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四章 闲聊八卦
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兽人，站在丛林入口不远处的树荫下，身形在兽人中算不上魁梧，甚至可能偏瘦弱，哪怕是开采队中的成员，绷紧肌肉也要比他更加强壮。
他在讨伐队中没有担任任何明确的职务，也并非与那一小撮兽人成员是队员，更不是索菲娅这种身怀绝技的研究员。
真要认真论起来，这个兽人似乎只是一名普通的战斗魔法师。
但遗留者们没有一个人敢小觑对方，甚至连林恩这位堂堂遗留者阵营的首领，对杰诺尔也是友善有加。
原因并非是杰诺尔背景如何身后，是某位兽人大家族的直系后裔，而是他已经用天赋和努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杰诺尔打着招呼向这边走来，像是刚刚晨练归来，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他用挂在脖子上的红色布帛擦拭了一下脸颊，来到林恩近前，笑道：
“今天起得比较早，所以训练一下。”
“那真是有够辛苦的，像你这样天赋出众的年轻俊彦都如此努力，倒显得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思进取了。”
林恩半开玩笑地回应，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哪里，我的天赋其实并不算出众，之所以能够有今天这样一点成绩，还是归功于我的恩师的教导……所谓笨鸟先飞，既然天赋上不如其他天才出众，那我就只能通过更多的努力弥补不足。”
林恩干笑两声：“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谦虚了……”
不说别的，单就双系魔法师这个身份，就足以秒杀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魔法师！
更遑谈杰诺尔是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双系全部晋升十级的程度！
更夸张的还不止如此。
要是考虑到杰诺尔的年龄……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大魔导师，并且还是双系大魔导师，放眼整个大陆历史，恐怕都是凤毛麟角。
不谦虚点说，杰诺尔或许是林恩见过的唯二最有天赋的天才。
至于另一位……当然是利亚的泰勒殿下。
当然，这是同代相比较，至于纳乌拉、欧尔迈这些人，或许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但也确实不能算作同辈。
如果在刚与对方接触的时候，林恩肯定会将杰诺尔的说辞，当做一种炫耀，看似在表达谦虚，可实际上却是一种傲慢的资本。
不过在接触过一段时间后，林恩不得不承认，杰诺尔是他见过的最有礼节、品行最好的年轻人，甚至就因为他，林恩连着对兽人原本野蛮、易怒的印象也发生了改变。
具有足够的智慧和天赋，同时又拥有远超常人的勤奋，面对危险临危不惧，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已经具备成为一名出色领袖的潜力。
而在具备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的前提下，杰诺尔依旧保持着一颗谦和认真的心态，这一点更加难能可贵。
林恩自认也算阅人无数，在他心中，杰诺尔身上，几乎具备了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所有闪光点，如果不是身份不同，杰诺尔当年在兽人部落中被有识之士发掘，或许现今兽人族便会出现一位“泰勒殿下”。
一位未来的明主。
“你的恩师……哦，是那位闻名遐迩、桃李天下的安东尼大师吧？”
讨伐队中气氛和睦，闲聊时候，林恩也从他们那里获知了很多外界现如今的情报，此时不由有些感慨：“在我进入渊域之前，安东尼大师身体尚且硬朗，没想到时光荏苒弹指而过，现如今……可惜了，这样一位贤师陨落，几乎等同于一个时代落幕。”
顿了顿，林恩重新浮现出笑容：“不过有像杰诺尔和霍弗这样的弟子，得知今日的成长，大师泉下有知，想必也会倍感欣慰。”
“首领大人谬赞了。”
杰诺尔摇摇头，谦虚的婉拒了这种夸赞，“大师兄当然继承了老师的衣钵，深得老师忧国忧民、为国为民的教导，而我……或许实力上有所进步，但在真正的‘大路’上，还有很远的距离要走。”
林恩沉默两秒，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尤其像你这般天赋出众还极为努力的人，无论目标多么远大，迟早有一天能够实现。”
“借您吉言了。”
又闲聊两句，杰诺尔与后方一众遗留者成员打了声招呼，随即好奇道：“开采这么多锜矿，真是辛苦各位了……难道都是索菲娅殿下要求的吗？”
“每日的消耗暂时还没有这么多，但接洽的那位研究员说有备无患，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了，要是储备不够，到时候反而束手束脚。”
林恩也没多想，杰诺尔反正是讨伐队的人，又跟泰勒殿下、莉莉小姐关系莫逆，这种事情即便工厂那边要求保密，想来索菲娅殿下也不会跟他们隐瞒，只是知道的早晚问题。
“看来最近要有大动静……呵呵。”
杰诺尔失神了片刻，林恩听到了几个字，略有些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事，既然诸位还有任务在身，我就不多叨扰了，等回去以后，有机会再跟各位畅聊！”
杰诺尔摆了摆手，告别后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总感觉哪个地方有些怪怪的……”
林恩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才发觉今天的杰诺尔，似乎话比以前多了许多？
虽然杰诺尔原本也是个很善谈之辈，但多数情况下，都是保持缄默，聆听者的身份居多一些，很少会主动探问一些事情。
这就是一个成熟且高智商的表现，只有在大家需要他的时候，杰诺尔才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而在有其他人足以掌舵的情况下，杰诺尔甘愿成为一名执行者，对于不需要自己完成的事情，绝对不会多问。
然而今天见面不久，基本就是杰诺尔主动询问，这种变化才是让林恩略感疑惑的来源。
或许是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所以让他心情有所不同？
当然，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林恩只是思索了片刻，便没有再深究下去。
“老大……”开采队队长，那个肌肉盘虬的壮汉，看着杰诺尔消失，贼兮兮跑到林恩身边，小声道：“我倒是听说了一点有趣的传闻。”
“有屁就放，看你这样子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消息。”
林恩斜瞥一眼，他对这个部下早已熟的不能再熟，看这表情，肯定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八卦。
“嘿嘿……我听说，这位杰诺尔先生，跟利亚那位泰勒殿下，关系似乎有些不一般……”
林恩气势陡然一变，目光倏而变得锐利无比，狠狠剜了壮汉一眼：“这种胡言乱语你也敢随便说？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就给你豁了！”
腹诽别人也就罢了，那位冰清玉洁的公主殿下，可是整个讨伐队的主心骨，是近乎完人的存在，更是一种精神寄托。
敢乱说她的八卦……一旦让讨伐队那边的人知道，自己这个手下就算有十条命，都未必够填。
然而壮汉却毫无退缩之意，甚至还朝他挤眉弄眼：“老大，这次可真的不是胡说！甚至连这个消息，都是讨伐队那边流传过来的！”
林恩皱着眉，正要训斥，壮汉抢先道：“这事其实也不算多么敏感，两个人都是屈指可数的天才，身份上稍微有点差距，但也问题不大，对吧？
安东尼大师的关门弟子，光是这一个身份，就已经比那些顶级公会的正副会长要强了！
而且这个消息也并非空穴来风，人家传的有根有据，他们两个在利亚那场叛乱的时候就认识了，杰诺尔甚至还在关键时候救了泰勒殿下的命，两人自此关系开始密切起来……
之后便是讨伐队进入渊域，杰诺尔和泰勒殿下一同被传入狂野深林，几经波折险象环生，甚至好几次丢掉性命，最终成功渡过难关活了下来……有过这样的经历，可以说生死与共了吧？
老大，你想想，如果放在那些话本故事里，男女主人公有这样的遭遇和发展，你说最后走到一起的概率有多大？”
壮汉一聊到这些八卦消息就显得亢奋无比，撸起乌黑的袖子，说的唾沫横飞。
“这……”
林恩也被这一套说辞搞得不知该怎么回答，虽然内心还是有些抗拒，但实际上……小老弟说的好像也没啥问题？
真要放在话本中，患难之交，再历经无数磨难，男女双方最终基本都会走到一起。
那……两人最终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少呢？
林恩不知不觉间，思路已经被壮汉带偏了，开始认真思考起两者的可能性。
一个是利亚的公主殿下，未来注定会成为利亚国主的人物，文治武功不在话下，一个则是安东尼的关门弟子，可能也是史上最年轻的双系大魔导师，前途不可估量。
两者的身份，自然是杰诺尔略逊一筹，不过这反倒能够给两人走到一起加分——泰勒身为一国之主，不可能外嫁，最终一定会招赘，而杰诺尔虽然天赋纵横实力出众，但并非兽人部落中的高贵子弟，身上没有继位的重任，未来多半也不会回到部落，所以入赘方面毫无压力。
至于两人的种族差异……在现今这个足够开放的时代，跨种族之间的爱情，并非那么令人难以接受，尤其像人族、双精灵族和兽人族四族间，种族隔离的差异并不是很悬殊，这四族也是诞生混血儿最多的。
可以说有爱，种族根本不是问题。
身份差距解决后，最大的问题消失不见，接下来便是两人的性格等方面是否合适。
泰勒的才能无需赘言，年纪轻轻便能正面抗衡盘踞利亚多年的“毒狼”瓦伦丁，匡扶金家族屹立危墙不倒，后续实行的一系列政策更是惊艳世人，极富创造力却又切合实际，同时又最大程度提高收益降低损失，可以说是划时代的壮举。
而杰诺尔同样也是一位足智多谋的“智将”，林恩可是从艾薇欧娜那里听说过不止一次，杰诺尔在进入地窟后曾经多次扛起指挥重任，在奥拉海姆等队长不在的前提下，出色完成了战斗、急行军等任务，并最终带领大家安全走出。
所以智商谋略方面，两人差不多旗鼓相当，并不会有隔阂。
至于性格方面，其实两人都有些太过温和，不过好在在一些关键决策上，无论哪一位都能做到冷静分析，并作出最正确的决定。
杰诺尔的个性更偏向于与世无争，他参与到各国高层的风云中，唯一目的便是达成心中的唯一理想——消除种族歧视，八大族和睦共处。
如果不是这个理想牵制，杰诺尔或许更喜欢游历大陆，彻底远离朝堂纷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无关对错。
不过在林恩看来，却是有些“暴殄天物”，以他的角度来看，杰诺尔将来注定会成为他老师那般名垂千古的魔法大师，无论是在魔法造诣，还是政治影响上，都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是责任感羁绊着他，让他强迫自己参与到这些风云中，可若是等到理想实现的那一天，杰诺尔说不定会宽慰一笑，然后从此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如果他和泰勒结合，就等于多了一个羁绊，无论如何都没法彻底放下了。
如果泰勒在未来的某个决策上出现迟疑，那杰诺尔就将会是她最坚定的后盾。
两人性格相仿，志向和理想也殊途同归，简直是天作之合。
对于杰诺尔本人而言，这或许有些“残忍”，就等同于丧失了“自由”，可对于林恩这个旁观者、或者万千普通民众而言，却是最完美的结果。
“或许就连讨伐队里，有类似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林恩轻声自语，这算是众望所归？
壮汉立马舔过脸来，得意笑道：“老大，你也这么觉得吧？不过我还听说了，那位皮尔将军，跟殿下可是有婚约的，而且他也确实倾慕殿下多年，只可惜泰勒殿下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只希望两人最后不要反目。”
林恩在心中默默想着，接着低头看了眼时间，瞬间面露怒色，狠狠在壮汉脑袋上敲了一下。
“聊了这么多废话，差点误了时间！赶紧把东西送过去，要是晚了，老子把你那话剁下来喂狗！”
“老大，这里也没狗啊……”壮汉下意识捂着两个头，一边是疼，一边是吓得。。
“滚！”
第一一四五章 营地动态
巡逻队与开采队离开后不久，空无一物的树荫下，流沙漩涡拔地而起，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锜矿……呵呵，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家伙竟然真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不，应该说‘那个家伙’果然没有让人失望，能够创造出这种得天独厚的异空间，不但自成规则，甚至还慢慢衍生出全新的生命形态和无机成分。”
人影抬起头，静静注视着四周半晌，突然迈开脚步走到阳光之下。
一张俊秀的兽人面庞出现，竟是前不久刚刚与林恩等人分别的杰诺尔！
此刻杰诺尔的眼睛却带着一种别样的深邃，直视当头那颗明亮的太阳许久，始终一眨不眨。
他的脸上似有感慨，似有一些怀念，像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久久没有挪动。
突然，他的脸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随即像是被一种无形结界从中贯穿，左右半张脸分别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表情。
左边仍旧深邃恬淡，如同一泓古井无波的池水，右边则带着一丝扭曲和痛苦，像是在与什么力量斗争，持续不断地挣扎。
“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竟然还能保有自我意识……果然是个难得的天才，可惜了……你遇到的是我。”
“杰诺尔”感慨一声，右半张脸随即安静下来，眼中的光彩挣扎了几下，最终消失不见。
杰诺尔转过身，再次看向探险者营地所在的山峰，喃喃自语道：“前不久那场突如其来的悸动，倒是让人有些在意……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大陆那边……怎么突然有命运轨迹被篡改的痕迹？”
如同学生遇到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杰诺尔脸上浮现出思索之色，干脆席地而坐。
两种感觉间隔了一段时间，所以大致可以推定，两者之间没有太紧密的联系，但大概率是有因果关系。
后命运轨迹的篡改倒是很好理解，那个被狄叶忒选中的小可怜虫，好歹捡了一条命回去，也只有他才会动用所剩无几的命运权柄。
可自己当时强制剥离留下的伤害，属于半永久性的，至少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愈，所以那个小家伙多半是逼不得已才动用力量。
而能够让他付出如此巨大代价动用力量，一定是狄叶忒那几个大混球下了死命令。
再联系到这件事发生在大陆，狄叶忒等人根本无法回归，所以瑟拉斯的“牺牲”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从命运轨迹来看，瑟拉斯还是存了一些私心，或者这本就是狄叶忒的授意，让他尽可能保留自己的力量，因而篡改的痕迹很小，付出的代价也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这种“忽略不计”是按照杰诺尔自己推算的正常情况，瑟拉斯回归大陆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就得看狄叶忒他们几个具体怎么操作了。
“如此火急火燎回到大陆，一定是发生了大事，却又隔了一段时间，证明这件事的发生也在他们几个的意料之外……啧啧，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改变规则力量，以至于远在边境……不，现在该称作渊域了，能让在渊域中的我都有所察觉呢？普拉姆？不，当时的命运洞察已经证明他死了……”
杰诺尔摩挲着下巴，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可下一秒，他的动作忽然停下，瞳孔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不对——我也忽略掉了什么！”
杰诺尔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双手张开，随后两手食指相抵，大拇指一个朝上一个朝下，结成一种极为古怪的手印。
一道风沙之墙瞬间覆盖方圆百米土地，紧接着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
青绿的草坪向两边褪去，裸露出黄褐色的泥沙，在杰诺尔五指灵活变动下，很快凝结成具有二十道内环、三十六道外环的巨型魔法阵。
杰诺尔张开双臂，抬头仰望天空，瞳孔一瞬间全部变成黑色，强大的魔力波动自身上翻涌，如同飓风般席卷四周。
魔法阵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即便是在光芒如此强盛的白天，依旧清晰可见，仿佛整个地面都变成了光的海洋。
在这熠熠生辉的强光之中，一道道黑色阴影，如同风吹流沙，缠绕在保持双臂张开姿势的杰诺尔周围，而在距离稍远的风沙之墙上，则快速闪过无数残影，仿佛有一台高速运转的摄录仪，不停切换画面。
“噗——”
下一刻，杰诺尔却猛然身体前躬，随即呕出一大口血，眼中的深邃黑色也快速淡去，地面的强光霎时消失无踪。
风沙之墙轰然倒塌，微热的风从远处吹来，整个世界恢复如常。
杰诺尔半蹲在地上，单手捂住眼睛，有血从指缝中流出，仿佛经历了剧烈战斗，胸口也在不断起伏。
对命运的占卜竟然出现事故，甚至还遭受到如此强烈的反噬，杰诺尔脸上非但没有任何沮丧，反而显得异常兴奋。
“呼……果然跟我猜的没错，是与‘那边’的家伙有关，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个幸运儿能够提早进来……呵呵，可惜进来也没用，从结果来看，如果真的成功了，也不会出现后面的规则篡改，以及狄叶忒的反制……”
顿了顿，指尖的鲜血不再流出，杰诺尔招来一股微风，将面庞和身上的血迹灰尘擦拭干净。
“这副身体天赋不错，可惜目前来讲，还是无法承受太多的能量，根本没有办法洞察到那抹规则力量掩盖的真相……不过想来问题不大。”
从地上站起来时，杰诺尔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狼狈之色，恢复成原本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下意识摸向脖颈，结果抓了一个控，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这副身体并没有胡子，不由自嘲一笑。
“多少年的老毛病，该改一改了……毕竟这里还是有一些敏锐的家伙的，而且也没到跟他们撕破脸的时候，所以以后还是需要注意一下。”
杰诺尔闭上眼睛，在心里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暗示，以后就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了。
“接下来去哪走走呢……嗯，果然还是有些在意那个连我都遗忘掉的家伙，似乎跟‘我’和队里的一些人关系很深，说不定可以挖出一些线索……”
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人的面孔，杰诺尔打定主意，看了看营地方向，脚尖一跺，便从原地消失。
……
嗡——
约有近百米高的巨大洞窟内，金属切割的刺耳轰鸣不绝于耳。
这座洞窟是近期开采拓宽的，底部有十二个独立科室，分别在进行不同的研究，也是讨伐队目前防范最为严密的区域，如果没有准许令严禁入内。
别说寻常队员，即便是一些小队长级别的强者，也很难获得资格。
许多身穿白色防化服的研究人员在中央大厅中匆匆走过，每个人手上或拿着研究资料，或端详着某种矿石的成分，总之没有一个偷懒或者趁机休息的人，一派繁忙的景象。
位于大厅九点钟方向位的科室内。
一架至少有十米高的全黑未知材质外壳的机甲，伫立在中央的空地上，在魔晶石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种异样妖艳的炫目感，让人莫名有种威严强大的错觉。
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相比，机甲之下那个带着防护头盔，身着脏兮兮制服的纤瘦身影，就显得十分“小鸟依人”了。
可如果再看到那个年轻研究员手上足有半个成人高的巨大魔导旋动链齿，又会迅速消除掉刚刚的幻觉。
“殿下，殿——呀啊！”
一个同样带着护目镜的女性研究员，急匆匆冲进来，结果还没等说完话，脚下就被一道光缚绳索缠住，霎时间便如同被一条巨蟒缠身，整个人直接被掀到空中，头下脚上地倒垂起来，后半句立马变成了尖叫。
“啊呜呜……殿下救命！”
女研究员很快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连忙朝着远处仍旧埋头打磨部件的少女呼救。
就这样等了足足半分钟，少女才像是刚刚听到一般，放下手中那巨大的链齿，抬起厚厚的手套，朝着大门这边轻轻一划，光缚绳索立刻消失不见。
然后又是一阵惊叫，自由落体的女研究员在离地不到十公分处，被一个空气软垫接住。
“这是对你忘了规矩的惩罚。”
索菲娅走到一脸委屈的女研究员面前，摘下护目镜，姣好的面容上却满是不爽。
“首先，在这里我不是什么殿下，要叫我主管；其次……我已经不止一次说过，在研究快要到关键时刻的时候，切勿未经允许直接进来！”
索菲娅竖起两根手指，顶在女研究员的眼前晃悠，轻叱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刚刚不是我反应快，你已经被光索重伤了！这还不说，你身上的防护服也会瞬间融化，被分解成无机物，这样你就只能光着屁股从大厅走出去了。”
“啊！不要呀！殿下为什么会设置这么奇怪的防御措施……”
女研究员下意识捂住胸部，面露惊慌之色，似乎扒光衣服比身受重伤更加让人无法接受。
“骗你的……当然不会有那种变态的功能。”
索菲娅面色一转，如春风融化冰雪，笑道：“只是让你涨涨教训，下次记得在门口好好通报哦？有什么事，快说吧。”
女研究员站起身，连忙道：“莉莉小姐又来了，就在研究所外面等着……”
“啊……”
这是一个三声的叹息，索菲娅无力地耷下肩膀，感觉像是遇到了比刚刚那个连通性难题更加棘手的问题，一脸无奈：“不是说了等做完这个项目，我就休息吗？莉莉姐也真是的，有好好拦在外呜呀啊噶……”
后半句话来不及说完，一双纤细的手便已经捏住索菲娅的脸颊，让她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明明是带着笑意的明媚无比的声音，可在索菲娅听来，却无异于从地狱发出的死亡魅惑。
“唔、唔系酱紫的……我当盐很欢宁腻腻姐来，可最近确习到了关键嘶候……”
“我说了多少次，工作再忙，也要建立在良好的作息基础上！”
莉莉终于放开索菲娅的脸，佯装生气道：“你自己算算，从我们回来以后，你已经多少天没休息了？我知道你很担心皮尔的安全……可也不能用这种方法麻痹自己，这样会损害到你的健康！”
索菲娅也算是能说会道，可对于莉莉这种温柔的批评，也着实找不到搪塞的理由，只能吐吐舌头装可爱。
她趁机看向一旁有些不自在的女研究员，狠狠凶了对方一眼，像是在问为什么不拦住她。
女研究员一脸无辜地耸耸肩，索菲娅立刻恍然，同时又有些不由无语，悲愤地吼了一声：“依依！你这个叛徒！”
整个讨伐队，除了索菲娅本人以外，也就只有依依一个人，能够随意进出研究所的所有区域了。
所以如果不是女研究员带人进来，那就只剩这一种可能。
“对你的疑问给予肯定答复——依依理直气壮地回答。”
略带不自然顿挫感的轻灵女声从后方传来，面容近乎完美的“女性精灵”从大门外走进。
“别找依依的麻烦，是我主动找她带进来的。”莉莉在索菲娅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脸上现出几分无奈：“要不然每次都被你那些手下挡在门外，都是自己人又不好强进，再加上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机关……”
“纠正——从生命体征监测来看，你已经进入亚健康状态，无论身体强度，还是思维速度和反应力，都比正常时候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以上，同时也出现了焦躁易怒的前兆，所以依依认为你需要进行彻底放松和休息。”
机械族少女用极为严谨的数字，表明自己的立场，“可惜你不是机械族，否则我可以为你替换能源核心，就能持续工作了。”
“可我……”
索菲娅还有些不死心，结果耳朵马上又“惨遭毒手”，加上确实也感受到状态下滑严重，只能选择屈服。
“好啦好啦，松手……我去休息啦！”
看着索菲娅被欢喜的女研究员拉去休息室，莉莉不由松一口气，正要离开，结果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怎么了？”
莉莉有些奇怪，依依的表情似乎不对劲。
“我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
第一一四六章 某个人
研究所休息室内。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着依依煞有介事地关上大门，莉莉心中狐疑，略有些不安的问道：“用得着这么慎重吗？”
依依是机械族最先进的个体，无论仿生外表，还是思维模式，都开始朝着正常生物的范畴靠近，甚至连“情感”这种从前只属于有机生命的特征，在依依身上也有了较为鲜明的体现。
可以说除了偶尔过于严丝合缝的遣词琢句外，短时间内接触，根本无法分辨出眼前之人是机械族。
而如果将依依放入人群中，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人察觉到异常，甚至直接放入精灵族中，除非高等级精灵使用精神力探查，否则也绝难发现族群中混入了一个“叛徒”。
不过机械族终归不是有机生命，即便以现如今的魔导科技，已经能够近乎完美地模仿其他种族特征，但在一些很难注意到的细节上，仍旧无法做到无懈可击。
最显著的一个“漏洞”，便是依依在一些强烈情绪的表达上，仍旧欠缺一点“火候”。
无论是愤怒、悲伤亦或者开心，依依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可却无法准确表达这种程度的深浅。
哪怕是莉莉这种熟人，有时候也很难分清楚依依脸上的笑容，究竟是浅尝辄止的表达愉悦，还是内心深处雀跃无比。
这是魔导科技也无法弥补的缺点，只有通过不断接触外物，更好融入这个社会，才能以更加活灵活现的表情或者其他方式，准确表现出内心情感的强烈程度。
而在此之前，莉莉虽然整日与依依呆在一起，也没有发觉少女身上有任何异常表现。
然而这个时候，当两人独处一室，周围也没有任何干扰，莉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依依身上，就渐渐开始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的手指拘在一起，眼睑也微微有些下垂，目光略显游离不定，这些小动作如果出现在正常人身上，往往表达一种局促不安，或者犹豫不定的情绪。
而此刻发生在依依身上，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进步”，证明依依能够做出比之前更加准确的表情，尤其还是并非刻意地无意举动，更加难能可贵。
可看她现在的表情，莉莉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心底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看依依仍在纠结，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莉莉便主动开口道：“你刚刚说记忆出了问题……什么时候发现的？能确定原因吗？”
有了这种定向引导，依依表情果然轻松了许多，缓缓说道：“依依无法给予准确答案，只能猜测问题的起源，是从四天前的清晨开始。当时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就像是……”
依依看向墙角的桌面，“就像那个灯笼果，里面被人咬了一口，外表却仍旧光鲜亮丽，看上去还是一个完整的。”
莉莉目光闪动，心底却充满压抑。
如果没记错……这可能是她第一次从依依口中，听到一个并不准确的答案！
对于机械族而言，核心思维基本不会出现模棱两可的结果，因为一旦出现这样的问题，后果很有可能是直接导致机体解析程序出现矛盾，从而最终导致自毁。
再加上机械族的记忆，一直到报废前，都远超正常生灵，除非大脑结构出现了故障，否则也不会出现记忆模糊的现象。
通常来讲，跟机械族交谈，无论是生意还是其他方面，过程往往很快速，因为他们来说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从来不会出现“或许”这种答案。
而在此之前，依依对问题的回答，可以简单分成两类，一类是“知道”，一类是“不知道”。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选项——尤其不会出现“可能知道”的情况。
所以一听到依依描述的问题，莉莉便瞬间紧张起来，绕着她转了两圈，轻轻扒拉了一下她的眼皮，接着又将手放在胸口位置感受了一番。
依依听话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嘴里缓缓说道：“我已经检查过许多次，身体机能并无问题，也没有任何一个部件老化损毁。”
“有没有可能……你已经出了问题，只不过这个问题，麻痹了你的自我感知？”莉莉检查了一阵没有结果，只能尝试着问道。
“给予否定——”
依依这次回答的极为迅速：“我可以确定，出现异常的只是记忆本身，而这种异常的来源……大概率与‘主脑’有关。”
“‘主脑’……”
一听到这个名字，莉莉就不由有些头疼，忧心道：“难道是大陆那边主脑出了问题，遭受了一定程度的损毁？”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那眼下也没有任何解决办法，至少讨伐队短时间内是不会回到大陆的。
这次依依沉吟了一阵，才慢慢摇头道：“我和‘主脑’之间的关系是对等并行且紧密相连的，如果‘主脑’遭到损毁，我能够有强烈感应才对……现在出现的异常，并不符合‘剧烈’的特征，我可以确定，‘主脑’在那边仍正常运行。”
这下莉莉也有些茫然了，如果依依的感知没错，“主脑”在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又出了某个问题……怎么听上去有点自我矛盾？
“是我形容的不够准确，再次给予修正——”
依依睁大翠绿的眼睛，脸上带着一丝烦忧的表情：“这种记忆‘异常’是持续性状态，是由‘主脑’反馈而来的感觉，却又不会影响到正常运转和其他记忆。举一个更形象的例子，就好比你晚上睡觉蹬被子，因为天气寒冷，早起就有些着凉……”
“我、我才没有蹬被子的习惯！而且我现在好歹也是剑圣，身体素质哪有那么差……”不知想起了什么，莉莉脸色霎时微红，赶忙辩解道。
“只是一个例子，请明确侧重点。”
不知是不是错觉，莉莉感觉依依的眼神一瞬间好像有点嫌弃的味道：“假定你着凉了，症状却又不算严重，只是体温略高于平常，这时候你会感觉头脑有些昏沉，可除此之外，对日常行动造不成任何影响。”
莉莉迅速正色起来，沉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就处于一种‘生病’的状态，这种病对‘主脑’造成了一些微不可察的持续性损伤，但又不影响‘主脑’的正常运行，并且无法自我检测出来，只能大致感受到？”
依依点头。
“以前有出现过类似的问题？”
“从未有过。”
“那……会不会是你的族人对‘主脑’更新换代，改良了某些部件？”莉莉又问道。
依依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变化，轻笑道：“‘主脑’其实是一种思维集合，连接了我和其他姊妹机，你可以认为是成千上万的机体的‘意识海’。虽然‘主脑’被创造出来的时候，的确具备实体，可在它启动的一瞬间——纠正，在我意识诞生的瞬间，‘主脑’就已经完成了升华。”
见莉莉还是有些不解，依依更仔细地讲解道：“用有机生命来类比，就像是‘灵魂’，在我们启动后，‘主脑’也完成了上传，可以彻底脱离旧有躯壳，生存在任何一架姊妹机中，不再拘泥于固有形态。
也正是这个原因，‘主脑’启动后，便不再需要修正调整，跟我同型号的姐妹们，可以通过生活、战斗等接触，自动进化。’”
莉莉脸色微红地点点头，这一番解释才彻底明白。
对于魔导技术，她确实一窍不通，哪怕跟索菲娅相处这么久，只要一看到那些繁复缭乱图纸，莉莉就觉得头晕眼花。
“这个问题你问我并不合适，总感觉索菲娅……”
“她已经很疲惫，我认为当前问题的优先级，要低于她的睡眠和休息。”莉莉摇摇头，顿了半秒，继续说道：“而且我不认为她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毕竟‘主脑’的技术是目前机械族最尖端研究，暂时来说她还无法掌握。”
这就是说她睡醒了可能也无法从技术层面提供帮助……莉莉不由叹了口气，无奈地摊了摊手，“连咱们的小郡主都没法解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按理来说，依依一定经过了缜密计算和分析后，才选择最有可能解决问题的对象。
可眼下的麻烦，莉莉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优于他人的地方……难道依依只是因为两人关系好，所以想要倾诉烦恼？
然而依依的回答，却打破了莉莉的猜测。
“不，经过缜密分析计算，我认为……这个问题与你有不小的关系。”
莉莉瞪起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跟我……有关？”
“虽然我无法准确找到问题的根源，也就是记忆消失的原因，但在这段时间内，我将所有从诞生到现在苏既有的记忆，全部重组分析了一遍，最终发现了一些异常段……”
全部重组分析……莉莉光是听着都有些汗颜，不由在心里感慨机械族的功能果然无比强大，这要是换做其他种族，光是将从出生到现在如此冗长的记忆全部回忆一遍，都是不现实的，更遑谈进一步处理加工。
“所以……你发现的那些异常段，都是什么？”
莉莉下意识说出口，结果便看到依依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愣了半晌，莉莉才张大嘴巴，有些难以置信道：“不、不会都跟我有关吧？”
“大部分确实如此，除此之外，还有芙蕾雅和奥丽莎。”
莉莉言简意赅道：“不过你们都并非这些记忆的主体，或者说——并非我主要回忆的对象。你现在回忆一下，能不能记得是什么时候与我第一次见面？”
“这个……”
莉莉扬起柳眉，手指轻轻点在下巴上思索，片刻后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在利亚？当时利亚那场叛乱刚过，我在盖亚保护奥丽莎，然后……”
话说到一半，莉莉倏而愣住了。
等等——我当时为什么要去利亚？
因为奥丽莎？
奥丽莎又是为什么出现在利亚？
不对——
更根本的一个问题，我是怎么与奥丽莎相识的？
蓦然间，莉莉感觉自己像是遗忘掉了什么，可无论如何查找记忆，都无法找到任何异常。
依依将她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中，表情严肃道：“果然……你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小概率事件发生了……”
“小概率事件？”
“没错，在我的推测中，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某种强大力量扭曲了所有人的认知和记忆——是所有人，可以当成一种无差别攻击。
这种攻击，让你们无法察觉到自己的异常，甚至包括‘主脑’在内……不过因为‘主脑’的特殊性，所以我能感受到些微的变化。
原本我只将其当成理论存在的可能，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
一股寒意骤然流遍全身，莉莉瞳孔猛缩了一下，她很清楚依依刚才说的内容是如何不可思议——
如果真有某种力量，能够悄无声息改变所有人的认知。
那这个力量的来源，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难道是……第二神使瑟拉斯？！”莉莉猛然想到一种可能，因为那位命运神使也曾做过类似的事情。
却被依依马上否定。
“根据之前的战斗分析，瑟拉斯的力量，应该处于至圣巅峰，尚且达不到更高层的境界，他根本无法做到这种程度。”
“更高层的境界……”莉莉沉吟两秒，随即愕然道：“你是说神明？！”
“这个……暂时我也无法确定，而且我认为追溯‘攻击’来源，并不是当下最紧要的任务。”
依依晃动脑袋，在莉莉身旁坐下，一字一句道：“不论是谁造成的影响，对于我们现在都已经变成了既定事实，暂时也无力改变，所以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股力量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或者说——我们到底忘了什么？”
莉莉神情微动：“你已经有眉目了？”
“之前没有，不过从你这确定小概率事件发生后，确实想到了一些东西。”
莉莉语气稍顿，接着缓缓说道：“所有遗漏的部分，似乎……都与某个人有关。”
第一一四七章 没有你的世界
半个祈时后，休息室内。
“莉莉姐，下次再有这种‘任务’，您可另请高明吧！”
芙蕾雅一进门便忍不住抱怨，顺便将右手牵着的绳朝前一抛，登时便有一枚粉色“炮弹”被甩向屋内。
一只手从门旁探出，在半空中接住“炮弹”，然后安稳放到地上。
芙蕾雅这才注意到依依也在，不由有些诧异：“咦？你不是去帮那个小郡主捣鼓机器人了吗？”
“索菲娅已经连续工作三天，刚刚被莉莉强制要求去休息。”依依用温和的语调解释道。
“噢……我也觉得好多天没见到她了，那个疯丫头……真不怕过劳死，啧啧。”
芙蕾雅伸了个懒腰，张开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一只手冷不丁敲在她的脑袋上，黑暗精灵少女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头蹲到地上。
“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睡大觉，一点正事不干！”
莉莉牵过揉着惺忪睡眼的奥丽莎，一边狠狠瞪向兀自投射幽怨眼神过来的芙蕾雅，颇有些怒其不争。
“谁说我正事不干！”
芙蕾雅顿时有些炸毛，撸起袖子，指着纤细胳膊上那一排惨不忍睹的牙印，“你看看！为了完成您老人家下达的‘任务’，我冒着生命危险把有严重嗜睡症的某个能够啃掉一整座山的粉毛叫醒了！这小妮子牙尖嘴利你又不是不知道，偏偏还有更加严重的起床气，我可是差点就……”
莉莉用湿润的毛巾跟一脸懵懂的奥丽莎擦了擦脸，让她彻底清醒过来，然后耐着性子听芙蕾雅叽叽喳喳说完，才关上大门。
芙蕾雅警觉地退到一旁，双手抵在前面，作出一个自我防卫的架势，目光闪烁道：“莉莉姐，咱们说归说，可不许动手的啊……尤其对于**而言，可是要保持倩倩靓影，没事动武一定会破坏你在一干男性心中的形象的！
退一步讲，就算你不自重，也要考虑一下场合，这里可是渊域！正是各族和谐相处、同心协力的时候，你可不要一意孤行，破坏掉人族和黑暗精灵族良好的关——哎呀！”
耳朵被扭曲成一个肉团，芙蕾雅痛的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那双魔爪，可一个连四级魔法师都达不到的孱弱小姑娘，又怎么可能是一位剑圣的对手？
“我让你**、你才是**！你这坏心眼的妮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淑女！我说的是淑女！你一定听错了……啊！”
闹腾了一阵，最终芙蕾雅满脸通红地瘫倒在沙发上，嘴里嘟囔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报仇……”之类意义不明的话。
莉莉神色如常，整理了一下稍微乱了的衣服，接着从奥丽莎手中抢下拆弹惨遭毒口的照明魔晶石，然后朝依依点点头。
芙蕾雅注意到了二人之间的互动，再加上先前莉莉着重要求叫醒奥丽莎带过来，心思聪颖的她，很快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结合到场的四人关系，不难得出结论——
“莉莉姐，你恋爱啦？！”
正要开口的依依表情一顿，难得出现了错愕的神情。
莉莉更是眼睛一瞪，恼羞成怒地扑过去……直到芙蕾雅哀嚎着告饶，才作罢。
“臭丫头整天不学好，就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莉莉微恼地瞪着她。
“谁知道嘛……我以为你特地把我们全部叫过来，又没有其他人，除了感情问题需要我们把把关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事情……”
还没等莉莉开口，依依认真思索了一番，点头道：“按照正常的逻辑顺序来说，以眼下的形式，加上莉莉你的年龄以及目前的单身状况，芙蕾雅的想法，正常情况下占据百分之七十五的可能性……”
“依依！你也要疯了！”
莉莉刚抬起手，便意识到面前的机械族少女，所拥有的防化外壳，可是连剑圣的剑气都能够抵抗住的，除非她认真起来，否则一拳砸下去，疼的反倒是自己。
“哼，欺软怕硬……”
芙蕾雅小声嘀咕一句，立马感受到一股“杀意”，瞬间打了个寒颤，赶紧转移话题：“依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芙蕾雅倒是不太担心，如果不是莉莉的个人问题，值得她们四个生谈论，并且还有奥丽莎这个小迷糊加入，话题一定不会是多高端多严峻的麻烦。
依依开门见山：“我们的记忆出了问题，所以把你和奥丽莎找来，看看能不能追本溯源找到原因。”
芙蕾雅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一声讶异的感叹：“哈？”
莉莉很快将依依先前的发现，以及自己认真回忆后，看似号无异常的记忆中，那些千疮百孔的漏洞。
说到最后，芙蕾雅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目光微凝，认真回忆起曾经的一些记忆。
“别的暂且不用考虑，你先想想，咱俩最早时是怎么遇到的？”
对于莉莉的问题，芙蕾雅下意识就要开口，可随即像是想到了还说呢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睁大眼睛：“这、这个……我怎么好像记不起来了？”
顿了顿，芙蕾雅自言自语道：“四年前那个冬天，魔族侵入我们部落的领地，母亲大人和父王都惨遭毒手……我是被小姨救出来的，之后便……便来到了巫毒之森，独自一人在那里生存……”
说到后面，芙蕾雅的声音几乎微不可查，最终彻底沉默下去。
数秒之后，她缓缓抬起头，莉莉却有些愕然：“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
芙蕾雅愣了一下，右手下意识擦拭眼角，这才感受到湿漉漉的痕迹。
“我也不知道……不过一想到巫毒之森，我就好像有些难过，仿佛……仿佛丢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旁瞪大眼睛，一脸萌动地看着三人的奥丽莎，虽然不知道她们究竟在议论什么，但还是颠着小碎步跑到芙蕾雅跟前，认真擦拭她的脸庞。
“呋呋，好宝宝不要哭~”
芙蕾雅马上破涕为笑，不由感慨奥丽莎虽然平时吃的多了点，又特别能睡，但好歹还是知道疼人的小棉袄。
她感动地捏了捏小丫头胖乎乎的脸颊，“没事，姐姐只是——啊！臭丫头！赶紧给老娘松口！”
盯着芙蕾雅耳饰眼神发直的奥丽莎，不由自主啃了上去，让前者刚刚释放的宽慰，瞬间无影无踪。
“快松口！其他都能啃，唯独这个不行！这可是、可是……嗯？谁送给我的来着……”
芙蕾雅陷入难以自拔的疑惑中，她明明觉得这个耳饰无比珍贵，倒不是材质有什么独特之处，重点在于具有很特殊的纪念价值。
可话到嘴边，她又想不起来究竟有什么珍惜的，仿佛那种心疼来的莫名其妙。
莉莉与依依对视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猜的没错……‘那个人’不但我们认识，而且……跟我们有着很深的关系。”
“‘那个人’？”
新的疑惑冲淡了前面的忧伤，芙蕾雅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两人。
“还是从头说起吧。”
莉莉在芙蕾雅身边坐下，用一颗红彤彤的水果，换回奥丽莎口中已经惨不忍睹的耳饰，捋平整之后重新还给对方。
“你仔细想想，来到巫毒之森时，你年纪有多大？”
“不到九岁。”
芙蕾雅直接回道。
“那你觉得……你口中的小姨，会放心让一个不到九岁的小殿下，独自在远离其他黑暗精灵部落的巫毒之森中生活吗？”
“这……巫毒之森还有朵蕾丝大姐头呢，说不定……她和小姨认识？”
说到最后，芙蕾雅的声音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小姨……和朵蕾丝认识？
“不对——小姨护送我杀出重围的时候，就已经身负重伤，没过多久便……我是独自一人前往的五毒之森！”
芙蕾雅表情陡然严肃起来，摇头道：“这些记忆都比较清楚，我不会记错——前提是，记忆本身没有被篡改！”
虽然年纪不大，而且没有任何魔法和剑术天赋，但芙蕾雅可是独自完成异人图鉴的天才，单论智商而言，整个讨伐队能够与她相提并论的恐怕寥寥无几。
所以莉莉只是开一个头，她就自己延伸联想到更多东西。
“你说的确实没错，如果当时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最好的选择，肯定是就近找其他黑暗精灵部落寻求庇护……哪怕担心魔族会蚕食其他部落，巫毒之森这种莫名其妙的选择，也只会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可能出现。
然而到了那里之后，我却很快融入那个地方的生活，试想一下……一个刚刚惨遭灭族的小女孩，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相信别人，并快速走出仇恨和恐惧的阴影？”
虽然现在芙蕾雅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坦然面对当年的悲剧，但这并不代表当时的年仅九岁的小女孩，尤其还亲眼目的父母惨遭毒手，也能做到这一点。
心里的伤痛和阴影，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干涉，是绝对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修复弥合。
“巫毒之森的大伙儿都对我不错，长相凶恶的格格大巫婆婆，实际上却是一个很热心的老奶奶，常常给我做营养粥和树莓派，冈本大叔看上去脏兮兮的，但性格十分开朗，就算跟他开一些过分的玩笑，他也毫不在意……
可这些，都不是让我彻底打开心扉的理由，或者说至少不会是主要原因。”
芙蕾雅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耳饰，莫名有些悲伤：“你说的没错，我一定是忘掉了某个很重要的人，是他将我从奄奄一息的小姨手中接过，然后一路披荆斩棘，带我前往巫毒之森，也是他……安慰我，鼓励我，让我从那些难以磨灭的阴影和恐惧中走出来。”
说到最后，芙蕾雅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紧紧握住拳头，像是要感受那枚耳饰中的温度。
“是啊，一个这么普通的手工耳饰，我又怎么会一直带在身上呢？重要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送给我的那个人……”
莉莉也有些触动，不觉鼻头有些发酸。
但还没等她开口安稳，芙蕾雅已经抬起头，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如果将‘我们忘掉了某个重要的人’作为先决条件，那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莉莉姐，你之前不是问，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两年半以前来到巫毒之森，然后与我成为了邻居。
以前闲聊时你说你来自西大陆，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我知道了你其实是来自一个跟波鲁什差不多的超级家族，没错吧？”
莉莉轻轻点头，芙蕾雅笑道：“这个秘密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而你又从来没直接跟我提过，我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信息呢？”
芙蕾雅竖起食指，在两人之间虚划了一下：“你一个超级家族的大小姐，无论离家的原因如何，终归没有理由留在巴布大陆中部，这么一个偏僻而又充满毒瘴的森林中，你留下以及与我相识的唯一的解释，便是有谁充当了桥梁，像把我带到巫毒之森一样，将你也带了过来。”
莉莉脸上浮现些许追忆之色，她能清楚记得愤怒离家远渡西海，经历了几次家族来人的“抓捕”，可却缺失了本该在这一过程中相伴的另一个人的身影。
“认真说起来，我们四人的相识，都是因为那个‘被忘却的人’。奥丽莎的父亲是前代黑龙之王，母亲又是精灵族，正常来讲，这两个种族诞下子嗣的可能性很低，即便成功出世，大概率也会携带些许多先天问题……
然而奥丽莎现在却无比健康，连同她出现在巫毒之森这件事本身算在内，一定是什么人在中间串联。”
芙蕾雅又看向依依，思路越发清晰：“至于依依……更不必多提，如果没有‘那个人’，她现在恐怕还在机械迷城呆着吧？”
依依缄默片刻，点头认同。
芙蕾雅眉头倏而狰狞起来，一拳捶在冰冷结实的桌面上，眼中满是遮掩不住的怒意与煞气。
“我们一定要找回记忆……一定！找回那个重要的人，然后将造成这一切的混蛋狠狠惩罚！”
第一一四八章 遥望
星球之外，浩渺星海。
璀璨的恒星光辉投射在星球表面，呈现出蓝、白、黄、绿四色交织的光芒。
不远处，一只只硕大无比而又充满贪婪的眼睛，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一头走散的羔羊，只等羔羊钻出羊圈的那一刻，前赴后继地冲上去大快朵颐。
不过贪婪归贪婪，他们还是具备最起码的理性，清楚还远没到“进餐”的时候，只能按下躁动不已的内心，默默观察着这颗不断变化的星球，希冀随时可能到来的契机。
而这一切的源头，来自一个不知何时成功侵入星球内部的“幸运儿”。
原本这种情况下，一旦某位外神成功侵蚀星球，意识投影也顺利适应了星球的规则，那用不了多久，就能将信息投回本体，到时候便会主动封锁星球，直到自己“享用”完毕，才会开放界域，让其他外神抢一点残羹冷炙。
可这一次的情况，却稍有不同。
那个名为骨朵的外神，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没有主动与意识投影传回的信息融合，反而还背离星球逃窜而去。
时至今日，骨朵依旧杳无音讯，其他外神也不清楚星球内部发生了什么。
不少外神猜测，骨朵或许是已经启动了部分界域，早已将这颗星球列为自己的掌中物，之所以急急离去，是为了争夺另一颗已经发现的星球。
这种贪婪在外神身上并不罕见，许多外神甚至在蚕食某颗星球的过程中，还投射出无数意识分身，寻找其他有机可趁的目标。
所以对骨朵的表现，即便不少外神嗤之以鼻，但也着实没有办法，也有一部分外神悄悄释放出一缕意识，想要跟着骨朵，看看他新发现的星球究竟在何处，结果意识没有跟上太远，就被一股强横的力量击溃，再无任何音讯。
至此，围绕在蓝星表面的外神，终于可以确定下来——骨朵如此谨慎行动，就是因为发现了一颗全新的星球，所以想先下手为强，而不愿任何人跟踪。
这么做确实可以将利益最大化，如果一位外神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接连吞噬两颗星球，将会给予他十分恐怖的提升。
然而……这有一个前提。
在追踪新的星球的过程中，主体意识必然会离开原本星球，就和骨朵现在的情形一样。
哪怕他在星球内部留下了意识投影，但就目前来开，还无法完全掌握规则，更遑谈开启封印，限制其他外神进入。
换句话说，虽然骨朵在这颗星球抢占了先机，但直到彻底适应前，其他外神还是有机会的。
尤其像现在这般，他的主体意识远离蓝星，哪怕星球内的意识投影彻底融入了规则，只要主体意识没有回归，他就一日无法启动界域限制。
所以在骨朵回来之前，便是其他外神最后侵蚀星球的机会。
虽然外神的生命悠久而恒远，但并不代表他们能够接受，在付出大量精力和心血后却一无所得。
因而在分析完骨朵的行动后，不少外神开始蠢蠢欲动。
时间飞逝。
太阳的光辉在蓝星表面慢慢发生偏折，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原本位于光芒照射正面的角落，渐渐出现了一道阴影。
紧接着，虚空中显现出一道庞大无比的黑影，整个身体近乎有十分之一个蓝星那么大，体表覆盖浓郁的黑雾，如同一颗天外流星，以极为迅猛的速度撞向蓝星。
星斑出现，黑色庞然大物狠狠撞进云层——之前，突然像是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又或者整个蓝星表面有一层透明镜子，只见无数大型波纹荡漾开来，整个虚空都出现了震荡。
黑影霎时被击飞出去，而星球本身却没有发生任何偏移，等到表面的波纹消去，就又如过去万亿年那般冷寂下来。
“哈哈……”
虚空中传来一阵笑声，距离黑影较近的一个尖头怪物，缓缓显现出骇然的身形，指着好不容易止住去势的黑影嘲讽道：“你这个蠢货，就算界域还没启动，但星球本身的规则力量，也不是你能轻易冲破的！”
顿了顿，尖头怪物看向四周，“不过我们还是要谢谢你，尤其那些也要按捺不住的家伙，你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反面教材，也省去了他们进行无用功的尝试。”
“是啊，谢谢你！”
旁边立时又响起几声大笑。
“哼，一群胆小鬼。”黑影也不生气，虽然身上的浓雾因为先前的**，变淡了不少，但并未损伤到他的根基。
“你们这些只会等待别人嘴里漏下一点残羹剩饭的白痴，就因为一些无伤大雅的疼痛，而连进行尝试的勇气都没有。”
“你这不叫勇敢，你这是鲁莽！当一个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摆在你的面前时，仍然愣头撞上去才是愚蠢，懂得保留力量，不要无谓的消耗才是聪明选择！”
“那你们就一直当聪明人好了。”
黑影不再说话，缓缓消失在虚空之中，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开始养伤。
等他消失以后，原本还在发笑的几个外神，也慢慢收声，整个虚空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有声音响起。
“加尔虽然鲁莽和愚蠢……但他有句话说的不错，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没错，骨朵刚刚离开，可没有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哪个意识投影何时会彻底适应星球的规则，我们必须要在他返回之前，突破规则限制……”
“葛尔莫，你上次的尝试有没有效果？”
尖头怪物沉默了一下，在虚空中摇晃起巨大的身体：“根本无法强行连接……我能感受到这颗星球上存在土著神明，他们都是达到了自身位阶的极致，也是与我们最容易建立连接的对象。
可惜……或许是有了骨朵的前例，这些家伙一个个都警惕无比，我用了许多方法，以前都屡试不爽，然而在这颗星球上却始终没有成效。”
“我也是，哪怕是用那些诱人的学识进行蛊惑，只要沉浸的稍微深入一点，那些警惕而又狡猾的小虫子，便会如刚刚崩裂的行星碎块，迅速消失在视野之中，想要捕获根本就……”
越来越多的外神参与到“议论”中，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想到……或许是骨朵真正遭遇了不测的可能。
毕竟从这个宇宙中诞生第一位外神起，就始终都是外神吞噬星球，而从未出现过“以下犯上”——被土著星球反噬的情况。
冰冷的虚空中，不时回荡起无声的波动。
正当所有外神聊得“热火朝天”时，却没有任何一位注意到。
位于蓝星背面，在恒星光芒都无法照耀到的阴影角落中，一道微弱的光芒稍纵即逝。
一双淡漠的眼睛缓缓睁开，然后慢慢望向远处那一个个小行星般巨大的躯体，眼神中先是涌现出一抹疑惑，随即又将视线投向别处。
那是蓝星上的某一个点，明明相隔甚远，眼睛的主人，却好像能够洞穿空间，直达那个点的底部。
穿透云层，跨过苍茫大地，目光最终锁定在……一片正在重建的废墟之中。
在那层层叠叠掩盖的废墟之下。
一根其貌不扬的“木头”，斜斜插在泥土中。
就像是早已静静躺在那里无尽的岁月，木头之上布满裂痕，仿佛轻轻用力便会彻底化为齑粉。
“那是……什么……”
虚影脸上的疑惑越发明显，他静静想了一阵，却始终一片空白。
然后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似乎更加重要的问题。
“我……是谁……？”
另一边。
刚刚冷嘲热讽完，尖头外神表情倏而一愣，诧异地扭过头。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或者说某一刹那，身后某个位置似乎传来了能量波动。
可放眼望去，除了视野尽头的茫茫星海，再没有任何异常，即便释放精神波动，也收不到哪怕一点的反馈。
“看来我也变得有些敏感了……”
尖头外神晃了晃硕大而尖锐的脑袋，重新加入外神们的“热议”。
这场因为骨朵引发的一系列苏醒，让他们愈发意识到事情的紧迫，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都无暇休息了。
刚刚淡去的眼睛再次显现，看了一眼蓝星的方向，又看向远处那群不明正体的生物。
却仍旧想不起任何东西。
最终，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
玛兰，诺瑞皇城废墟。
距离那场有惊无险的“战争”，已经过去整整四天时间。
这座具有数百年历史的古都，接连遭受重创，先后被神使和域外生命破坏，哪怕有着再丰厚的底蕴，也难逃被耗空的命运。
好在玛兰皇室的拮据，并未影响到这座都城的重建。
包括在原址上重建新城，都算在东部诸国和势力支援玛兰的条件之中，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各国在今后的百年时光中，可以以低到不可思议的关税，派直属人员驻扎在这里。
要知道以前的玛兰，国家经济很大一部分源自蛮荒之地和西大陆的商贸活动，许多珍贵物品，要想运往大陆东部，首先得交上一笔不菲的税金。
可新的协议签订后，各国能够直接在都城中建立中转站，让来自蛮荒之地和西大陆的行商，不用跋涉千里辛苦前往东部诸国售卖，也不用被玛兰当地压低价格收购转运，可以直接以更加合理的价格，与东部各国使者交易。
这就相当于去掉了中间商赚差价，在玛兰关税压低的前提下，行商们可以将货物的价格提高几成，并且不用担心卖不出去，而买方也能够当场验货，用比之前从玛兰手中收购更低的价格自由处理货物。
一来二去，影响玛兰经济的最大支柱被分割出去很大一部分，作为皇帝的奥德烈自然肉疼无比，从长远角度来看，绝对是一笔亏本到姥姥家的买卖。
可眼下国内的稳定和灾后重建更为重要，奥德烈也只能冒着被后人骂“昏君”的风险，表面上还得表现的心甘情愿。
好在东部三国还是比较诚心可靠，在协议签订的当晚，就开始动员人手，连夜展开重建任务。
损失最大的诺瑞城，仅仅过去三天功夫，整个外城的建设便已具雏形，倒塌损毁的房屋被挖掘转移，原址上平民区和经贸活动区焕然一新，甚至已经有不少逃亡的人开始回归。
而位于整座城市中央的皇城及附近核心区域，重建起来还是有不小难度的，速度远比外城区缓慢。
其中既有中央城区破坏更为严重的原因，也有新皇城的建筑规格和材质，远高于外城区那些普通楼房。
再加上关于新皇城的规模和主题仍需商榷，所以越是核心的位置，清理的越缓慢，甚至于皇城之中仍有大量倒塌的断壁残垣留在原地。
“这个柱子还能用……诶，那扇门别急着拆，看看可不可以抢救一下……”
外围工地处，一个身着制式铠甲的将领，看着进进出出的利亚工人，不时指指点点发号施令。
毕竟是名义上的监督，对于他的命令，纵然工程队中大部分人嗤之以鼻，却还是翻着白眼听命行事。
那些个破烂，也值得回收利用？
好歹也是堂堂一国皇城，这也太掉价了吧？
嘴上抱怨着，但毕竟上头也下过命令，拿人家好处就要办事，忍一忍也就风平浪静了。
不过虽然明面上服从命令，每当从城门进进出出，与那些玛兰兵擦肩而过时，还是会习惯性地给个白眼。
“轻拿轻放，注意安全……”
将领也早就习惯了这些外乡人的鄙视，最初那天还有些生气，但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适应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说实话，回收再利用那些断瓦残砖，连他们这些玛兰人都有些羞耻，可现在国家遭逢大难，不在这些地方节省，难道还能凭空冒出钱来？
“诶！那边那个，我让你轻点——嘿，站住，那个白衣服的，你是什么人？”
将领回头一望，恰好看到身着白衣的男人想要进皇城，觉得有些眼生，所以直接走过去阻拦。
然而还没到一半，将领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迷茫之色，随即看了看四周，直接忽略掉了白衣男人，重新回到门外，继续监督那些工人搬运。
第一一四九章 木头
“嗯……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等新一批工人出入完毕，年轻将领心里才浮现出一丝异样，挠了挠头，略有些疑惑地望向城内。
然而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
荒芜的废墟内，曾经雕龙画凤的楼廊亭台，如今只剩下惨不忍睹的砂石砖瓦。
时值正午，工匠们各自回到队伍中，有条不紊地领取热腾腾的盒饭，随便找一个地方坐下，便开始大快朵颐。
偶尔有少部分心思活络的工匠，目光早已不在眼前的饭菜之上，滴溜溜转悠着眼珠，默默回忆着上午时路过的哪处宫殿废墟，还有一些掩埋在深处、至今尚未挖掘的值钱货。
当然，对于那些早已入账的贵重物品，这些工匠们是万万不敢染指的，虽然玛兰如今式微，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万一“小动作”被人察觉，那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砍得。
所以他们的目标，只是那些不算太贵重，却足以令普通家庭过上许多天好日子的小玩意儿。
对于这种偷鸡摸狗，领队们也会收到一点“孝敬”，所以往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被玛兰那些监督抓个现成，那就任由自己手下去做。
所以刚吃过午饭，便有约五分之一的工匠，借着各种理由，偷偷离队，返回之前标记好的位置。
有时会有三两个人碰到一起，大家也相视一笑，默默遵守着“规则”——不窥探，不询问，各找各的机遇。
毕竟玛兰皇城这么大，两个人同时瞄上一个宝贝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十件中最多只有两件，所以冲突的可能性可以说微乎其微。
哪怕真的遇到“竞争者”，双方只要身份权力差距不大，最后一般也会以和平方式收尾，不是某一方支付补偿，就是两人五五分账。
皇宫腹地，曾经是玛兰正殿的地方，现如今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平地，也是整个皇城遭到破坏最彻底的区域。
在这里，甚至连一点砖石木屑都看不到，满目尽是枯燥的黄土，就仿佛整个宫殿被从地面上抹除了一般，别说剩下什么值钱宝物，就连一块完整的石头都拼凑不起来。
所以这个曾经的皇宫重地，现如今却成为了连工匠都懒得进去探宝的破烂地方。
当然，也有极少数不死心的，在外围越来越多的宝贝被发掘，三天过后已经渐渐难以有新收获的前提下，开始探索那些曾经看不上的“贫穷”之地，希冀着能够成为幸运儿。
此刻，黄土之上就有三个身着不同款式工装的工匠，在勤劳地刨着土。
从衣着上判断，其中两人来自库曼，另外一位则来自利亚，不过三人都相距甚远，最少也有两百米以上的间隔，哪怕是两位同样来自库曼的工匠，相互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一切感情都是扯淡，哪怕是关系再好的工友，一旦发现了某个珍贵物品，尤其是足以改变一个家庭现状的值钱货，说不定就会大打出手，甚至……动杀心。
不过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似乎再没有任何馈赠，也让他们成功避免了“手足相残”的可能。
“莫拉维克，你那边有收获吗？”
寂静许久，其中一位库曼工匠，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呼啸的寒风像是扎进衣领子的冰渣子，几乎无孔不入，体格精装的工匠都有些耐不住寒意，翻找了一会儿双腿便有些僵硬，不得不揉搓两下，顺道着起身走走。
不过他依然谨记着“规矩”，没有朝两人那边走去，而是在原地来回踱步，让用运动让身体慢慢暖和一下。
明明前两天已经有了回暖迹象，结果没过多久一股更加强烈的冷气流从北方席卷而下，直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今早领队特批了一些棉衣，却依旧无法抵挡骤然降临的寒冷。
“该死的天气……明明太阳这么大，照在脸上却一点温度都没有，这还是我印象中那个四季如春的玛兰吗？”
莫拉维克姿势略显别扭地站起来，双腿同样冻得发僵，回头看向刚刚出声的工友：“别提了，在这挨了半天冻，坑都挖了六个，结果连半片装饰门框都没找到！”
曾经的皇宫禁区，如今却成为了唯一允许工匠自行挖掘并将收获带走的区域，没有任何限制，即便在这里发现了巨型魔晶石打造的地动仪，或者珍贵玉髓雕砌的手玩，也可以独自带走，不像外围区域那样需要上交。
这条特令刚刚放出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少人欢呼，然而没过两天，接二连三从禁区走出来的工匠，一个个垂头丧气懊恼不已，后悔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长时间。
看来玛兰人不是白痴，本该有无数珍贵宝物的正殿开放挖掘，是因为他们认定那里已经被彻底毁坏，即便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值钱的宝物。
倒不如利用这个噱头，蛊惑一些贪心的工匠，让他们在工期之外免费干苦力。
莫拉维克和大块头的利桑便是所剩无几的“不信邪”中的两位，然而经过了近半个祈时在寒风中的煎熬后，他们只能放弃曾经天真的想法。
“该死……我怀疑这里是被某个超级巨大的魔兽，连着地表舔了一遍，要不怎么能连一根柱子都找不到？”
莫拉维克锁着肩膀，鼻子皱了两下，随即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你还真说对了。”
既然双方都准备放弃，之前的规矩也可以忽视了，利桑边向对面走边说道：“我听领队说，玛兰皇城确实来了一个恐怖的怪物，差点把整个国家都掀了，不过最后因为某个原因，怪物受到了限制，不但没能完成破坏，反而还自爆了！”
“自爆了？啧啧……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那是什么原因让它自爆的？”
“这个我怎么知道，恐怕连咱们都都不清楚真实的内幕。”
利桑指指天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神神秘秘道：“这话你可不要乱说乱猜，咱头儿可说了，那个怪物似乎有些……邪性，有些东西只有上面的人才知道，万一说错了话，指不定那个怪物还没死透，就突然跑出来把你我……”
利桑用手指在身上一抹，然后下巴点了点地面，意思就是难道你想也被“舔”一下，身上变得跟这大地一样光秃秃的？
莫拉维克吓得脸色瞬间绿了，看到利桑嘴角上扬，才猛然惊觉，气恼地捶了他胳膊一拳：“你这混蛋，我还以为真有什么邪性的事情……”
“啊！”
话还没说完，一道尖叫从另一侧传来，吓得两人同时身体一抖。
“卧槽，不会真应验了吧？！”
利桑骂咧了一句，扭头却看到那个利亚的工匠，仍旧趴在地上，只是背影的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难道发现宝贝了？”
莫拉维克和利桑对视一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回味，之前那一一声尖叫，好像确实不是受到了惊吓，更像有了惊喜！
“咱们……过去看看？”
利桑目光闪动了一下，言下之意显而易见——要不要见财起意？
莫拉维克脸色挣扎了一瞬，眼中浮现出一抹不舍，随即摇了摇头，小声道：“不一定是值钱货，再者……真要是在这里把他做掉，外面那么多人堵着，也不可能将尸体处理干净。”
利桑沉吟片刻，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认同了对方的话。
二打一，他们肯定占据优势，但谁也没法保证能够在第一时间制住对方，一旦让他有了呼喊的机会，很有可能会引来其他人，到时候想要独吞宝物的计划不但落空，自己还会被处以极刑。
为了一个不知价值的玩意儿，冒如此大风险，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是不划算的。
可眼下让他们就这么转身离开，却又不免会有些不甘心。
所以思量片刻，莫拉维克尝试着向那边靠近，同时尽量以友好的语气，询问道：“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听到脚步，利亚工匠迅速回过头，同时身前的双臂下意识向下按去，似乎在遮掩什么东西，脸上满是警惕的神情。
不会真有什么重宝吧？
这种表现，反而更加勾起利桑的好奇心，他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忍耐半晌，才压下心头的**，和声和气道：“放心，我们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大家都是守规矩的人，谁也不想破坏……我们只是好奇你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至少不会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利亚工匠冷淡说道。
见两人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双手从坑中抬起，手上还抓着一根……其貌不扬的“木头”。
“就这……玩意儿？”
莫拉维克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别告诉我你发现的就是这个，值得大呼小叫的？”
一旁的利桑却眉头微皱，身为木匠的他，稍稍看出了一点“猫腻”：“那根木头……材质有些奇怪。”
“嗯？”
莫拉维克扭过头，听听专业人士讲解。
“距离有些远，分辨得不是很清楚，不过……从形状上判断，有不少人为痕迹，然而整体却又有些残缺，看上去似乎是一把木剑的下半部分……而从颜色上判断，这根木头的年头应该很早，表面却透着一丝光膜，反而不像是一个老物件……总之有点矛盾。”
利桑的木匠之魂被勾起，忍不住试探道：“朋友，我保证不动手，能让我稍近点看看吗？我是一个木匠，说不定可以给你估量出这根木头的价值。”
两人之前的谈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利亚工匠听的很清楚，现在也有些犹豫不决，要不要让对方过来鉴定一下。
他也和两人一样，抱着试试运气的心态来到这个正殿遗址，挖了半天同样一无所获，本来都快放弃了，结果突然触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原本工匠以为挖到了地下的石头，结果拔出来一看，竟然是根有雕刻痕迹的木头！
失望转变成希望，一瞬间的心理起伏，让他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一不留神就叫了出来。
结果出声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一根木头的价值暂且不提能有多高，还把身后两个同样寻宝的家伙吸引过来，说不定最后弄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两人没什么背景，明显有所顾忌，不敢做出逾矩的举动。
不过现在，利亚工匠也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迫切想知道手中木头的价值，却又不敢完全相信那个库曼的木匠。
直觉告诉他，能够出现在皇宫禁区地下的木头，并且躲过了那场“大劫”，哪怕看上去普通，肯定也绝非凡物。
最终，好奇与探究欲占据了上风。
利亚工匠沉默半晌，点头道：“你可以过来，那个大个儿……最好还是留在原地。”
利桑摊了摊手，表示无辜。
“没问题！”
莫拉维克兴奋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在利亚工匠警惕的注视下，仔细端详起那根木头。
“之前的判断没错，年代确实够久的，表面的光膜也是因为材质特殊，所以得以保留下来……嗯，我能入手试试重量吗？或者你告诉我大致的数，还有这根木头的硬度……”
“一千三百五十八点六克，长三十一公分。”
“原来如——”
莫拉维克点点头，随即发现利亚工匠正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后，这才意识到不对，猛然转身——
一个身着白衣的英俊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不远处，脸上带着一丝妖冶的笑容。
“你、你怎么知道？”
利亚工匠张大嘴巴，他估测的分量与男人曝出的数字相差无几，区别只是没有对方那么精确。
“因为我就是来找那个东西的。”
白衣青年伸出手，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我。”
“喂，朋友，我不想惹事，但这里的规矩，可不是谁都能坏的……”
稍远处，利桑面露不善地走了过来，他有些疑惑对方什么时候进来的，但现在也顾不上细思。
然而不等他走近，男人突然翻转手腕，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下一秒，三位工匠瞬间消失在原地。
连同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无影无踪。
第一一五零章 叹息
冷风拂过地表，光秃秃的皇宫正殿遗址之上，只有一道白衣如雪的孤单身影，默默伫立。
“呼……咳咳……”
白衣青年先是叹了口气，接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阵旋风刮过，从他的指缝间卷走一缕金色的血雾。
白衣青年缓缓抬起头，阴翳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凶戾与愤怒，看向原先三人所占的方向，恶狠狠道：“该死……只是抹除了几个废物，竟然就耗费了这么多体力……奥贝罗……我迟早要取代你！”
旷野无人，低沉的咆哮并未入任何人的耳中，只能消散于寒风之中。
白衣青年，正是前不久刚刚降临大陆的第二神使，命运魔法掌控者·瑟拉斯。
在许多天以前，瑟拉斯还在渊域中与讨伐队针锋相对，如果不是迟小厉提早察觉做出防范，并另辟蹊径，创造了一种极为棘手甚至有些克制命运之力的魔法，所谓的讨伐队，现在肯定已经成为渊域生物的食粮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瑟拉斯也并不认为自己最终会输给迟小厉。
虽然迟小厉的时间魔法配合空间魔法极为诡谲，但命运权柄仍旧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一个能够掌握未来的人，本就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给他更多时间，区区迟小厉，也不过是他光荣簿上的新的战绩。
如果说这世间除了五神和第一神使奥丁以外，还有谁可能战胜他——
那就只剩一直被关在渊域最底层那个暗无天日、没有任何出口的绝境之中的前代龙王·奥贝罗。
不过奥贝罗在上古时期就已经被废掉，命运权柄近乎完全剥离，并最终融入到瑟拉斯体内。
如果非要用具体的数字来形容，那瑟拉斯所拥有的命运权柄占据七到八成，奥贝罗留存的不会超过三成。
再加上奥贝罗身上，被五神设下了种种束缚和诅咒，瑟拉斯相信，即便奥贝罗能够逃出黑域，并出现在自己面前，等待对方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直到十几天前的那一刻到来。
当低沉的耳语浮现在脑海之中，曾经无往不利的命运之力，竟然开始“不受控制”，体内的魔力逐渐失控，意识像是要脱离身体一般渐渐飘远。
瑟拉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一直到那头龙影浮现在自己眼前。
奥贝罗出现的那一刻，一种源于位格上的天然压制，让瑟拉斯产生了本能恐惧，无论意识还是身体，都在同一时间发出悲鸣。
“——无法战胜。”
这就是集合了这么多年源自命运权柄的直觉，所带来的最终答案。
从前的一切判断和印象，那些自信和傲慢，在奥贝罗以王者之姿重新出现的瞬间，便被击得粉碎。
这时候瑟拉斯才知道，自己曾经的想法是多么无知和幼稚。
上古时期的王者，尤其还是一个强族的领袖，哪怕他曾经败在五位大人手中，甚至成为囚徒，也仍旧是一位神明。
至少不是他区区凡人所能战胜的。
瑟拉斯想要反抗，可内心深处却连一丝抵抗的情绪都升不起来。
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探出手，抓住那根冥冥中的线，然后轻轻一扯，便将曾经引以为傲的命运之力彻底夺去。
不，用“夺去”并不合适。
因为奥贝罗本就是命运权柄的主人，所以“物归原主”才最恰当。
那一刻，无论是瑟拉斯还是奥贝罗，都没有任何言语。
前者是因为恐惧、绝望以及痛苦而说不出话，后者却是因为傲慢与不屑。
或许在奥贝罗眼中，瑟拉斯只是一个临时存储能量的载体，甚至连一个“人”都算不上。
难道人在踏过虫蚁时，还会先征询它们的意见吗？
神明同样如此。
瑟拉斯再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
即便最终，五神及时出手，中断了奥贝罗的强行抽取，瑟拉斯保留性命的同时，也留下了不到两成的命运之力。
短短两天时间，先后遭遇两场打败，如果说第一场遭遇迟小厉的战败，还可以当成麻痹大意，毕竟他沉睡了近千年时光，无论身体还是意识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小小败绩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态，反而会给予他警示和激励。
那后一场失败，或者说单方面被碾压，则彻彻底底打碎了瑟拉斯的自尊心。
从命运权柄抽离的那一刻起，瑟拉斯内心深处，就已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哪怕后来被五神救下，并且用秘术快速复原，虽然无法修复命运权柄，但身体上的创伤早已完好如初……瑟拉斯仍旧忘不了那种恐惧。
甚至于在最初那段时间里，一想起那头龙影，瑟拉斯身体就会下意识抖动。
这种心理阴影，往往很少会出现在至圣强者的身上，可一旦出现，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修复，甚至会遗留终生。
然而五神并不会给他太多自我调节的机会，眼下无论现实还是渊域，形势都不太乐观，贝努克、奥丁接连出事，前者的陨落，最起码还消耗了大陆的守备力量，让各国元气大伤，最终败在神器之下也情有可原。
可后者出事，却是一个万年之前的“伏笔”，罪魁祸首竟然是那些光了解对方本身就会造成危害的更高生命，而最终又因为一个“神秘人”出手将这场本该会危及到整个星球的灾难抹除。
而在回归现实之后，瑟拉斯通过一些手段，终于获知了那个“神秘人”的名字，同时也借助命运权柄，以及之前记忆中残存的“异常点”，用缜密的逻辑和猜测，将那段被抹除的记忆填补完毕。
这并不代表他记起了关于迟小厉的一切，实际上瑟拉斯只是将猜测和推断，构成全新的记忆，附加在曾经的记忆之上。
这就像一个马戏团更换年轻的野兽，表演的内容还和以前一样，可本质却已经有了区别，是后来附加上去的全新版本。
而回忆起迟小厉，也只能给瑟拉斯增添更多痛苦，在这种双重精神折磨下，他的性格渐渐走向极端。
就如刚刚在进入皇城正门时，被那个卑微的弱者拦阻，瑟拉斯瞬间怒火中烧，什么时候一个低贱的虫子也敢拦在自己面前？
瑟拉斯恨不得当场将他挫骨扬灰，然而最终却按下了杀意，只是将他的之前的一点记忆抹除。
这并非是因为他起了什么善念，而是当时在场的人至少有五十名以上，抛开那些普通工匠外，还有许多守卫的剑士和魔法师。
如果当着他们的面抹杀一个人的存在，就会产生更多连锁反应，进而让命运变得更加不可操控。
当然，这种小问题，放在以前任何时候，对他都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可眼下命运权柄残破不全，他对命运的修正能力，更是大幅下降。
之前为了抹除尼尔霍德和坦坦图奇这些人关于“迟小厉”的记忆，瑟拉斯就耗费了近半的力量，结果也只能限制在几天之内。
究其原因，还是上述知晓隐秘的人，如坦坦图奇、尼尔霍德，要么实力高强，要么就具备极为强大的人脉和影响力。
上述两种情况，都是对命运休整最麻烦的目标，加上涉及到的目标太多，光那个大殿之中就不下二百人，剑圣、大魔导师更是不下十多位，更有辰家三剑士这种至圣领域的强者……
如果不是后三人没有防备，瑟拉斯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能否成功抹除对方的记忆。
好在最终任务还是顺利完成，不过留下的一些后遗症，却是短时间内都无法修复的。
好在现如今整个大陆，唯一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的，只有辰家三剑士，而且他们与迟小厉诡谲多变的魔法不同，只是单纯剑士，在能力上便被瑟拉斯完克，只要稍加谨慎，就不可能出现意外。
就像现在，哪怕在皇城废墟之上杀人，只要辰家三剑士不在近处，那就不会有任何影响。
至于为何对那三名工匠出手……既是因为他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是瑟拉斯进行的一个“试验”。
这里四下无人，抹除掉三个人的存在并不会付出太多代价，瑟拉斯也能借此评估自己的伤势情况，以做出最优调整。
结果不容乐观。
即便在这种“简单”的情况下，命运权柄消耗的能量极少，他依旧受了些伤，此刻腹部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连呼吸都带着**。
“限制太大了……如果不能将奥贝罗这个隐患彻底解决，以后运用力量也会束手束脚……只能寄希望于五位大人尽早恢复，以真身降临现实，将奥贝罗再次抹除或者封印……”
调整一下呼吸，瑟拉斯从地上站起来，目光快速锁定在不远处坑洞边那根不起眼的木头上。
这就是五位大人寻找的“封圣”剑柄吧？
瑟拉斯略有些狐疑，因为他也没见过真正的“封圣”长什么样，只是从几位大人的口述形容里，大致描摹出一个轮廓。
眼前这根木头，无论从形状还是尺寸，都符合剑柄的标准。
瑟拉斯稍作犹豫，试探性的用精神力触碰剑柄。
结果预想中的反噬并未出现，木头就像是一个死物，任凭他的精神力在表面缠绕，也没释放出半点气息。
虽然结果如此，但瑟拉斯眼神却逐渐火热起来。
应该没错了！
他几番试探，精神力却始终无法进入木头内部，就好像那层光膜具有强大的排斥和封闭效果，既阻碍了内部的能量外泄，同时也制止了外部的所有试探。
而能够阻拦一位神使的精神力，至少也是秘剑层级的宝物。
筛除其它选项，瑟拉斯基本可以认定，眼前的木头，就是五位大人始终求而不得的至宝！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原本瑟拉斯还觉得封印“迟小厉”这三个字换来的几天时间太过短促，几乎不可能找到消失了万年时间的神器，结果没想到没抱多大希望赶来事发地，竟然被几个普通人挖掘了出来！
“看来诸位大人的推断没错……迟小厉就是借助了‘封圣’的力量，才有以下克上的办法，将那个更高存在格杀！”
瑟拉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但之前的失败让他变得谨慎无比，不敢贸然接近剑柄。
虽然用精神力试探没有问题，可谁又能保证，本人过去不会激起剑柄的反击吗？
一件能将外神斩杀的神器，根本不是他一个至圣魔法师所能抗衡的。
瑟拉斯可不希望在成功前夕翻车，毕竟只要他能顺利将剑柄带回去，在奥丁“叛变”的情况下，自己一定能够登上第一神使的宝座，成为真正意义上无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美好的预想似乎就在不远处招手，瑟拉斯目光恍惚了一下，才回归现实。
“不过一把剑柄，竟然就能斩杀一位更高存在的意识投影……如果将‘封圣’拼凑完全，又该具备何种伟岸的力量呢？”
瑟拉斯有些感慨，也有些忌惮，如果说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一把武器能够给使用者提升多少上限，那现在就已经有了无比清晰的认识。
毕竟那些更高存在，可是连五位大人都不敢直撄其锋的敌人，结果被区区迟小厉给干掉，或许他本人的参与只能占1%，剩下的99%则都要归功于神器之力。
“如果哪一天，我能拼凑出完整的‘封圣’，并且获得神器认可，是不是就代表……我也拥有了……凌驾于五位大人之上的力量？”
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连瑟拉斯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时，心脏却止不住剧烈跳动起来。
是啊，谁又甘心一直当别人的狗呢？
我凭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从内心深处涌上来，瑟拉斯甚至想要大吼来宣泄这种渴求。
然而很快，他微红的眼睛倏而一缩，猛然从那种诡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谁？！”
瑟拉斯猛然望向四周，神情警惕。
许久，一声叹息才从下方传出。
“唉……”
第一一五一章 神秘存在
“谁——出来！”
瑟拉斯目露凶光，锁定在地上那根“木头”。
精神力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扑去，却没有掀起丝毫浪花，就好像周围如同看到的那样空无一物，既没有任何生命存在，也没有任何能够拦截精神力的死物。
然而这不但没有给瑟拉斯带来任何安心，反而让他更加警觉。
那一声叹息，绝对不可能是幻觉！
“哼！”
眼见对方没有任何现身的意思，瑟拉斯冷哼一声，五指握爪，仿佛牵动了无数看不见的“线”，狠狠向木头撕去。
剧烈的能量风暴，在无形之线触碰到木头的瞬间爆发，就好像数十位大魔导师联合释放禁咒，所引起的能量变化，绝对足以将整个玛兰皇城乃至周边地区夷为平地。
更有甚者，可能偌大的诺瑞城，刚刚开始才开始有复苏迹象，很有可能再次遭受灭顶之灾。
虽然命运权柄的使用受到限制，但瑟拉斯本身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至圣魔法师，在成为神使之后，才被五神选中承担命运权柄的灌输。
所以这种敌情未明的时候，瑟拉斯果断选择先下手为强，动用最强大而又没有反噬的魔法，逼对方现身。
至于周围城镇那些人的死活……他才不会在乎。
然而就在能量爆发的那一刹那，木头好像突然动了一下，接着一股极为诡谲的力量，犹如汪洋肆意的大海上凭空出现一个漩涡，在短时间内就将周围海水吸干。
瑟拉斯所引发的能量冲击，几乎眨眼间消失不见，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
瑟拉斯瞳孔猛缩一下，脸上现出些许忌惮，面对木头的方向迅速后撤了数十米，将精神力紧紧收在周围，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能够拥有这种力量，甚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他的冲击全部吸收，并且没引起丝毫波澜……这可比硬碰硬的正面冲撞难度更高，甚至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瑟拉斯面上一片严峻，心中更是波涛汹涌，起伏不断。
难道自己误判了局势？
大陆之上，竟然还存在如此强大的敌人？
是那个迟小厉？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瑟拉斯本能想要否认，因为根据他的推测，迟小厉最多只是魔法多变，计谋诡诈，自身的魔力强度却并不高，至少不会比他更强。
但瑟拉斯随即又联想到……迟小厉或许没有这个实力，可摆在自己眼前的，可是那位巨人王的神器！
如果借助“封圣”的力量，说不定就能让迟小厉获得远远凌驾于从前的能力，就像这样瞬间吞噬自己的魔力冲击也不无可能。
而除了这个人之外，瑟拉斯想不到其他可能达到相同效果的人选。
除非奥丁还活着，并且因为机缘巧合进入了“封圣”剑柄内，否则这片大陆上，不存在第三个既能与自己争锋，同时还有机会接触神器的人。
“你是……奥丁还是迟小厉？”
锁定目标，瑟拉斯直接开口询问。
他当然不指望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但只要藏在剑柄中的那个家伙产生些许思维波动，他就有机会观察到命运的变化，从而确定对方身份。
可惜那个人似乎也有所提防，在问题问出几秒之后，始终没有动静。
瑟拉斯微微皱眉，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猜错了，还是对方已经能够做到面对任何事情都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不要故弄玄虚，有本事现在就从那个龟壳中出来！”
瑟拉斯冷哼一声，一脸阴寒地威胁道：“否则……你就祈祷一辈子都能躲在那里面吧，等我将剑柄带回去，总会有办法把你揪出来！”
说着，瑟拉斯就作势向前走去，仿佛要将剑柄带走。
然而一直到距离十米的位置，木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瑟拉斯眼神闪烁了一下，稍作犹豫，迅速停住脚，不再继续向前。
冷风吹过，如果有旁人偶然经过，或许会看到这样一个惊奇的画面——
一个白衣如雪、样貌英俊的青年，维持着略显僵硬的摆手姿势，身体稍稍后仰，一动不动盯着地上的一根破木头发呆，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在比谁能够瞪眼更久，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瑟拉斯此时的感受，也确实与此类似，就好像木头中的那个家伙下定决心要跟自己铆到底，让他要么就这么远远看着，要么就冒着被突袭的风险，强行将剑柄拾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算漫长却极具煎熬的等待中，瑟拉斯有至少三次差点就失去耐心，就要一步冲过去将木头捡起，至于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临到最后关头，这份决心却又慢慢消磨殆尽。
瑟拉斯不知为何总是能够想起前两次失败，一次输给迟小厉，一次败给奥贝罗，心中的恐惧便难以遏制地向上翻涌。
每当这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挣扎与折磨。
他的内心始终夹杂在完成任务和个人安危之间，两种感情交相碰撞，让他始终踌躇不前。
就在原地僵了足足半分钟，骑虎难下的瑟拉斯猛然睁开眼睛，眼眸深处带着一丝惊恐和清明，犹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用难以捕捉的神速，再次拉开与木头之间的距离。
瑟拉斯胸口剧烈起伏，心脏不断跳动，血液像是要从血管里喷薄出来，整个人看上去皮肤泛红，极为狰狞。
直到最后那一刻，瑟拉斯才猛然警觉——自己的情绪又被某种力量牵引，产生了极为强烈的反应！
就像不久之前，听到那声叹息时，自己内心竟然生出想要夺取“封圣”、谋逆五位大人取而代之的疯狂想法！
这种念头，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心中，作为最早加入的神使之一，瑟拉斯自认对五位大人的忠诚坚如磐石——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源自五神的力量，根本不是他所能觊觎和反抗的。
越是身为神使，越能够理解神明的强大，也对神明越发忌惮，不敢露出丝毫二心，甚至连一丝丝类似的念头都不敢有。
万一这些想法被神明偶然捕捉到，无论什么原因，都会受到极为严厉的惩罚，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神明是宽容大度的，成为神使，就能获得难以想象的无数好处，同时神明又是严苛冷峻的，一旦忤逆了他们的想法，或者违抗他们的命令，就会被连本带利将所有馈赠收回，并且十倍奉还！
瑟拉斯曾经因为一次不经意的失误，险些导致任务失败，结果就遭受到五神严酷的惩罚——
那一次，早已与他融为一体的命运权柄，几乎被剥离了一半，那种感觉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人被从头到腰剥去外皮，然后再用针线缝合一样，其中的痛苦根本无法想象。
所以从那以后，瑟拉斯对所有任务都尽量做到完美无瑕，对于五神的敬畏，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即便千年以后，瑟拉斯依旧对当时的惩罚记忆犹新，所以根本不可能冒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一刻自己的思维和意识，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影响，从而导致被有意引向失控。
好在最终他察觉到了不对，即使从“失控”边缘清醒。
然而当时随着那声叹息出现，瑟拉斯刚刚起的疑心，立刻被叹息声转移，加上神经始终高度紧绷，以至于后面再没有想起这件事。
然而现在对方竟然故技重施，意欲将他的情绪再次引向失控，可惜有了前一次的防备，瑟拉斯很快便挣脱了那种暗示影响。
然而连续两次中了同样的招，仍旧让瑟拉斯倍感愤怒和屈辱，同时对对方的实力越发捉摸不透。
如果说这是某种精神系魔法，想要对他造成直接影响，实力至少也要在奥丁之上，尤其还要做到这样无声无息浑然不觉的程度，更是难如登天。
这已经不是之前吞噬能量波动那么简单了，如果前者还能用“封圣”来解释，那后者的精神暗示，多半与神器无关。
至少瑟拉斯从没在五神口中听说过“封圣”具备蛊惑类的能力。
综合上述条件，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却又难以否决的可怕想法，浮现在瑟拉斯脑海内。
难道……“封圣”之中，并非迟小厉，而是其他某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这并非没有可能，山丘之王希留的那把破山锤，便早在万年之前就毁掉了，然而器灵却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哪怕没有了本体，器灵也具备凌驾至圣的力量。
而作为与“破山锤”同级、甚至更高的“封圣”，如果真的诞生了剑灵……实力绝对强的可怕。
而这又恰好可以更审慎地解释，为何迟小厉在掌握“封圣”后，能够如此轻松战胜对方。
只要有剑灵协助，哪怕是外神，也只能成为剑下亡魂！
瑟拉斯心神瞬间紧绷起来，或者说他从未有像现在这般紧张。
无论是对战迟小厉，还是奥贝罗，他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稳定。
与迟小厉的交手，始终处于难分胜负的程度，而面对奥贝罗的偷袭，也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现在在得知自己面对的敌人，大概率是一把顶级神器的器灵，可以说有了提前的心理准备，一些想法和态度，就会自然而然发生改变。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暂时撤离，反馈给五位大人，征询他们的意见再做决定时，那根“木头”却突然“跳”了一下。
瑟拉斯的眼皮当即也跟着跳了一下，差点没能绷住神情，一个瞬步就转身逃走。
“可惜……你早该在意识到精神状态不对的时候，就第一时间离开，现在……已经晚了。”
瑟拉斯心头一跳，精神力迅速向周围探去，结果并未受到任何阻拦，顿时心安了不少。
对方竟然在故弄玄虚！
这种表现，反而让瑟拉斯有了几分底气。
如果对方可以轻易秒杀自己，有必要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吗？
现在的言语，不过是另一种加深暗示的手段，只要自己坚定意志，就不会受到影响！
“呵呵……倒是有些意思，不得不说你的想象力很丰富，恐怕在短短几十秒内，连同我的身份，你都有了一个自以为完整的剖析推理吧？”
“猜测终归是猜测，请问阁下究竟是谁呢？”瑟拉斯越发认定对方是在装腔作势，表情逐渐从容了不少。
“我？呵呵……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或许整个巴布大陆，还记得我的人只手可数。”
“哦？看来是位老前辈了。”
瑟拉斯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种“活灵活现”的语气和状态，并不像一个器灵所该有的表现，所以暂时排除掉这种可能。
“你不妨将名字说出来听听，指不定……我还听说过呢？”
“别急，你会知道的。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声音继续从不知何处的虚空持续发出，瑟拉斯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却还耐着性子听对方下文。
“首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哦，我是问具体的日期和时间。”
“我也不知道。”
瑟拉斯耸耸肩，这倒不是敷衍，而是他确实不清楚现今大陆的具体时间。
从苏醒后，便接连执行任务，先是在渊域针对讨伐队，接着又回到大陆寻找神器，时间对他的行动并不会造成任何增益，瑟拉斯也更喜欢通过命运线的变化，观察和分析某些人或事。
“那你是……那几个家伙收的神使？我听某个人讲过，你们似乎有十二个……你是第几神使？”
对方说出“那几个家伙”时的语气极为自然，让瑟拉斯心头瞬间涌起一股火，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呵呵，脾气还不小……不过你真有自己想的那般忠心吗？”
瑟拉斯瞬间怒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之前我并未改变你的精神状态，你所想像的东西……其实都是你内心深处最真实的**。”
瑟拉斯猛然睁大眼睛，神色中带着一丝惊惧。
第一一五二章 反叛者
就仿佛深藏心底、最不容许泄露的某个秘密，自以为掩藏极好，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可转眼便有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指着自己哈哈大笑一声——你的秘密早就被我看穿了！
这一刻，瑟拉斯遍体生寒，就好像一个妙龄女性被全身扒光扔在街头，身上所有一切都被别人看光，再无任何隐秘可言。
这个声音说的是真的吗？
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瑟拉斯一瞬间陷入了迷茫和不知所措，或许正如对方所说，自己内心深处，的确隐藏着澎湃的野心。
对于五神的尊敬，其实更多还是源于对他们的畏惧。
无数思绪纷飞，眼前像是有万千流光闪过，紧接着又陷入一片黑暗。
无数画面闪过，瑟拉斯恍惚间回到了数千年前。
那是一个神情桀骜的年轻男人，站在菲尔利普山脉最高峰，俯瞰着苍茫大地，神情中尽是狂妄。
他确实有值得自傲的资本，因为他是瑟拉斯，这个时代的最强魔法师。
不，“魔法师”这个限制可以去掉，他就是货真价实的世界最强者，无论任何种族，任何能量流派，任何等级的强者，在他面前都撑不过一百个回合。
他是真正登上最高峰的男人，或许也是有史以来的最强者。
至于那些上古时期的人物，都不过是些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口耳相传神化了的“普通人”，他们之所以能够封神，也不过是沾了开拓者时代的光。
如果换做他出生在那个时代，估计就没有那位人王什么事了，或许连其他四神的神位都不存在。
整个世界，只剩他这么一位唯一真神。
这是站在菲尔利普山脉时，意气风发的瑟拉斯内心的真实想法。
数千年之后，再看向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庞时，瑟拉斯有的却不知是唏嘘，更多还是一种恐惧和挣扎。
因为没过多久，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神秘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并用一堂生动的“课程”，给他这个自大狂妄的后辈一个惨痛教训。
那个人拥有一副苍老的面孔，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年男性人族，然而当对方出手的一瞬间，瑟拉斯就仿佛陷入泥沼之中，曾经无往不利的魔法，在对方面前竟然变成了弹手可破的“玩具”。
那是瑟拉斯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自以为已经走到极限的至圣领域，其实还存在着比自己想象中更远的路。
对方同样也是至圣巅峰的魔法师，却可以单方面吊打他。
这并非层级上的差距，而是纯粹的力量不足。
之后，老者便说明了身份和来意。
这时瑟拉斯才愕然惊觉——原来历史中的那些传说，竟然都是真的！
五神是货真价实曾经君临这个世间的至强者，甚至踏入了真正的力量极致——神境，最终完成了蜕变，成为与“人”截然不同的存在。
而时至今日，五神依旧没有陨落，而是以某种形式休眠。
祂们一直在调养生息，随时准备再次回到这个世界。
而老者便是五神麾下的神使，此次前来，便是为了寻找强者成为新的神使，为五位大人的回归大计提供鞠躬尽瘁。
摆在瑟拉斯面前的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被奥丁杀掉，要么……就加入神使，成为五神的使徒。
生性桀骜的瑟拉斯，自然不愿意屈居人下，可他也很清楚，一旦自己拒绝，奥丁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自由还是生命，瑟拉斯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先要活下去，才有追寻自由的可能。
瑟拉斯甚至已经打定主意，暂时选择屈服，之后再寻找合适的机会，想办法叛出五神的束缚，说不定还有机会……取而代之。
通过一系列秘法，瑟拉斯的肉体很快湮灭，灵魂以一种异常状态保留，并进入那个神异的空间。
在那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五神的力量，那是仿佛凡人面对天灾时的无力，倒灌天地的海啸随时都能吞没小小扁舟。
那是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力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抗衡。
好在这些力量不是为了抹杀他，而是为了改造他的身体。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或许是因为生命层次获得了升华，因而导致生命层次发生了改变，又或者受到五神力量的震撼太大，总之之前所有的“小算盘”，全部烟消云散。
大陆上从此少了一位英姿勃发、志得意满的魔法师，世间却多了一位忠心耿耿的神使。
然而——
一个本性恃才傲物的天才，难道竟真的会彻底改变根深蒂固的性格，甘愿成为他人的鹰犬吗？
这个问题瑟拉斯以前从未想过，也从未质疑过自己对五神的忠诚。
可今天，内心深处隐藏最深的情感，被那个神秘的声音掀起，就好像沉寂许久的火山突然有了喷发征兆，而当征兆出现的那一刻起，喷发就再也势不可挡。
“啊——！”
理性与心底最纯粹的**，形成了鲜明的对立面，瑟拉斯一方面忌惮畏惧于五神的力量，另一方面，却又不甘心永世成为他人的傀儡鹰犬。
瑟拉斯很清楚，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现在五神还被困在“虚无之境”无法离开，却已经有了初步涉足现实的能力，只是不能影响太深；一旦让他们完成进一步的献祭仪式，并获得“封圣”，就如同决堤的大坝，再也没有办法阻止洪水的奔涌。
换句话说，只要五神挣脱枷锁，回归现实，那他瑟拉斯就永远只能是神使，就要永远跪在他们的面前。
或许对许多人来说，这是无上的荣光，能够成为无人之下、无数人之上的上位者，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可这不是瑟拉斯想要的。
从成为神使的那一天起，他就是处于一种“被迫”的状态。
哪怕在获得了五神的信任，甚至获得掌握命运权柄这一强大能力的资格后，瑟拉斯依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就会引来五神的惩罚。
而今天，这最后一层遮羞布被彻底撕开了。
“每个人心中都掩藏着不为人知的**，无一例外，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能够掩盖的更好一些而已。”
声音再次从背后响起。
瑟拉斯披头散发，双目**，犹如野兽一般大口**着，再不复先前的洒脱淡然。
“你……到底是谁？”
欺骗的了别人，却欺骗不了自己。
瑟拉斯承认，无论对方是否使用了蛊惑性的能力，他内心深处确实渴望着挣脱那副无形枷锁，脱离五神的阴影和控制。
只可惜从前理性一直告诉他，五神是不可战胜的，一切妄图忤逆他们的想法和行为，最终都不过是自取灭亡。
可现在，一个连他都不清楚底细的“神秘人”，竟然轻而易举点破了这层伪装。
与其说是压抑，不如说是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释放了出来。
就像一个弹簧，压制的越久，绷的越紧，那反弹的力量也会越强。
而当彻底释放后，曾经的压力又会荡然无存，如同艰苦保守多年的秘密，偶然间被别人知晓，沮丧失落之余，更多的，未必不是释然和放松。
就像现在。
明明知道对方的一定与五位大人——也就是自己的立场相悖，但瑟拉斯竟然提不起与对方战斗的**。
虽然任务最终还是要完成，但这种时候，他反而有种想要倾诉和交流的**。
“我是谁，现在还重要吗？”
那个声音似远似近，就好像一个不存在的幽灵，瑟拉斯始终捕捉不到任何气息波动，却也已经没有像之前那样忌惮了。
对方再可怕，也不可能比五神更加可怕。
所以任务一定要完成，如果完成不了……也不过是死在对方手里罢了。
哪怕活着回去，一个已经多次失败的使徒，对于五神而言，就没有太多利用价值了。
一件废物的下场，一定只会更加悲惨。
瑟拉斯没有说话，慢慢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相信对方既然乜有第一时间动手，又说了这么多“废话”，绝不只是闲得无聊。
所以一定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声音便再次传来：“你是第几神使？奥丁被骨……啊，抱歉，差点忘了你的实力，还不足以承受深层次的隐秘，我会小心避开关于外神的信息的。”
竟然还挺体贴……瑟拉斯这么想着，倏而瞪大眼睛，猛然意识到不对——
对方刚刚想说什么？
难道没有说出口的内容，是那位外神的名讳？！
他竟然能直呼外神的真名？！
如果说之前声音主人的种种表现，无论无影无形的气息收敛，亦或者洞察他内心最深处想法的能力，都只是让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震惊。
那眼下对方无意间透露出的信息，绝对比先前所有的震撼加起来还要十多出倍！
就连五位大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敢直呼外神的名讳，必须要在特定结界内才可以商定关于外神的一些情报信息。
难道声音的主人……是比五位大人更加强大的存在？
“不，你不可能是剑灵！”
瑟拉斯连退数步，目光骇然道：“剑灵不会有如此人性化的交流能力，更不可能洞察人心！对了，你是借助了‘封圣’的力量……一定是这样！迟小厉都能借用神器斩杀外神，你自然也可以……”
“迟小厉……果然，我就说为什么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你身上果然有那个家伙的力量……这下所有谜团都解开了。”
虚空中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和明悟，却让瑟拉斯一头雾水。
不多时，对方笑道：“你怎么就确定，我不是迟小厉？骨——那个外神应该动用规则的力量，封锁了关于迟小厉的记忆，就算你之前与他有过交手，现在应该也全无印象才对。”
这就相当于默认了自己的身份……瑟拉斯沉默了几秒，缓缓道：“我确实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但可以通过记忆中的缺漏，判断出这个人的大致实力，以及与我交手、博弈过程中展现出的性格。如果你是迟小厉，早就在我出现的第一时间动手了。”
“唔……这倒确实符合那个家伙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这么做，而且你掌握了一部分命运权柄，虽然只是残缺的，也足够细化那些其他人根本无法注意到的微毫之处……”
声音的主人品头论足，让人仿佛看到他边点评边点头的样子。
瑟拉斯呆若木鸡，好像被雷劈中般愣在当场。
短短两句话，不过几十个字，却一下子暴露出两个至关重要的情报。
首先，对方口中的“那个家伙”，指的多半是迟小厉，而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判断，对方很熟悉迟小厉，并且更为关键的是，在这种连五位大人都因规则力量暂时失去迟小厉记忆的前提下，他仍旧记得！
其次，对方竟然准确说出了“命运权柄”，并且还知道自己现在身上的力量残缺不全！
犹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后跟，瑟拉斯遍体生寒，手指末端不住颤抖起来。
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理性告诉他要立刻杀掉对方，或者转身逃走，可每当想要动手前的那一刹那，身体又变得不听使唤，甚至连抬手的勇气都没有。
“看来你心中已经开始有一些想法了……”
半空中再次传来笑声，然而这次与之前不同，瑟拉斯眼前，一道模糊扭曲的身影正在慢慢浮现。
“不对……是在精神中！”
瑟拉斯悚然一惊，当意识到对方并非出现在面前，而是直接进入他的精神世界中时，眼前的人影已经彻底清晰起来。
一个胡子拉碴、身材高大，样貌平凡的男性巨人，正站在“不远处”对着他笑。
“你的天赋不错，人也很聪明，否则那几个家伙也不可能将奥贝罗的能力转嫁到你身上。不过可惜了，这么多年过去，那几个家伙的眼光却始终没有进步，像你这种注定要反叛的小家伙，竟然都委以重任，真是越来越退不了……”
像是有一口气压抑在心头，瑟拉斯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
“你、你是……巨人王、普拉姆？！”
第一一五三章 格局
一位早该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强者，与五神同阶的存在，竟然跨过漫长岁月，一直活到今天！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当然，因为对方并非出现在现实，而是瑟拉斯的精神世界中，所以通过喉咙振动发出声音并没有实际意义，在出声之前，想法可能就已经被对方获知了。
然而瑟拉斯还是忍不住内心的震撼，同时也不免有一种恍然大悟的释然。
正因为对方是那个传说中的强者，所以才可以做到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之前精神力始终没有传来反馈，是因为普拉姆根本就没在现实中出现，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也只是意识和精神上的“误判”，或者说，这就是普拉姆原本的目的。
普拉姆笑了笑，没有直接承认，但也相当于默认了。
说不清经过了多少复杂的心理变化，瑟拉斯终于冷静下来，在精神世界中同样构筑出一个“自己”，站在距离普拉姆不到十米的位置。
这个距离并不能够带给他多少安心，哪怕这里是他的精神领域，一切规则和限制都由他这个主人掌控，却仍旧不代表面对那位在上古时期都锋芒尽显的巨人王时，能够带给他多少勇气。
对方既然可以无声无息潜入，并且直到他想要让自己察觉到时才显露踪迹，就足以证明精神领域早已不再是他的主场。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瑟拉斯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动用武力，基本就是在找死，不论对方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真的，都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掌控。
所以与其徒劳反抗，不如趁着对方还愿意交流的机会，尽可能多的挖掘更多信息，说不定也能从中找到求生之路。
“这个问题对于现在而言，似乎也不是很重要。”
空旷无边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一张小板凳，面容邋遢的巨人走过去直接坐下，冲着这边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瑟拉斯眉头微蹙，越发有些看不懂对方的想法，只能自顾自说道：“五位大人曾经讲一些上古时期的秘辛，也曾重点提到那场惊世之战……随着巨人王普拉姆陨落，旧时代宣告结束，新时代的曙光来临……”
“呵呵，主要是狄叶忒那小子说的吧？这种臭屁的语气，以及给自己脸上添金的风格，也只有他才做得出来。”普拉姆笑道。
瑟拉斯表情瞬间有些绷不住，关于那场战斗的过程，确实是人王大人讲述的，当时他只是颇感震撼，却没有在意其中是否有添油加醋的成分……
“不过历史终归是胜利者书写的，败者没有资格辩驳，所以当年失败的我，现在似乎也没有多少反驳的力度。”
普拉姆自顾自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多少带着几分唏嘘。
瑟拉斯眼皮猛跳了一下，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然而不等将精神力扩散回到现实，就见普拉姆摆了摆手指：“不用试探了，我已经将这里的时间延长，与外界产生了时间差，所以你才会感到不适，一般第一次都这样……不对，难道迟小厉没有对你使用过类似的能力？”
不等瑟拉斯回答，普拉姆就面拍了下额头，面露恍然：“又忘了，你的记忆被规则覆盖，所以忘了那些经历。”
瑟拉斯沉默了几秒，不由称赞道：“不愧是曾经能够力敌五位大人联手的上古强者……从前在狄叶忒大人讲述这段历史时，我还心存质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在如此强大的‘怪物’，可现在我深信不疑，您的实力或许比五位大人描述的更加可怕。”
“哦？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手段，将你折服了？”普拉姆粗重的眉毛向上扬起，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瑟拉斯干脆也给自己创造出一把长椅，甚至还有一个精致的方桌，上面摆了一瓶鲜红的葡萄酒，就在普拉姆对面坐下，一边给两人分别倒了一杯，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并非您展现的时间规则，而是……我想象不出，您当年在战败后，是如何躲过五位大人的检查，金蝉脱壳的？这么多年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活下来的？
当然，这些都只是疑问，是暂未揭开的谜团，并不足以让我对您力量产生敬畏，真正让我动容的是……以您现在的状态，竟然还能轻而易举展现神力，单就这一点而言，足以胜过五位大人了。”
普拉姆的表情第一次有了变化，目光微微闪动，由淡然变为赞许：“哦，你看出了什么？或者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总归不会太好。”
与普拉姆对话的过程中，瑟拉斯大脑也一直在高速运转，加上他本就是一位思维敏捷、意识强大的魔法师，许多之前因为接二连三的震惊而忽略掉的细节，也慢慢拾取起来。
所以到现在，瑟拉斯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也大致摸索出对方可能的目的。
将想法汇集成语言，瑟拉斯沉吟片刻，缓缓道：“首先，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当年的您确实是战败了，否则也不至于仅仅留下‘虚无之境’这种后手，而没有对五位大人造成重创。
这就证明那场失败并非是有预谋的‘假死’，后面的布置，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进行的弥补，因而当时您的肉体确实被彻底毁掉，意识也烟消云散。”
普拉姆端起酒杯，放在鼻下轻摇两下，饶有兴趣地看着瑟拉斯：“继续说。”
“然而您当时确实没死，我现在猜测，或许是‘封圣’的特殊力量，将您的一部分灵魂保留下来，并且躲过了五位大人的搜查，所以他们才会以为您已经彻底消失，从而放下戒心。
可惜不久之后，五位大人就因为‘永生’这一无法躲开的诱惑，踏入了您之前设好的陷阱，最终被关进那个屏蔽一切规则和力量的异空间。
在五位大人从现实消失后，再也没有能够威胁到您的存在，所以您的意识慢慢苏醒，并且借助神器的帮助，最终获得了近乎永恒的寿命，一直到……万年之后的今天，迟小厉启用了‘封圣’，借助力量斩杀外神，而您沉眠的意识也再次苏醒。”
瑟拉斯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断说完，然后轻抿一口酒，默默观察起普拉姆的变化。
啪、啪——
单调的掌声响起，普拉姆拍了两下手，笑容满面道：“你确实很聪明，推导的内容也大致是对的，不过——”
瑟拉斯嘴角刚刚上扬，就听普拉姆话锋一转：“比起迟小厉，还是差了一点。”
瑟拉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颇有些不服气，压着嗓音道：“我哪里说错了？”
“不是说错了，而是……对一些事情的根本理解出了问题，这当然不怪你，实际上若是站在你的角度，或许我都做不到你这么好，因为这是纯粹的高度所造成的的局限性，就像要让一个蝉理解四季变化一样……说到底并非你本人的过错。”
普拉姆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擦擦嘴，用仿佛迷醉的含糊声音称赞道：“不错，虽然满嘴都是虚假的味道，就像狄叶忒那个口蜜腹剑的混蛋，但稍微添加一点想象力，倒是不难体会到现如今这个时代的美酒味道……喂小子，再给我添一点。”
瑟拉斯这次却没有让普拉姆如愿，愤怒和不甘让他的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缝：“您是在说我目光短浅、格局太小？难道迟小厉就比我更加出色？”
如果要与五神、普拉姆这些跨入神境的强者相比，借给瑟拉斯十个胆子他都不敢。
因为他很清楚两者之间的差距，甚至比这天地更宽，几乎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然而若是与同层级的强者相比，也就只有奥丁能够让瑟拉斯感受到挫败，却也远没有绝望那种程度。
瑟拉斯相信，自己现在之所以不如奥丁，仅仅是因为两人所生的时代不同，奥丁仗着多活了一些年，得到了更多馈赠和成长机会，所以才能够暂时碾压自己。
而随着时间推移，两人之间的差距必然会越来越小，他的上升速度绝对要远超奥丁。
最终他会彻底超过对方，成为神境之下的至强者。
而迟小厉……不过是前进路上一块不起眼的绊脚石而已。
然而现在瑟拉斯竟然说他不如迟小厉，而且这种差距并非简单的实力问题，竟然已经上升到了境界！
明明同为至圣，迟小厉怎么就比自己强了？
“难道他已经达到了神境？”
瑟拉斯表情淡然，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甘和不屑，“莫不是借助了‘封圣’的力量，所以在某一刻侥幸跨过那道‘线’？难道对您来说，这种借助外部获取的力量也能够算作自己的？”
普拉姆笑着看向他：“难道你引以为傲的命运之力，原本就是属于你自己的？”
“这——”
瑟拉斯瞬间被堵的哑口无言。
普拉姆的反驳直击要害，让他立刻沉默下来。
“你这种不服输的性格很好，但思想还是太过局限，眼界要放宽一点，我说你比迟小厉差一点，当然也包含这种眼界上的差距。”
普拉姆从小板凳上站起来，神情逐渐严肃：“我也曾与迟小厉进行过交流，但在给出比你更少‘提示’的情况下，他几乎将我上古时期的一些想法和行动，近乎完美地全部解析出来。”
瑟拉斯瞳孔微缩，也离开座椅，思量了几秒，深吸一口气，神情端正道：“我到底哪个地方想错了？”
“关于那场战斗的后续，‘虚无之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眼看瑟拉斯再次陷入沉思，普拉姆点了点自己的额头，提醒道：“还是那句话，把格局放开一点，仔细想想我们这些上古的老家伙，拼个你死活，晋升神域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狄叶忒他们追寻永生的终点，又是什么。”
难道不是赢得战争，带领子民走向胜利？
瑟拉斯疑惑不解，至于永生……当然是为了更好地巩固自己的统治，毕竟没有哪个上位者甘心在获得一切后，只能存活几十年。
求生是一种本能，是自然万物共有的向往。
哪怕成为了“神明”，蜕变成更高级的存在，这种本能也不会消退。
不，甚至可能要比之前更加强烈！
眼看瑟拉斯目光愈发深陷，像是钻入一个永无止境的死循环难以自拔，普拉姆不禁摇了摇头，暗中叹一口气。
果然，迟小厉这种“怪胎”，放眼整个历史都是极为少见的，哪怕瑟拉斯这种万里挑一的天才，都远远不及他。
如果第一最开始的思路就走偏了，那之后无论怎么思考，都不可能找到正确的路。
所以普拉姆直接点破答案：“是源自域外的威胁。”
“域外……外神？”
瑟拉斯如梦初醒，表情先是写满迷茫，接着倏而睁大眼睛，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什么。
“关于外神的问题，不要想得太深入，虽然你现在还比较安全，但还是有被那些家伙察觉的风险。”
普拉姆猛拍了一下手掌，将瑟拉斯从陷入沉浸的危险中解脱及时解脱出来，“从步入神境的那一刻起，我们就随时面临着被外神察觉的风险，也清楚意识到，终有一天那些可怕的怪物会毁灭这个世界。
所以我们都在做准备，‘永生’也只是摸索更高境界，向那些外神靠拢的手段。
至于当年为何创造‘虚无之境’困住狄叶忒他们，不是因为我没有办法设下更加厉害的制裁手段，而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可这个世界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不能没有神境强者保护。
一旦我的意识没能保留，而狄叶忒他们五个也出了大问题，那关于外神的威胁将不再有人知道，到那时……这个世界才是真正在劫难逃。”
尽管极力控制表情，但瑟拉斯还是无法彻底掩盖内心的震撼。
他终于理解普拉姆说的“格局太小”是什么意思，也折服于对方即便败在敌人手中，却为了更多人选择放下报复的这种气度。
“所以……迟小厉独力就看透了这些？”
第一一五四章 意想不到的要求
瑟拉斯从之前难以自拔的震撼中清醒过来，看向站在不远外的普拉姆，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一抹怀疑：
“就算迟小厉有着过人的逻辑和强大的洞察力，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至圣魔法师，又怎么可能承受外神隐秘所带来的影响？”
这是他从普拉姆话中找出的一个缺漏，连五神这种境界的强者，都不敢过多涉及关于外神的隐秘，最多也只是在完全保护下浅尝辄止。
然而如果真的按照普拉姆所说，迟小厉涉足的外神隐秘，绝对远远超出他现在所能承受的上限。
关于“沉浸”带来的危险，瑟拉斯已经不止一次从五神那里听闻，哪怕是上古时期那些足以与他们平齐的各族族长，一旦接触到隐秘侵蚀，轻则疯狂，重则彻底沦为一头杀戮的野兽。
而无论那种结果，最终的结局都是凄惨收尾，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从“沉浸”状态下清醒。
这就是位阶上的差距，也可以当成一个毋庸置疑的“规则”。
可瑟拉斯又不认为对方会编造一个谎言欺骗自己，哪怕现在普拉姆的状态可能糟糕无比，却也不是他一个至圣魔法师能够抗衡的，如果有所图，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多口舌，这也不符合一位巅峰强者的自尊心。
瑟拉斯想不到答案，就见普拉姆嘴角轻轻上挑了一下，接着摇头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迟小厉他……确实拥有比‘常人’更加强大的抵抗力。”
“抵抗力？”
瑟拉斯瞳孔微睁，最开始还有些不解，但随即便面露惊愕：“您、您是说……对隐秘侵蚀的抵抗？”
“没错，迟小厉他……”普拉姆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考虑要怎么说，“总之他曾经深度‘沉浸’过，并且不止一次，可最终都安然无恙地回到现实。”
“这不可能！”
瑟拉斯脱口而出，脸上的表情不知是震惊更多一点，还是愤怒和不安更多。
他挥舞起手臂，就像要否定自己内心怀疑，大声道：“就算是五神，就算是巨人王陛下您……也不可能在完全陷入‘沉浸’的状态下清醒过来！如果这颗星球上有任何生命可以抵抗那些外神的侵蚀，那他一定已经达到了外神的高度！”
“所以迟小厉很特殊，不过具体特殊在哪里我不清楚，虽然已经有一些猜测，但眼下还没有确凿证据……不过我以巨人王的名誉担保，刚刚所讲的都是真的。”
瑟拉斯眼皮猛地跳了两下，既是为普拉姆竟然能为了保证话语真实性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尽管百般想要否认，但内心深处其实早已认同了这个答案。
一股窒息感涌上大脑，就像是有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咽喉，空气无法流入肺部，血液都开始因此凝固。
短暂而又漫长的沉默过后。
瑟拉斯缓缓抬起头，原本澄澈的眼眸，已经被血丝和各种复杂情绪占满。
他突然张开双臂，面部剧烈扭曲，像一个疯子般大笑起来。
“哈哈哈……所以您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证明迟小厉才是这个时代的宠儿？或者您实际上想说，您很看好迟小厉，并且认为他是足以击败五位大人的最佳人选？”
普拉姆的最终目的不难猜测，无外乎就是重塑身体，回归现实，和五神他们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所以现在的问题，只剩下对方找到自己，并且愿意啰嗦这么一大通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普拉姆就这么看好一个距离自己时代万年之后的年轻人？
可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救迟小厉吧？”
瑟拉斯嘴角上扬，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根本不可能。
普拉姆同样挑了一下眉，摊手道：“如果你有这么实力，我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可实际却是，哪怕你愿意去做，也没有半点可能实现。”
瑟拉斯额头凸起几根血管，眯起眼睛：“你还是质疑我的实力？如果只是想通过打击我，来降低我心里的防范，从而为之后的‘交易’做铺垫，那我劝你省省吧。”
“你想多了，我只是实事求是，迟小厉现在的情况，别说是你，就算是狄叶忒他们五个现在降临现世，也帮不上什么忙。”
瑟拉斯神情缓缓平静下来，默默望着普拉姆。
“这是涉及规则的碰撞，虽然狄叶忒他们确实掌握了某一条或者多条规则，但也并不足以与拿给外神通过融合隐秘力量构筑的全新规则抗衡——即使这条新‘规则’并不完整，并具有很大限制。”
普拉姆压了压手，瑟拉斯顿时感觉躁乱的内心安定了不少。
“能够救迟小厉的人，只有他自己——当然，或许通过外界的一些协助，例如给许多人强行灌注关于迟小厉的记忆和印象，也会撼动那条规则，只不过效果可能很微小罢了。”
顿了顿，普拉姆笑道：“不过你刚刚说的有一点倒是对的——你身上确实有值得我看中的地方，否则我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出现在你面前。”
瑟拉斯心脏瞬间一紧，却仍旧面不改色地问道：“哦？那我倒是想听听您的赞美。”
“不是实力，而是你的身份。”
普拉姆指了指他。
瑟拉斯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可思议：“身份？您是指……神使？”
“是的，我找你，不是想杀你，也不是要通过你去救助迟小厉。”
普拉姆走到瑟拉斯身边，即便在这精神世界中有意缩减了自己的身材，是的两人看上去差距没有那么大，但仍旧比瑟拉斯高出足足半个身子。
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瑟拉斯，一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膀上：“我找你，是因为……我怀疑狄叶忒他们中，可能已经有某个家伙出了问题。”
“啊——”
后半句话瑟拉斯只听了一个大概，在普拉姆手掌拍下的瞬间，一股撕裂的剧痛就传遍大脑，让他不由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整个精神世界都产生了强烈的摇晃，就好像一栋危房随时都会倒塌。
这堪比灵魂分裂的痛苦，似乎就是由对方的掌心传递进来，瑟拉斯残存的理智，能够大致感受到似乎有某种能量，以极快速度深入他的五脏六腑，以及每一寸神经末梢，而且这种痛苦不止体现在肉体上，就连精神都难逃毒手。
瑟拉斯也不清楚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只知道恍惚的意识中，耳畔断断续续有一个声音。
“这只是……一个猜测……不过一旦成真……或许这个世界都……”
身体就是在不断适应的过程中成长。
某一刻，瑟拉斯感觉疼痛好像比之前减弱了许多，也不知道是真如此，还是自己的身体已经因为长时间痛苦产生了自我麻痹。
不过他还是尝试着咬紧牙关，从嗓子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你、对我、做了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切断狄叶忒和墨黛丝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这样你我之间的见面和谈话，就没有可能被他们获知。”
瑟拉斯这才知道痛苦的来源是什么，他的身体本就是纯粹的能量，经过五神的重构改造，在获得巨大提升的同时，自然也会留下一些“手段”。
这可以当成是约束他们忠诚的枷锁，也可以当成一种获得力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就像瑟拉斯曾经所害怕的那样，一旦自己心底深处的忤逆被五神发觉，只要他们认为自己起了反叛之心，就能轻而易举抹杀他，并且没有任何地域限制。
这种“枷锁”遍布他的身体各处，就好像潜藏在细胞深处的毒素，平时根本无法察觉，但在关键时候，却能够给予致命一击。
曾经瑟拉斯也私下试着寻找“枷锁”，可最终他连一个都没找到。
或许在创造身体的过程中，五神就已经将这些“枷锁”融入意识，就仿佛认知本能一样，哪怕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异常，自己也无法发觉。
所以曾几可时，祛除掉这些“枷锁”，成了瑟拉斯可望而不可求的一种奢望。
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哪怕再过万年时光，只要无法达到神境，就永远不可能解开。
而除了五神之外，这世间再没有其他神明能够做到这一点。
所以这个奢望永远不可能实现。
然而没想到……今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竟然将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实现了。
瑟拉斯不再发出呻吟和嘶吼，即便面色因为扭曲，五官都要挤到一起，仍旧不发一语。
如果普拉姆没有骗他，那无论对方的最终要求是什么，他都有了脱离五神束缚的最初的资本。
脱离“枷锁”的渴望，已经远远超过身上的痛苦所带来的的感受，哪怕之后很有可能不过是换一个“主人”，重新成为对方的忠犬，瑟拉斯也愿意尝试那早已失去和忘却的自由。
即使这个自由只有一瞬间。
当然，他不是那些愚昧的教徒，为了所谓的信仰，能够三步一跪，十步一趴，径直踏上菲尔利普山脉西坡那条朝圣之路，哪怕死在险恶的寒风和冰雪中也在所不惜，只为能看到那一抹最艳丽的朝阳。
瑟拉斯想要获得永久的自由，但他不会为了自由而去死。
如果他有这份毅力，早在几千年前，被奥丁打败的那一刻，就玉碎成仁了。
“说到底，你对自由的渴望，高于一切，却没有用生命践行的勇气。”
疼痛感逐渐消退，耳畔的话语声也越来越清晰。
瑟拉斯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黄土和废墟。
他怔了两秒，环顾一下四周，有些不确定自己仍在精神世界中，还是真的回归了现实。
“狄叶忒他们不是没有看清你的小心思，而是认定了即便你桀骜不驯，很有可能在某一天反叛，却仍旧最看重自己性命，因而只要施加足够的限制，纵然有千万不甘，只要限制没有消除，你就永远是一条忠诚的鹰犬。”
声音从周围传来，飘忽不定，瑟拉斯的目光却精准落在不远处的“木头”上。
停了半晌，才缓缓问道：“我身上……彻底没有隐患了？”
双方都是聪明人，事情到了这一步，许多话没必要多说。
面对曾经的上古最强者，或许也是整个大陆史从古至今的最强者，哪怕如今只剩下一点残存的意识，瑟拉斯仍旧生不起半点反抗的**。
“你自己的感觉呢？”耳畔再次传来笑声。
他张开手掌，定睛看了一会儿，接着用力握拳，再伸开，再握紧……
“似乎没有区别。”瑟拉斯表情不变，“不过……心理上好像放松了许多。”
“如果没猜错，狄叶忒之前应该留下了与你联系的方式，虽然我没仔细分辨就是了……你现在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再建立联系。”
瑟拉斯愣了一下，随即试了一下，眼底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通讯另一头，就像一根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人连接的迹象！
事情做到这一步，无论普拉姆有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将身上所有隐患排除，瑟拉斯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单单切断联系这一条，就足以被五神视为背叛。
所以接下来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与普拉姆合作。
或许是在一瞬间经历了生死，瑟拉斯好像一下子明悟了许多。
“你之前也是用这种方式，威胁迟小厉与你‘合作’的？”
瑟拉斯冷笑一声。
“‘威胁’这个词太难听了，实际上我们是真心实意的合作，迟小厉足够聪明，也知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嗯……毕竟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也该支付一点报酬……不过这份报酬，跟迟小厉截然不同就是了。”
瑟拉斯眼神稍凛：“你想让我做什么？暗算五位大人？或者……当一个潜伏者？”
“不，那都太危险了，对于像你这么惜命的人来说，肯定不会答应。”
普拉姆的笑声像是近在咫尺，带着一丝蛊惑。
“我要你……带我去一趟渊域。”
第一一五五章 可怕的结论
虚无之境。
“狄叶忒，又出了什么事？”
柳眉紧蹙，依旧在反复思量有关迟小厉事情解决办法的墨黛丝，突然注意到斜对角剑与铠王座上的男人，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在这种“敏感”时期，心情立刻了些微变化。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狄叶忒的回答竟然与“迟小厉”毫无关系。
“
是瑟拉斯那边……可能出了点问题。”
狄叶忒豁然睁开眼睛，从剑与铠王座上起身，在四人齐刷刷的注视下走到中间，神情略有些凝重：“刚才一瞬间，我与瑟拉斯的联系突然断了，就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隔断，再想联系他就已经失去了目标。”
“你说什么？”
冥从白骨王座上“腾”地一下站起来，两条细长而又紧促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你好好解释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加尔多古也看向狄叶忒，瓮声瓮气道：“瑟拉斯身上有吾等设下的限制和封印，就算是奥丁也不可能清除……就这么无缘无故突然中断，确实很让人费解。”
“事情有些复杂，又太过突然，我也没有理清头绪……”
狄叶忒停顿一下，沉声道：“不过大致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就是瑟拉斯陷入了苦战，并且身负重伤，能量体甚至来不及修复床上，也就没办法维系需要不少消耗的‘联络网’。”
“剩下两种呢？”
“第二种，便是瑟拉斯找到了某种办法，自行解开了那些限制……不过就算他巅峰时期的状态，也绝无可能解开你我的枷锁，现在又被奥贝罗重创，所以这种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
“那你还说什么废话！浪费时间！”冥仍旧保持着那种急躁的状态，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最后一种是什么？”
狄叶忒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光，“他借助了其他人的力量，强行斩断或者隔离了体内的所有枷锁。”
“其他人？”墨黛丝神情微变，思索道：“现在大陆上，除了生死不知的奥丁和迟小厉以外，难道还有比他更强的家伙？”
“奥丁肯定死透了，迟小厉嘛……我说实话，他借助了‘封圣’力量后能够驱逐外神已经算是用尽全力了，如果这样都能活下来，我不介意将自己的神位让给他。”
冥极为不屑地嘲讽道。
“我给你记下这句话，希望到时候你别反悔。”迟迟没有开口的希留，突然插话道。
冥恼羞成怒，看着钢铁王座上那个像是刚刚睡醒般的矮人，唾沫横飞道：“臭铁匠，商量正事的时候你永远装死，什么时候你也变成墨黛丝那种喜欢八卦和抓人把柄不放的讨厌B子了？”
“行了，这个地方修复起来可不容易。”
加尔多古突然闪现到冥身前，将蓦然出现在上方、面无表情就要砸拳而下的墨黛丝拦截。
同时他的又肘也恰好抵住身后指甲已经伸长到近乎小臂长度的冥，面色淡然地将两人架开。
“哼。”墨黛丝朝着后方一脸嘲讽之色的冥冷瞥一眼，转身坐会翠绿的叶之王座上。
“你也给我消停点，如果在这里憋得时间太长手痒，我可以考虑给你找个办法去大陆，说不定有机会能跟骨朵残留的意识正面碰撞一下。”
还没等冥开口继续挑唆，希留的目光就已经投射过来。
“哼……老铁匠，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你现在越来越不幽默了——哦，只收回前半句。”
墨黛丝脸色又要有发作的迹象，加尔多古摇摇头，一拳将冥打回白骨王座上。
顿时那些交纵拼接的骨头发出悲鸣。
不过冥本人却没受到任何伤，也不知是加尔多古手下留情，还是他本人的灵魂强度硬的可怕，总之这场小小的纷争，就此风平浪静。
希留重新拉回话题：“从概率角度分析，你说的第二种情况，可以完全排除吗？”
狄叶忒很快摇头道：“就是因为无法彻底排除，所以我才保留作为选项。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直被困在这个破地方，耳中所听，眼中所见，未必都是真实发生的。”
狄叶忒没有把话彻底说透，但在场所有神明都明白他的意思。
在虚无之境里，别说强行降临现实，就算将一些气息传回现实，哪怕只是监督一小片区域，都近乎不可能。
除非他们几个愿意耗费神魂本源的力量。
而这些力量，是五神长久谋划的最关键“武器”，是他们将来通过神降仪式完善肉身，短暂恢复巅峰后一举突破虚无之境的杀手锏，如果只用在一时半会儿干预现实，完全得不偿失。
这也是万年之前，即便明知狄叶忒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其他三位神明仍旧同意他降临现实。
因为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却能够着实削弱狄叶忒的神魂力量。
而五神中最不让人放心的，自然是这个阴谋家，削弱他的力量，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好事。
而在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外界的情况下，他们只能通过一些间接途径，例如与神使之间的联系，以及“不灭信仰”不断搜集的情报，来获知现如今的时代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种间接传递的方式，具有很大局限性，且不说情报收集工作直接受到“不灭信仰”成员实力影响，最严重的缺漏，还是这些情报并不足以完全保证真实性，许多时候需要他们五个一一筛查。
可在虚无之境中，任何无谓的浪费，都会大大拖延他们脱困的时间，因而大多数情况下，情报分析和筛选工作，都是交由一部分神使操办。
因为奥丁、瑟拉斯和贝努克三人的情况，与其他神使略有不同，都是很早就个跟随他们的神使，必须依靠休眠延长寿命，所以通常情况下，这个人物都是交由第四神使维奥尼亚处理。
同时，她也兼顾着渊域中的临时决断和指挥。
然而不久之前，维奥尼亚被迟小厉击败，具体过程受到骨朵强行改变规则的影响，现如今即便是狄叶忒他们也无法追溯，也就无法得知这个第四神使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失去了曾经最“得力”的助手，情报传递的任务，就只能全权交托给眼下唯一还能行动的瑟拉斯身上。
至于“不灭信仰”那边，也因为上一次四位神使共同行动却最终惨遭失败，犹如过街老鼠被各国驱逐，可谓损失惨重。
尤其情报搜集部门，几乎要被利亚和库曼两国的情报机构连根拔起，就连狄叶忒等人，都听闻了佐伊和克洛泽尔两个“普通人”的名字。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情报来源，几乎都是瑟拉斯单线联系。
如果放在之前，有各种枷锁限制，狄叶忒也不会怀疑瑟拉斯的忠诚度。
毕竟作为最先看中瑟拉斯能力的神明，狄叶忒早已将他的性格特征和弱点拿捏的死死的，这个无比桀骜的小狼，明明有着可怕的野心，却又格外惜命。
而这也是最致命的弱点。
只要牢牢将他的生死把握住，狄叶忒就毫不担心瑟拉斯会生出反意。
不过在这个多事之秋，连被认为早已驱逐的外神骨朵都再次出现，并且之前近万年的时光，一直在他们眼皮底下休养，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吗？
每每想到险些因为疏忽而造成致命失误，如果不是骨朵失去了耐心，提前发动侵蚀大陆的动作，或许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种生死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很不好，所以狄叶忒绝不允许它第二次出现。
眼下，即便瑟拉斯背叛的可能性很低，可狄叶忒已经无法准确预料今后事态的发展，既然无法估测那就尽可能想的面面俱到，所以才保留了这一丝可能。
“这可难说，那个家伙……当年我就说他不老实，永远不可能死心塌地忠于我们，你们却一意孤行，愿意将他吸纳……啧啧，现在出问题了吧？要我说，可能性越低，反而越有可能发生。”
冥冷哼一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现在面临的问题跟他毫无关系似的。
其他四人早就习惯了冥的臭嘴，所以根本懒得搭理他。
加尔多古认真分析道：“既然是低可能**件，优先级就得往后靠靠，我觉得还是先说说其他两种可能比较好。”
“希留，你的想法是什么？”
令其他三人意外的是，这次狄叶忒竟然将话语权交给了再次沉默的老铁匠，一时间四道目光纷纷投向钢铁王座。
希留半睁着眼，皱眉道：“你想让我说什么？”
“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狄叶忒的目光深邃无比，像是能够一下子刺透内心，笑道：“我们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自认看的还是比较准的……虽然以前开会的时候，你的参与度就很低，但这件事情，我感觉你一定猜到了什么，或者……比我们知道的更多一点。”
希留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的神情，迎着狄叶忒的目光，迟了半晌，才笑道：“我真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截留了一部分命运权柄……或者只是单纯的运气好？不错，我确实有一些猜测，而且认为可能性不低于九成……”
“那你还憋着！”冥又是第一个忍不住的，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你这老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跟狄叶忒一样，一肚子坏水了？”
狄叶忒脸色稍微难看了一些，不过他比墨黛丝的忍耐力更强，因而干脆无视了冥的臭嘴。
“是‘封圣’。”
希留也不再隐瞒，直接开门见山：“其他可能性都很低，结合目前的情况，只有‘封圣’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一把剑当然不可能像一位技术高超的医生，将他们留在瑟拉斯身体各处的枷锁全部剔除。
“你是说剑灵？”墨黛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这也符合之前我们猜测，迟小厉是通过什么方法击败骨朵的。”
希留笑了笑，像是在会想什么，目光略有些飘远：“当年击碎‘封圣’后，剑灵也跟普拉姆一样消失无踪，你我都以为剑灵受损也毁掉了……然而现在接连两次的‘不可能’事件发生，就基本可以认定是剑灵苏醒。”
“可就算你说的是对的，如果没记错，普拉姆那把剑的……”加尔多古语噎了片刻，似乎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就跟那边坐在骨头上的猴子一样，性格桀骜不驯。”墨黛丝轻蔑一笑，不着痕迹地为之前的侮辱回击。
“你个臭——”
“没错，‘封圣’剑灵确实是我见过的最难以驯服的器灵，有些时候甚至连普拉姆这位主人的话都忤逆。”
希留紧跟着回道，直接将冥后面的谩骂压了下去。
“那你觉得剑灵可能先后帮迟小厉和瑟拉斯的忙？”
狄叶忒黑白分明的眸子转动了一下，面容沉毅道：“迟小厉暂且不提，他可能获得了一些普拉姆的遗物，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得以强制调用‘封圣’，瑟拉斯可是跟普拉姆差了好几个千年，又怎么可能跟剑灵建立联系？”
“所以少了一个枢纽。”
“枢纽？”不光狄叶忒，其他三人也都有些不解。
希留呵呵笑道：“想想看，就算‘剑灵’因为某种原因，愿意帮助瑟拉斯，就算是在完好状态下，它终归也只是一个器灵，难道有办法将我们留下的所有枷锁剔除？更何况现在只是一把剑柄，而且不久前刚刚又与一位外神的大战一场，这么多年储备的能量，又能剩多少呢？”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只剩沉默，以及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四位神明的脸色，五花八门，但慢慢都变得极为凝重。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一种可能。
令人窒息的短暂沉寂过后，狄叶忒闭上眼睛。
想到万年之前，希留也突然“失踪”，并跟随自己一齐回到大陆。
当时他就怀疑对方似乎有别的目的，并非单纯为了自己。
现在……这种感应几乎要变成了现实。
“老铁匠……你确定普拉姆还活着？”
五张王座上方，像是被一种无形的气场压住，愈发死寂。
第一一五六章 阴影再临
在上古那个混沌未开的年代，没有丝毫秩序和规则可言，弱肉强食就是生存的唯一准则。
劫掠，吞噬，才是生活的常态。
强族横行无忌，可以在大陆上为所欲为，而弱族只能躲藏在阴影中苟延残喘，时刻担惊受怕，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灰飞烟灭。
百族争锋，强者如云，无数如同璀璨明星的天才冉冉升起，然后又被铺天盖地的时代浪潮拍从头拍下，短短几十年便燃尽本该无比耀眼的生命，如同烟花一般渐渐被人们忘却。
岁月就是一把最公平却又无情的尺度，它默默观察、记录着一切，1却又很少有人能够在这把尺度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
当然，终归是有那么极少一部分的凤毛麟角，可以被称作那个时代的主角，他们或凭借着出色的才智合纵连横，保证种族存续，同时联盟其他弱小势力共同抵抗强敌，在夹缝中艰难成长，并最终发展壮大。
也有一部分，则凭借着过人的战斗天赋，以无与伦比的武力，将前进路上的一切阻碍全部击个粉碎。
而在这些被载入史册的耀眼名单中，有一个人，无疑是曾经最锋芒毕露的明星。
那就是巨人王·普拉姆，上古时期的最强者，同时也可能是整个蓝星有史以来的最强生灵。
在巨人族最巅峰的那段时间，整个巴布大陆根本无人能够争锋，各族面对巨人族的征伐，只能选择一退再退，忍痛割让地盘和族人，选择苟且地生存下去。
至于那些胆反抗巨人族的家伙，则早已在一次次残酷而又血腥的清洗中烟消云散，以至于后世甚至连一些该种族的记载都没能流传下去。
这就是上古时期的残酷。
曾几何时，“普拉姆”这个名字，一度被当做能够让婴孩止涕的“恐吓”，父母仅靠这一句话，就能让顽劣的孩子乖乖听话。
如果没有“意外”出现，或许历史的进程该这样发展——
伟大的巨人王，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存在、星球之主普拉姆大人，将最后一个胆敢反抗的“叛族”清理，终于还了这世间和平与安宁。
从此之后，各族和谐发展，以巨人族为中心，共同构建一个美好繁荣的家园。
普拉姆大人，也将成为这世间唯一的神明，永恒不灭的至高存在，永远守护这片净土。
可惜世事无绝对，哪怕是再强大的存在，终归也会有失误和错误。
以狄叶忒为首的五族首领，秘密签订协议，决定联合起来与巨人族对抗到底。
这些高瞻远瞩的首领们早就已经意识到，一旦让巨人族完成彻底分化，各个击破后，所有种族将步入永恒的黑暗。
到时候每个人都要笼罩在巨人族的阴影之下，对于那些弑杀而又残暴的巨人而言，“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作为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只会比以前更加变本加厉。
到时候哪来的和平和安宁可言？
五族联合，便是最后的希望。
只不过单凭他们几个，哪怕沆瀣一气，也仍不是巨人族的对手。
巨人太强大了，拥有着强健的体魄和能量天赋，如果说这世间真的有造物主，那祂在创造巨人的时候，未免也太过偏心了一点。
其他种族都有或多或少的缺陷，唯独巨人族像是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无论从哪个角度观赏都无懈可击。
而当时已经有不少种族屈服于巨人族的为威压之下，无论是否真心诚意，都成为了巨人族的属族。
其中自然不乏心有不甘的，狄叶忒等首领通过仔细筛查，最终选定一些有可能拨乱反正的种族，私下秘密沟通。
整个过程看似轻松，实则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万一被巨人获知，那无论是初始联盟的五族，还是后续加入的种族，都将面临着灭族的危险。
好在巨人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纵然有众多附属，可或许也是因为个体实力太过强大，渐渐出现了心存野心之辈。
虽然大多数想要谋逆的巨人，最终都被普拉姆处以极刑，但也有极少数心思深沉之辈，默默潜伏下来，悄悄与五族联系，以期能够推翻那个如同亘古不变的恒星般耀眼而又令人畏惧的王。
一座堤坝的垮塌，往往都是先从内部开始。
在五族认为联合了足够的力量后，以任何人都没想到的方式，对巨人族发动了全面突袭。
习惯于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巨人们，在缺少对手的安逸几十年间，渐渐有些怠惰惫懒，甚至许多年轻一代，根本没上过战场。
所以在战争的最开始，巨人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得天独厚的天赋，仍旧让他们在极短时间内调整过来，迅速变为曾经的恐怖刽子手，开始对谋逆各族展开血腥屠杀。
巨人的反击，瞬间让许多本就底蕴不够的小族败下阵来，很快就惨遭毁灭。
这时候，各族开始渐渐重拾曾经对巨人族的恐惧，不少人后悔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然而箭已离弦，就算他们现在跪在巨人王面前，祈求他的原谅，等待他们的下场，也只有好不留情的清剿。
所以这是一条不归路，哪怕现在后悔了，也为时已晚，唯一的选择，就是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无法在短时间内战胜巨人，各族终归也不是一心，而巨人族在不断战斗的过程中，族内矛盾也渐渐被巨人王消除掉，再次拧成了一块石头。
此消彼长，随着战争延长，各族联盟内部渐渐出现了诸多矛盾，而巨人族却越战越勇。
战争让各族都陷入泥泞，并且似乎前景越发黑暗渺茫。
无法在广域战场上战胜巨人们，不少人只能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各位首领身上。
说到底，巨人族能够重新获得短暂的和平，还是要归功于巨人王独一无二的个人魅力与强大武力压制。
一旦普拉姆战死，接下来可能都不需要各族死战，单单巨人族内部就会再次分裂，并为了首领之位大打出手。
所以战争的成败，从种族之间的存续，变成了巨人王个人的生死上面。
然而正面战场上，即便有十数位首领群战巨人王，可战况却不容乐观。
虽然看上去是联盟军这边占据人数优势，然而从开始到白热化阶段，这十几位首领不但没能重创普拉姆，甚至反而被对方斩杀了几位。
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普拉姆展现出的实力，再次超过众人的预料，而更重要的，却是各族之间始终存在嫌隙。
毕竟除了巨人族这一共同的敌人，那个年代，不同种族间或多或少都会有利益纠纷和矛盾，只不过因为共同敌人而暂时走到一起。
可在战争开始后，各族首领往往会为了一些利益，而选择藏私或者留一些后手，并且对“盟友”无法彻底放心，更遑谈将后背交给对方。
而反观普拉姆这边，虽然眷属种族只有少数，但相互之间配合默契，并且认定了巨人王，在这种时候绝不会背叛，反而比联盟军更加团结。
当第一位战死者出现后，其他首领的心态也开始慢慢发生了变化。
人人自危，每个人都不想成为巨人王利剑的下一个目标，如果有可能，甚至会在别人身后推一把，将他们送到前面当炮灰。
这个问题就如同一种慢性病，短时间内并不致命，甚至不会给宿主带来多少损伤，但随着时间延长，累加的病症会一点点蚕食宿主的身体，等到最终爆发时，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能够成为一族首领的，无一不是精明强干之辈，他们自然也能够预料到，再这样互相提防和猜忌，战争的天平迟早会发生倾斜。
到时候死的首领越多，巨人王就越不可能战胜，他们离失败的深渊也就越近。
然而即便能够想象到，可实际执行的时候，他们还是无法对各自彻底放下警惕。
终归不是一路人，尤其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难道谁还能指望他人在自己即将命丧黄泉之时，冒着死亡危险从旁边拉一把？
这种猜忌和怀疑，就如同堤坝上的裂缝，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宽。
一直到第九位首领被杀，战争才终于出现了一线转机。
那是巨人王身边一位深得信任的护卫队队长，在巨人王迎战的关键时刻，从他的背后刺了一刀。
虽然那一刀并不致命，放在其他时候，对于普拉姆异于常人的强健体魄来说，或许只是几天就能恢复好。
但在那个时刻，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就像是早已商量好那般，矮人族的首领、后来的山丘之王希留，以及兽人首领加尔多古、魔族首领冥共同祭出神器，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第一次封锁住了普拉姆无坚不摧的利剑。
除此之外，还有狄叶忒、墨黛丝两人在旁协助。
最终，无坚不可摧的“封圣”在五人默契精密的配合下，在付出了三件神器尽毁的代价下，终于从中断裂，一分为二。
失去了最强大的神器，就相当于断掉左膀右臂，普拉姆的战力一下子削弱了许多。
原本惊魂不定、已经开始考虑如何远走高飞的各族首领，再次看到了希望，就如同嗅到了腐肉的秃鹫，为了撕下一块诱人的美味，再次发动了疯狂的围攻。
最终，普拉姆寡不敌众，在斩掉第十七位首领后，倒在了狄叶忒五人的围攻之下。
至此，曾经统领了整整一个时代的存在，宣告陨落，而巨人族失去了领袖，果然如预料般从内部开始瓦解，之后百年间沉陷于内部的纷争，最终在各族不遗余力的围剿下，这一上古时代最强大的种族，彻底销声匿迹。
而随着战争接近尾声，曾经参与联盟的狄叶忒、希留等五位首领，逐渐登上了历史舞台，并最终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在终焉之战结束，即将迎来永世不朽统治的曙光前，已经登上神位的五位首领，竟落入普拉姆临死前设下的陷阱中，从此在人间消失。
虽然仍旧留下了一些神迹，证明他们还存在与这个世间的某个地方，但再也没有人能够一睹他们的无上风采。
时至今日，万年岁月悠悠而过。
五神仍旧忙于破解“虚无之境”的方法，至于那个曾经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似乎被他们刻意抛在了脑后，大家都心照不宣。
即便那个人是他们的手下败将，并且早已成为历史尘埃，甚至在如今的大路上，都很少有关于巨人族的记载。
可作为亲自参与那场战争，并最终站在他面前的对手，五神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位王者究竟是何等强大。
或许当年环环相扣的计谋缺一点运气，或者某一环稍稍除了偏差，那今天的历史就有可能变得截然不同了。
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运气本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他们赢了，哪怕现在仍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他们也是作为胜利者活了下来。
只要有命，总有一天能够从这里出去。
而那个梦魇般可怕的恶魔……则早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这也是几位神明心情郁结之时，聊以宽慰自己的理由。
然而今天。
当“普拉姆”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他们视野中，并且成为想回避都无法回避的障碍时，那曾经潜藏在心底的恐惧和颤栗，再次浮**面。
每个人表情都无比阴翳，坐在自己的王座上，目光或涣散或凝实。
“你早猜到了？”压抑沉闷的气氛里，狄叶忒看向左侧的钢铁王座，终于打破了寂静。
“最近才想到的，而且也没有证实，不是吗？”希留耸耸肩，也是在座所有神明中表情最轻松的一个。
“现在追问老铁匠没有意义。”加尔多古开口：“继续联系瑟拉斯，如果始终没有回应……那就做最坏准备。”
“最坏情况……‘他’如果真的回来了，最先会去做什么？”
狄叶忒两条眉毛像是菲尔利普山顶的雪线，冷冽而锋锐。
沉吟半晌，他和墨黛丝不约而同开口。
“渊域！”
第一一五七章 失忆的女人
渊域。
如同茫茫雪原般纯白无瑕的空间内，天空、地面像是连接到了一起，没有明确界限，甚至连东西南北都无法分辨。
这里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除了那个位于洁白空间中央，孤零零躺在平面之上的女人。
这是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以及契合黄金比例身材的人族女性，五官像是经过最心灵手巧的雕刻师呕心沥血完成的玩偶，精致、美艳，甚至已经超脱出寻常生灵所能达到的“美”的上限。
比起生命个体，她看上去更像造物主心血来潮，创造出的最完美无瑕的艺术品。
只有胸口规律的起伏，才证明了女人仍是一个“活物”。
过了不知多久，女人修长的眉毛微微颤了一下，继而上下眼皮也跟着抖动起来。
像是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女人终于睁开眼睛，露出一双如四月春水般灵动的碧色眼眸。
而在她睁眼的一瞬间，原本还有些冷淡绝艳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由内而外的纯粹美感。
几秒之后，女人彻底清醒过来，只是眼神却仍有些恍惚，脸上的表情也从茫然转到困惑。
她缓缓坐直身体，细长而又结实的手臂撑在身后，流转的目光不断扫视周围，当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上下左右的分别时，精致小巧的嘴唇不由翕动了两下。
“我……在什么地方？”
如百灵鸟般空灵的声音在空间中回响，在这仿佛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却变成了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女人目光顿了一下，明显也感到一丝意外，不过在两秒过后，她便做出了判断——
一缕精神力朝四面扩张，不久便触碰到一面无形的墙壁，彻底印证了女人的想法。
这个地方，看似无边无际，实则是一种迷惑视野的手段。
真正的空间大小，不过才不足十方，而她所在的位置，恰好是整个空间的中心。
得出这个结论后，女人并没有产生任何兴奋，她只是有些疑惑地抬起双手，看着细嫩有如莲藕般的玉臂，总感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劲。
“不应该这么细的……”
女人轻声呢喃道，似乎在她的意识深处，那片仿佛被雾霭遮蔽的地方，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曾经的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记忆就如同一艘驶入迷雾的航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女人根本没有办法回忆起任何具体的内容。
女人表情倏而愣了一下，然后问出了第二个世界上最普遍的哲学性问题。
“我是谁？”
这其实本该是第一个想到的问题，但意识恢复后，因为最先映入视野的便是这个奇特的空间，所以思维不由自主朝着“这里是什么地方”偏移，反而将最本质的问题抛诸脑后。
如果解不开“我是谁”，就更加不可能解开第一个问题。
女人再次思索了片刻，仍旧无法找到任何关于从前的记忆片段。
她感觉自己就好像和周围的空间一样，变成了一张纯粹的白纸，所有的思维都是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出现，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女人很快放弃了无用的思考，快速从地上站起，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好在并非赤身**，上半身穿着一件留有奇怪烧灼痕迹和裂口的铠甲，上面镶满了各色各样华美的晶石，可惜现在全部变得黯淡无光，跟铠甲一样伤痕累累，并且这种“破烂”感一直到内部，甚至连里面的亵衣都有些破烂不堪。
下半身则是一条精致紧身的皮裤，不知道由什么材质构成，左半边小腿以下全部消失，像是被某人用蛮力撕掉，右半边则同样布满裂痕，好在分部比较均匀，还不至于泄露春光。
“经过一场严苛的战斗，对手涵盖了剑士、魔法师……并且是以一敌多，最终应该以失败收尾。”
大脑像是一件精密的仪器，通过得到的信息作出迅速而准确的判断。
女人从自己的穿着，便大致猜测到导致自己失忆、以及出现在这个奇怪地方的原因。
“我应该是一名……魔法师？或者剑士？”
女人歪了歪头，想要进一步确定，便循着本能尝试释放魔力和剑气。
然而令她稍稍有些错愕的是，两种能量竟然在她体内和谐共处，并且强度都较为可观。
“双修的魔剑士？”
虽然没有任何从前的记忆，也无法作出准确衡量，但女人还是下意识确定，自己应该是一位魔剑士，并且品秩绝对不低。
这样一来，更多的信息就能推倒得出——
首先，这一身看上去破烂的铠甲套装，就应该价值不菲，光是上面镶嵌的诸多魔晶石，价值可能就是天文数字。
所以女人认定，自己应该出身于一个良好的家庭，并且天赋出众，从小魔剑双修，且都达到了较高的水准。
其次，现如今在这个诡异的地方醒来，并且出现了记忆断层的病症，结合铠甲上的痕迹，不难推断出自己与一伙强者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终寡不敌众，被对方击败。
至于对方为何没有斩草除根，而是将她关在这个奇特的地方，女人暂时找不到合理解释——或者说可能的原因太多，无法作出更进一步分辨。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敌对者确实没有取他性命的意愿，因为如果是两败俱伤后来不及进行查验便倒下，这里应该会出现第二个重伤者。
“战胜我，却又不取我性命，还关在这个面积不大的空间里，同时又没有任何限制和拘束……”
女人再次小心试探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任何结界或者陷阱，才再次坐下，一边思考，一边分析道：“这么做的唯一理由，便是对我另有所图，或者说我身上还有其他利用价值……至于为何不限制行动，要么对方有信心我无法从这里逃走，要么就是认为即便从这里逃出去，也跑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女人稍稍挑开铠甲，视线在那一对高耸洁白的玉峰上停留了片刻，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伤痕，身体其他地方确实有一些伤口，但也基本痊愈。
“身体没有异常……排除掉对肉体的图谋，那么就只剩下我脑海中可能存在其他重要情报、或者我自身某个特质对对方具有利用价值。”
短短几分钟，女人便将所有可能的猜测捋顺一遍。
而在这一过程中，她也无意间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优势——
思维敏捷，逻辑性很强，并且具有出色的判断力和极高的智慧。
这并非女人的自夸，而是通过简单推断得出的证明。
这个世界上，不乏有人自认聪明绝顶，实则愚不可及，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清楚的对自己的智商和情商作出准确判断。
这既有客观和主观身份上难以互补的缺陷，也有大多数凡人的智慧，还不足以达到认清自己的程度。
所以确定自己“聪不聪明”身上都很难自察，尤其对于一个失去记忆、并且缺乏对比参照系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可即便如此，仍旧会在某些地方，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例如呼吸、发声说话这类的先天或后天养成的习惯与本能，以及其他一些刻印在脑海深处的印象。
凭借那些模糊到仿佛随时都可能遗忘的淡薄印记，女人能够确定，自己既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分析出这么多东西，那对于广义上的“人”，单从智商方面来讲，绝对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
不过高智商只能加快解决问题的速度，却无法搞定一筹莫展的局面。
女人已经分析出了自己出身显赫、经历了一场大战并且以失败告终，敌人对自己另有所图，并且不担心她会逃走，却无法凭借这些作出更进一步的推断。
所以女人迅速转变思路，开始将焦点从“自己”身上，转移到造成现状的“敌人”身上。
“铠甲的破损程度看上去很夸张，但大多都是由范围性攻击造成，而直接导致身体受到创伤的攻击，总共一百二十八处，却没有一处是致命伤……”
很快女人便发现了新的情报，像是一个看到新玩具的孩童，眼中终于现出了一丝兴奋。
“这就说明，与我交战者从最开始就没想取我性命，甚至还刻意避开一些要害，就像是害怕我受到重创一般……要想达到这一效果，对方的实力必须拥有足以碾压我的程度，如果只是略高于我一点，绝不可能将分寸拿捏的如此精准……”
旗鼓相当的两人交战，胜负难分；而如果一方技高一筹，胜利的天平自然会发生倾斜，却不会太过明显，很有可能在几十回合后才占据优势，而最终的胜利也并不轻松。
上述两种情况，都不符合“在不重创要害的前提下击败自己”这一先决条件，所以战胜她的敌人，实力绝对远远超过她。
“这算是一个新发现，或许可能要推翻之前的部分猜测……”
女人心思电转，或许之前“敌人数量很多”的判断与事实有所出入，毕竟在自己已经是身手不凡的强者的基础上，不太可能一下子出现这么多远超自己的更强者。
因为一个“更强者”就能完成的目的，根本没有必要浪费如此多的人力，所以女人很快将数字缩减到“三人以下”的范畴。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是有复数位的敌人出现，不过其他人都是协助攻击，只有一位强者负责主攻，这样也符合“伤痕累累”的现状。
“可惜这里没有剑，身上也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标识……”
女人下意识咬住嘴唇，接着神情恍惚了一下，猛然想到醒来后察觉到的一个异常。
她迅速低下头，重新查看起自己的身体。
短暂的犹豫后，女人三下五除二，便将身上的衣物全部扒光，甚至连里面的亵衣也脱掉，在这纯白的领域中，露出牛奶般美好的胴体。
无处不在的白光，像是聚光灯一般打在女人的肌肤上，反射出一种近乎神圣的美好。
可惜女人无暇孤芳自赏，更没有旁观者能够记录下这完美的场景——或者说正是因为这里没有旁观者，所以女人才会毫不犹豫脱个精光。
认真检视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发现明显的异样，但脑海深处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如果将这种感受，以语言直观表达，那就像是身体的某个部件被更换过一样，哪怕现在没有任何不适，可不属于自己的终归是异物，长久以来的肌肉记忆，还是会产生一丝丝的别扭。
可看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所有部分都好像浑然天成，没有任何拼接或者改动过的痕迹。
甚至连那些伤口，已经愈合的部分也没留下一点疤痕，恐怕再过不久，等所有伤势恢复，整个身体又会恢复成洁白无瑕的状态。
“‘人’……真的可以拥有这么完美的胴体吗？”
女人本能产生了自我怀疑。
如果让其他人听到，男人绝对会瞪着色眯眯的眼睛俯首称是，女人则多半会嫉妒的眼睛冒火，一边在心里诅咒，一边痛恨自己为何得不到上天眷顾。
至于剩下的一小部分，才可能发出由衷的赞美。
之所以会问出这种看似自夸和炫耀的问题，是因为女人本能中认定自己作为“人”的印象和定义，与现在所展现出的完美身体发生了不可调和的冲击和矛盾。
所以女人很快得出结论。
“是我的意识被更改过，或者……身体被做过全面调整。嗯，也有可能两者都发生了改变……”
女人深吸一口气，再次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确认无法得到新的结论和线索，便快速穿戴好衣物。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找寻记忆至此已经陷入瓶颈，女人思量片刻，决定先试着从这处奇异空间中脱身再进行下一步考量。
“先试着全力一击，能不能打穿空间……”
女人稍有些不自信，不过还是很快聚集能量，半秒后一道混合着沛然魔力和剑气的能量波径直撞向前方。
整个空间产生了剧烈震动，然后在女人愕然的注视下……就那么轻而易举裂开了一道缺口。
第一一五八章 打断
渊域。
沙域绿洲，遗留者营地。
足有二十米高的宽敞溶洞内，近二十位讨伐队各国首领和强者，以及少部分遗留者高层，正面容严肃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利亚方面，因为队长泰勒公主和副队长皮尔“失踪”，所以与会的队长只有多拉贡和约翰两人。
库曼这边则稍多一些，泰武穆德、凯德拉和霍弗等人悉数到场，也是整个会议室中单独势力最多的一方。
拜迪到场的则是奥拉海姆和刘传宏，本来也邀请了狄丽西亚，只可惜这位性格喜怒无常的“暴龙”小姐，似乎全然没有参与的兴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现在正在营地周围巡视，顺便检查一下结界有没有异常。
除了讨伐队中来自三国的主力成员，营地方面，或许是因为自觉在如此重要的会议上，他们没有太多话语权，所以作为首领的林恩并未出席，主动请缨带队负责周边安保，将暂时负责营地内部调配的艾薇欧娜推了过来。
可怜从未接触过如此重要决策会议的女魔法师，全程都紧绷着小脸，心跳一直保持在正常范围之上，两只精致小巧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一会儿摆在桌子上，一会儿又放在两腿内侧……
总之，会议开始不过才仅仅半个小时，可怜的艾薇欧娜就感觉像是过了半天那么长，一想到还要继续维持这种状态更久的时间，本就有些苦闷的神情，更加生无可恋。
“该死的林恩……他肯定是知道这场会议的重要性，不愿意承担这么大的压力，所以把我推上了火坑！”
艾薇欧娜不由在心里骂了对方几句，心情好不容易有些放松，结果肩膀突然被碰了一下，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唔——杰、杰诺尔，有什么事吗？”
回过头，才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睛，脸上带着一丝关切之意。
艾薇欧娜顿时被那眼神中的关怀所温暖，紧绷的情绪不知不觉松懈了下来，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对这个年纪轻轻却足够成熟稳重，并且还有着深藏不露实力的兽人抱有很大的好感——这当然不是源于两性的情感，而是单纯作为从陌生人转到朋友的感受。
从最初见面，一直到现在近乎无话不谈，杰诺尔给她的印象，基本都是温文尔雅、智商情商都很高、同时还兼具着强大的战斗力，却又保持着难得的恭谨和谦虚。
杰诺尔就好像一个最完美的模板，即使是对人再苛刻的女性，在与杰诺尔接触过一段时间后，就会被他的真诚与谦和所感染，那是一种现今已经不多见，所以极为珍贵的真正绅士风范。
就像刚刚“触碰”自己，杰诺尔也并非直接肢体接触，而是用了一点点温和的风系魔法，除了近距离的她以外，并不会打扰到其他人，更加不会打断会议议程。
“艾薇欧娜小姐，我看您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温暖如同春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拂过，这种精确入微，不会让其他人听到，同时又准确将声音送入的风系魔法，仅仅一个随意的使用，就展现出了极高的技巧。
而这句话本身，如果换做其他人来说，以双方“讨伐队”和戴罪立功的“遗留者”立场，很有可能会被误以为一种变相的驱逐。
不过艾薇欧娜当然不会以为杰诺尔在排挤自己，立刻笑容满面地摇了摇头，同时用精神力回道：“多谢关心，只是很少参与这种严肃的会议，所以有些坐立不安……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杰诺尔似乎放心下来，稍作停顿，又说道：“不过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准备一下，一会儿可能要会有人请您代表营地发表一下意见……”
艾薇欧娜顿时瞪大眼睛，心下有些慌乱：“不会吧？这种重大事情的决策，讨伐队的各位高层决策就好，我们还是不要……”
紧张归紧张，艾薇欧娜还是兢兢业业、全程仔细听取了其他人的意见，所以大致清楚现在讨伐队面临的难题是什么。
说实在的，虽然遗留者们在渊域中生活了很多年，甚至有些人从出生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而他们也尝试着前往各处空间进行探索——虽然是在神使的眼皮子底下——但可惜收效甚微。
那些潜藏着巨大危险的空间，他们根本不敢贸然进入，至于那些环境相对稍好一些的地方，也并不是绝对安全，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很有可能隐藏着一张血盆大口……
像营地现在所处的绿洲，便是一处难得的安全宝地，它处于沙域边缘，周边又分布着大量锜矿石，所以这处空间最强大的异兽“沙虫”，几乎不会在这里出现——因为它们讨厌锜矿的“味道”。
不过没有沙虫的威胁，仍然还会有其他致命生物时不时出现，有时候可能一只看上去美艳的蝴蝶，都能带来致命的毒素。
而在无数代遗留经年累月的摸索中，在付出许多沉痛代价的前提下，总算还是得到了一些宝贵的经验和数据。
其中既有一部分空间的定位和描述，也有那些致命的生物的详解，看上去数量倒是不少，只可惜对于整个渊域一百零八个环境迥异的空间而言，仍是杯水车薪。
想到这里，艾薇欧娜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扎着马尾的黑暗精灵少女，一个第一眼看到就觉得鬼灵精怪的小姑娘，在得到那些异兽的数据后，竟然像是普通少女收到了一个全新的娃娃，高兴得在原地转了几圈。
当时艾薇欧娜还有些疑惑，难道现在大陆上的社会环境，已经变得这么扭曲了？
在她印象中，这个年纪的少女应该为百褶裙所吸引，至少绝不该看到那些长相诡异可怖的异兽时，表现出那种发自内心的兴奋才对。
如果不是自己认知出了问题，或者跟不上时代的潮流，那就只能解释为这个少女的脑回路迥异于常人。
而很明显，答案是后者。
没过多久，这种奇怪的感觉便转化成了震惊，她时至今日也想不通，那个小姑娘是如何凭借半本异兽图录，一些根据口述描写和绘制的文字图片，就能推断出其他更多异兽。
这些异兽，有一部分遗留者确实曾经见过，却记载于另一些笔记中，至少艾薇欧娜没有将那些笔记交给少女。
至于另一些更为凶猛的异兽，或许有人曾经见过，但很可惜都没能将情报带回来，就命丧兽口了。
短暂的荒谬感过后，艾薇欧娜不认为这是少女无凭无据天马行空的想象，尤其在确定营地中其他人并未将剩余的所有笔记和图鉴交给少女时，她也只能承认少女是天才中的天才。
艾薇欧娜作为一名冰系大魔导师，智慧和思维方面当然超出常人，可似乎这些智商更多用在了魔法上面，至少芙蕾雅后续的一大通看似****、实则无比奥妙的解释，时至今日她都没能彻底理解。
根据她的理解，芙蕾雅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比对，发现渊域中的很多生物，虽然看上去奇形怪状，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如果抛开外表去看本质，会发现它们与大陆上的一些生物，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芙蕾雅曾经拿一种拥有四只有利勾爪的鹰型巨鸟举例，她说现在大陆上并没有类似的生物，不过若是回溯到上古时期，确实曾经存在过一种陆空两生的禽类，那些留存下来的化石，与这个鸟的身体结构就极为相似。
两者的最大区别，也只是能量转化系统的不同，或者说是生命规则的差异。
就好像同一个物种，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产生截然不同的变异，如果全部生存下去，最终就会衍变成两个全新的物种。
而渊域中的这些异兽，毫无疑问都有着上古时期诸多种族的特征。
如果将进化以“万年”作为单位，再加上大陆和渊域截然不同的规则，同一物种演化变成两种生物也就不难理解了。
最后芙蕾雅得出一个大胆的推测，渊域中的所有异兽，并非这里的土生土长的生物，或许在无数年前，它们全都来自外界。
根据这一猜测，芙蕾雅又找出更多大陆上古时期灭绝或尚存的一些野兽、魔兽化石和骨头，经过一番合理推测和重构，凭空拼凑出十几种营地尚未发现的凶猛异兽。
而其中一种异兽，在前不久被某只前往全新空间的探险队证实，也算进一步证明了芙蕾雅猜测的正确性。
再加上之前发现的巨人族和雪巨人族等早该在外界灭绝，却一直在渊域中繁衍生息的种族，这个猜测几乎可以盖棺定论。
这件事当时还引起了不小轰动，人们既惊异于芙蕾雅的天才，同时又不免往更深处思考。
如果渊域中的生物，最开始全部都来自外界……那这个地方，又究竟代表了什么？
是不是说明，渊域并非亘古便存在、与现实世界平行的异空间？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延伸下去……又是什么人创造了如此宏伟而又壮丽的空间，并且将无数生物投入进来？
艾薇欧娜身为大魔导师，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开辟空间并不可怕，或许历史上也能曾有过不少人做过类似的壮举，可如果将这个空间拓展到一个“世界”的大小，并且为它创造了全新的规则——这就彻彻底底超脱出了艾薇欧娜的认知范围了。
或许实力比我更高的强者，对这件事会有深一些的理解……艾薇欧娜这么想着，目光不由瞥向同样坐在自己这边、只是稍稍靠前一点，整个身体仿佛藏在阴影中、毫无存在感的剑士。
在目光投过去的瞬间，对方似乎就有所察觉，然而也只是稍稍抬了一下那双仿佛永远睡不醒的眼睑，嘴角礼貌性地扬了扬，接着便又兀自低下头，不出意外可能再次神游万里去了。
艾薇欧娜叹了口气，会议室里比她厉害的强者很多，或者也可以说说比她弱的人很少，但要论最强者，一定是这个性格慵懒的剑士。
“影剑”·欧尔迈，一个在她尚未进入渊域时名声不显的人物，却是深藏不露的拜迪钻石榜第一位、以及实力强大而又神秘的“守墓人”现任首领。
单单这两个头衔，就已经大的足以吓死人，更何况欧尔迈是讨伐队中唯二的“至圣”强者。
如果不是在真正见识过纳乌拉出剑，艾薇欧娜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在十级之上还有全新的领域。
只可惜那位出身显赫的纳乌拉，在上一次与第二神使的交锋中，被巨龙之主奥贝罗“阴”了一道，后者背信弃约独自逃走，反而让他们困在黑域之中，至今下落不明。
除了纳乌拉之外，一同前往的还有皮尔、枚德菲尔等十数位高手，他们的失踪对于讨伐队而言，无疑是个重大的挫折。
而今天会议的主题，其中一部分重点，也与如何营救或者接应先锋队回归有关。
“可惜了那位小殿下，心系皮尔先生的安危，回来后就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展开研究，这么死撑下去迟早要出事……”
艾薇欧娜想到前不久才去休息的索菲娅，心底就不由叹了口气，这种情窦初开的少女，可是极为倔强的，很难通过开导改变她们的想法。
“诶……话说，莉莉小姐和芙蕾雅她们呢？”
思维发散间，艾薇欧娜神情一恍，后知后觉才想到这个问题。
环视一圈，确实没见到她们的踪影，不由问向杰诺尔：“莉莉小姐她们呢？”
杰诺尔耸耸肩：“会议开始前我见过依依急匆匆走过，莉莉姐似乎有事找她……”
艾薇欧娜点点头，心底却莫名生出一丝不安，就好像马上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然而不等她细想，“嘭”的一声，会议室结界加持的大门，便被暴力撞开。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莉莉收回右拳，全身好像笼罩在背景的光辉中，凛然的神情如同女神。
“抱歉打断一下，有件事可能迫在眉睫，急需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