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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吉拉丁     权妻谋臣txt下载     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嫁祸

    殷木奎失踪不过大半日,眼下还不到子夜,人就被找到了。

    “谁找到的。”

    “慕小大人和金少将军。”

    “金连礼?”阿音微微蹙眉,这两人怎么在一起。

    “他这两日都在巡防营,人是在城郊一处空院子里找到的。”梁清道,“是殷家从前的产业。”

    阿音了然的挑了挑眉梢:“怪不得金连礼找的这样快了。”这是找出经验来了,“人呢。”

    “金将军亲自押送,快到宫门口了。”梁清道,“还抓了几个劫囚的人,娘娘要亲自审问么。”

    “那些人危险。”慕无尘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阿音偏偏不听:“都抓来了,自然要问一问,这殷小公子是怎么跑回自己家去的。”最后几个字颇重。

    “是。”梁清领命转身匆匆出去了。

    慕无尘回眸看她,却见阿音已然转身走到了书案后面,坐了下去:“外面冷,让那二位都跪到里面来吧。”

    “是。”丝雀出去传话,一会儿就看见殷木兰和周元走了进来。

    殷木兰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跪了下去,周元正要跪下就听见阿音道:“周大人就免了,一会儿还要审犯人呢。”

    “是。”周元理了理衣袍,站在了一旁。

    殷木兰抬眸看了阿音一眼,微微挑眉没有说话,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却落在了慕无尘的身上,慕无尘没有察觉什么,倒是叫阿音看了个正着。

    阿音抿了抿唇角,垂着眼帘没有说话。书房里点着淡淡的香,此刻静静地萦绕着众人,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慕无尘认得,是云墨从前爱用的香之一。

    “娘娘,人带来了。”梁清进来道。

    “带进来吧。”阿音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提笔,随手在一张白纸上画着,寥寥几笔,便是一个人影,只是不知是谁。

    阿音看了一眼那纸上模糊不清的人影,原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一下就跌落了谷底,伸手就又揉成了一团。正好梁清和金连礼带着殷木奎进来了,他手上的镣铐在这夜色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格外刺耳。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清一色的黑衣人。

    “说吧,这些人是抓你的,还是救你的。”阿音说着将手里的纸团就扔了出去,正中殷木奎的膝盖,颇重。

    殷木奎一个趔趄就跪在了殷木兰的身边,冲着阿音轻蔑一笑:“太后这话问的奇怪,我怎么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他们将我绑去,就关在了那院子里,然后金连礼就带着人冲了进来,我什么也不知道。”

    阿音看着他,听见金连礼不信道:“你小子骗谁呢,那院子在殷家名下,自己的屋子能不知道?”

    “金公子好想法,你家那么多产业你都能记得么。”殷木奎不屑的白了他一眼,“更何况,我自小随着父亲住在北疆,知道什么呀。”

    “你……”

    “那就当做你不知道吧。”阿音看了一眼他身后,“绑的人总知道是谁指使的吧,麻烦周大人了。”

    “是。”周元转身走了过去,随意选了一个,抬脚就踩在了那人的脚踝上,脚尖稍稍用力,那黑衣人挣扎了一下,立马就要跳起来,梁清见状,连忙上前重重的按住了那人的肩膀。

    “别乱动。”

    那黑衣人闷哼了一声,而周元只是稍稍用力,并无说什么话。

    “哎呦……”那人一口气没憋住,惨叫了一声,一旁的同伙连忙道:“太后娘娘饶命,我们是真的不知道。”那人说着抬眸看着阿音,眼中并无害怕的意思。

    那一瞬,阿音不知为何,觉得而有些怪异。

    一袭蓝衣微微上前,挡住了阿音和那黑衣人相交的视线,慕无尘冷着脸道:“这也不是死罪,招出来大家都省事。”

    那人看了一眼痛苦的兄弟,摇了摇头:“慕相恕罪,真的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殷木兰终于开口道,“太后娘娘搞这么大动静,不是就是想让我去劫囚么,可惜了,这几个人真的不是臣派去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金连礼道。

    “不是。”殷木兰不屑道,“慕相已经答应了我放人,还陪着我去大牢看望木奎,我做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他添麻烦呢。”

    “呵。”金连礼冷冷一笑,“说的好像你跟无尘很熟的样子。”

    “怎么金公子不知道么。”殷木兰见缝插针,“太后娘娘已经答应了,年节赐婚了,我怎么的也算是慕相的未婚妻了。”

    “什么?”金连礼一惊,回眸一下就看见了阿音不太友善的脸色,一下就明白了什么,“你怎么可以……”

    阿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满腹的香味,皆是过去了。

    “你说你没有,那院子可是你家的。”阿音冷声道。

    殷木兰看着她,毫不相让:“先前殷家被云鹤连累抄家了多少产业,不用我说吧。如今这些产业金公子要找简直是易如反掌吧。”

    “你是说我和阿音陷害你。”金连礼反应很快,立马就炸毛了,“我们凭什么。”

    “就凭太后不想让木奎回去,更加不想我……”

    “别说了。”慕无尘打断了她的话,那双丹凤眼看着了她一瞬,森寒,“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你说太后陷害你,也是要有证据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殷木兰也不生气,只是笑盈盈的看着慕无尘,“只是周大人亲自动手,后面这几个要是真的问出些什么,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可不是我。”

    慕无尘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金连礼一下就急了:“问,我倒要看看是谁干的。”

    周元闻言,脚下还没用力,那个黑衣人就倒地不起了。无奈,阿音没有说话,他只能朝着那个刚才出头的人去了。

    空气有一瞬间静的可怕,众人见周元微微挽起了衣袖,刚要伸手就听见慕无尘道:“到此为止吧。”

    “……”金连礼一怔,“慕无尘,你说什么。”

    “我说,到此为止了,既然殷木奎找回来了,这事儿就算了。”

    “什么叫算了,你当真要维护这个女人么。”金连礼一下就炸毛了,“那你把阿音……”

    “住嘴!”阿音的脸色沉得可怕,“滚出去。”

    “阿音。”

    “出去!”阿音一手扶着桌角,看着殷木兰跪在那里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抿了抿唇角。

    殷木奎看着她,轻轻一笑:“还不知道慕相是在包庇谁呢,今日带头砍断我枷锁的人可是淮王殿下。”说着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愿赌服输

    “你说的是真的?”太医院里,傅连坐在云染的床边,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云染微微点头:“嫂嫂说,要是有人劫囚,就让我暗中帮一把,总要人真的跑了,才算是劫囚。”

    “所以那些劫囚的人,是她安排的?”傅连不解。

    云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如你所说,忽然将殷木奎挪去刑部,确实有些蹊跷。”

    傅连看着他受伤的肩膀,一时有些沉默,烛光摇曳,两个少年安静的坐在太医院的寝室里,久久无言。

    半晌,听见傅连若有所思道:“其实太后一直想除掉殷家,只是如今看来有点儿着急了。”

    “嗯,我今日出手,不知道会不会给她留下麻烦。”云染也是担忧了起来。

    “她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傅连忽而道,“先帝走了,对她的打击很大。”

    云染看着他,刚要说什么就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抬眸便看见了裹着寒气冲进来的云珂。

    “五姐姐,你怎么来了。”眼下都过了子夜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云珂见傅连果真也在,一颗悬着的心稍稍的安定了下来,上前道,“都饿了吧,我让厨房做了一点吃的。”说着一旁的秀眉就将食盒递了过来。

    “我来吧,你去外面等着。”云珂接过来道。

    秀眉有些犹豫的看了傅连一眼,终究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云染见她站在床边,打开了食盒,香味扑鼻:“我就一点儿小伤,五姐姐不必这样麻烦的。”

    “没事儿,我也不知你受伤深浅,还是来看看的安心些。”云珂一边说一边将糕点和汤水都端了出来,“我听说凤阳宫热闹的很,那个殷木奎给抓回来了。”

    “什么?”傅连一惊,吓得云珂手里的碗一抖,差点儿洒了。

    傅连见状,连忙伸手扶了一把,不巧摸到了她的指尖:“没事吧。”他却没有在意。

    云珂心头一突,连忙垂下了眼帘:“没事。”说着将碗搁在了一旁,强自正定道,“你这样紧张做什么,抓回来不是好事么。”

    “你不知道。”傅连担忧的看了一眼云染。

    云染也是一脸的愁容:“这样快就抓回来了,恐怕有猫腻。”

    “嗯,他知道是你从背后砍断的枷锁,一定会说的。”

    “到时候,嫂嫂就百口莫辩了。”不是她指使的,也成了她指使的了。

    傅连起身道:“我去看看。”

    “唉?”云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他起身要走,一时有些着急,“那里去了一堆人,你父亲也在,你去能做什么。”

    “不能做什么,好歹也能帮她解释。”傅连说着就去拿斗篷。

    “你去解释,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云珂急道。

    傅连拿斗篷的手微微一顿,回眸看她。云珂抿了抿唇角,有些紧张道:“我不明白你在担心什么,这里是后宫,她是太后,手里有百万雄兵的太后,她怕什么。”

    “……”云染看着他们,忽而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应该要说什么。

    “你们都担心她,明明……明明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伤到她了,不是么。”云珂看着傅连,眼中的不解和痛苦,在烛火下,一览无遗。

    傅连心头一动,站在那里半晌,还是抬手穿上了斗篷,转身道:“你不明白,她已然是千疮百孔了。”说完便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云珂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

    “五姐?”云染慕名的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时想要劝也不大会说话。

    “走吧走吧!”云珂忽而发了脾气,伸手扫落了桌上的食盒,里面没有盛出来的汤水洒了一地,“我倒要看看你这样巴巴的去了有什么用!”

    “五姐……”

    “她有什么……有什么……”云珂抱着胳膊蹲在地上埋首哭了起来,那一声声哽咽的声音叫人听着难受极了。

    云染坐在一旁,看着她旁边洒了的汤水,这才明白,这也不是来送给他喝的。

    凤阳宫门口。

    傅连一路小跑,到了门口的时候,被姜冬一把给拦住了。

    “傅大人留步。”

    傅连喘着雪白的寒气,伸着脖子看了看里面:“怎么样了。”

    姜冬摇了摇头:“不知,不过刚才周大人亲自将殷木奎押回去了。”

    “大理寺?”

    “应该是。”

    那就还是出事了。傅连担心道:“我进去看看,就在书房外头,不进去。”

    姜冬见他着急,正犹豫呢,便听见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交谈声,两人同时看去,是金连礼和慕无尘他们出来了。紧跟其后的就是一副没事人一样的殷木兰。

    傅连一眼看见了她,还有走在最后沉着脸的傅煊,连忙越过了姜冬,匆匆走了过去。

    “父亲。”

    几人见他来了,一时神色各异。

    金连礼刚才不知道跟慕无尘在吵什么的,此刻深深地看了一眼殷木兰,转身大步离开了。

    “走吧。”殷木兰走到慕无尘身边,若无其事道,“若是太后真的守信放人,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慕无尘没有说话,转身跟傅煊微微颔首,正要离开,便听见傅连连忙道:“这事儿一看就是陷阱。”

    傅煊一怔:“连儿。”

    “我下午的时候也在,那些黑衣人一定不是太后派去的。”傅连看着慕无尘,着急道。

    慕无尘看了他一眼,甚至没有问他凭什么这么说,只是同傅煊说了一句:“傅家的好儿子。”说完就跟殷木兰一道走进了夜色中。

    “慕相,你为什么不相信她!”傅连无奈的喊道。

    夜色沉沉,没有人回答他。

    傅煊深深一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跟我回去么。”

    傅连摇了摇头:“我能去见见姐姐么,这差事是我们没有办好。”

    “不必了,本来就是两相博弈,愿赌服输罢了。”傅煊说着,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的方向,眉心微微一蹙,“你也不必去了,你梁叔叔还在呢。”

    梁文生么……

    傅煊转身,摆了摆手:“我先回去了,你母亲担心。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回去陪着淮王殿下吧。”

    傅连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俯身行了一礼,然后看着凤阳宫里,听见姜冬道:“还进去么。”

    “不了,云珂说的对,我有什么用呢。”并无什么用吧。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深思

    不过两日,殷木奎被无罪释放了,只是他年少无状,被太后下令闭门思过,年节之后才能出来走动。

    “都是我没有将事情办好,连累了嫂嫂。”云染站在御书房里,满脸的歉意。

    阿音正在翻一堆书籍,闻言眼皮也没抬:“你伤刚好,就每日来我这里请罪,你母妃会担心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阿音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是不是小孩子,她都会担心的。”说着终于抽出了一本,“再说了,我也没有将你当做小孩子。”

    “可是……”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内疚。

    “这事儿现在想想,从一开始就是殷木兰的诡计,她知道我着急扣下殷木奎在京都,就以牙还牙,让我但这个罪名。”阿音翻了翻手里的书,“到时候殷木奎无论能不能顺利出京都城,对她而言都是有利的。”

    “可是慕相误会你了。”

    “他误会就误会了,没什么。”阿音说着,坐下道,“你过来。”

    云染愣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她跟前堆了一摞手抄的文章。那漂亮的小楷,一看就是她的笔迹。

    原来,她又开始抄书了。云染想。

    正出神呢,就见阿音将一份折子递到了他跟前:“这些是今年吏部递来的折子,上面是今年空缺出来的职位,你拿回去仔细瞧瞧,看看去哪儿。”

    “……”云染看着那份明黄的折子,愣了一下。

    “我偏向吏部和兵部。”阿音说着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说起兵部,慕子枫那厮……”

    云染听见她要骂人,连忙道:“臣弟听说,慕大人原本年后要正式升迁兵部尚书的,可是他本人好像退缩了。”

    果然,阿音没有骂下去,转而看他:“为何。”

    “大约是护城军的那帮兵鲁子不服他,他自己也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云染一时正色道,“其实臣弟以为,这件事情上是慕大人自己没有看透,当年他也是被皇兄硬提拔上来的,临危受命,也未曾出过什么差错,其实已经很好了。”

    阿音不知为何,一时探究的看着云染,云染被她看她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垂下眼帘道:“嫂嫂看着臣弟做什么,臣弟说错了么?”

    “没有。”阿音抿了抿唇角,似乎很高兴的样子,“居然没有。”

    这是何解?云染不明所以,听见阿音道:“所以,慕子枫这事儿,你以为呢。”

    “我……”云染愣了一下,犹豫道,“臣弟以为,嫂嫂可以跟他谈谈,大楚四百多年的基业,也出过不少儒将,其中也不乏名垂青史后人景仰的。”

    “儒将。”阿音喃喃了一句,一时若有所思。

    云染见她不说话了,便站在一旁也未曾说话。

    偌大的御书房里,一时宁静得叫人不忍打破。

    丝雀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并肩站在案前的两人。男子白衣胜雪,女子垂眸静思。恍惚间丝雀看花了眼,忍不住轻呼了一声,惊了两个各有所思的人。

    “怎么了。”阿音抬眸看来,问了一句。

    丝雀知道自己失仪了,连忙行礼告罪道:“娘娘恕罪,奴婢眼花了,还以为……以为……”

    “什么?”

    丝雀手里还端着参汤,连忙跪下道:“还以为看见先帝了。“

    “……”云染一惊,连忙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阿音沉默了半晌,才淡淡道:“紧张什么,你们是兄弟,像也是无可厚非的。”

    “嫂嫂。”

    “起来吧。”阿音看着他那双墨色的眸子,浅浅一笑,“是像,只是你要比你皇兄幸运的多,你的眼里有光。”

    云染看着她眼中一瞬的失落,忽而道:“明日就是腊八了,母妃今早说,想请嫂嫂明早一道用早茶。”

    “好。”阿音轻易的就答应了,“你先回去吧,明日可不要再给我告罪了。”

    “是,臣弟告退。”云染起身拿起那本折子,转身出了御书房。原本,他还想跟阿音说说云珂和傅连的事情,可是眼下这情形,也是没有时机说了,便只能以后再说吧。

    阿音瞧了一眼依旧跪在那里的丝雀,微微挑眉:“如今,我是不是很难伺候了。”

    这怎么说。丝雀抿了抿唇角,摇了摇头。

    “看来是了。”阿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有些厌恶自己。

    听见丝雀连忙道:“娘娘息怒,奴婢只是觉得如今娘娘越发像先帝了,那个奴婢一开始认识的先帝。”

    阿音看着她,丝雀就跪在那里,端着盘子:“奴婢知道,都是二公子不好,都是他害得娘娘不高兴的。”

    “不,不是他。”阿音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深沉的寒冬,“是我自己。”

    丝雀看着她,无从安慰。

    “起来吧,我的参汤都要凉了。”阿音说了一句,转身坐下道,“让姜冬去传慕子枫进宫。”

    “是。”丝雀上前将参汤搁在了她手边,看见她又翻了一本晦涩的古籍出来,知道她今晚又要抄书抄到很晚了。

    丝雀转身出去,阿音将跟前的折子收拾了一下,便铺开了纸,然后翻开了刚才找出来的那本书,刚提笔,就顿在了那里。

    站在一旁的丝竹不知道她怎么了,不禁靠近了两步,看了看,随即了然的沉了沉眸子。

    “主子,换一本吧。”

    阿音看着那本书,抿了抿唇角:“不必了。”说着便小心翼翼的落了笔。

    那本书是她自己从前的手抄本,而上面云墨写了许多的批注,那么认真仔细的笔迹,每一个字都是他对她的情意。

    透过那张宣纸,阿音甚至能看见云墨在碧落阁里,提着笔伏案批注的样子。他或嗔或笑,或暖或冷,都是那样清晰的印在她的眼中。

    就像午夜梦回,他都不曾离开她身边一样。

    原来,我还是这么的思念他。

    阿音忍住颤抖的笔尖,竟然抄写的都是云墨的批注。这才发现,从前有的感情她没有深思,总以为两人之间不过是阴差阳错,却不想他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情根深种。

    她不知,如今也是晚了。

    哥哥,你离开我,已经很久很久了。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笑靥如花

    转眼就快除夕了。

    皇宫里到处布置打扫,乍一看也是焕然一新。

    阿音拢着袖子站在廊下,看着宫人门一早起来洒扫,贴窗花儿,院子里的那几株红梅也开的正好,整个凤阳宫倒是显得生机勃勃一般。

    云初在院子里跟梁钥打雪仗,小家伙哪里是梁钥的对手,被雪球砸得都快骂街了,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四叔,你这是犯上。”阿音冷不丁的笑道。

    梁钥闻言,手的雪球捏的更加紧实了:“你这凤阳宫里不是不让叫皇上么。”

    “你倒是会钻空子。”

    “主子。”丝竹拿了新的手炉出来递给她。

    阿音把双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捧在手里,听见梁钥问道:“今日怎么没瞧见丝雀。”

    “没几日就是年三十儿了,昨天就让她回家过年了。”

    “她没哭?”梁钥挑眉,说话间云初上前从他手里把那个雪球给扒拉走了。

    阿音看着得逞的儿子,开心道:“所以说四叔看人通透呢,哭了好一会儿。”

    “我通透个屁。”梁钥嘀咕了一句,转而道,“年节真的不办么。”

    “不办了,大丧呢。”阿音看着他,浅浅一笑,“之后的元宵节,四叔好好办吧。”

    “既然你坚持,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你再坚持,就算我点头也来不及了吧。”阿音说着看着云初将手里的雪球扔在了梁钥的靴子里,不由得掩嘴笑道,“初儿快过来。”

    梁钥隔着袜子还未感觉到,等到云初都快跑到阿音跟前了,才跳脚:“哎呦,这小家伙……冻死我了……“

    “大人。”余田觉得又可怜又好笑,连忙上前扶着踮起一只脚托靴子的梁钥,“奴才去给您拿双新的袜子?”

    “快去。”梁钥将靴子里的雪球倒了出来,袜子湿了,他想要脱了,又觉得冷,一时看着廊下笑得开心的母子,正要说什么,便听见一个略沉的声音闯了进来。

    “这是成何体统。”慕无尘裹着漆黑的披风站在月门边上,看了一眼脱靴的梁钥,“梁大人怎么能在太后和皇上面前脱靴。”

    “……”梁钥没有说话,想要将湿了的脚先穿回去。

    听见阿音解释道:“是初儿顽皮,弄湿了四叔的靴子。”

    “那也不行,应该去偏殿换下才是,怎么这样简单的规矩梁大人也不知道么。”

    梁钥看着慕无尘耷拉着脸,抿了抿唇角,扶着余田道:“是下官失态了,这就先告退了。”说着便转身要去偏殿。

    阿音想要说什么,梁钥摇了摇头,兀自扶着余田走了。

    “慕相这是吃了火药了么。”阿音抱着儿子,看着他,他们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原以为他年前都不会再出现了。

    “臣有话跟太后说。”慕无尘上前,示意丝竹将云初抱开,无奈丝竹一动不动,拿他当做空气。

    “有话就说吧,没什么不能叫人听见的。”

    慕无尘站在廊下,几乎跟她平视,那双丹凤眼冷峻而深沉,终究还是说道:“最近梁文生来凤阳宫是不是太过频繁了。”

    阿音闻言,眉梢微微一挑:“怎么,傅晓清来凤阳宫不行,梁文生来也不行,慕相说说,我这凤阳宫里,谁来才合适呢?”

    “只要是男子,谁来也不合适。”慕无尘抿了抿唇角,沉声道,“你是太后,要顾及皇家的体统,若是朝务还是去御书房议的好。”

    “体统?”阿音深深的看了他一瞬,“慕相这话有些耳熟,大约从前先帝说过。”

    “……”

    “不过,连先帝在世的时候都不计较哀家的体统了,怎么这个时候慕相来计较了。”

    慕无尘手心紧了紧,尽量不让自己跟她吵架:“从前是从前,如今是如今。”

    “如今我守寡了,所以要忌讳那些流言蜚语,是么。”

    “……是。”

    “好,爱卿是辅政大臣,哀家听爱卿,可以了么。”阿音说的并不客气,可是慕无尘也只是要她一个态度而已。

    “太后英明。”慕无尘看出她生气了,想了想还是说道,“年节……”

    “年节哀家要为先帝放灯祈福,诵经祷告,并无什么节庆,爱卿传话,众人都不必来凤阳宫打扰了。”阿音说着抱着云初转身离开道,“爱卿跪安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无尘侧首看着她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她走得急,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慕无尘下意识的伸出了手,见她终究自己站稳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钥换了袜子靴子,出来的时候,看见廊前只有慕无尘一人了,四下看了看,上前道:“丝雀昨日回去,所以慕相应该知道,我来凤阳宫是为了让她办年节的。”

    “我知道。”慕无尘回过神道,“但是旁人不知道。”

    “其实慕相并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只是在乎自己而已。”梁钥浅浅一笑,“何必自欺欺人呢。”

    “梁大人想说什么。”

    “还是那句话,你最好是真的放下她了,不然……”

    “如何。”

    “且看吧。”梁钥仰头看了一眼青灰色的天空,“她已经决定,关上心底最后那一扇窗了。”

    “……”

    “这样也好,寒冬漫漫,就不会冷了,只是不知春暖花开之后,会如何呢。”梁钥负手而行,悠悠道,“不觉春意,不知四季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呢。”

    慕无尘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早已经消失在廊下的身影,忽而觉得心头一紧,心烦意乱了起来。比起刚才在门口,看见阿音冲着梁钥笑得如此开心的时候,还要生气。

    她已经有多久,没有对他,露出过那样的笑容了。

    他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已经很久很久了……

    慕无尘站了许久,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余田守在一旁,犹豫了许久要怎么开口。正待他要说什么时候,却见慕无尘忽而道:“余田。”

    “是。”

    “把这个那个太后。”慕无尘说着居然从斗篷里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了余田,然后就转身走了。

    余田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卷轴,又看了看离开的慕相,半晌才转身匆匆的往寝殿去。

    感情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来送这个么……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最后的礼物

    慕无尘送来的,是云墨的画像。

    画的是他坐在窗前执子下棋的样子,窗棂半开着,透过的阳光落在棋盘上,棋盘的边上放着一盆雪白的月季花。

    阿音看见这幅画的时候,痛哭流涕。她画了许久,就画不出他的样子。除了那堆废纸,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做什么。

    最终却是慕无尘送来云墨的画像,在他的,他栩栩如生。连那盆花,阿音都记得,是自己上次发脾气打碎的。

    余田曾经说过,那盆残花被他带回去了。

    “主子。”

    “我没事。”阿音擦了擦眼泪,“只是觉得,他这个人真的……太可恶了。”

    明明什么都做了,却又什么都不说。等到她误会了,又来让她后悔。

    只是,慕无尘从来都没有见过她画那些没用的东西,忽然送来了这幅画,只能是丝雀回去“告密”了,不过一晚,他就送来了。

    “主子为何不喜欢去御书房。”丝竹难得的问道。

    阿音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画,抿了抿唇角:“傻丝竹,不是不喜欢去,是害怕。”

    “不懂。”

    “你知道这世上我最不喜欢的地方是哪里么。”阿音并不是想要她回答,“就是这里,皇城。”

    “我自鬼方回来之后就住进了这里,这里有我和哥哥一同生活的一切,不管是凤阳宫,御书房还是御花园……”阿音想了想,“这里的每一处都在提醒着我,他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丝竹,我最想离开的就是这里,真的。”

    “我们走。”

    “可是这天下是他的,是他费尽一生好不容易得来的。”阿音苦涩的抿了抿唇角,“不仅仅是他,还有他。”

    慕无尘。丝竹紧了紧手心:“我陪你。”说的波澜不惊。

    闻言,阿音的心却是一动,抬眸看她,含着残泪浅浅一笑:“过年了,你要不要回去,陪陪老人家么。”

    “回去?”

    “慕府……应该说是任家,同丝雀他们一起,毕竟……”

    “主子。”丝竹难得打断了阿音的话,“我跟川北的事情,以后不必再提了,这是他临终前,我们的约定。”

    “……”

    “他说,我是自由的。”丝竹淡淡的抿了抿唇角,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他说,这是他能给我的,最后的礼物。”

    阿音看着却十分的难过,丝竹本来就极少笑,有一次川北开玩笑说她笑得难看之后,丝竹几乎再没笑过,可是如今,她的笑容也是因为他吧。

    “主子。”

    “嗯。”阿音的心头莫名一动。

    “如果是皇上,他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阿音的手心蓦然一紧,起身道:“我不知道。”说完目光匆匆的从云墨的侧颜上掠过,“不必再说了。”

    “是。”

    快过年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冬天终究会过去,春天再晚也会来的。

    “余田。”阿音站在廊下,忽然唤了一声。

    “奴才在。”余田垂着眼帘,上前应道。

    “你去传旨,大年初六复朝之后,赐婚丞相慕贞和镇北少将军殷木兰,酌太祖皇帝大丧之后,吉日完婚吧。”阿音说着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让傅晓清当庭宣旨吧,不必来回哀家了。”

    余田愣了一下,低头应道:“是。”

    阿音看着余田离开的背影,站在廊下许久。四周有宫女安静的布置着凤阳宫,来来回回的十分忙碌,却也十分的安静。

    从此以后,哀家是真的哀了。

    要过年了,梁府上下也是十分的热闹,今年梁清的父母并未从南疆回来,依旧是梁二叔执掌家中事务。可是这府里上上下下瞧着,今年明显是不一样了。

    虽然四老爷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对自己的亲事不闻不问不上心的,但是小姐的婚事总算是有着落了,都说年后太后就要亲自赐婚了呢。

    对方还是那个天下第一金,慕家的大公子,慕远征。

    “不过我听说,慕大公子从前可是跟太后娘娘有婚约的。”

    “这个谁不知道……哦,你是今年随着二老爷才来京都的。”一个绿衣丫鬟一边端着水盆,正要往中门那里去洒扫,“你是不知道,咱们那位太后娘娘今年才多大,年轻轻就守了寡,这才大半年,后宫就传出多少流言了。”

    “姐姐这话也敢说,就不怕……”小丫头大约才十四五岁,闻言脸色一红,差点儿掉了手里的是扫帚。

    “怕什么,太后看重咱们梁府,就连咱们四老爷也是太后娘娘的入幕之宾呢。”

    “真的么?”小丫头抱着扫帚又好奇又激动,“难怪四老爷不着急自己的婚事,我瞧着,连我们二老爷今年也不大着急了。”往常的这个时候,二老爷看见四老爷都恨不得提着剑在后面训斥呢。

    “自然不着急了,四老爷如今是太后的人,二老爷能说什么呢。”

    “住口!”忽而一声冷喝,“谁给你们的胆子,赶在背后非议太后。”

    “小姐恕罪。”两人在中门里头,正遇上回来的梁清,吓得连忙跪下。

    绿衣的丫鬟连手里的水盆都洒了,“哐啷”一声,湿了她半片的裙摆,一阵刺骨。

    “奴婢不是有心的,小姐恕罪。”

    “两个人都去李总管那里领罚二十大板,这个月的月钱也别领了。”梁清一袭软甲才从兵部回来,扶着剑,怒气冲冲,“滚!”

    “是。”两个小丫鬟连滚带爬的往后院跑了。

    梁清站在中门那里,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半晌才听见一个含笑的声音道:“我还以为清儿是为我打抱不平,原来是为了阿音。”

    “你那破名声有什么好维护的。”梁清不乐意的看了他一眼,“四叔要是真的为了她好,还是避嫌的好。”

    “避嫌?”梁钥摇摇头,“你还不知道吧,太后今年罢了年宴,连凤阳宫都不许外人出入了。”

    “什么时候?”

    “就昨天。”梁钥一袭锦袍依旧风流倜傥,“我方才去了礼部,宫里传话来,年后就下旨赐婚了,你跟慕远征的事情定了,殷木兰和慕无尘的事情也定了。”

    “你就没有劝一劝,如此阿音以后要怎么办呢。”

    “我能说的都说了,再说了……你方才不是还要我避嫌么。”梁钥说着越过她往里走,“缘分天注定的,做与不做都是一样的。”

    梁清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追上去问道:“那你呢。”

    “我?梁钥眯着眸子,回眸看她,“你不懂。”

    “……”鬼才要懂你。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双喜临门

    正月初六复朝,今年的年节显得格外的冷清,连复朝也是复得一点儿也不热闹。

    天还没亮,大殿门口的广场上,一早提着灯进宫的官员就开始相互寒暄,道新年安好,也算是其乐融融。

    只是有人传,凤阳宫这几日新年都免了走动,除夕之夜,更是有皇城脚下的几位看见宫里放了孔明灯祈福,便知道,这个新年太后的心情不会好了。

    “也不知道太后今天上不上朝了。”

    “应该会来吧,毕竟是复朝头一日。”两个四品盯着旭色,站在汉白玉的石阶下闲聊。

    “说不准呀,咱们上头这位脾气反复无常的,所以说这女人呀……”

    “嘘,傅尚书来了。”那人说着往一旁退了退正好撞到了站在他后面的陈工,“陈大人,抱歉抱歉……”

    陈工摆了摆手,表示不碍事,然后就往傅煊过来的方向去了。

    “陈大人听见了?”

    “应该是……”心里有些犯嘀咕了。

    “他过去了,不会跟傅尚书说什么吧。”

    两人站在那里往旁边退了退,庆幸现在天还没亮,恨不得退到犄角旮旯里去。

    “不能够吧,陈大人平时很好说话的,而且我听说……他跟凤阳宫的关系也不好。”

    “为什么?”

    “好像是为了一头狼……”那人想了想看见陈工跟傅煊并肩走着,似乎在说什么,又压低了声音,“就是太后从前的战狼。”

    “……”这么刺激。

    傅煊走到那两人不远处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似乎看过来一眼,就在那两个四品以为他会说什么时候,傅煊却跟陈工继续往前走了,从旁边的阶梯一直往上,看样子是要去偏殿。

    陈工过了个年又丰腴了不少,挺着肚子跟在傅煊身侧:“您说,这北冥山有多少年没有春猎了,这祭祀的殿宇前年大雪给压垮了殿角,肯定是要修的。”

    “修呗。”傅煊沉着脸,心情不大好。

    “那山头……咱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可不敢去,还是要请娘娘派兵才是。”陈工说着,看了一眼凤阳宫的方向,“我在太后面前没有什么脸面,所以才想请傅大人帮忙说说,这开了年没几个月了,时间还挺赶的。”

    “最近恐怕是不行了。”傅煊沉吟道,“元宵之后吧。”

    “别呀,这怎么……太后娘娘她?”

    “她心情不好,你非要我去招惹么。”

    陈工心里犯怵,没有说话,听见傅煊道:“刚才那两个是礼部的”

    “嗯,梁文生的手下。”陈工道,“他们也就是说说,你不会……”

    “就怕他们这种人说说,老百姓以为他们在中枢,说出什么都是君上的意思,都是有根有据的。殊不知他们跟中宫离了好几百步,知道什么,都是道听途说。”傅煊不悦道,“罚奉吧,杀鸡儆猴。”

    陈工原本想要劝一劝,可是一想,这过年几日各家酒席宴请的,这秦太后的流言蜚语确实传的有些厉害,什么版本都有。连他这种知道一点儿内情的都容易被人带偏了,何况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

    “傅大人。”陈工看了看底下纷纷仰头看过来的同僚,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凑过去小声问道,“咱们就站在这里么?”

    “嗯,今日早朝没什么事情,太后有一道懿旨,宣完就能散了。”傅煊说着看了一眼姗姗来迟的慕无尘,远远地,殷木兰果真跟在他后头,一双墨色的眸子不由得眯了眯。

    “什么懿旨。”陈工难得好奇了一回。

    “赐婚的。”傅煊说着回眸看了他一眼,“陈大人的事情一会儿散了随我去西暖阁再议吧,这会儿是顾不上了。”

    “好。”陈工心里嘀咕,这太后不来上朝却要赐婚,是赐谁的婚,“我先下去了,去跟梁大人说一嘴罚奉的事情。”

    “有劳了。”

    陈工微微颔首,转身提着袍子,挺着肚子,又晃晃悠悠的下了高高的台阶。心说从前傅煊和梁钥好的跟双胞胎似的,如今倒是不大好了。有人说这两人如今在太后面前争宠。陈工自是不信的,可是朝中信的人可是大有人在的。

    “陈大人。”慕无尘看见陈工从傅煊那边过来,便打了声招呼。

    “慕相。”陈工客气道,“新年好。”

    “好。”慕无尘见他找人,便问了一句,“陈大人这是……”

    “找一下梁大人。”陈工说着便看见了站在一旁跟荣禀说话的梁钥,连忙道,“那儿呢,下官先过去了。”

    “好。”慕无尘微微颔首,看着陈工匆忙的过去,下一刻便回眸看着高高在上的傅煊,他的手中拿着的明显是一道圣旨。

    心头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

    “看来太后还是说话算话的。”殷木兰大步上前,笑道,“提前恭喜慕相了。”

    慕无尘眼角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同喜。”

    殷木兰轻轻一笑,抬眼看了一眼东方隐隐可见的鱼肚白,眯了眯那双美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隆和三年,正月初六,太后秦氏下旨赐婚慕氏兄弟。长子慕盛赐婚御前指挥使梁清,次子慕贞赐婚镇北少将军殷木兰。

    新年伊始,慕氏家族,双喜临门。

    凤阳宫里。

    “阿嚏!”阿音坐在桌前,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丝竹将火盆往前挪了挪,劝道:“不如今天不写了吧,你的手都红了。”

    “没事,今天初六是好日子。”阿音一边说着,一边吸了吸鼻子,手里的笔没有停过。

    丝竹上前,用帕子给她轻轻的擦了擦鼻子。阿音抬眸看她,浅浅一笑:“丝雀和梁清他们都不在,这几日辛苦你了,连手帕都常备了。”

    “没事。”丝竹垂着眼帘,看见她抄写的厚厚的一摞经文,“我陪着你。”

    “嗯。”阿音低头吸了吸鼻子,继续抄写,“小叔叔那里有什么消息么。”

    丝竹摇摇头:“还没有,派人去瞧瞧?”

    阿音想了一瞬:“明日再无消息,便去一趟军营吧。”

    “主子亲自去?”

    “嗯。”

    丝竹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抬头就看见余田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不好了。”余田没有站稳,差点儿摔了,“侯爷遇刺,性命垂危。”

    “什么!”手边的墨洒了半盏,污了她才抄好的经文。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搜营

    护城军的城郊军营。

    阿音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残月挂在偶尔飘过的阴云后头,和着夜风,阴森森的。

    葛大钟听说太后来了,连忙出营迎接,却见阿音披着漆黑的头蓬一骑当前的飞奔而来。

    “太后娘娘。”葛大钟高声喊道。

    阿音微微拉了拉缰绳,看了他一眼:“侯爷呢。”

    “在营帐呢。”

    “哪边。”阿音握紧了缰绳,没有下马,远远的看了一眼。

    “就那边第二顶。”葛大钟伸手一指,“娘娘……”

    “驾。”阿音直接策马过去,没有听他说完,身后丝竹和姜冬他们,带着十几人,一路扬尘跟着。

    “咳咳……呸。”葛大钟吐了一口尘,看着阿音的背影道,“着急什么,人还没醒呢。”说着便扶着剑骂骂咧咧的跟过去了。

    秦夙的账前,围了好些个人,冯霖听说阿音来了,一直等在账外,远远地看见她,连忙道:“太后娘娘。”

    “小叔叔他怎么样了。”阿音翻身下马,匆匆的往里走,一旁的士兵和军医纷纷行礼,被她一挥手打发了。

    冯霖见她着急,连忙道:“人还没醒,伤在要害处,还中了毒。”

    阿音冲进营帐的脚步猛然一顿,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紧紧地看着冯霖。对方一激灵,连忙道:“军医说不是剧毒,但是也有些时日了,要不是这次被人刺伤,也不会发现。”

    阿音这才往里走,绕过一扇屏风,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秦夙,还有守在一旁,匆匆行礼的秦望,他的手臂居然也受伤了。

    “太后金安。”

    “你怎么也受伤了。”阿音上前,退去了身上的狐裘,丝竹一把接了过去。

    秦望眉心深锁:“是臣无能,没有保护好侯爷。”

    “你们两个在一起居然还有人能将他伤成这样。”阿音说着坐在床边,抬手掀了被子看了一眼,眉心越发深锁,“看来对方来头不小。”

    “有两人,我们先察觉一人,那人与我对战,我不慎受伤的时候,另一人偷袭了侯爷。”秦望说着看着秦夙,“侯爷是腹部中刀,顷刻就流了很多血。”

    阿音闻言,抬手扣住了秦夙的脉搏,一旁的一个军医见状,连忙跪下道:“太后稍安,侯爷有些发热,但是眼下还算脉象平稳。”

    “嗯。”阿音稍稍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就看见跟在后面的葛大钟终于进来了。

    “太后娘娘。”

    “葛将军这一日可有什么收获呢。”阿音坐在床边,映着军帐里的灯火径直问道。

    秦夙是昨晚遇刺,已经一整日了,听说还没有抓到刺客。

    “回太后,军营四周,方圆五里都已经搜索便了,暂且还没有收获。”葛大钟微微颔首道,“侯爷遇刺,只知道两名刺客都是男人,其他一无所知,臣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既然没有头绪,将军为何又说五里之内都查了。”阿音冷声道,“葛将军是不是拿哀家开玩笑呢。”

    “……”葛大钟想了想,解释道,“臣只是排查了所有男人,觉得没有可疑之处。这里是军营,方圆五里并无什么村庄,大多是山林原野,再远可北上南下,还有可能进城了,实在是……”

    “是啊,方圆五里到十里都没什么人家,这样好找,将军一天了居然都没能找到。”阿音是真的很生气,“将军说,没有线索,那两人身形暂且不说,用的武器呢?一番交手,就没有伤到半分么?”

    秦望连忙道:“一人用的是弯刀,一人用的是长剑,大致都跟葛将军说过了。臣还划伤了那个用刀人的右腿,也同葛将军说过了。”

    “这些我都查了,确实没有,眼下天高海阔的,不知道跑去哪儿了。”葛大钟不耐烦道,“老子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怎么到你那儿说的老子跟什么事儿都没干一样。”

    “你……”

    “葛将军息怒,秦大人也是着急侯爷。”冯霖劝道,“太后跟前还是稍安勿躁先。”

    葛大钟闻言却是嘟囔道:“太后来了有什么用,还不是找不到。”

    “将军。”冯霖抽了抽唇角正要说什么,便听见阿音淡淡道:“刺客没抓到,这下毒的人呢?”

    “什么下毒,末将不知道。”葛大钟说的理直气壮。

    冯霖连忙解释道:“葛将军昨天出事之后就一直带人在外头搜捕刺客,太后来之前不过半个时辰刚回来,确实不清楚。”

    阿音抿了抿唇角,看向了他。

    冯霖连忙道:“末将已经查过了,应该不是饭菜的问题,眼下怀疑是侯爷素日用的熏香,或者是茶水。这毒是慢毒,每日服用的话要连续半月才会有侯爷如今的症状,所以半月前侯爷营帐随从的调度,以及厨房人手,末将也着手再查,眼下……确实还没有什么说法。”

    阿音听了半晌,都是一无所获,不禁回眸看了一眼秦夙,半晌才道:“葛将军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明日一早再议。”

    葛大钟闻言一怔,没想到阿音就这么轻轻放过了:“是,末将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转身大步走了,临走时还看了一眼冯霖。

    “主子。”丝竹询问的看着阿音。

    “他应当是尽力了,确实不好找,这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男人。”阿音冷不丁道。

    冯霖一怔,听见秦望愤愤道:“果真还是藏在营里了。”

    “多半,也不一定。”阿音说着抬手理了理秦夙的被子,“有刺客受伤,要是真的孩子军营里,总会想着尽快离开,明日开始搜营帐。”

    “都查么。”冯霖问道,这动静就太大了,这个营的常驻军个有将近十万呢。

    “都查。”阿音看着秦夙,手心紧了紧,“就找那个腿受伤的,一定要找出来。”

    冯霖知道她看重秦夙,只能应道:“是,那外面还找么。”

    “找,双管齐下。”阿音说着起身道,“去外间,秦望就留下看着小叔叔吧。”

    “是。”

    阿音带着丝竹他们出了那小小的寝室,外面一张大桌子上防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正是这城郊军营的地形。

    阿音看了一眼,坐在了旁边,随手拿起一枚红色的小旗子,思忖道:“搜营要几日。”

    “怎么的也要七八日吧。”冯霖道,“先前礼部还来人借了一些人去城里,布置元宵晚会,那些是末将的亲信,所以人手有些不够。”

    阿音沉吟了片刻,转身道:“先查吧,一两日梁清应该会到。”

    “是。”

    阿音看着手里的旗子,眯了眯琉璃色的眸子,久久不语。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含沙射影

    “什么?”慕无尘在书房里,闻讯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她跑去军营了。”

    “我听阿清说的。”慕远征一袭兰青色长袍,嗅了嗅手里的茶,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你这个丞相是怎么做的,连太后不在宫中的都不知道。”

    “我……我最近太忙了,没有进宫。”

    闻言,慕远征端着杯子斜睨了他一眼,冷不丁道:“陪着你的未婚妻了?”

    “……”慕无尘心烦意乱道,“兄长也跟着说这种话,秦夙遇刺,现在军营是多危险的地方,她怎么可以一个人去。”

    “不是一人去的。”慕远征抿了一口茶,“带了姜冬和十几个禁卫军呢。”

    “才十几人?”

    “阿音以一敌十都不是问题,何况还有丝竹。”慕远征品了品茶,悠闲道,“这茶不错,你尝尝,南疆一年四季都能产茶,这茶放在冬日里喝简直就是上上品。”

    “……”慕无尘看见他那财迷的样子有些受不了。

    “若是能有当今丞相赐一个雅致脱俗的名字,我一定能卖出极品的价格。”慕远征搁下杯子由衷道,“南疆之地确实富饶,说是金山银山也不为过,只是可惜了……”

    “什么?”慕无尘问出口就觉得眉心一跳,当下便有些后悔。

    果真听见慕远征道:“这金山银山差一点儿就是我的了,可惜呀。”说着抬眸挑衅的看了一眼慕无尘,“不过至少我努力过了,不像有的人。”

    “兄长,你这话要是叫梁大人听见了,不会挨揍么。”

    “阿清向来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不像别人。”慕远征继续含沙射影,“她知道我在意阿音,一大早就跑去军营了,你再看看你家那位,啧啧……同样是慕家未过门的媳妇,同样是武将之女,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慕无尘被他揶揄的差点儿一口气背过去,索性转身道:“我去瞧瞧。”

    “不必了,你去她会乱的,反而添乱。”慕远征收起了笑意,淡淡道,“反正你也是走不了的。”

    “兄长怎么……”慕无尘站在门口,回眸看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川南匆匆进来道:“两位公子,殷将军来了。”

    “瞧。”慕远征起身理了理广绣长袍,从容的看了一眼胞弟,举步离开道,“我铺子里还有事情,先走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出了书房,远远地瞧见殷木兰一袭黑衣站在那里,眉眼妖冶,身姿却飒爽。

    慕远征抿了抿唇角,微微颔首,听见她叫了一声“兄长”,不由得脚步一顿,侧眸看她:“殷将军客气了,还不是。”

    “早晚会是的。”

    “也不一定。”慕远征言语客气,风度有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殷木兰转身看了看他倾长的身影,抿了抿唇角,轻轻一笑,并未在意,转身便看见慕无尘站在了廊下,大步过去道:“我还以为你不在府中了。”

    “为何。”慕无尘见她过来,没有进屋的意思,“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事不要来找我,免得落人口实。”

    “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怕什么。”殷木兰站在廊下,微微抬眸看他,“镇南侯前日夜里在军营遇刺了,听说昨天太后连夜过去了,你不知?”

    “知道。”

    殷木兰微微挑眉:“知道你不去瞧瞧,万一那刺客还在军营呢。”

    “我去了有什么用,那里自然有葛大钟他们。”慕无尘淡淡道,“怎么,你想去凑热闹?”

    殷木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而一笑,转身道:“大过年的,你都不去,我才不去沾那个晦气,我今日无事,去街上转转?”

    “不去了,我还有公文要看。”

    “那我陪你一起看。”

    “……”慕无尘想了一瞬,还是道,“也不是很着急,陪你逛街吧。”

    殷木兰闻言,看着他半晌,忽而笑的十分愉悦,转身道:“好,逛街。”

    慕无尘看着她的背影,眉心微蹙,上前道:“川南,备马车。”

    “是。”

    七方斋作为京都城里最好的酒楼,大年初二就开门营业了,这几日随便什么时候来,都是人满为患。

    “听说这里的点心好吃。”殷木兰双手背在身后,那只银色护腕虽然饱经沧桑但是依旧耀眼。

    慕无尘跟在一旁应了一声:“你自小也是在京都城的吧,没吃过?”

    “我不爱吃甜食。”殷木兰看了一眼前面排着长龙的队伍,“这人也太多了。”

    “既然不爱吃,还排队做什么。”慕无尘一袭蓝衣,不大乐意的站在那里。

    殷木兰回眸冲他笑了笑:“今日我忽然想吃了,不行么。”

    慕无尘没有说话,两人老老实实的排了好一会儿,这里排队的不是寻常人家的,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厮和丫鬟,所以这二位站在这里一会儿真的是叫人不注意都难。

    慕无尘也不管她为什么这里乐意跟着一群人排队,只是安静的站在那儿,偶尔看看前后,忽闻一个熟悉的声音。

    “二公子?”简蝶一袭水蓝长裙,远远瞧见真的是他,上前道,“你怎么在……”下一刻便看见了站在慕无尘身侧的殷木兰。

    “傅夫人。”殷木兰看见她,眯了眯眸子,率先道,“他是陪着我来的。”

    “是么。”简蝶有些不自在道,“我还说呢,阿音从前不爱来这里,所以你们后来也都不来这儿了。”

    慕无尘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听见殷木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方才无尘一脸嫌弃的样子。”说着有些好奇的看着慕无尘,“为何她不爱来呢。”

    “与你无关。”慕无尘淡淡的说了一句。

    “一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简蝶道,“如今二位还真是如胶似漆呀。”

    “毕竟有了婚约,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的。”殷木兰说着看了一眼简蝶身后的侍女,“傅夫人这是来买点心的?”

    “嗯,孩子爱吃,路过就买了。”简蝶说着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不若我分一点给你们。”

    慕无尘刚要说不必,就听见殷木兰道:“那也好,省的排队了。”说完便转身拉着慕无尘出来了。

    慕无尘看着她从简蝶的手里接过两块梅花酥,不禁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那我就先走了。”简蝶用手帕擦了擦手,对慕无尘微微颔首,然后便转身走了。

    “你搞什么鬼。”慕无尘转身看着殷木兰。

    “哎呦,真甜。”殷木兰咬了一口梅花糕,“我还是吃不惯,你吃么。”说着就若无其事的将自己咬了一口的梅花糕递到了他面前。

    慕无尘蹙眉横了她一眼,听见她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刺杀的秦夙么。”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无所遁形

    月黑风高,真是应景。

    女子裹着漆黑的斗篷站在一处高墙的墙角,她独自一人,没有提灯,乍一看谁也看不出这里还站着一个人。只是夜风吹着树影轻轻的摇曳,只有她纹丝不动。

    夜深了,寒意肆虐。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慕无尘以为她要站一夜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很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才靠了过去。

    慕无尘一袭黑衣往暗处躲了躲。

    “小姐。”那人开口。

    慕无尘眉梢微微一挑,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儿还真的想不起来是谁。

    “你怎么才来。”简蝶说着拿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不太好的神色,在夜色中一点儿也不像白天时的样子。

    那黑衣男子不大放心的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街上多了好些巡防营的人,属下没有进京的玉蝶,所以……”

    “好了,不说这些了,秦夙那里是不是你……”简蝶想了想,“你还是尽快离京吧,阿音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我们的。”

    “小姐不必惊慌,这事儿不是属下做的。”

    简蝶一怔:“你先前不是说你要去城郊军营,真的不是?”

    “不是,我是去了,但是遇上另一个人。”黑衣男子想了想,摇头道,“我不认识,不过那人……什么人!”

    简蝶吓了一跳,慌忙带上了兜帽。那黑衣男子居然从漆黑的斗篷下面甩出一根长棍,直冲着慕无尘这边来了。

    慕无尘匆忙间瞪了一眼身边含笑的殷木兰,黑衣女子冲着他挑衅一笑,然后一掌打在了他的肩头,不轻不重的,将他给推了出去。

    慕无尘看着迎面而来的木棍,一瞬间就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心中的疑惑顿时豁然开朗。

    只见他轻巧的一个侧身,一把就抓住了那人的长棍,往跟前轻轻的拉了一下:“原来是你,长鹭。”

    简蝶认出了慕无尘,转身要跑,便看见一个黑影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傅夫人,这黑灯瞎火的,是要去哪儿呀。”殷木兰随意的转了转手里的护腕,美目含笑,“这万一要是摔了,对肚子里的孩子可不好。”

    简蝶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捂着肚子,警惕的看着殷木兰:“你……你们要干什么?”

    “应该是我要问你们主仆想干什么。”慕无尘猛然松手,倾身上前,一把打在了长鹭的肩头,长鹭沉沉的吃了一掌,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简蝶,阿音待你可不薄。”

    简蝶看见长鹭受伤,抿了抿唇角:“这跟阿音有什么关系,长鹭私自回京是因为我惦记我爹。他在东海……他在东海这么久一直都缠绵病榻,我实在是担心他。”

    “简章病了?”慕无尘微微挑眉,“所以你就恨上了阿音,让你的手下去刺杀秦夙。”

    “我没有!”简蝶掀了兜帽,透过夜色看着慕无尘,“你们若是听了也一定听见了,长鹭说了,刺伤秦侯爷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谁?”

    简蝶不知道,下意识的看了看长鹭。长鹭如今干练了许多,不似从前,乍一看像是简家的小公子。

    “慕相。”长鹭微微颔首,“确实不是小人,那人从身后偷袭刺伤了侯爷,然后被侯爷身边的那个随从伤了腿就遁逃了,小人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

    “你没去追?”慕无尘问道。

    长鹭摇摇头:“我知道侯爷伤的重,护城军反应过来一定会到处搜捕刺客,便先躲回城里了。”

    殷木兰闻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了一眼长鹭,似乎若有所思。听见慕无尘道:“简章果真在护城军里留了人,你没有玉蝶,说进城就进城了。”

    长鹭捂着胸口,一言未发。

    “你说你不是去刺杀秦夙的,那你去做什么的。”

    “如慕相所言,是去传信的。”长鹭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殷木兰,“因为殷将军年前私自回京的事情,现在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我们将军的那几个手下了。”

    “是我叫他去的。”简蝶道,“我是担心,我连父亲留在京都的老部下都保不住,叫人推出去做了替罪羊。”

    殷木兰对上简蝶十分不友善的目光,轻哼了两声,没有说话。

    “小姐说我就这么一人去危险,可是如今连傅大人都怀疑小姐了,小人实在不能坐视不理。”长鹭抿了抿唇角,“熟料那晚我刚去军营,就遇上了巡夜的侯爷,他以为我是刺客,才被真正的刺客钻了空子。”

    慕无尘听了半晌,忽而问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所以殷木兰回京跟你家小姐没有关系?”

    “若是有的话,慕相又怎么会在这里正撞见我们。”长鹭愤愤道,“再说殷将军如今不是慕相的未婚妻么,怎么还要对这件事刨根问底呢。”

    “我跟她的事儿就不必你们操心了。”慕无尘说着看了一眼殷木兰,那双丹凤眼里丝毫没有信任,“既然你说跟你们无关,敢去跟我见太后么。”

    “……”简蝶一惊,“不行!”

    “哦?”

    “绝对不行,阿音心思深,她既然已经在查我了,就是怀疑我了,如今我这样过去,她就算是轻轻放下了,也不会再信我了。”简蝶急切道,“再说……晓清也是一样的,他不会信我了。”

    “我还以为傅夫人跟傅大人鹣鲽情深,无话不说呢。”殷木兰见缝插针,火上浇油。

    简蝶拢了拢斗篷,愤愤的看了她一眼:“不管怎么说,秦侯爷的事情我相信跟长鹭无关,这件事我也不想再闹大了。”

    “可阿音既然亲自去军营就一定是要找到凶手的。”慕无尘看了一眼长鹭,“如今我明明有线索,也视而不见么。”

    “小人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他肯定没有跟我一个方向回京。”长鹭真切道,“其他事情小人也能解释清楚,但是小姐真的……慕相就看在小姐还怀有身孕的份上,放我们一马吧。”

    “说得好像孩子是你的一样。”殷木兰随口道。

    “你胡说什么!”简蝶一惊,“你这个女人……简直……简直是蛇蝎心肠。”

    殷木兰轻轻一笑,听见慕无尘不耐道:“如此,请傅夫人将护城军中简将军的旧部交出来吧,这事儿我自己查,绝口不提夫人今晚之事就是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布局

    简蝶还瞪着殷木兰呢,闻言愣了一下,回眸看着慕无尘,咬了咬唇瓣。

    半晌,终于点头道:“好,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她呢。”长鹭看了一眼殷木兰。

    殷木兰微微挑眉,听见慕无尘道:“她不敢说。”

    殷木兰没有说话,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缓步离开了。

    简蝶见状,低声道:“名单明日一早我会让长鹭送去丞相府。”说着看了一眼长鹭,“我还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慕无尘微微挑眉,转身道:“他可以暂且留在我府里,但是如果今晚之事夫人有所隐瞒,你我之间的约定一概作废。”

    简蝶看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慕无尘没有再说了什么,转身朝着殷木兰的方向去了。

    “小姐,怎么办。”长鹭担忧道。

    简蝶摇了摇头,转身带上了兜帽:“殷木兰那个女人是故意的。”说完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再理这个女人了,万一阿音知道了……就全完了。”

    “可是小姐。”

    “你什么也不要做了,慕无尘心细如发,连晓清都不愿意招惹他,你在他那儿安静些。”

    “是,属下知道了。”长鹭说着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小姐保重。”

    一阵夜风吹过,也不知道匆匆离开的简蝶有没有听见。

    “你站住。”慕无尘追上殷木兰,正好在一处幽深的青石巷,夜色沉沉,甚至让人觉出了一丝杀意。

    殷木兰手腕上银色的护腕在她转身间寒光一闪:“怎么,生气了?”

    “你跟简蝶是什么事情谈崩了,还是想找另外那个刺客。”慕无尘一语中的,“今日去七方斋就是为了简蝶吧,她寻常也不怎么出门,你盯了她多久了。”

    “也不算久,一两个月吧。”殷木兰隔着七八步的距离,笑吟吟的看着慕无尘,“她每次来七方斋都会有猫腻,果不其然。”

    “所以说,明天的名单就有之前帮了你的人?”

    “嗯。”

    “那另一个刺客呢。”慕无尘往前走了一步,“你的人。”

    “是呀。”殷木兰毫不避讳,“我也想知道人去哪儿了。”

    “原来如此。”慕无尘定定的看着她,“你跟了简蝶许久,所以知道长鹭那日也去了军营,你的人去刺杀一直没有回来,阿音又去了军营,你怕人被抓了,急于找到他,所以才把简蝶推给了我,想要从长鹭口中知道点线索。”

    “不假。”

    “那么现在呢,你知道了么。”

    “没有。”殷木兰眼中的笑意寒了寒,“所以我现在着急去找,慕相有兴趣一起么?”

    “城郊军营。”

    “是。”殷木兰上前挑衅的挑了挑眉梢,“你不是就想去她身边么,我给你个机会名正言顺的去。”

    慕无尘却垂眸看着她,坦然自若道:“能让你这么着急的,究竟是谁呢?殷木奎?”

    殷木兰轻轻一笑:“你猜。”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道,“我备了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

    慕无尘想了一瞬,沉声道:“川南。”

    一个黑色的身影闪出:“二公子。”

    “明日长鹭就交给你了,我去一趟军营。”

    “公子一个人去?”川南有些担忧,“这会不会是殷木兰的阴谋。”

    “她这个女人一定有阴谋,但是……”慕无尘想了一瞬,道,“我没有办法不去。”尤其是知道了那个刺客很有可能还在城郊军营里。

    川南看着他的背影,了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劝。

    城郊军营,秦夙的营帐里已经有三日都没有吹灯了。

    阿音拢着手炉坐在那个巨大的沙盘边上,今天葛大钟派人又将周围找了一圈,没有什么收获。傍晚的时候她便将人撤回了大半,将守卫增加了三倍。

    军营要搜查,外面也要找,她有点力不从心。才一两日,就困倦的厉害。

    丝竹看着沙盘上摆好的红色旗帜,问道:“人还在军营。”

    “多半。”阿音揉了揉眉心,蹙眉道,“假设,下毒,还有那两个刺客都是各为其主的,那么就有三拨人,就算我找不到那两个刺客,眼下这军营铁桶一般,总能将下毒的人给吓出来的。”

    “是。”

    阿音见她似乎有些疲惫,抬眸看她:“你也站了一日了,去歇一歇吧。“

    “主子呢。”

    “我没事。”阿音说着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屏风,“小叔叔还没醒。”

    “很容易。”丝竹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阿音愣了一下:“什么很容易。”

    “下毒。”丝竹看了一眼屏风,“他什么都是单独的。”说着看了一眼一圈,有些嫌弃的样子。

    阿音看着她眨了眨眼,然后便想起了什么,缓缓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是啊,小叔叔爱干净,什么都是单独用的,饭菜,茶水,这屋里的东西也都是自己的,每日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嗯,有病。”丝竹终于说出了口。

    “……”阿音抽了抽唇角,无奈道,“去叫冯霖来,查这屋里负责小叔叔茶水还有洒扫的人。”应该是固定的几人。

    “是。”丝竹说着便匆匆出去了。

    阿音站在沙盘边上,捧着手炉不知所想,忽而听见外面的姜冬道:“梁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太后呢。”是梁清的声音。

    阿音想,自己出来的急,眼下恐怕满京都都知道秦夙重伤,她出宫了。

    “进来吧。”阿音说了一句,下一刻便听见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你……你们怎么都来了。”

    梁清扶着佩剑,一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清苦味:“娘娘。”

    梁钥跟在梁清身后,笑眯眯的打量了一眼账内:“我听说有热闹就跟来了,这大过年了,总算是有点意思了。”

    梁清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梁钥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秦夙呢,在里面?”说着就要往屏风后面走。

    阿音看了他一眼:“还没醒呢,你去看什么。”

    “自然是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梁钥说着站在屏风边上,看见秦夙躺在里面,果真半死不活的样子,旁边还守着一个军医,“刺客抓到了么。”

    “我在搜营,总会抓到的。”阿音说着看向了梁清,“你来的正好,我有些乏了,你去帮帮冯霖。”

    “是。”

    ------题外话------

    秦侯爷说白了,就是有洁癖的,但不是那种十分严重的,不然也受不了军营那种地方吧~~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落雪

    阿音是真的累了,只是在一旁的躺椅上裹着一床棉被就睡着了,一睡就睡到了天黑,丝竹一直在旁边守着。

    秦夙十分爱干净,在军营里用的东西,不算贵重,但是都十分的干净。阿音拥着被子,小半张脸都埋在里面,意外睡得十分香甜。

    “她就这么出宫了,皇上怎么办的。”梁清小声问了一句守在一旁的丝竹。

    “交给良太妃了。”

    梁清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阿音:“看样子,这人抓不住,她是不会回宫了。”

    “嗯。”丝竹说着见阿音熟睡了,上前吹了她就近的一盏灯,偌大的营帐一下就暗了许多。

    梁钥独自坐在一旁的书案边,随手翻着一旁一本敞开的书,是本兵书,连他都没见过。

    梁清见他一直在看别人的东西,正要说什么,就听见他忽而道:“来了。”

    几人一怔,下一刻就看见姜冬挑了帘子进来,压低了声音道:“冯将军把人都查了一遍,发现一点情况,娘娘她……”

    “让他进来吧。”一直睡着的阿音淡淡道。

    “是。”姜冬放下来了帘子,转身出去了。

    烛光下,阿音微微动了动身子,掀开了一角被子就看见了坐在了她脚边的梁钥,“四叔看得懂么,是南疆的文字。”

    “说的你好像能看懂似得。”梁钥说着还将书翻到了原先的地方,回眸看她,“醒了。”

    “嗯。”阿音坐起身,“你怎的就知道我看不懂。”

    “主子。”丝竹上前给她披上了坎肩,阿音轻轻的拢了拢,下一刻便看见冯霖挑了帘子进来了。

    “娘娘。”冯霖行了一礼,看见里面这么多人,便没有贸然开口。

    阿音抬手轻轻的揉了揉鼻尖:“说吧,如何了。”

    “一个姓陈的厨子比较可疑,他是年前刚来的,跟侯爷中毒的时间比较吻合,再加上他有时也负责侯爷营帐的饭菜。”冯霖说着面露难色,“可是……葛将军出首认下了此人。”

    梁钥坐在一旁,颇有趣味的挑了挑眉梢。

    听见阿音问道:“什么叫出首认下。”是认了人,还是认了罪了。

    “这厨子是葛将军夫人的远房亲戚,年前来投奔他,只有一些做菜的手艺,便安排在了伙房。”

    “也就是葛大钟认下了此人,同时也否定了他下毒。”阿音微微垂着眸子,若有所思道。

    “是,葛将军的意思,此人跟侯爷无冤无仇,不会下毒。”冯霖回道。

    阿音没有说话,听见梁钥撑着侧脸问道:“葛将军平日里跟侯爷关系如何呢”

    冯霖一怔,不禁看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虽然偶尔有些龃龉,但也是公事,其他时候井水不犯河水吧。”

    阿音知道梁钥的意思,想了想,就秦夙那性子,葛大钟那直来直去的脾气能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也算是不容易了。

    “眼下葛将军作保,人不让审了。”冯霖有些为难道,“末将愚钝,不知应该如何是好,请娘娘示下。”

    梁清蹙眉看了冯霖一眼,然后转身道:“臣去将人提来仔细审问,葛将军不会说什么。”

    “你倒是不买他的账。”阿音抬眸看她。

    闻言,冯霖心头没来由的一跳,不禁看了看梁清,想起之前葛大钟对慕远征不大客气的样子。

    “我是不喜欢此人。”梁清没好气道,“不过这个姓陈的厨子也确实很可疑。”

    阿音想了想,伸手解下了坎肩,又复躺下了:“知道了,丝竹你先去盯着吧,我还是很累。”

    “不行。”梁清第一个不答应,“丝竹怎么可以离开你身边。”

    “她最适合。”阿音伸手拉了拉被子,看了一眼还坐在那儿的梁钥,“夜深了,你找个地儿睡觉去,别坐这儿了。”说完便拉上了被子。

    梁钥微微挑眉,看向不大乐意的梁清:“她说的对,丝竹本来就是影人,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那……”

    “难不成你跟姜冬都是吃素的么。”梁钥起身道,“都出去吧,让她好好睡一会儿。”说着又顺便吹了一盏灯。

    如此,除了屏风后面秦夙的寝室里还亮着两盏灯,外间就只剩下一盏,浅浅的照着众人了。

    冯霖知道阿音已经决定了,便应了一声,率先出去了。梁清见状瞪了一眼梁钥,便也跟着转身出去了。她自然是知道守着阿音的,可是还有两个刺客行踪不明,底细不明,阿音身边自然是能多一重防备就多一重了。

    营帐里,丝竹一直站在阿音的身边,看着她已经侧身睡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

    “去吧。”阿音被她盯得睡不着,又说了一句。

    丝竹紧了紧手里的短剑:“可是我怕。”

    “没事。”阿音没有转过身,只是抬手扶了扶发间松松带着的金簪,“要是来了更好。”

    丝竹看了看她,终究转身出去了。她一袭黑衣劲装,很快便湮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阿音琉璃色的眸子看了看眼前烛火下朦胧的夜色,才发觉,原来秦夙每日里待的地方,是这样的危机四伏。

    “你不出去么。”

    “不必了,这里就挺好的。”梁钥说着,随便抱了一床被子铺在了地上,“你睡你的,不必管我。”

    “……”阿音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她实在是累了,没心思跟他计较,反正回头梁清会来骂他的。

    窗外夜风习习,看样子,要变天了。

    黎明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雪,映着半明半昧的晨色,落在这广阔肃穆的军营里。

    迎着今年的第一场雪,有人悄然的站在了秦夙的营帐里,倾长的身影站在阿音的软榻前,许久。

    直到阿音蹙着眉头,微微翻身的时候,差点儿碰到了他静静伸出的指尖,才被发觉。

    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瞬间出手,倒是叫这大楚的第一高手猝不及防了一下。

    阿音睁着半是朦胧的眸子看着被自己拽着手腕的男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过来:“你怎么来了。”

    慕无尘的长发有些湿,看着她微乱的衣衫,不自在的瞥开了眸子:“太后私自出宫已经惊动前朝了。”

    “……”阿音默默地松开了手,扶了扶发间摇摇欲坠的簪子。

    只见慕无尘愣冷冷的环视了一圈:“还有你居然独自一人在侯爷的帐中过夜,这成何体统。”

    阿音有些冷,刚钻回被窝里,就听见榻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慕相误会了,不是一个人。”

    “……”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醋与醋

    “慕相误会了,不是一个人。”

    阿音坐在那里,吓了一跳,连忙俯身看去:“你怎么还在……”话音未落便猝不及防的往前滑了下去,连人带被子落在了梁钥身上。

    慕无尘的心头跟着眉梢一起,猛然一跳。

    阿音忘记了自己睡在窄窄的躺椅上,被子本来就宽大,她也是好不容易拢到身下的,谁料慕无尘忽然出现,她又动了手,回来的时候就没压好被子……

    这……阿音看着被自己砸的龇牙咧嘴的梁钥,原本的不好意思都被这莫名的表情给搅和了。

    “你什么意思,我很重么?”

    梁钥一手撑着她的肩膀,好让自己喘了一口气:“你……你下来,让我上去试试。”

    “……这怎么能一样,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在上面我不是被你压死了。”

    “你这样,我也不好受,好吧。”

    “你……”阿音还没来得及辩驳就被一股力量从身后连人带被子提溜了起来。她原本还想挣扎一番,却本能的感觉到身后那人森森的寒意。

    果真,听见慕无尘寒声道:“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阿音被他重重的扔回了躺椅上,听见梁钥揉着腰回道:“自然是在讨论体重,慕相以为是什么。”

    “梁文生,我之前警告过你了,跟太后保持距离。”慕无尘说着愤怒的指了指他睡着的位置,“这是你应该睡的地方么。”

    阿音抱着被子,垂眸看了一眼:确实不是。

    昨晚梁清居然没有将他给拖出去,真是失算。

    谁料,梁钥一边起身,一边理了理衣服,道:“只要太后愿意,我睡哪里都可以。”说着还不忘看着慕无尘强调了一遍,“慕相听清楚了么,是无论哪里。”

    阿音眉梢一挑,觉得梁钥不愧是写话本子的,一句话便能引得人想入非非。只是这事件的女主人公不大合适,要是换成别的什么人,她还是十分愿意听听这个故事的。

    “梁钥,你什么意思。”慕无尘的声音不免沉了三分。

    “字面上的意思。”梁钥说着去拿一旁的外袍,穿上道,“慕相这么生气又是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你以下犯上,有损太后的清誉。”

    “太后也没有出家,多少清誉要慕相如此担忧。”梁钥说着看了一眼阿音,“被子掉了。”

    “……哦。”阿音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捞了一把快要滑下去的被子:这两个天没亮吵什么呢。

    阿音坐在他们两人中间,想了想,还是决定说点儿什么,比如他怎么也来军营了,是一个人来的么?

    “咳……”女子轻咳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闯了进来。

    “呦,我怎么才跟你分开一会儿,你就跟人吵起来了。”殷木兰挑了帘子进来,她手上那只银色的护腕率先闯进了阿音的视线。

    那一瞬,她什么瞌睡都醒了。

    还用问么,果真不是一个人来的。

    “你来做什么。”慕无尘不悦道。

    殷木兰却不以为意的笑道:“瞧瞧,我家无尘生气了,果真是撩人的紧呢。”

    梁钥看了一眼殷木兰,什么浪词都到嘴边了,硬是咽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殷将军也来了。”阿音理了理被子,“二位冒雪赶来,真的是辛苦了。”

    “太后刚醒就知道外面下雪了?”殷木兰挑衅的挑了挑眉梢。

    “爱卿进来的时候,峰毛上沾到了雪花。”阿音说着又坐回了床上,“爱卿在外头也知道哀家刚醒,才是厉害。”她真的觉得冷了。

    闻言,慕无尘不禁看她,知道她这下是真的醒了。

    殷木兰轻轻一笑,抬眸看了一眼屏风后面:“慕相紧张侯爷,所以连夜赶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过看来,人还没醒。”

    “爱卿有心了。”

    “不若还是回宫吧,太医院毕竟要好得多。”慕无尘说了一句。

    阿音不禁抬眸看他,又说了一句:“不必了,爱卿有心了。”

    慕无尘看了她一瞬,知道她又生气了,只是他不明白是因为谁。还真是奇怪,她的情绪他都能察觉,再细微也可以。但是缘由他却总是看不透,如今越来越看不透了。

    “没什么急事,两位爱卿就先退下吧,哀家还困着呢。”阿音说着就躺下拉好了被子。

    慕无尘看着她不悦的侧脸,转身刚要走,就看见了站在一旁已经穿戴好的梁钥,脚步微微一顿:“梁大人。”

    “嗯?”梁钥抬眸看他,一脸无辜道,“方才娘娘说两位爱卿,难不成是下官和相爷么?”

    “……”阿音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直到听见慕无尘和殷木兰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出去了,那浅浅的笑意才凉在了唇边。

    “他来你是高兴的吧,为什么还将人赶出去了。”梁钥忽然蹲在了她跟前,四目相对,阿音在那双美目下措手不及。

    “四叔心知肚明,还要问。”阿音闷声道。

    梁钥就这样蹲在阿音跟前,一双美目含着浅浅的笑意,阿音被他看得不自在了,忍不住问道:“我刚才是没醒,四叔是故意的吧。”

    “嗯呐。”

    “为什么?”

    “喜欢看慕无尘生气呀。”梁钥说的十分愉悦,“你总不能以为是因为别的什么吧。”

    “……”阿音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是不是喜欢我,现在看来……你不会是看上慕贞了吧。”

    “……”梁钥想拍她。

    “四叔,你听我一句劝。”阿音看着他,十分真诚道,“人家已经有未婚妻了,你没戏了。”

    “呵。”梁钥起身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太后娘娘放心,臣心里有数,连娘娘都放弃他了,微臣又算什么呢。”

    阿音看着他,咬了咬后槽牙,见他要出去,不由得伸出脑袋:“你走了?”

    “不然呢。”梁钥回眸看了她一眼,“我已经能听见清儿在外面磨刀的声音了。”说完便挑了帘子出去了。

    那一瞬,阿音隐约看见外面细雪纷飞,青灰的天空隐约透出一点儿鱼肚白,天要亮了,却下雪了。

    一个身影在寂静的黎明中悄然回来了:“主子,抓回来了。”

    阿音缓缓地睁开了眸子,心道:看来今日是睡不成了。

    “带进来吧。”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中毒

    伙房的那个姓陈的厨子,阿音原本以为是个五大三粗壮汉,至少跟葛大钟那外貌能沾得上边的人,谁知道是个中等身材,看上去文文静静的青年男子。

    “小人……小人陈鑫叩见太后。”那人还穿着中衣,像是从营帐直接被抓过来的,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太后……太后金安。”

    “陈鑫。”阿音坐在案边,食指轻轻地敲着那本兵书,“你是葛将军的亲戚。”这书秦夙应该看了多遍了,上面好些新新旧旧的批注。

    “是……回娘娘,是的。”陈鑫穿的单薄,深深地埋着头,一点也不敢偷看,“昨天冯将军已经问过了,侯爷中毒跟小人真的没有关系。”

    “哀家知道。”阿音垂着眸子淡淡道,“既然跟你没关系,总会跟别人有关,现在问题就出在伙房,就那么几个人,你刚来,说的话哀家多信两分。”

    陈鑫听着阿音的声音很年轻,心里既害怕又好奇:“小人不太明白,太后是想让小人查伙房的人么。”

    “好好回忆一下就是了。”外面下雪,冷得很,这样的营帐不如房屋隔冷隔热好,阿音总是忍不住用指尖摸着冻红的鼻尖。

    陈鑫跪了许久,道:“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在伙房也只是帮忙,侯爷先前说吃腻了那几个师傅的手艺,小人才做了几次给侯爷吃,小人真的……”

    “你先前是做什么,一直是厨子么?”阿音忽而问道,没头没尾的。

    陈鑫一怔,点了点头:“是。”

    “丝竹。”阿音看了一眼丝竹。

    丝竹一言不发的上前,忽而扯起了那个陈鑫的一只手,将沾了尘土的掌心摊在了阿音面前。

    阿音定睛看了看,不免道:“好漂亮的一双手,瞧着应该是个不费劲的营生。”

    陈鑫心头一惊,连忙道:“回娘娘,是……是教书先生,后来妻子生病,小人一直照顾,日子就久了人家就不要小人去了。”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阿音说着拿起一旁的那本书,仔细的看了看,“也是心思细腻的。”

    陈鑫低着头,没有说话。

    外面的晨光渐渐地亮了,可是因为下雪,营帐里依旧阴沉沉的,两盏灯朦胧的照着阿音,显得她越发的神秘而清寒。

    “说吧,什么仇怨,让你这么费心的毒害侯爷。”阿音说着便将手里的兵书扔到了他跟前,“将毒药和在墨里,这样的书我随手翻翻侯爷案上都是。”

    陈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随意翻开的书册,连忙道:“太后娘娘说笑了,什么毒药,只要放在墨水里就有效了,小人真的不知道。”

    “应该是只要气味就行了吧。”阿音眯了眯眸子,“很淡,又有墨的气味掩盖,侯爷没有察觉也是常事。”

    “……”

    “哀家想,这样的心思,那些个粗汉也不能想到吧。”

    陈鑫垂着脑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后娘娘是揣测,没有证据,不能说就是小人干的。”

    熟料,阿音缓缓的靠在椅子上,不耐烦道:“哀家最讨厌别人跟我要证据。”说着看了一眼丝竹。

    只见她忽然伸手,揪着陈鑫的头发就将他的头仰了起来,如此,他终于看见了这个传闻中十分年轻,也万分心狠手辣的秦太后。

    女子长发松松的挽着,一缕垂在胸前,一袭素衣,发间只有一根金簪,此刻映着朦胧的烛火……陈鑫的心跳都快停了,他也算是通文墨,这样的美人儿只有在画中才见过。

    不,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只一眼就摄人心魄,连画儿都不能描绘。

    “侯爷在军营中毒,哀家可以直接杀了伙房所有的下人,还要证据?”阿音冷声道,眼中寒光一闪。

    陈鑫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娘娘恕罪,实在是……实在也不是什么剧毒。”

    “哦?”

    “只是乡间的一种甘草,晒干了研磨成粉,泡过水用来研磨,墨色能更加温润却又更加显色。”陈鑫一骨碌全说了,“小人从前无意间发现的,便自己用的,只是不曾想……”

    “有毒。”阿音的声音一沉。

    “小人的妻子就是因为这个病倒的。”陈鑫看着阿音道,“娘娘还是不要呆在这里了,这药对女子的损害要大得多,会困倦无力,之后就会不思饮食,日渐消瘦。”

    丝竹闻言,揪着他的手不由得一紧,担忧的看着阿音。却见她不以为意的说了一句:“难怪我今日困倦的厉害。”

    “娘娘只要离开这里,过几日自然就好了。只是可惜……”陈鑫竟然落下泪来,“小人知道的太晚了,她才……才年纪轻轻就离开了。”

    “为了什么呢。”

    “小人真的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丝竹松开了他,转身匆匆的将阿音跟前的东西都收走了。

    陈鑫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小人除了投靠葛将军已经无处可去了,这些日子瞧着侯爷跟葛将军总有龃龉,才想着让侯爷乏了乏,并不是真的想要侯爷的命。”

    “行了。”阿音想了想,“那种甘草附近就有。”

    “是,眼下都是枯萎的就跟枯草一样,春日里就会重新抽芽生长。”陈鑫道,“小人真的是无心中发现的。”

    “自然是存了害人的心思,才会在看见的时候十分留意的。”阿音摆了摆手,道,“你自己去告诉葛大钟吧,这军营里你是待不了了,去别处吧。”

    “娘娘开恩。”

    “哀家不开恩,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阿音的话语十分的凉薄,“你是为了什么才爱用这甘草的,你的妻子是为了什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说完便摆了摆手。

    姜冬适时的从外面进来,带了两人将陈鑫给压了下去。

    “娘娘,要不要传御医。”姜冬显然听见了。

    阿音摇了摇头,一手撑着下巴,微微垂着的眼帘看着确实疲惫:“不用了,慕无尘他们来了,再传御医的话……”

    “可是娘娘的御体重要。”姜冬劝道。

    阿音轻轻地眨了眨眼,吩咐道:“先让人去找那草药给军医瞧瞧,看看这毒要怎么解,实在不行的话……”阿音想只能回宫去找他的宝贝儿子了。

    千机的解药还有几粒。

    “是。”姜冬劝不动,不由得看了一眼丝竹。

    丝竹看着阿音,默不出声。

    “如今便都能说通了,不然以他和秦望两人的身手,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人刺伤。”阿音坐在案前,感觉又要睡着了,“只是如此,范围就更广了。”

    姜冬想了想,正要说什么,忽闻里头一声咳嗽。下一刻便有个军医匆匆忙忙忙的跑了出来。

    “娘娘,侯爷醒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最毒妇人心

    外面的雪下大了,秦夙醒来也只是片刻,阿音叫人给他喂了一点儿汤水,便让他休息了。

    军营里的人手脚快,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陈鑫说的甘草,正如他所说,毒性不大,这要不是秦夙忽然遇刺,也察觉不到,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阿音见秦夙又睡下了,才叫丝竹他们收拾了,搬到了一旁的一顶小营帐里。

    中午的时候,阿音又忍不住睡着了,外面大雪纷飞的,葛大钟从外面回来,得知了真相,独自一人脱了上面的衣袍,默默地跪在了阿音的帐前。

    远近只要是路过的人都能瞧见,一时间不免议论纷纷。

    一开始和姜冬一起守着门口的梁清还不言语,他跪了快一个时辰的时候,连她也忍不住了。

    “葛将军如此,是要逼太后不追究么?”梁清终于说到。

    葛大钟垂着头,却是跪得笔直:“梁大人不必揶揄我,陈鑫说的很明白了,这事儿是我不对,已经派人将他送出军营了。”

    梁清微微挑眉:“这么快。”

    “他毒害侯爷,太后宽仁,末将今日来请罪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只希望太后安康。”葛大钟说得不轻不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梁清心头微微一动,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丝竹挑了帘子出来了。

    “丝竹姑娘。”葛大钟连忙道,“我想去御前给太后磕个头。”

    “主子也中了毒,实在是疲倦。”丝竹冷清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葛将军先回吧。”说完便要转身进屋。

    “丝竹姑娘……”

    梁清拦了一把:“听见没有,让你先回去。”说着抿了抿唇角,“如此好了,等太后醒了,我去叫你过来就是。”

    葛大钟闻言一怔,瞧她神色稍霁,那有些粗犷的脸上也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道:“这是臣的决心,臣就在这里等。”

    “……”丝竹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淡淡道,“随你吧。”

    如此,梁清也没有再说什么,任由葛大钟跪在门口。

    远处,慕无尘一袭蓝衣,站在营帐门口,撑着一把伞远远地看着这边。听见一阵轻而正的脚步声,不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这个葛大钟,听闻是个死心眼,一直都不服秦雪音。”殷木兰的声音略带不屑,“今日是吃错药了么,忽而这样死心塌地了。”

    “阿音有这个本事,能收服人心。”慕无尘看着阿音的营帐,淡淡道,“从前,她在南疆的时候更艰难。”

    闻言,殷木兰看了他的背影一瞬,轻轻一笑:“人心,可是最变幻莫测的,上一刻是菩萨,下一刻就能是妖魔,慕相以为呢。”

    “你会如此想很正常。”慕无尘没有回眸看她,“所谓真心,你没有,也不配。”

    “哼。”殷木兰悄然转着手腕上的护腕,轻哼一声,也听不出是不是生气了,半晌只是道,“我知道慕相有,所以才十分珍贵嘛。”

    闻言,慕无尘终于回眸看了她一眼,那双丹凤眼,映着飞雪,冰冷刺骨。

    殷木兰却像是披着盔甲,无动于衷道:“我听说她这是中毒了,怎么你真的忍心不去看她么。”

    “与你何干。”

    “我只是提醒你,你我之间只是交易,你心里装着谁你我心知肚明,没有必要在这里装模作样,折磨自己。”殷木兰说的毫不客气。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去看她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你。”慕无尘看着阿音的营帐道,“你可比毒药危险多了。”

    “哈哈。”殷木兰大笑一声转身进了营帐,“那且看你,看不看得住我吧。”

    慕无尘握着伞柄的指尖紧了紧,目光落在了营帐门前的背影上。

    下雪天,暮色降临的比往常要早得多,大雪依旧没完没了的下着,外面已经积了厚厚的雪。冯霖便只能带着人,先将军营里重要的地方的积雪给铲除了。

    暮色下,异常的忙碌。

    川南悄然潜进来的时候,因为里里外外都是人,差点儿暴露了。

    “二公子。”川南一袭黑衣,伸手将一个竹管递给了慕无尘,“名单。”

    “嗯。”慕无尘接过来,看见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去里面换身衣服,暖暖吧。”

    “是。”川南身上湿了大半,眼下确实冷的厉害,也就没有客气,转身进了寝室。

    慕无尘拿着那个竹管,刚打开盖子,就听见外面一个士兵匆匆茫茫的喊道:“不好了,葛将军要刺杀太后!”

    “……”慕无尘心头巨震,匆忙将竹管收在了怀中,出了营帐:“怎么回事!”

    那士兵指了指阿音的营帐:“太后娘娘下午醒了,叫了葛将军进去,方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葛将军说要杀了太后。”

    慕无尘来不及听他再说下去,也来不及去拿斗篷,便迎面冲进了雪里,远远地就看见了走在她前面的殷木兰。

    “你来做什么。”慕无尘没好气道。

    “自然是来看看她会不会死呀。”殷木兰幸灾乐祸道。

    慕无尘白了她一眼,低头匆匆走了。

    阿音的营帐里,慕无尘他们冲进来的时候,葛大钟那个高大的身躯还紧紧地扼着阿音的咽喉。阿音穿着素白的中衣,显得十分单薄。

    “葛大钟你要干什么!”慕无尘冲到了最前面,不大的寝室里,姜冬和梁清他们都亮出了兵器,剑拔弩张。

    “你先放开太后。”梁清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葛大钟手心紧了紧,阿音的脸色十分不好,“这个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是放人却在半路截杀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慕无尘看得心惊肉跳的,听着觉得哪里不对:“什么截杀?”

    “那个陈鑫,今天下午死在半道上了。”梁清握着剑,匆匆解释道,“葛将军一口咬定是太后下令干的。”

    “什么?”慕无尘紧张的看着阿音,他自然是不信阿音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又不蠢,怎么会因为一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而去得罪自己的护城军首将。

    “哎呦。”殷木兰掀了帘子,姗姗来迟道,“这还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呢。”

    阿音浑浑噩噩的看着陆续出现的几人,抿了抿唇角,缓缓的吸上了一口气:“不是我。”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心灰意冷

    “不是我。”阿音脸色惨白,心里更是郁闷,这样狼狈居然让慕无尘和殷木兰两人瞧见了。

    “不是你,还能有谁。”葛大钟怒道,“除了陈鑫,我还死了两个亲信,他们都是军中高手,这营里能杀了他们两人的人屈指可数。”

    “我们几个今天都在营帐,葛将军难道忘记了么。”梁清连忙道,“哪里还有谁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们是在,但是我半日没有瞧见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叫丝竹的。”

    “丝竹不是出来过么。”姜冬也急了,“你先放开太后,有什么慢慢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殷木兰干脆倚在了一旁的屏风上,“命在你手上,轻轻一下不是什么仇都报了么。葛将军,你在犹豫什么呢。”

    “……”

    慕无尘看了一眼煽风点火的殷木兰,一下就冷静了下来:“自然是怕灭九族了。”说着回首看着葛大钟,“当年先帝将你从边疆调回来,顺便安置了你的家人,一个不落,本相全部知道在何处。”

    殷木兰看着慕无尘的背影,微微挑眉: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场盛大的暗恋能撕心裂肺到什么程度。

    “是,我是害怕,外面都传慕相觊觎太后,要是慕相为了这个女人灭我一族,那我也是罪人。”

    觊觎?阿音痛苦的看着慕无尘,这是多么肮脏的字眼,这样的字怎么可以跟慕无尘沾边。怎么可以!

    “是与不是,你要是敢动太后,都是灭族之罪。”慕无尘冷声道,此刻他甚至不敢去看阿音的眼睛。

    葛大钟怒道:“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难道不该死么。”

    “你要给她定罪,证据呢。”慕无尘上前道,“今晚你能给我一个证据,那么太后是生是死咱们各凭本事,此后绝不追究,如何。”

    “慕相。”梁清一惊,不由的看向慕无尘,“那可是阿音。”

    “我知道。”慕无尘说了一句,就听见葛大钟迫不及待的说了一句:“一言为定。”说着众人就听见了“叮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阿音看着落在慕无尘脚边的匕首,眉心紧锁,那一刻比起喉咙上的压迫感,她的心更加沉的难受。

    那匕首上的红宝,一下便刺进了慕无尘的眼中:“这是……”他送给阿音的匕首,她一直随身携带着,从不离身。

    下一刻,慕无尘便询问的看向了阿音,四目相对,尽是无言。

    葛大钟却是抓了个正着:“怎么样,这个证据如何,末将可以动手了么。”说着之间微微一动。

    “且慢!”慕无尘的心差点儿从胸口跳出来,那一瞬,他万分懊恼自己刚才夸下的海口。

    不是说他不信阿音了,而是这样的证据拿出去,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这匕首上的宝石松了,年前被丝雀拿出宫修了。”梁清反应极快,连忙道。

    葛大钟却不买账:“梁大人是以为我不曾进宫就好骗么,金连礼总往宫里跑,这本来就是他家做的,直接交给他不好么。”

    “金公子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至于为什么,梁清不禁看了一眼慕无尘,大约还是因为赐婚的事情,他们两人闹掰了。

    葛大钟手心一抖,怒道:“就算如此,那今天是动手的人呢,这总不是能是陷阱吧。”

    “谁?”慕无尘的眉心不由得一跳,此刻他也不想劝说这个牛脾气的葛大钟了,只想着找机会将人先抢下来。

    可是阿音那纤细的脖子呀,此刻慕无尘怎么看怎么脆弱。

    脆弱到他,心惊胆战。

    “自然是此刻躲在慕相营帐里的人。”葛大钟看着慕无尘,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收于眼底,“太后娘娘从前的手下,川南。”

    “你怎么知道。”殷木兰这话,简直是适时的递上了一把刀。

    慕无尘一咬牙,听见葛大钟道:“为了抓刺伤侯爷此刻,这军营四周末将布满了暗哨。”

    慕无尘想,川南在这方面到底是不如川北的。

    “他无缘无故的来军营做什么,这东西就是他离开时落下的,这都对上了,还能有假么?”

    “他是……”慕无尘欲言又止,川南是来送名单的,而这事儿关系到简蝶,他答应了不能让阿音知道。

    而这件事,至始至终知道的人,只有一个——殷木兰!

    陷阱!

    慕无尘和阿音几乎是同一时间看向了后面的黑衣女子,慕无尘为什么不说川南此行的目的,阿音不知。但是她明白一点,目前为止,这个女人的出现就是在煽风点火,让葛大钟坚信,匕首是她给川南用来刺杀的。

    葛大钟并非粗莽之人,可是陈鑫忽然惨死,这些可以让他摸得着的证据,一时间让他坚信不疑。

    他这样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欺骗和戏弄。

    “不必说了。”阿音抬手握住了葛大钟的手腕,没什么力气,“这是陷阱,一个已经安排了许久的陷阱。”

    算算时间至少已经布置了月余了,就等着今日,只是后面还有什么等着她,还未可知。

    “你自己作孽,还想诬赖谁。”葛大钟不买账。

    阿音苦涩一笑:“我还要诬赖谁,葛将军……时至今日,能死在你手上也好,省的我自己每日里纠结,好要不要活着。”

    “太后!”姜冬一惊。

    梁清一时也疑惑的看着阿音,紧紧地抿了抿唇角。

    “你什么意思。”葛大钟也是一怔。

    阿音的指尖紧了紧,蹙眉道:“先帝骤然驾崩,这些日子我以泪洗面,夜夜不得安睡,还一直深陷流言蜚语,连慕相……”说着深深地看着慕无尘,嘴角居然缓缓地流下鲜血来,“他都已然舍弃我了,此生无望。”

    “阿音!”这下梁清也急了,“你干了什么!”

    “我……我我……我没有。”葛大钟一惊,看着口吐鲜血的阿音,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动的手了。

    慕无尘深深地看着阿音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紧了紧手心,一言未发。

    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道:“她自断了经脉。”是梁钥来了,“我就知道,你早就不想活了。”

    “什么……”梁清一怔,“哐啷”一声掉了手中的剑。

    “先帝,我来了……”阿音说着蓦然垂下了手,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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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667/ 第一时间欣赏权妻谋臣最新章节! 作者:安吉拉丁所写的《权妻谋臣》为转载作品,权妻谋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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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妻谋臣介绍:
简介:
我有江山为聘,兵权在手,而我却不知要如何走向你。
——
那一年春暖花开,阿音遇见了少年的慕贞,原来喜欢只需要一眼。
这个少年惊艳了她的四季。
那一年春雨朦胧,阿音撞见了年少的云墨,原来羁绊也可以猝不及防。
这个少年给了她一生。
——
阿音活了十四年,只有两个心愿:赚银子和嫁美男。
可是,当她遇见貌美又多金的慕贞,一下又怂了。
慕贞:你这丫头,贪财,好色。
阿音:我那是勤劳,有追求。
慕贞:你不觉得你的追求总结起来就是我么。
阿音:……嗯?
她以为,他是她配不上的美好。
——
那年山花烂漫,云墨忽然拉着她结拜,她有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哥哥。
可是她的自卑却从骨子里提醒她,她不配。
云墨:阿音,你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你知道么。
阿音:知道,因为有哥哥呀。
云墨:因为你是你,秦氏嫡女配得上这天下任何男子,包括我。
阿音:……
她发现,原来有一种遥远,无关乎身份等级。
——
朝起朝落,春去冬来,三个一路相伴,披荆斩棘。
最终,执手并肩山水的两人,回顾往昔,原来一生可以这样短暂,而又漫长。
阿音多么庆幸,他们能在忙满人海中,跨越了千山万水,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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