些潦草,上面还记了几个人,希望慕大哥能帮我找到。”
慕远征接了一半,闻言愣了一下,才松开了阿初的小手,打开看了看,忽而一笑:“我方才的话是不是多余了。”
“不是。”阿音无奈一笑,“这是我生阿初之前就画好的,只是慕大哥好一阵子都没来,才搁置了。”
慕远征默了默,将那羊皮卷收好。
听见阿音问道:“慕大哥后来不来了,是不是因为冯霖。”
慕远征垂眸卷着羊皮卷的手微微一顿:“你这丫头,我瞧着你就是故意的。”
“我若是不故意,慕大哥能看清自己么。”阿音站在一旁,一手扶着梳妆台,“眼下如何,依旧退么?”
“我已然是一溃千里了,还能如何。”
“唉,都说当局者迷,难不成梁姐姐那不会遮掩的性子,慕大哥也看不清么。”
“我拒了她一次。”慕远征想到往事就不由得苦笑,“那时信誓旦旦,如今如何开口。”
“那便不开口吧,反正慕大哥错过一个是错过,错过两个也是错过,无所谓了。”
“……”慕远征抬眸看她,一双桃花眼映着烛火轻轻一笑,“你这丫头,尽戳我的心窝肺管子,不是只有中了蛊毒的人才会心痛的。”
阿音笑笑:“我不说了,免得你心疼死了,梁姐姐来找我算账。”
慕远征无奈的摇摇头,起身道:“我年底要去一趟南疆,这事儿我也会给你查清楚,不过要些时日,阿清的事情,等年后回来再说吧。”
“心可真大。”
闻言,慕远征蓦然看了她一眼,冷不丁的道:“就是因为心不够大。”说完不等阿音反应便转身走了。
夜色薄凉,阿音扶着桌角看了一眼窗外,心之所去,不知何处。
“娘娘,安歇么?”丝雀进门道,一旁的新来的乳娘上前哄着小殿下。
阿音收回目光,正看见铜镜里自己带在发间的白玉蝴蝶:“哥哥回御书房了么?”
“应该在的。”丝雀道,“奴婢准备了参汤,要送过去么?”
“嗯。”阿音道,“你陪着我去吧,丝竹留下看着阿初。”
“是。”
京都的秋夜,已经挺凉的了,今天月圆,明月浩辉,却也染不尽御书房里那浓浓的清苦味。
“今日不早了,你留在宫里休息吧。”云墨刚刚喝了药,正拥着毯子坐在窗前,看着今日的奏章。
慕无尘闻言,看了他一眼:“今晚你还不回去休息么。”
“不了。”
“皇上如此,算不算冷落皇后呢。”慕无尘玩笑道。
云墨却是微微一怔,温润的声音淡淡道:“算是吧。”
“……”慕无尘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句,不禁搁下了手里的书,“朝玉,你玩笑什么呢。”
“没有玩笑。”云墨微微垂着眼帘,没有看他,“我是真的不知应该如何面对。”
“面对什么?”慕无尘心中忽然窜起了一股无名火,“皇后如何了,叫皇上不知如何面对。”语气有些不善。
云墨手心紧了紧,目光落在那折子上,却没看进去一个字,良久的沉默将这偌大的书房渲染的无比寂静,静得慕无尘能听见自己有些失控的心跳。
“无尘。”云墨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我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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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金枝玉叶
傅连跟云染一道进宫是特意来找阿音的,至于是为什么云珂不知道,也没有资格去问。
他们来了以后,便一道回了凤阳宫,留下云珂一人在章和宫无所事事,又无处可去。
良太妃命人收拾了一下,便看见独自倚在廊下的云珂,想了想,还是上前道:“虽然我爱蔷薇花,但是我这院子里冬日里还是不免冷清的。”
“太妃。”
“我多年悉心栽培也不能让我这院子里的蔷薇四季常开不败,就如明月,虽然亘古不变,也有阴晴圆缺。”良太妃站在她身边,柔声道。
旁边并无旁人了。
云珂却是不解:“我不明白,太妃何意。”
“你的心事,你母妃知道么?”良太妃忽而问道:“我是说傅小公子。”
云珂一怔,不确定的看着她:“娘娘说什么呢,我听不明白。”
“你知道回避,就是心里清楚,有的事情是不可为的。”良太妃看着阳光下有些孤寂的院子,“月有阴晴圆缺,有的事情早早的想开了,对自己,对旁人都好。”
“我不明白。”云珂一口气堵在胸口,“为何我就配不上傅连,我是公主,金枝玉叶。”
“金枝玉叶。”良太妃无奈一叹,“又是谁的金枝玉叶呢?”
“自然是……”
“云安皇帝。”良太妃平静道,“他驾崩虽然不久,但是朝中动荡了几番了,五公主这金枝玉叶已然名存实亡了,傅家什么门第,一直以来又是什么做派,他们凭什么要让嫡长孙娶一个对傅家没有半分助力的公主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云珂觉得憋屈极了,自己父皇驾崩了,兄长也驾崩了,她是贤太妃唯一的女儿,连可以仰仗的兄弟也没有,至于母家……更别提了。
舒家在京都早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像良太妃说的,她这个金枝玉叶在就名存实亡了,她配不上傅连。
不知从何时起,云珂忽然就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这让她无比的挫败和难过。
“或许太后的想法是最好的。”良太妃忽而道,“五公主好好准备寿宴,或者贤名在外,才是对你议亲最好的助益。”
“她……”一提到阿音,云珂的心情就越发的复杂了。
“怎么了?”良太妃不解。
云珂想了一瞬还是摇摇头,只是道:“我母妃不喜欢嫂嫂,太妃您是知道的。”
“你母妃是个聪明的,再不喜欢,为了你也会妥协的。”良太妃安慰道,“寿宴上好好瞧瞧,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嗯。”云珂垂着眼帘应了一声,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凤阳了。
凤阳宫,书房。
阿音听傅连说了半晌,才道:“这事儿你跟你父亲说了么。”
“还没有。”
“为何不说?”阿音看着傅连,问道。
傅连想了想:“我觉得,父亲对母亲的信任,跟太后对母亲的信任是一样的。但是这事儿说到底是君令,还是应该先禀报太后。”
“是么。”阿音思考了半晌道,“这世上永远是身边的人,叫自己出乎意料呢。”
闻言,傅连心头一怔,听见一旁的云染问道:“嫂嫂的意思是,不相信傅夫人了。”
“信与不信,连儿去查吧。”阿音看着傅连,“你既然第一个来告诉我,我便信你,这事儿如今瞧着牵扯不深,若是深了……”
傅连连忙起身道:“若是深了,臣请求太后不要深究。”
阿音看了他一瞬,抿了抿唇角,终究只是道:“先如此吧,没有什么事情,退下吧。”
“太后。”傅连还想说什么,便被云染拉了一把,听见他道:“那臣弟就先告退了。”
“嗯。”阿音微微颔首,看着他们转身离开。
偌大的书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丝雀见她蹙眉不展,不禁道:“简氏还真是……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背后放冷箭,叫人防不胜防。”
“我还是不愿相信,简蝶跟殷木兰有什么牵扯。”阿音起身,走向窗外,看着院子里开的正好的梅花,叹道,“毕竟怎么想,如今我跟傅家都没有什么冲突了,她没有理由帮着殷木兰。”
“人心险恶,要什么理由。”丝雀嘟囔了一句,转而道,“眼瞧着万寿节了,娘娘还是放宽心好好过个寿吧,这些劳什子的事情还是让旁人去管吧。”
“你呀。”阿音轻轻一叹,看着窗外,有的人,有的事,只要紧闭心门,不去想也不去管,就好了。
“娘娘。”余田进来道:“慕大公子来了。”
“进来吧。”
“还有……慕相。”
“……”阿音微微一怔,回眸看着余田,忽而道,“余总管还真是心思细腻,怎么如今慕相来风阳宫,你都要如此小心翼翼了?”
“奴才该死。”余田连忙道,“奴才这就去请。”说着便匆匆退了出去,心道已经都这么小心了,还是会生气,看来这口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
慕家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看见阿音站在窗前,正安静的看着窗外。
“听说你大好了,我来瞧瞧。”慕远征道,“太后金安。”
慕无尘站在兄长身侧,也行了一礼:“臣参见太后,太后金安。”
“免礼。”阿音说了一句,回首看来,神色如常,“我无碍了,这些日子叫大哥担心了,也让慕相劳累了。”
“我还好,年下忙碌,也没有来瞧你。”慕远征说着,坐在了一旁,“金连礼让我带了几件新作的衣裳来,说是让你挑一挑,万寿节穿,都是十二工坊手艺。”
“是么,回头我瞧瞧。”阿音说着坐在了他们兄弟二人的对面,“不知道慕相来,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慕无尘闻言,回道:“有几件事情来禀报太后。”
“慕相请说。”阿音说着递了一眼丝雀,“去给你家两位公子上茶。”
丝雀这才从这诡异的气氛中回过神来,连忙道:“是。”说着便匆匆出去了,她走得急,差点儿在门口撞上川南。
“要死呀,差点儿撞倒我。”丝雀先发制人,蛮不讲理。
川南无奈:“没事吧。”
“没事。”丝雀说着匆匆的瞧了一眼门口,“二公子吃错药啦,冷着脸学大公子呐。”
“不是,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一直这样。”
“究竟什么事呀,娘娘才好些,别气着她了。”丝雀担心道。
“好像是殷木兰想让她弟弟回北疆坐镇。”
丝雀不可置信的看着川南,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做梦吧。”
第一千零四十章 天下皆可
冬日里,天气晴好。可是此刻,凤阳宫里的的书房,阿音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慕远征和慕无尘兄弟二人坐在那里,一时无言。
良久,阿音才听见自己略带干涩的声音问道:“殷木兰凭什么让我同意,放他们姐弟二人回去呢。”
“不是两人,是一人。”许久没有说话的慕无尘道,“殷木兰说,只要放他弟弟回去,她愿意留在京都。”
阿音琉璃色的眸子一瞬对上他那双丹凤眼,眼中的冷笑快要将他逼疯:“没有这么好说话吧,什么条件。”
“无尘。”慕远征看了胞弟一眼,那双桃花眼略沉。
慕无尘放在膝上的指尖微微一蜷,淡淡道:“我娶她。”
“果然呢。”阿音像是并不意外,“慕相的意思是,已经决定要为了朝廷舍弃自身了?”
慕无尘看着她,没有退缩:“我思量再三,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阿音看着他,忽而问道:“慕大哥觉得呢,此法可行?”
慕远征无奈一叹,终究还是说道:“除却其他,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除却其他?”阿音站在窗前,背对着阳光轻轻一笑,那笑意里带着一丝轻蔑,却寒意逼人,“没有其他,既然连慕大哥都这样说了,我并无什么意见。”
慕无尘看着她,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所以说,慕相是自己去提亲呢,还是要哀家赐婚。”
“赐婚,自然是最好的。”慕无尘的声音听上去沉着冷静,波澜不惊。
阿音袖中的指尖紧了又紧,恨不得刺破掌心,她胸口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一股寒风在里面呼啸穿梭,将她的心底最最柔软的地方冻成了冰天雪地。
“好。”阿音听见自己平静道,“慕大哥呢,你跟梁清不打算年前将亲事定下来么。”
慕远征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道:“年前忙碌,恐怕顾及不上,我不想委屈她。”
阿音抿了抿唇角,浅浅一笑:“也好,慕大哥无功名在身,婚事不必忌讳先祖皇帝大丧,年后开始置办也是一样。”说着微微转身看着窗外,“置于慕相,大婚要再等一年了,不知殷将军是否愿意。”
“应该,无碍。”
“好,很好。年节吧,慕家双喜临门。”
“也好。”慕无尘道。
阿音抿了抿唇角:“如此,都跪安吧。”我累了,很累很累。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然后就听见了那兄弟二人离开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远,阿音却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清晰。
阿音站在窗前,看着明媚的阳光,一手撑着窗棂,掌心留下了一道血痕。
“主子。”丝竹看着那道血痕,清冷的眸子沉了沉,“我去杀了殷木兰。”
“何必。”阿音听见自己说道,“我想静一静。”
丝雀闻言,想要劝,却听见丝竹应了一声,然后将她给拉了出去。
一室寂静,阿音心痛的蜷起了身子,她多希望自己的情蛊没有解,或许自己就可以这样痛到死去,一了百了。
可是哪里能一了百了,她有初儿,还有云墨留下的江山。注定,她只能活着痛下去。
梁钥带着礼部的单子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阿音依旧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有人推门进来,她也浑不在意。
“这样黑。”梁钥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伏在桌上无精打采的阿音,“听说你不高兴了。”
阿音没有理睬他。
梁钥上前,将手里的折子搁在桌上,微微俯身,想要看她是不是睡着了。
“四叔。”
“唉。”蓦然一声,吓了他一跳:原来没有睡着。
阿音侧首趴在自的胳膊上,有气无力道:“他决定娶殷木兰了。”
“……”梁钥还俯身趴在桌上,闻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来干什么的!
“是不是觉得自己点儿背。”阿音无情的揭穿他,“现在想走,转身就能走了。”
“我……我也不是那么不讲情义的人,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梁钥说着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你……答应了?”
“我答不答应,不都是一样的么。”阿音抿了抿唇角,这么久了,她居然没有流一滴泪,眼眶再怎么酸胀难受,她都哭不出来了。
她看着黑夜久了,恍惚间眼前似乎有一片萤火虫,渐渐飞远了。
看来是答应了。梁钥想着,正要起身,却见阿音忽而仰起了下巴,看向了自己,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夜色中像极了山林里孤独的精灵。他愣了一下,一动不动。
“我觉得难过,却哭不出来,四叔知道为何么?”她问得真诚。
梁钥抿了抿唇角,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她的眼睛:“大约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吧。”
“希望?”阿音眉心微微一动,觉得悲哀,“什么希望,难道是背叛云墨的希望么。”
“你若是一直这样想,只会一直痛苦下去。”
“那应该如何。”
梁钥听她绝望而真诚的语气,这辈子难得几次的认真想了想,道:“你如今是太后,要是真的将丞相豢在身边,说出去是不大好听,但只要不是明目张胆,也是无关痛痒的。”
“……”
梁钥觉得自己说的很诚恳,不禁又看向阿音:“别说是他了,这天下任何一人,你都可以。”
阿音愣愣的看着他,忽而笑了,笑得伤心极了:“四叔愿意将心爱之人无名无分的绑在身边么。”
“不愿意。”
“既如此,我也一样。”阿音终于缓缓的坐起身,下定了决心一般,“四叔说的对,终究他放手了,也算是向前迈了一步。我怯懦,跟着他走就好。”
梁钥看着她,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梁大人着手吧,年节的时候,赐婚慕相与殷将军,先祖皇帝大丧过后再办婚事。”
梁钥深深地看着她独自一人坐在夜色下的样子,忽而想起来那年月老祠自己拉着她抛红绸的样子,那个时候她的笑容简直是世上最欢乐的。
“是。”梁钥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世上,任何一人呀。
万寿节前,太后偶感风寒,免了早朝。万寿节的一应事宜,也全权交给了礼部,宫中相应的事宜,也交给了五公主云珂。一时之间,贤太妃的永和宫,倒是热闹了起来。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万寿节
冬月二十八,大楚太后秦氏的生辰,宫里举行了一场低调的宴会庆贺。
“听说,这宴厅布置,节目礼单都是五公主一手操办的。”宴会还没开始,荣夫人正拉着贤太妃寒暄,“颜儿一直说,年下了,想找五公主上街转转,可是公主一直不得空呢。”
“夫人这话说的,珂儿只是帮了一点忙,并不曾费什么心思。”贤太妃嘴上客气着,可是显然心情要比一开始好得多了。
云珂站在不远处瞧着,心里也松快了一些,因为她帮着操办万寿节的事情从一开始贤太妃知道了,就是不乐意的,一直不乐意到今日中午呢。
“瞧着你母妃眼下是开怀了。”荣颜也是察觉到了。
“她能不高兴么,从宾客进来之后,你母亲已经是第三个跟她夸赞我的了。”云珂无奈一笑,“想来良太妃才是对的,这些从前我不放在心上的名声,对我来说才是最有用的。”
“还是太后将公主放在心上的。”荣颜道,“太后的风寒好了么?”
“嫂嫂她没有生病,只是不知为何,不愿见人罢了。”云珂一时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而道,“听说姐姐年下也十分的忙碌呢。”
“我能有什么,不过京都城里的那些姑娘小姐们好奇我,想瞧一瞧。”荣颜说着无奈一笑,“瞧了之后又不知道是放心了,还是失望呢。”
“姐姐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些人为了谁跟姐姐争风吃醋了。”云珂说完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狡黠一笑,“看来姐姐如今真的是京都城里最不愁姻缘的小姐了。”
“哎呀。”荣颜嗔了她一眼,“又浑说什么呢。”
“我也是羡慕罢了,只是……”云珂拉着荣颜,看了一眼俩人正在说话的母亲,“你母亲不是还想着你跟我六弟的事情么。”
“淮王殿下自己不想,母亲想有什么用。”荣颜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抬眸看见又有人进了大殿,引得人纷纷侧目,定睛一看,不由得说道,“就像是那位,人家梁大人不想,她自己想又有什么用。”
闻言,云珂抬眸看去,了然道:“周家小姐呀。”
此刻,才从外面进来的,正是周元和她的幺妹周汘,如今京城里除了荣颜以外传的正盛另一位千金小姐。
荣颜是因为他父亲做了户部尚书这样热的位置,成了京城里最快显贵的显贵。而她自己又因为牵扯淮王殿下,又跟宫里相熟而备受瞩目。
这位周小姐就剑走偏锋了,多年不曾在京都城里走动,今年不知为何常住京中,忽而跟京中最最著名的光棍,礼部尚书梁钥相交胜欢。两人时常相约一道下棋赏雪呢。
云珂远远地看了一眼一袭蓝衣脱俗的周汘,知道此事不是外面传的热闹,她就看见过两回梁钥跟她在一起时的情形,两人瞧着很是投契。
“姐姐此话怎解,我以为他们两人是相见恨晚呢。”云珂不解的收回目光。
“我也是听人说的,这位周小姐一心爱慕梁大人,可是……”荣颜小心的压低了声音,“梁大人只是当做她是棋友,并不曾多想,近日更是不去大理寺了。”
“难道不是因为万寿节在即,梁大人过于忙碌才没有去么?”
“这我就不知……”荣颜的话音未落,便听见门口一阵嘈杂,心中一时疑惑,回眸看去,却见那些人忽而又安静了下来。
“是她来了。”云珂手心微微一紧,“殷木兰。”
果真,下一刻便看见一个高挑妩媚的女子一袭青灰色长裙,款款而来,而此刻让云珂惊讶的并不是殷木兰比她印象中的更加美艳,而是她的身侧相伴的人居然是慕无尘。
那个男人,在她印象中,不是站在先帝身侧,就是站在太后的身侧。如今,他居然真的站在了别人的身边。
殷木兰一双美目环视了四周,压低了声音,笑道:“瞧瞧,我让慕相避嫌,不要同我一道进来的。”
慕无尘一袭深蓝云鹤长袍,负手而立,淡淡道:“你也会畏惧人言么。”
“我?”殷木兰笑得轻蔑而不屑,“我最不屑的就是人言了。”
“哼。”慕无尘站在她身边轻笑一声,一时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慕相不怕太后瞧见了?”殷木兰的话语带着一丝挑衅。
慕无尘抿了抿那双丹凤眼,淡淡道:“文武百官,我跟谁一道走,跟谁站在一处,并无什么可在意的。”
“哦?我可是听说,为着太后病了,你兄长一直没有理你呢。”殷木兰微微挑眉,下一刻便听见门口的内官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原本窃窃私语的众人一下警醒了起来,纷纷散开,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慕无尘和殷木兰就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此刻越过众人站到前面去有些不现实,便双双退到了一旁。
阿音一袭浅金色月华长裙款款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并肩站着的两人,不禁微微抿了抿唇角,目光却是淡淡的扫过,落在了不远处的玉座之上。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殷木兰收回刚才阿音进来的时候,忽而拉住慕无尘胳膊的手,敷衍的随着众人恭贺:“慕相如今不在,这傅大人倒是独占一份恩宠了。”说着递了一眼跟在阿音身侧的傅煊。
慕无尘却是转身穿过了众人,并无理睬她的意思。殷木兰也不生气,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回到了她的位子上。
不过这位子她是不满意的,武将之列,更是离着慕无尘很远。看着远处已然坐在阿音下首的慕无尘,殷木兰下意识的转了转手腕上音色护腕,一双美目眯了眯,不知所想。
“姐姐。”殷木奎从后面过来,一撩袍子坐在了她身侧,“他有什么好看的。”
“不要你多嘴,方才跑去哪儿了。”殷木兰终于收回的目光,看了一眼弟弟。
殷木奎兀自抬手倒酒,笑道:“没什么,看热闹而已。”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傅煊,“傅大人如今盛宠,却不知后院不宁呢。”
“怎么了?”
“我方才瞧见,简氏在外面小花园里跟……”
“嗯?”殷木兰饶有兴趣的眯了眯眸子,凑了过来。
熟料,殷木奎故意道:“跟自己的侍女发脾气呢,姐姐以为我要说什么。”
“……”殷木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然后伸脚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撵了撵他的脚背。
殷木奎疼得龇牙咧嘴的,听见玉座之上的太后忽而道:“今日是个不错的日子,哀家想将冷宫里的娄烦王妃放出来,不知各位卿家可有想法。”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眉目传情
关于要放云琦出来的事情,其实一早阿音就让梁钥跟慕无尘他们通过气了,今日提出来也只是走个过场,这个人是一定要弄出来的。只是没想到,阿音这么随口一问,还真的有人反对。
这反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最近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殷木兰。
“臣以为不妥。”殷木兰起身道,“据臣所知,云琦可是因为谋害太后才会被先帝关进冷宫的,这样大的罪过怎么可以关上几个月就没事了呢。”
阿音坐在那里,一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位从北疆回来的女将军,说真的,殷木兰此人无论她见多少次,她的气度谈吐都配得上“武曲星”这个称号,更何况她在北疆这些年也确实有功绩有口碑。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女人,真的是慕无尘会喜欢的么?阿音想了一瞬,然后狠狠的鄙视了一把自己。
听见傅煊道:“既然本来就是因为太后,如今太后娘娘开恩,有何不可呢。”
“傅大人也不必事事都附和太后娘娘。”殷木兰站在那里一点儿也不将什么人放在眼里,“旨意是先帝下的,先帝驾崩的时候也并无赦免的旨意,那放出来做什么,万一再要生出什么祸心,岂不是又要威胁到太后了。”说着那双美目看了一眼慕无尘,似乎想让他帮着自己说话。
慕无尘却只是对上了她的目光,然后若无其事的撇开了。
殷木兰抿了抿唇角,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闻言,傅煊看向阿音,淡淡道:“臣倒是记得,先帝在时提起过,四公主跟他算是最亲的兄妹了,也有怜悯之心,恐怕是先帝走的突然,未曾顾及吧。”说着转而看向殷木兰,“也未必就是无心赦免。”
“傅大人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先帝在时跟慕相才是形影不离。”殷木兰微微提高了声音,看着阿音,故意道,“要说亲近,傅大人倒是在先帝驾崩之后才跟凤阳宫亲近的吧。”
话音一落,果真听见众人一片哗然,都觉得殷木兰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敢说,什么人都不怕得罪。
“殷木兰此人还真是骄纵跋扈。”荣颜用手帕掩着唇角,忍不住说道。
荣禀隔着大厅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女子,沉声道:“她在京都这段日子,你能避就避,不要跟她打交道。”
“是,女儿知道。”荣颜说了一句,不禁抬眸看去,想看看玉座之上阿音的反应。可是辉煌灿烂的灯火之下,阿音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殷木兰说的话。
倒是傅煊,被人当众这么揶揄,一时真的气着了,他的夫人简氏也是略带担忧的看着他。
“殷将军莫要胡言,顶撞了太后。”一直没有开口的慕无尘道,那语气带了淡淡的责备。
殷木兰见他终于说话,得意的挑了挑眉梢。
阿音轻轻地抵着下巴,回眸看去,琉璃色的眸深不见底:“其实殷将军说的对,从前最懂先帝的是慕相,如今这事儿,慕相觉得呢。”她的语气很淡,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慕无尘抬眸看她,起身行了一礼,道:“先帝曾经说过,太后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阿音隔着灯火看着他,心头骤然一紧,半晌才抿了抿唇角:“既如此,殷将军还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了。”殷木兰高高的举起,轻轻的放过了,“慕相的意思,就是微臣的意思。”
果真。众人一脸了然的兴奋,都传殷木兰看上了慕无尘,如今这双进双出的,还在太后面前秀恩爱,真是没谁了。
慕无尘远远的看了她一眼,殷木兰愉悦一笑。两人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还真是不怕人言可畏,流言纷纷呢。
“既然如此,那便尽快将王妃放出来吧。”阿音的声音有些疲惫,“如今惠太嫔在翠华宫独居,就搬去那儿吧。这事儿,五妹妹去办吧。”
闻言,一直装鹌鹑的云珂愣了一下,一旁的贤太妃连忙拉了她一把。云珂这才缓过来,起身行了一礼:“是,臣妹领旨。”
“如今五公主出息了。”
“是啊,从前觉得是个小丫头,今日一瞧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瞧着太后器重呢。”
听着耳边似有若无的赞美声,云珂有些恍惚,目光不禁落在了不远处的傅家席面上。傅连一直安静的坐在简蝶的身侧,除了刚才殷木兰对他父亲咄咄相逼,他一直都没有说什么表情。
此刻,似乎意识到了她的目光,傅连忽而抬眸看来,冲着她浅浅一笑。
心,一下就乱了。
云珂连忙垂下了眼帘,听见贤太妃小声道:“看来你跟凤阳宫走得近是对的,以后这婚事呀,可全仰仗秦雪音了。”
云珂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今日差不多的亲贵都来了,一会儿席上你多走走瞧瞧,有中意的尽管跟母妃说,不要害臊。”
“母妃。”云珂不满的唤了一声,便不愿再说什么了。
贤太妃以为她害臊,便不再说了,只是道:“我一会儿去给太后敬酒,你去么。”
“不了。”云珂想,良太妃说的不对,有的事情即便一开始知道是不可为的,可是只是为了那一笑,她也是想飞蛾扑火的。
宴厅之上,梁钥率先带着众人给太后祝酒,一时之间,那些闲言碎语都被一声声恭维祝贺给掩盖了。
殷木兰胳膊撑着桌面,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听见一旁的殷木奎小声道:“姐姐何必为难云琦,她出来不是对咱们有好处呢?”
“你知道什么,云琦此人野心勃勃,关在那里我才安心。”殷木兰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慕无尘,“这要是出来了,可是要跟我抢人的。”
“不若姐姐先下手为强,先做了慕夫人再说?”殷木奎故意道。
殷木兰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我就将你吊起来打。”
殷木兰灿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见秦雪音起身要走,便也起身道:“我出去转转。”
“别惹事。”殷木兰心不在焉道,“我可没工夫给你收拾烂摊子。”
“放心好了,我沉稳着呢。”殷木奎摆摆手便从侧门走了,阿慈连忙跟了过去。
殷木兰浑不在意其他,只是看着慕无尘一直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样子,嘴角不禁扬了扬,觉得颇有意思。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你我无缘
御花园里,阿音站在那棵光秃秃的桃树下,月色朦胧。
“娘娘,回宫吧。”丝雀见她站了许久,不禁劝道。
阿音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没有听见。丝雀无奈,求助的看向一旁的丝竹,丝竹却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一阵清风拂过,阿音抬手拢了拢耳鬓的碎发,忽而冷声道:“谁。”
丝竹一下就警惕了起来,下一刻便看见殷木奎一袭夜蓝色的长袍,扶着那把漆黑的黑礁剑,站在了高高的桃树之上。
“你站这儿等再久,慕无尘也是不会来的。”
阿音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他,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在月色下冰凉如水:“下来。”
殷木奎微微俯身看着她,然后一跃而下,站在了树下,肩膀倚着树干:“怎么,被我姐姐说了两句就不高兴了?”
“爱卿这是要为哀家分忧,学你姐姐,大义灭亲么。”阿音毒舌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果真,殷木奎是一点就着,完全忘了殷木兰的嘱咐,黑礁出窍直接冲着阿音就攻了过来。
阿音眸子微微一沉,抬手接过了身后丝竹抛过来的短剑,一个剑花,一瞬便迎在了胸前,跟黑礁漆黑的剑锋抵在了一起。
月华下,女子浅金色的羣纱轻盈的旋转,扬起一片微尘,剑锋紧紧地擦过,火花四射。
姜冬带着人迅速的围了过来,却没有上前插手的意思。
众人瞧着今日的寿星,大楚最尊贵的女子,在一棵枯木下跟人打得如火如荼。
“看来你的火气不小呀。”殷木奎手中的长剑按照道理来说是占尽了上风,可是阿音的内力深厚,哪怕是用蛮力也能将他的招式一一压制下去。
“所以爱卿才更应该给哀家败败火。”阿音说着,忽然倾身上前,横在面前的短剑猛然发力,硬生生的将殷木奎逼到了树下。
殷木奎的后背猛然撞在了粗壮的树干上,稍稍往前一倾,便对上了她那双琉璃色的眸子。
她身上淡淡的酒香一下就困住了他。
她喝了酒,还不少。殷木奎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敛,这可不是一个喝醉酒的人应该有的实力。
这个女人,每一次交手,他都越发的好奇她究竟有多厉害。越是好奇,殷木奎就越是想要打败她,将她踩在脚下。
“爱卿输了,还要再打么?”阿音站在他跟前,手中的短剑丝毫没有松懈。
殷木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连呼吸都不敢张扬,却还是撑着笑意,挑衅道:“太后娘娘这是要切磋呢,还是要置臣于死地呢。”
阿音看着他,微微斜了斜脑袋,认真的想了一瞬:“要是可以,我不介意现在杀了你。”
“哦?”
“只是你的血会脏了我的树。”
“……”殷木奎一下收敛了笑意,反手换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阿音听见不远处丝竹喊了一声“小心”,下一刻便觉得手臂一阵刺痛。殷木奎手中的匕首在月下的扬起,刀锋上沾着阿音殷红的血迹。
“可惜了……”阿音眼睁睁的看着殷木奎伤了自己,这才反手一掌打在了他的胸口,收了短剑回退了两步,“拿下。”
姜冬得了命令,带人将殷木奎团团围住。
丝雀赶紧上前查看阿音的伤口,华美的广绣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染红了衣服。
“我来吧。”丝竹上前,接过阿音手里的短剑,一手扶住了她受伤的胳膊,冷声道,“心里难过就这么对待自己么。”
阿音心头一顿,强行不去想别的,只是抬眸看着已经被姜冬压制住的殷木奎:“送去大理寺。”
殷木奎看着她受伤的胳膊,忽儿笑了:“你是故意的。”
“话多。”阿音不愿与他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御花园。
身后,姜冬带人,将殷木奎五花大绑,准备连夜送去大理寺。
不过短短的一盏茶的功夫,便是一场热闹。有人在远处看着阿音离开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
“怎么不去瞧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太后好像受伤了。”
梁钥微微挑眉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周汘,抿了抿唇角:“夜深了,不便。”说着微微靠近了一步,“你会武功。”
“一点点,防身之用。”
“看着不像。”梁钥说了一句,转身离开,并没有多深究的意思。
周汘远远地瞧了一眼,阿音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月色之下,便转身去追梁钥:“我瞧方才太后并不像是故意被殷木奎所伤。”
“是与不是,不是我们做臣下的可以置喙的。”
“她叫你四叔。”
“只是客气而已,不能当真。”
“是么,我瞧着是真的拿大人当做亲人。”周汘缓缓地走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梁钥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眸看她:“周小姐。”
“嗯?”
“有的话听听就算了,切不可往心里去。”
周汘一双温柔的眸子看着他,想了一瞬:“梁大人是说你和太后,还是说……你和我。”
“和你。”
“我不曾将什么当真,梁大人放心。”周汘说的坦然。
梁钥瞧了她一瞬,却是忽而道:“你知道么,太后最厉害的是什么。”
“嗯?”周汘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何说这个,摇了摇头,“愿闻其详。”
“撒谎。”梁钥看了她一眼,转身道,“你不及她。”
那一刻,周汘定在那里,忽而想起周元的话,跟梁钥交手果真不能掉以轻心。这个男人,不愧是写了那么多真真假假的传奇本子。
“梁大人。”周汘手心一紧,干脆快两步上前拦住了梁玥的去路,“既然如此,我可以直接问你么?”
“不行。”梁钥简单直言,“有的话点到即止,不是对大家都好么。”
“可是,我总觉得不吐不快。”周汘道,“我以为,我们可以试着走下去。”
他们两人站在一条长长的回廊之下,月华落在回廊边上,照不到他们的身影。夜色下,只有几盏宫灯,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晃,人影绰绰。
听见他道:“周姑娘,你我无缘。抱歉。”
那一刻,夜空中忽而绽放出一朵摧残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夜空,也照亮了梁钥的半边容颜。
那么决绝。
阿音站在凤阳宫的庭院里,看着那朵烟火,脑海里陵城的泽梦山庄,伊舟城的曹家客栈,他们的眉眼一幕幕闪过,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她终究,忍不住泪流满面。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此心未变
万寿节过后的第二天,一直被关在冷宫的四公主云琦被释放了出来,搬进了翠华宫。而殷木兰的胞弟殷木奎因为刺杀太后被关进了大理寺。
这一出一进,都在秦太后的一念之间。
万寿节休沐三日,不必上朝。可是听说太后受伤,还是有一堆人来了凤阳宫探望。
首当其冲的就是金连礼和秦夙,这两人这几日走在军营忙碌,所以未曾出席昨晚的夜宴,原本想过两日一道回来的,谁料,一大早就听说阿音遇刺受伤,便匆匆的来了。
“那个殷木奎几流的手段就能伤了你。”秦夙耷拉着一张驴脸,越来越像南风了。
阿音坐在窗前,正在抬手画着什么,她受伤的是左臂,昨晚丝竹看过只是皮外伤,根本不严重。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啦。”秦夙见她不说话,气得恨不得拍桌子。
金连礼不悦道:“侯爷是来探病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本候说话要你教么。”
“我……”
“不要在我这里吵。”阿音终于搁下了手中的笔,似乎不大满意,直接抬手撕了扔在了一旁,“隔壁阿初都要被你们吵醒了。”
秦夙悻悻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我们也是担心你,你说过个生辰,身边那么多人跟着,怎么就会受伤呢。”金连礼也是关心道。
“不受伤,人又怎么能送去大理寺呢。”阿音说着伸手又重新拿了一张纸,“我就不信了,周元探不出什么。”
“你是故意的?”
“打架是故意的,受伤不是。”阿音说着,看着面前的那张白纸想了想,手里提着笔犹豫再三,不知道落在何处,“殷木兰想让她弟弟回北疆,做梦。”
秦夙闻言,微微挑眉看她:“看来你也不是全然伤心的不用脑子了。”
“侯爷。”金连礼制止道。
“伤心?”阿音抬眸看来,“我有什么可伤心的。”云墨说过,只要她一直这样理智,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情全然的伤心难过,他就能安心。
她想要做到,努力的做到。
听见秦夙脱口而出道:“自然是慕无尘要娶殷木兰。”
“……没有。”金连礼恨不得扑过去捂住秦夙那张嘴,“什么要娶,无尘只是中毒了胡言乱语的。”
熟料,阿音一眼就看穿这话是金连礼说给秦夙听的,冷不丁的斜睨了他一眼:“就算是娶了与我何干。”她没说自己已经答应赐婚了,怕秦夙又揪着不放。
“是是是,本来就没关系,殷木兰那个杀星,谁娶谁倒霉。”金连礼连忙道,“我让十二工坊给你做了一对儿新的凤钗,用足了金,非常好看,回头我就让香莲亲自给你送进宫来。”
“哼。”阿音轻轻一笑,回眸这才发现,宣纸上滴下了一地墨渍,落在了她根本没想落的地方。
“娘娘。”余田进来道,“王妃和太嫔娘娘来了。”
阿音蹙眉看了看那张废了的纸,应了一声:“让他们进来。”说着抬眸看了一眼金连礼他们,“护城军里有简章的余部,找出来,不要打草惊蛇。”
“什么?”金连礼一惊。
阿音道:“傅连查出来的,但是他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一直没有进展。”
“要是找到了……”秦夙那双棕色眸子深深地看着她。
阿音微微挑眉,搁下了手里的笔:“直接来报我。”
“好。”秦夙应了一声,便瞧见惠太嫔母女二人款款进来了,起身道,“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养伤,不要胡闹。”
“知道了。”阿音微微颔首,看着他们出去了。
“给太后请安。”惠太嫔微微行了一礼,道,“今日特意是带了琦儿来谢恩的。”
云琦站在她身后,跟着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阿音瞧着她一如往昔的样子,浅浅一笑:“坐吧,不必多礼了。”
“谢太后。”惠太嫔是满脸喜色,可是瞧见阿音胳膊上还有伤,连忙收敛道,“我听说太后受伤了,带了一些金疮药来,不过是比不上凤阳宫的。”
“太嫔有心就是了。”阿音说着索性不画了,理了理衣袖,端坐着,“四姐姐刚出来,应该有很多东西要置办吧,不然哀家给太嫔一道手令,出入宫门也方便许多。”
“那就多谢太后了。”惠太嫔道,“我近日风寒不适,昨晚也没去宴会,却不想太后宽宏大量还放了我琦儿出来,我真是……”说着居然要落下泪来。
云琦看了一眼母亲,抿了抿唇角,依旧没有说话。
阿音也不在意,只是道:“我前些日子梦见先帝了,他说从前跟四妹妹也算是最好了,所以我想着,还是不要住在冷宫了。”说着看向了云琦,“只是哀家也是才知道,娄烦的米尔带着使团一早就离京了,倒是意外。”
云琦闻言看向阿音,终于道:“本来他们也没将我当做主子。”
“可是齐丹说要亲自来接你回去,想来还是将你放在心上的。”阿音浅浅一笑,“姐姐是有福气的人。”
云琦微微挑眉:“齐丹确实是个情深义重的人,这一点太后不是比我更加清楚么。”
阿音指尖微微一动,不以为意道:“确实如此。”
惠太嫔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莫名的有一股火药味,听见云琦忽而道:“昨晚的烟火倾国倾城,是慕大公子的手笔吧。”
提到烟火,丝雀心头没来由的一跳。
昨晚的烟火,她瞧着阿音站在月色下,哭了很久很久。
“自然是。”
“我还以为,伊舟城后太后再也不看烟火了,看来不是。”云琦故意道,“想来人心就是会变的。”
阿音看着她,琉璃色的眸子深了深,却是浅浅一笑:“不知姐姐的心是否变了呢?”
“嗯……好像没有。”云琦说得若无其事。
“那就好。”阿音说着,侧眸看了一眼窗外,“殷木兰跟姐姐一样呢。”
提到殷木兰,惠太嫔便觉得不对,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丝雀道:“太后,该换药了。”
“嗯。”阿音点了点头,看向了惠太嫔。
对方了然,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告退了,太后保重。”
“多谢。”阿音坐在窗前,看着云琦跟着惠太嫔离开的时候,微微回首,看着她深深一笑。
那种感觉,像极了从前她将自己放到了鬼方冰天雪地时的样子,友善而危险。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喜欢你
偌大的后宫,因为云琦被放了出来,一下热闹了许多。不过她不能随意的出翠华宫,更加不能出宫。所以好些东西要置办只能是别人去,这首当其冲的就是云珂了。
如今又得了太后的手令,云珂沉闷了许久的情绪一下就好了许多,往宫外去的样子,欢快的像只小鸟儿。
“你近日里,都快赶上每日出宫了,真的不碍事么。”去往东大街的马车上,荣颜看着她心情欢快的样子,不禁道。
云珂抬手掀了窗帘,正看着沿街的风景,闻言,回眸笑道:“不碍事,嫂嫂也知道我一直跟四姐姐感情好,如今她好不容易出来了,又是冬日里,想要什么我去弄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闻言,荣颜点了点头:“也是,原本这事儿就是交给你的。”
“等等,停车。”云珂忽然放下了帘子道。
荣颜见她那忽而着急的样子,一时猝不及防,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着急火燎的。”
“好像是傅连。”云珂说了一句,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我去瞧瞧。”
“唉……”荣颜见她已然转身挑了门帘下车,无奈一叹,起身嘱咐车夫道:“将马车停在一旁吧,我同五公主就这条街走走。”
“是。”
荣颜拢着披风,站在马车上看了一眼,只见云珂匆匆进去的,是一家药铺,心道:傅连来这儿做什么。
晖记药铺是东大街数一数二的药铺了,药铺老板的祖父据说从前是宫里的御医,还伺候过一阵云安皇帝,后来辞官开了一家医馆,谁知道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终于在东大街站稳了,一站就是几十载。
不过这些都是闲话,眼下云珂只关心傅连没事来这儿做什么。
这家药铺的大厅很大,还特意用不透的屏风分了隔断,里面是药铺的老板亲自诊脉配药的地方,外间是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后面站了两三个伙计,男女都有。他们身后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药格子,就跟寻常的药铺没有什么区别。
“人呢?”云珂跟进来,左顾右盼的却看不见傅连的身影了,柜台前面也只有两三人在等着拿药。
“这位小姐。”一个侍女走了过来,“请问有什么吩咐么?”
云珂愣了一下,刚要开口问,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拉了一把,听见跟进来的荣颜说道:“哦,我妹妹逛街忽然有点儿不舒服,想找大夫把把脉。”
云珂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听见那侍女道:“那请两位小姐稍等片刻,我们掌柜的现在有位男客。”
闻言,云珂立马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那扇屏风,却被那侍女悄然挡住了:“奴婢去说一声,小姐稍安勿躁。”
“好。”荣颜点点头,握住了云珂的手背,见那时女去了屏风后头,才小声道,“你是否看错了,不是傅公子呀。”
“怎么可能,他化成灰我也能认得。”云珂说完觉得不大好,立马改口道,“就是他,不会错的。”
荣颜无奈的抿了抿唇角,松开手道:“傅家有自己的大夫,再不行还能传御医,他自己独自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别怪我多心,这里毕竟是药铺,他特意跑来一定是不想家人知道什么,要是叫你无意间撞见了什么秘密,尴尬的可是你自己。”荣颜说着劝了一句,“不若乘着他还没发现,咱们走吧。”
“……”云珂终于稍稍收了心思,也觉得她说的对,想了想正要起身呢,便看见那侍女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这下好了,想走也不好走了。
“小姐久等了,那位客人只是求个方子,很快就好了,小姐随我来。”侍女说着微微侧身。
云珂想了想,刚站起身,就看见屏风后面走出的青衫公子。荣颜瞧去,还真是傅连。
傅连手里拿着药方,正低头看着往柜台那边走去,并未注意到他们两人站在一旁。
“劳烦了。”傅连将手里的药方递给了柜台里的小二,对方看了一眼,笑道:“是金疮药啊,公子稍等,很快的。”说着那小儿就拿着方子去了药柜的一旁,应该是存放各种药膏的地方。
“金疮药?”云珂不禁出声,这下终于是引起了傅连的注意。
青衫公子回眸看来,一眼看见他们二人并肩站在那里,愣了一下:“你们怎么也在。”
荣颜灿灿一笑,抬手掩了掩唇角,听见云珂上前关切道:“你受伤了?”
傅连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是,是给音姐姐配的。”
音姐姐?云珂恍然的看着他,心中一下了然了:是啊,他的音姐姐可不是才受伤了么。
“原来如此。”荣颜见云珂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落寞,连忙上前道,“不是傅公子受伤就好。”
却听云珂冷不丁的丢下一句“还不如是他呢”便转身匆匆的出去了。
荣颜见状,想了想,还是转身追了出去。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忽然走了,弄得那个侍女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傅连站在那里,看着门口,一时若有所思。直到那小二拿着配好的药膏走了回来:“公子,您的药。”
“多谢。”傅连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了一盒小巧的药膏,转身匆匆追了出去,却见东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再找不见云珂的身影了。
“这人怎么……说跑就跑了。”傅小公子摇了摇头,转身往回走,然后上了一辆马车。
“还挺快的。”云染坐在马车里,“你这脸色怎么了。”
“没事,遇见五公主和荣家小姐了。”傅连说着便坐在了云染的对面,伸手将袖中的药膏递给了她,“你回宫的时候,帮我带给她吧。”
“就这一瓶小小的,就值当你特意跑来。”云染拿着那只瓷白的小瓶子,笑道,“你还说你不惦记我嫂嫂。”
“淮王殿下要是再胡说,下官可就要参您一本了。”傅连板着脸道,“我拿她当做姐姐的。”
云染无奈一笑,将那药膏收好:“好了,我不乱说了,从前嫂嫂用的都是孙神医的药,也难怪你上心。”说着挑帘看了看外头,“你不是说遇见我皇姐了么,怎么不见人了。”
“跑了。”
“什么叫跑了。”云染一时疑惑,“你招惹她了?”
傅连微微蹙眉:“没有,我只是说药是买给音姐姐的,她就跑了,我也不知为何。”简直是莫名其妙。
闻言,云染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俯身靠近,低声道:“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我皇姐喜欢你。”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相思无名
翠华宫,云琦正在煮茶,看见云珂来了,小脸耷拉得老长,不禁抬眸问道:“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怎么没有,都写脑门上了。”云琦正在无所事事的翻着自己的首饰盒子,“不说也行,我也不是很乐意听。”
“……”云珂坐在一旁,让秀眉将昨天置办的冬衣递了过来。
云琦微微抬眸:“桑葚,接下吧,收到寝殿的衣柜里。”
“是。”
云珂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宫女上前,从秀眉手里接过了一堆衣服,不由得问道:“她是谁,我从前没见过。”
“桑葚,先前在冷宫里就是她伺候我的。”云琦说着看见桑葚捧着高高的冬衣从自己面前走过,顺手就将一对翠绿的镯子放在了衣服上面,“母妃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首饰还留着,赏你了。”
“谢公主。”桑葚微微一福,捧着衣服进去了。
云珂看着桑葚的背影,有些意外道:“四姐从前不爱用贴身侍女的,连喜鹊也是你出嫁前才来跟前的,这个桑葚我瞧着普通呀。”
“一个侍女,你在意什么。”
“那对翡翠镯子,可是比我带的都好。”
“你才多大,用什么翡翠。”云琦轻轻一笑,将一枚东珠递给了她,“这珠子不错,拿去嵌一枚戒指,或者做个朱钗,都行。”
云珂得了一枚珠子,终于浅浅一笑:“多谢四姐。”
“谢什么,就当是你跑腿的赏钱了。”云琦说着将首饰盒子盖好,搁在了一旁的梳妆台上,起身拢了拢耳鬓的碎发,“再说,要不是因为帮我出去置办东西,你也不会攒了一肚子的火气回来。”
“谁……谁说是了。”云珂握着那颗东珠,垂着眼帘道,“我昨天是遇见傅连了。”
“他最近不是应该很忙么,怎么有时间在街上晃悠。”
“四姐也觉得吧,多大的事情要他亲自跑一趟。”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云珂心头微微一沉,想起傅连从那屏风后面转出来的样子:“嫂嫂不是受伤了么,他去药铺开了最好的金疮药。”
“哦?”这下云琦终于来了兴致。
“我就说他是多此一举,太医院什么没有,要他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铺子里开药。”云琦不满道,“可是荣姐姐还说什么傅家如今依靠着太后,巴结而已……”
“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云琦故意道。
“什么不无道理。”云珂果然是急了,“一口一个音姐姐,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有她似的。”
“公主慎言。”一旁的秀眉吓得不轻,连忙跪下道,“这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哼,要大不敬也是他大不敬,不是我。”云珂气昏了头。
“公主,真的要傅小公子死么?”秀眉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云琦站在一旁微微挑眉,看见云珂忽而就哭了。
“哭什么。”云琦递了帕子上前,“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心里惦记着傅连,可是他心里却不知道惦记着谁。”
“四姐,你说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了。”云珂泪眼朦胧的看着云琦,哽咽道。
云琦抿了抿唇角,指尖划过她眼角的泪水:“这人心啊虽然是自己的,但却是最不受自己控制的。”
云珂愣了一下,含着泪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满足自己么,只要你自己不后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有什么不对的。”
“所以四姐,我……”
“你喜欢傅连,就去争取呀,他也没有定亲,你还是个公主,怕什么呢?”云琦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看了一眼窗外凤阳宫的方向,“再说了,他心里的人哪怕真的是她,于你来说又有什么妨碍呢。”
“可是……”
“国公府的嫡长孙,总不能去太后的宫里,做一个相伴左右的侍从吧。”云琦微微抿了抿唇角,“他不行,别人也一样不行。”
“四姐。”云珂抬眸看着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一刻她说的不是她和傅连的事情,而是在说别人。
凤阳宫的书房里,阿音这几日都在跟纸墨较劲,丝雀他们不知道她要画什么,只是一整日下来,满地都是纸团。
丝雀和丝竹瞧悄悄打开一些看过,有的上面只有一株花儿,有的上面只有寥寥两笔人影,真的看不出来阿音想要画什么。丝雀还拉着梁清问过,梁清看了半晌也只能觉得大约是想画个人。
丝雀一开始还问过,只是发现阿音会因为这个问题而暴躁,也就不了了之了。
“娘娘,淮王殿下来了。”余田进来道,看了一眼还在作画的阿音,决定不多嘴一个字。
“进来。”
余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没一会儿便看见云染裹着浅灰的貂裘大步走了进来。
“嫂嫂安。”云染看见地上一堆的纸,一时疑惑,“嫂嫂这是……”
“没什么,不必管它。”阿音蹙眉,搁下了手里的紫毫,抬眸道,“何事。”
“这个金疮药,是傅连托我带给嫂嫂的。”云染上前,将那小小的白瓷瓶子搁在了阿音的案前,“这是从前太医院的方子,不比孙神医的差。”
阿音垂眸看着,眉头略微舒展了一下:“替我多谢他。”
“是。”
阿音见丝雀上前将那瓶药膏收好,转身绕过了书案,问道:“如何了。”
“四姐的事情,都是五姐在办,我亲自跟了两回,没有什么不对劲。”云染见她坐下,便也跟着坐在了一旁,“或者还是有别的什么人,我们没有注意到。”
“也有可能那个人被我关起来了。”阿音说着,见侍女上了茶,
云染看着那茶盏,想了一瞬:“殷木奎?”
“他在禁卫军这几个月可不消停,几乎每个月都会去冷宫瞧云琦。”阿音端起杯子,捂着指尖,那冰冷麻木的感觉才缓缓消散,“云琦连着惠太嫔,惠太嫔也连着傅家。”
“嫂嫂还在怀疑国公府么?”
“嗯。”阿音知道云染和傅连要好,也毫不避讳,“眼下要知道的,就是大理寺那边,能不能有什么收获了。”
“已经按照嫂嫂的意思,殷木奎的牢房和阿素的靠的很近,只是这两日两人都没有交谈。”
“不着急。”阿音说着,看了一眼窗外,“这冬日里,还长着呢。”
云染看着她的侧脸,映着窗前柔软的光,一时失神,连忙垂下了眸子,应了一声:“是。”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皇兄,云墨。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不弃
大理寺。
周汘独自站在廊下看着外面下起的小雪,不禁想起了那晚万寿节在御花园里梁钥说的话,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自从那日之后,梁钥就再也没有来过大理寺,他不来,他们之间便再也没了联系。前两日她甚至想给他写一封信笺,想了想,辗转反侧,终究是提起笔,又放下了。
这个男人,意外的决绝。
“小妹。”周元自外头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廊下的女子,“怎么一人站在外面。”
周汘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心头没来由的一跳,却还是克制住了:“兄长怎么冒雪来了,也不打把伞。”
“下的小,便没有在意。”说话间周元走到了廊下,抬手拍了拍肩头的雪花,“这是母亲叫人送来的信,你瞧瞧。”
“母亲。”似有若无的失落。
周汘接了过来,展开看了看。听见周元道:“母亲不愿意来京都过年,她老人家的意思,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便也回去过年的好。”
周汘抿了抿唇角,一时心中不仅仅是失落,还有些难过。
周元见她垂眸看着信不说话,便道:“我算日子,你过两日启程,也能在年前到家的。”
“我知道。”周汘道,“并不远。”
“那……”
“兄长,我不想回去。”周汘缓缓地将信折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周元似乎也不意外:“为了梁文生。”
“嗯。”
“可是你不是说,那晚他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么。”周元不解,“这不是你会做的决定,不像你。”
“不像么?”周汘抬眸看他,恍然道,“或许吧,他是说清楚了,可是我还没说得清。”
“小妹。”
“兄长,我不想就这么走了。他只是表明了他一直以来拒绝别人的立场,在他身边筑起了一座墙。要是我就这么轻易的退缩了,那么我这么多年来好不容易的喜欢,是不是也太草率了。”周汘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急不缓,叫人听着理智而清晰。
可是周元却知道,这是她这些年来做的最不理智的一件事情。
“那你要跟母亲如何说。”
“就说兄长今年十分忙碌,我想留下来照顾兄长吧。”周汘说着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就委屈兄长做一回我的盾牌吧。”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周元将她手里的信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收好,“不过,如今他避着你,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避着我怕什么,总会有办法的。”周汘说着看着纷纷落下的白雪,想起来阿音的背影,道,“大牢里的那两个,兄长去审问过么,有什么进展?”
周元摇摇头:“暂且没有,再关两日吧。”
“为何。”
“有个人……”周元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匆匆进来禀报。
“大人,殷将军来了,已经在前厅了。”那仆从说着,小心翼翼道,“还有慕相,也一同来了。”
“瞧,人来了。”周元说着理了理斗篷,转身道,“这两人也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不是都在说,慕相想要娶殷木兰么。”
周元不知为何摇了摇头,只是问道:“你要一同去瞧瞧么。”
“兄长不介意我去取一把伞吧。”周汘说着,转身进屋。周元看着落雪,想着一会儿怎么应付殷木兰。
客厅里,殷木兰一袭漆黑的斗篷站在那里,没有要坐的意思。听见有人进来,转身道:“周大人,别来无恙。”
“殷将军。”周元大步走来,“这是我小妹,周汘。”
“万寿节那晚见过了。”殷木兰含笑点了点头,并不像是着急胞弟的样子,“周小姐好。”
周汘微微行了一礼:“见过殷将军。”
周元单刀直入:“不是说慕相一道来了,人呢?”
“他方才瞧院子外面的梅花开得好,便出去了,这会儿……”殷木兰说着看了一眼窗外,一双美目不由得弯了弯,“来了。”
周元回首看去,果真看见慕无尘也裹着漆黑的狐裘从大步走了进来,这一看跟殷木兰还真是匹配。
“慕相。”
“周大人,周小姐。”慕无尘说着,抬手掸了掸肩头的白雪,殷木兰见状,转身上前帮他掸了掸后肩。
周汘看在眼里,不自在的瞥开了目光。慕无尘却只是看了殷木兰一眼,并未说什么。
“慕相亲自陪着殷将军来,不会是太后有旨,要释放殷木奎吧。”周元似乎没看见他们俩做什么,只是问道。
“那倒没有。”慕无尘淡淡道,“我就是来问问,他为何要刺伤太后。”
“那殷将军呢。”
“我不管他,我是陪着慕相来的。”殷木兰说的不以为意,“只是之后这死小子要发到哪儿去,告诉我一声就是了。”
闻言,周汘站在周元的身边,微微垂着的眸子微微一眯,这话她才不会信。
“可是先前我听说殷将军想让令弟回北疆镇守边关的。”周元也是不信。
殷木兰看了他一瞬,微微挑眉:“周大人还是耳聪目明,不过这事儿还要看慕相的意思。”
慕无尘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去大牢吧,站在这儿说话也说不出个什么。”
殷木兰看着他的背影,浅浅一笑。周汘抬眸间无意看见了这一幕,不禁上前在周元的身边小声道:“她对慕相,似乎志在必得了。”
周元看了一眼那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雪中的背影,摇了摇头:“大牢你就别去了,回去叫人准备晚膳吧。”说着便大步跟了过去。
周汘应了一声,看着几人消失在雪中的身影,忽而想起了一些关于太后的传言。不知为何,原本好了些的心情,又有些阴郁了。
看着那纷纷扬扬,已经下大了的雪,总觉得是在冬日里的关系。
终究,慕无尘和殷木兰没有留在大理寺用饭,两人在牢里不知道跟殷木奎说了些什么便走了。
周汘想问周元,可又觉得朝廷的事情她不便多问,便跟周元用了一顿十分安静的晚膳。
末了,周元说道:“明日我进宫去拜见太后,你同我一道去吧。”
周汘看着兄长,愣了一下,不知为何。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不可说
云墨刚下了早朝,还没来得及走到御书房便听见凤阳宫那边急招太医的消息,还以为阿音如何了,匆匆赶往凤阳宫,半道上才听见杜柳打听到,是云曦和傅柔落水了。
“还有一件事。”杜柳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坐在轿撵上的云墨,“好像是丝竹回来了。”
闻言,云墨墨色的眸子微微一敛:“这么突然。”
“微臣觉得,若是她回来了,那么川北那边……”
云墨想了一瞬,神色有些凝重:“无尘出宫了么?”
“应该已经出宫了,只是步行微臣应该还追得上。”杜柳问道,“要微臣去问一下么。”
云墨终究还是摇摇头:“算了,瞧他今天早朝的样子,应该是还没回来。”
“皇上所言甚是。”杜柳道,“还是皇后娘娘那边比较着急,毕竟……无缘无故失踪了那么久,又忽然出现。”况且如今云墨已然不怎么信任金平年了。
云墨隔着纱幔远远地看着凤阳宫的方向,若有所思。
凤阳宫。
阿音他们一回来,就赶紧烧了热水给傅柔和云曦沐浴更衣。原本云曦落水还受了点惊吓,可是和傅柔一起洗了个澡,就又活泼了起来,两人不知道在屋子里怎么闹的,碧荷带着方嬷嬷孔嬷嬷进去抱云曦的时候,地上一片狼藉。
“阿嚏!”傅柔换了一身衣服,湿着长发站在那里,看着床上活奔乱跳的云曦,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大人,奴婢给您擦擦头发吧。”碧荷拿了干净的手巾上前道。
傅柔闻言,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去梳妆台前吧。”碧荷说的小心翼翼的,从前她听说过这位傅家的这位文曲星是位孤傲清冷的才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孤高倒是不像传闻中那样厉害,但是这传闻也没有说过她脾气有点儿暴躁呀。
傅柔一言不发的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碧荷十分小心翼翼的给她擦拭长发,那细细的样子,十分的仔细。
“你擦头发倒是与众不同。”傅柔忍不住道。
“奴婢从前伺候我家夫人的时候,时常帮她擦拭头发。”碧荷想起夏婼从前,不禁抿了抿唇角,“我家夫人小时候也是养在水边的,时常乘着我们不注意就下水折腾了,她又爱疯跑,头发不及时擦干的话,总会着凉的。”
“她也爱疯跑?”傅柔说着透过铜镜看着站在床上揪着方嬷嬷衣服的云曦,“我可总算知道这丫头像谁了。”
“是呀。”碧荷也不禁回眸看了一眼云曦,“之前夫人还在的时候,总说要教公主下水戏水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就……”
“皇后娘娘的水性也是极好的,我想她以后也会教公主的。”傅柔知道她想到了伤心处,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
“大人说的是。”
傅柔回眸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恍然想起方才被丝竹捞上来的情形,脸颊不由得一红:“对了,丝竹那边……”
“哦,她换了一身衣服,已经在伺候皇后娘娘了。”碧荷像是松了一口气,“其实娘娘担心她好久了,如今终于是回来了。”
是啊,还挺突然的。
寝殿里,阿音看着跪在自己的面前的青衫女子,久久不知该说什么好。
良久,还是丝竹忍不住道:“主子,我回来了。”
阿音沉默了半晌,还是问了最要紧的:“川北呢。”
“也回去了。”
“看来,这么长时间,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丝竹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阿音看着她,问道:“怎么,要我一句句的问么?那个时候上琼园你为何不辞而别,这些日子你在金平年身边做什么,还有川北……”
丝竹跪在那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歉疚道:“主子不必问了,这些我都不能说。只能告诉你,要不是当初云鹤忽然跑去琼园,恐怕到现在主子都不知道我还活着。”
“……什么。”
“那次是意外。”丝竹握着阿音的手紧了紧,“要不是千机说主子生产有性命之忧,如今这后宫又是危机重重,恐怕义父也不会放我回来。”
阿音想起金平年,终究还是问道:“大伯他……究竟为什么。”
丝竹摇摇头,依旧不能说:“主子,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不管义父做什么,都不会害主子的,他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主子安全生下小皇子。”
阿音看着她,不禁轻轻蹙眉:“你什么都不能说,那么川北呢?”
“他也不会说的。”丝竹淡然而肯定。
“为何?”
因为……
前几日,金宅。
千机这些日子总是回来,丝竹依稀听着,是因为阿音急切的要她回去。如今金平年并未动摇,直到千机说阿音因为心疾,产子会死,金平年这才真的着急了。
“义父。”女子一袭黑衣,映着夜色下的灯火,一身的冷峻。
“你也听到了。”金平年站在庭院里,看着残月,轻轻一叹,“我们秦家还真是命运多舛。”
“主子她不会有事的。”
金平年摇摇头:“她绝对不能出事,你回去吧,这样我也安心许多。”
“……”
“放心,为了不让你恨我,那个川北,我也会放他走的。”
不知为何,丝竹听见这个消息并未有什么欣喜,而是一脸深沉的跪了下去:“义父。”
金平年映着月色看着她深深垂着的头:“你真的很爱他。”
“义父。”丝竹的声音又沉了几分。
“你们二人……我倒要看看究竟能坚持多久呢。”金平年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漆黑的瓷罐,“你一个他一个,服下吧。”
丝竹抬眸看他,月色下金平年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有改变。
“是。”丝竹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却是依旧担心阿音,“主子的心疾怎么办。”
金平年抬眸看了看月色,良久才说道:“孙炎他们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还有办法。”
月色下女子默了默,没有再说什么。
“无论如何,你们都能平安回来就好。”阿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拉回了丝竹的思绪,“起来吧。”
丝竹松开了她的手,缓缓站起身。这么久了,她心里很清楚,阿音无论再怎么聪明也跳不出那个在亲情面前小心翼翼的圈。只要是关于金平年一家,她都有些害怕深究。
听见阿音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件事情我很疑惑,你去帮我查一下清云观。”
“是。”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劫囚
雪停了,满眼除了白茫茫的积雪,什么景致都看不见。这让云琦无端端的想起了那年白雪茫茫的鬼方,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一股子厌恶。
“公主,淮王殿下来了。”桑葚站在一旁,看见远处匆匆过来的身影,道。
云琦闻言,回眸看去,抿了抿唇角:“六弟。”
“四姐姐。”云染走到她跟前,微微颔首,“这样冷的天,四姐怎么站在廊下。”
“雪停了,就出来透透气的。”云琦说着,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个太监,“这是拿的什么?”
“不知道,娄烦送来的东西,说是给四姐的。”云染说着微微挥手,一群人便将东西都抬到了廊下,“四姐瞧瞧,这是单子。”
云琦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没有伸手,一旁的桑葚便接了过来。听见云琦问道:“从哪儿抬来的。”
“礼部的仓库,说是之前跟送来的贡品一道的,没有在意。”云染说着摇了摇头,“我也是半道顺便接手的,不是很清楚。”
“太后知道么。”
“应该是不知道吧。”云染想了想,“嫂嫂不大喜欢娄烦那边。”
“哼。”云琦看了一眼箱子,轻轻一笑,“我也不喜欢。”
“四姐,明年春猎,齐丹就来了。”云染关心道,“说是特意来接你回去的。”
“回去?说的我好像真的是娄烦人似的。”云琦说着抬眸看了一眼满是白雪的院子,“你知道么,就是这落雪也是跟那里不一样的。”
云染拢了拢衣袖,看了一眼:“这我还真不知道,雪能有什么不同呢。”
“你不懂。”
“那四姐姐看雪吧,我还有事要出宫一趟。”云染说着,都来不及将头上的兜帽摘下来,就要转身往雪地里走。
云琦见状,楞了一下:“什么事情这样风机火燎的。”
“殷木奎的事情。”云染似乎不愿多说,没有回头。
“殷木奎不是关在大理寺么。”
“好不容易雪停了,要挪去刑部,估计是要下天牢了。”云染说着,回眸无奈一笑,“慕相让我和傅连一道去学学东西。”说完便转身匆匆的走了。
天牢?云琦看着几个宫人上前将那几个箱子抬下去,半晌道:“秦雪音真的敢发落了殷木奎?”
桑葚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云琦知道她向来不多话,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回屋道:“拿件斗篷去给母妃请安吧,省的她总说我没良心。”
“是。”
殷木奎从大理寺的侧门出来的时候,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外面的雪大约是才停了半日,阳光正好,却冷得很。
“周大人,我可没听慕相说要将我移交刑部。”殷木奎漆黑的眸子眯了眯,“这是要做什么。”
“这事儿慕相不需要知道,太后的意思,本官全权负责。”周元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袁铺头,“他就交给你了,这里去刑部也不算近,可别出什么岔子。”
“我知道,大人放心,这几个都是最好的。”袁捕头抱了抱拳,看见两个锦衣公子正策马过来,不由得一怔,“这是……”
“淮王殿下和傅小公子,过来跟着而已,你不必管他们。”周元说着就见云染他们到了眼前,“时间正好,出发吧。”
云染看了一眼殷木奎,没有说话,跟傅连默默的跟在后面,看着殷木奎一袭黑衣拖着沉重的脚镣上了囚车,那沉重的轮子缓缓地在雪地里行驶。
周元站在原地,看着殷木奎被押送离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周汘,不由得一怔:“你怎么跟来了。”
“我以为……”周汘抿了抿唇角,有一丝失落,“是我妄想了。”
周元看着妹妹,了然道:“他是礼部的,怎么会来,回去吧。”说着便往里走。
周汘跟在他身后道:“我以为太后上心的事情,他会亲自来。”
“如今太后最上心的事情可不是殷木奎,而是他姐姐。”周元淡淡道,“所以梁文生才会在凤阳宫呀。”
“兄长是说殷木兰跟慕相的事情。”周汘手心紧了紧,“我不明白,难道传言是真的,太后和慕相从前真的在一起过?那先帝……”
周元脚步一顿,看着大理寺不大雅致的后花园:“他们三人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谁辜负了谁,真要说起来……若是慕无尘真的娶了别人,我也是有些不平的。”
周汘一怔,看着周元:“兄长。”这话有些沉了。
“至于梁文生,或者等太后好些了,他才会有心思做别的事情吧。”周元看了一眼妹妹,安慰道,“放心好了,再怎么纠结的事情,时间也会给一个答案的。”
可是要多久呢?周汘不知道,没有人能知道。
“不说这事儿了,今日真的会有人去劫囚么?”周汘问道。
周元点点头:“我是殷木兰,就一定会。”
闻言,周汘回首看了一眼刑部的方向,若有所思。
刑部在西南边,要穿过大约十个坊才能到。这样走的话,也要到傍晚了。
傅连看了看已经西斜的日头,策马往云染身边靠了靠:“这一路都是走的这种偏僻的小路,不碍事么。”
“只是让咱跟着,你瞧着那个捕头都不管咱俩,你操什么心。”
“我只是想不明白,直接叫禁卫军来押送会安全一些吧。”
傅连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位袁捕头道:“傅公子这话是不相信哥几个了?”
“……”傅连抿了抿唇角。
云染看戏似的一笑:“让你别管吧。”
傅连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下一刻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一抹寒意,心头一紧:“小心!”
袁捕头反应也很快,腰间的佩刀瞬间出鞘,将飞来的冷箭打落在地:“有人劫囚!”
大理寺的人纷纷将殷木奎围在其中,而殷木奎被困在囚车里,看着远处纷纷飞来的利箭却丝毫不在意。
“什么人敢劫囚!”袁捕头击落了几支飞箭,冷声道。
下一刻,傅连就看见一群黑衣人飞身而来,瞧着大约有十几人,握着佩剑的手微微一紧。
“要帮忙么。”傅连靠着云染。
云染那双墨色的眸子眯了眯,道:“自然要帮。”说着忽然拔剑,从身后将殷木奎囚车上的锁给劈开了。
“……”
第一千零五十章 偏心
殷木奎在押送刑部的路上,被一群黑衣人给劫走了。大理寺的周元负荆请罪,漏夜进宫,跪在凤阳宫的书房门口。
殷木兰也被传召进宫,太后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国公府里,傅煊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跟简蝶母子一道用晚膳,闻言便起身要走。
“晓清。”简蝶搁下筷子,看了一眼他才吃了一半的饭菜,蹙眉道,“先吃完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没事,你吃你的,我去去就回。”傅煊说着便进了寝室更衣。
“夫人。”一旁欣儿见简蝶不说话,上前道。
简蝶抿了抿唇角,起身道:“去叫人给大人备轿。”
“是。”欣儿应了一声,刚要走,就听见寝室里傅煊道:“备马吧。”
“……”欣儿看了一眼简蝶,听见她道:“叫嬷嬷将二公子抱回去。”
欣儿连忙应了一声:“是。”
简蝶转身走进了寝室,灯火下看不见傅煊的身影,但是她知道他就站在屏风后面。她没有过去,只是问道:“你现在进宫能做什么呢?殷木奎被人劫走也是要府衙和巡防营去找的。”
“你不知道,殷木兰一直想让她弟弟回北疆去,这次回京多半也是为了这个,她是绝对不会看着殷木奎被关在牢里的。”傅煊说着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了出来,看见简蝶一脸愁容,柔声道,“如今跑了,要是悄悄回去了,会很麻烦。”
“可以发海捕文书,就算是回了北疆也是没有官职不能领军的。”简蝶没有帮他。
“殷家这些年扎根在北疆,人若是跑回去了,就真的难说了。”傅煊耐心的解释道,“若是这样,太后想控制殷木兰就难了。”
“她……”简蝶紧紧地抿了抿唇角,“难不成还敢造反不成。”
傅煊眸子一震,语重心长道:“你忘了,她反过。”
“……”
傅煊见她闷闷不乐的,上前吻了下她的额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嗯。”简蝶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肚子,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道:“早点回来,不要一呆就是一整夜。”
“知道了。”傅煊说着便转身匆匆的走了。
“大人,马备好了,在东面的侧门。”外面欣儿道。
“照顾好夫人。”简蝶听见他叮嘱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
欣儿进来就看见简蝶站在那里:“夫人,还用饭么?”
“撤了吧。”简蝶一时有些疲惫,“你说,是不是只有太后的事情他才回如此紧张着急。”
“那是君上,奴婢听着,那位殷小将军要是跑了确实麻烦。”欣儿宽慰道,“夫人不要多思,大夫说了,要心宽一些,好好静养的。”
简蝶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积雪很厚,那么冷……我刚才忘记给他拿一件大氅了。”
“奴婢叫人送去?”
简蝶摇了摇头:“算了,他是快马,追不上的。”
追不上的……
凤阳宫,沉沉的夜色下,灯火通明。
“真是没想到,如今慕相和殷将军已经如此形影不离了。”阿音站在案前,烛火将她绝美的容颜藏在了阴影里。
慕无尘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跪在外外间的殷木兰,淡淡道:“我只是听说出事了,进宫看看,人是在风阳宫外遇见的。”
“不必跟哀家解释这些。”阿音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下殷木奎不知所踪,慕相想要帮别人,应该叫人将京都翻个遍才是,站在这里可没什么用。”
“臣知道太后生气,但是让他们一直跪着,也是于事无补。”
“怎么,现在连跪也不行了。”
“……”慕无尘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终究也不知道是谁先败退的。
阿音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梁清道:“太后,傅大人和梁大人来了。”
“都来做什么,添乱。”阿音没好气道,“进来。”
慕无尘眉心微微一蹙,往后退了退,没有说话。下一刻便看见傅煊和梁钥并肩进来了。
“太后金安。”
阿音甩手就将周元请罪的折子扔在了傅煊他们的跟前,冷声道:“没什么可安的。”
傅煊愣了一下,披风也来不及脱下,便俯身捡了起来,打开看了两行,心头一突,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身边的梁钥道:“怎么,淮王殿下也受伤了。”
“在太医院呢。”慕无尘说着看了一眼傅煊,“傅连也在。”
傅煊想问为什么,就听见慕无尘道:“傅连一直有心去刑部历练,这次有机会,我便叫他们俩人一道跟去瞧瞧了,谁知道出了事。”
“那淮王殿下伤势如何。”
“一点皮外伤。”
“那就好。”梁钥道,“我瞧着殷将军跪在门口,她跪这儿做什么。”
闻言,阿音冷声一笑:“哀家倒是想她跪倒别处去呢。”
听见慕无尘道:“殷木奎丢了,殷将军也着急,太后也不能毫无根据就将她送去大理寺吧。”
阿音微微挑眉没有说话。
梁钥了然,也不说话了。傅煊看了梁钥一眼,总算是知道这书房里浓浓的火药味是因为什么了。
“我这还没赐婚了,慕相就这样护着,以后真的能为了云氏的江山,限制她的言行么。”阿音冷飕飕的说道,“到时候我这赔了夫人又折兵,岂不是成了千古的笑话。”
慕无尘不知为何,心头一动,转身看着外间,若无其事道:“就事论事而已,太后何必咄咄逼人。”
“哀家咄咄逼人?”阿音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而道,“傅大人觉得呢,殷木兰应该如何处置。”
傅煊一时觉得自己来的多余,想了想,只能硬着头皮道:“不若还是按照周大人的意思,将人带回去审问吧,总比送去刑部好。”
“不行。”慕无尘道,“傅大人不会不知道,先前殷木奎说下狱就下狱了,惹来了多少流言蜚语。”
“那些人爱嚼舌根,难不成要太后站在大殿之上将伤口给他们看,他们才消停么。”傅煊也是不悦,“慕相确实是有些偏心了。”
阿音微微挑眉,没有说话。梁钥一直站在一旁,像是个看热闹的。
听见有人匆匆跑了进来,脚步沉重:“太后,人找到了。”是梁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