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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点小驸马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txt下载     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安国之道

    养心殿,暖阁。

    几个宦官将亲军府呈上来的卷子摆在案头。

    司礼监掌印太监,刘成躬身道:“陛下,您吩咐的校阅卷子,已经送到。”

    “看见了。”

    楚皇取了案头一篇文章,扫了一眼,微微皱眉。

    良久,才道:“不错,行书还算端正。”

    说完,随手放到了一边。

    这些勋贵子弟自小便锦衣玉食,能识文断字,将文章写的流畅,便算得上不错了。

    接连看了几篇,楚皇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些虽是勋贵子弟,但都是大楚开国功臣之后,家中长辈也大都立下过功勋。

    本以为耳濡目染之下,能学到些东西,却没想到......

    楚皇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卷子放下,揉了揉眉头。

    一旁伺候的刘成,忙不迭递上一杯暖茶,道:“陛下,您已看了半个时辰,龙体为重,您歇息一下吧。”

    当今圣上乃是明君,自即位起,勤于政务,一日不休。

    堪堪二十余年,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作为楚皇的贴身内侍,刘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乎无时无刻不惦念楚皇的身体。

    他的一切都源自楚皇的恩赐,若楚皇没了,他的存在也便没了意义。

    楚皇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便放在了案头上。

    “还剩两篇,朕看完再歇。”

    说完,拿起仅剩的两篇文章,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楚皇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将那篇文章放下,他自嘲的笑了笑。

    朕老了,也糊涂了。

    内阁重臣议了半年,尚未能解决的军国大政。

    朕竟将希望寄托在了一群少年郎的身上。

    想到这里,楚皇哂然一笑。

    心知自己过了头,便也不报什么希望了。

    将最后一篇文章推到一旁,挥挥手,让宦官收拾起来。

    刚想起身,目光一掠。

    看清那篇文章的开头,猛地,精神一振。

    忙将文章拿起,眼睛微微眯着。

    这文章一开始,便分了三个部分。

    如何定西南,如何安西北,如何平草原......

    条理清晰,思维缜密,其中更有很多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细细读了起来。

    文章第一部分,乃是如何定西南,提了三个办法。

    推恩、茶马互市、改土归流。

    推恩不必多说,自太祖时期,将西南七州纳入大楚版图时,便竭力推行此政策。

    可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前朝,为了安抚土人,朝廷设羁縻州,在西南册封了许多世袭的土司,延续近三百年。

    何以到了今朝,便要推恩。

    那些土司虽然没读过四书五经,不懂得遣词造句,却也不傻,此举大大削弱他们的实力,当然不会同意。

    不过这篇文章的重点本就不在‘推恩’二字,只是草草提了一句,真正的措施,却是后面。

    茶马互市,改土归流......

    茶马互市是手段,改土归流则是目的。

    楚国地势以平原、山地为主,并不产马,而产马的北方草原却狼子野心,对楚国虎视眈眈。

    以往,从北方草原换取一匹良马,朝廷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因为两边贸易,以铜钱为主,而铜钱又是铸造兵器的主要原料。

    草原诸部便以此发展军力,逐渐强大起来,对朝廷构成极大威胁。

    若从此以后,朝廷下令,正式禁止以铜钱买马,改用布帛、茶叶、药材等来进行物物交换,则可以大大消减这个威胁。

    草原诸部一开始必有异议,甚至可能断绝两边贸易往来,可......

    茶叶是他们日常必需之物,而草原并不产茶叶,长此以往,最先承受不住压力的定然是他们。

    以茶易马,在满足军需的同时,可以供给西南。

    西南多山地,气候恶劣,茶能解毒去病,可以解油腻、助消化。

    因此他们对茶叶的需求不亚于北方草原。

    其他产品如丝绸、布料、铁器,土司也无法自足,只能仰赖内地。

    茶马互市,时间一长,朝廷便等于握住了土司命脉,到时候再实行改土归流,效果必定显著。

    一篇文章,堪堪一半,便解决了困惑朝廷的两大难题。

    楚皇兴奋得猛地拍案:“妙哉,妙哉,哈哈......”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都在思考西南和草原问题。

    他心中焦灼,几近忧心成疾。

    如今有了解决之法,怎能不激动,不兴奋......

    “朕高兴,今日要小酌一杯,对了,嫣儿送上的酒,还剩多少,全都给朕取来。”

    楚皇将文章放下,克制不住的笑。

    刘成还是第一次见楚皇笑得如此开怀,也不由笑了,道:“公主殿下的酒,在御膳房保管,奴婢这就去取。”

    “去吧。”

    楚皇挥了挥手。

    刘成忙不迭行礼告退,取酒去了。

    他离开后,暖阁里,只剩下楚皇一人。

    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他起身,在暖阁里踱了几步,激情稍稍退却,方才重新落座。

    拿起放下的文章,楚皇继续往下看,比之前更加认真,更加仔细。

    逐字逐句看去,神色越加激动。

    离间之法......

    怎么朕和这文武百官均没想到。

    “这小家伙,当真是一个奇才。”

    楚皇自言自语道:“草原诸部,互相征伐,若是与完颜部和阿古部互市,他们有了盐铁,粮食,很容易便能牵制住乞颜部。

    到时候,诸部乱战,我大楚便可渔翁得利,草原之忧,迎刃而解!”

    楚皇放下文章,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大楚勋贵中竟有此良才,只要稍加培养,假以时日,必能辅佐太子,安定江山......

    想到太子。

    楚皇微微一怔,随后,眼眸深处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

    朕的太子,那个一心只想着百姓的忠厚太子......已经没了。

    此时,刘成已经捧着一小坛酒,走了进来。

    “陛下,酒取来了。”

    楚皇隐去眼中的痛苦之色,定了定神,吩咐道:“酌酒。”

    “是,陛下。”

    刘成将酒坛开封,往玉杯中倒了一点。

    顷刻间,一阵浓浓的酒香扩散开来。

    即便是没有喝过酒的人,只是闻到味道,便知道这酒定然不会差。

    楚皇闻到酒香,喉咙不由耸动了一下。

    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眼中一亮,赞叹道:“好酒!”

    不知是何人,竟能将酒酿造的如此浓厚香醇。

    也只有这般好酒,才能配得上这般好文章......

第四十七章 火锅

    小酌一杯后,楚皇苍老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捧起文章,反复读了三遍,越发觉得此人是个可造之才。

    兴冲冲地撕了糊名,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方休。

    这个名字,倒是有点印象......

    好像是......

    一下子,楚皇脸色有些不自然了,将文章搁到一边,思忖了片刻,问道:“安平伯子,近来在做何事?”

    安平伯子?

    刘成一怔,忙道:“奴婢听说,安平伯子新酿了一款烈酒,放在酒楼中售卖,十余两银子一杯,慕名前去的酒徒,竟络绎不绝,一时之间,京师倒也传的沸沸扬扬,百姓们都说......”

    顿了顿,继续道:“都说......安平伯子仗着勋贵的身份,强买强卖,欺凌良善。”

    楚皇乃是一代贤君,听到欺凌百姓,脸上顿时露出了厌恶之色。

    可转念一想,此子为人忠厚,如今又做出这等安国文章,字里行间,明辨是非,不似欺压良善的恶徒。

    想必是有人在背后诽谤。

    即便百姓所传是事实,此子也只是患了‘脑疾’,才性情大变,到这般地步。

    若让御医好生诊治,休养些时日,未必不能变回忠厚之子。

    楚皇想到这,怒火已经去了七分,沉声道:“派人去将安平伯子带来,朕要好生训斥他。”

    刘成忙不迭躬身:“奴婢遵旨。”

    ............

    方府。

    院子的石桌上摆着一口铁锅,正热腾腾的冒气。

    火锅......这玩意在地球并不新鲜。

    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无数的火锅店,尤其到了冬天,更是人满为患。

    毕竟,冷风嗖嗖的寒夜,还有什么,比一顿火锅更能让人感到温暖。

    此时,虽是初春,北方却仍有寒意,正适合吃这火锅。

    可楚国并没有这等美食,因此方休便派人打造了一口铁锅。

    锅里加了水,下面连着一个特制的炉子,里面放了油。

    白小纯引了火,这锅下顿时升起了火焰。

    锅里的汤,是早就炖好了的,用重金买来的牛骨熬汤,里头还放了一些蔬菜。

    因而火一引,锅很快热起来,顿时开始沸腾。

    顷刻间,院子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石桌上,摆满了一盘盘的羊肉,俱都切成了小小的薄片。

    冬天虽已过去,新鲜的蔬菜仍极难寻找,即便是有,价格也比较昂贵,而且因为窖藏的缘故,口感和营养都不能和新鲜蔬菜相比。

    因此,盘子里是以菌类为主,配上豆腐,萝卜,肉类,以及极少的白菜青菜。

    方休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热气腾腾的铁锅,心里颇为感慨。

    前世,他是极爱吃火锅的,奈何孤儿院长大,从小便生活在贫寒之中,只有上了大学,偶尔拿到奖学金,才敢约上几个好友,去火锅店搓上一顿。

    如今,火锅还是那个火锅,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哎,造化弄人......

    方休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放入火锅中。

    片刻之后,羊肉由红变白,将其取出,放在秀儿的碟子里,说道:“这就是我上次与你说的火锅,尝尝味道如何。”

    秀儿俏脸通红,低着头,小声道:“谢谢少爷......”

    能与主人家同桌吃饭,对一个小丫鬟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宠。

    可少爷还亲自为她夹菜,让她竟感动的想流泪。

    少爷患了脑疾之后,便像换了一个人。

    以前,少爷虽然对他们不错,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她能感受到。

    如今,少爷是真的没有将她当作奴婢......

    当然,这只是秀儿的感受,一旁站着的白小纯,就不那么想了。

    他看着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火锅,闻着那诱人的香气,心里除了好奇,更多的是馋......

    喉咙不住耸动,咽着唾沫。

    方休吃了几片涮好的羊肉,听见声音,才想起身后还站着一位。

    挥了挥手,说道:“你也坐下,尝尝。”

    放在以前,白小纯定然是左右推辞,再表一番忠心。

    可现在,他只想尝尝少爷捣鼓出来的‘火锅’是什么滋味。

    感激涕零的谢了一番,便坐在了另一边。

    见少爷将羊肉放进嘴里,没空去捞锅里的食物。

    白小纯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捞起一块羊肉就往嘴里塞。

    被烫的像狗一样呼气,也舍不得吐出来,脸色通红,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秀儿本来也像他一样,一块豆腐已经夹上了筷子,见到白小纯的样子。

    学少爷,先晾了片刻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一个小厮急匆匆闯了进来,躬身道:“少爷,外面来了一个人,说是宫里的宦官,来传旨意。”

    又是宫里的宦官?

    方休有些扫兴地放下筷子,随口道:“秀儿你先吃,本少爷去看看。”

    秀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少爷出了院子。

    白小纯嘴里嚼着羊肉,徒然反应过来,忙不迭起身,追了上去。

    匆匆到了正堂,便见一个白面无须的宦官正背着手,一脸鄙夷的四处看着。

    早听说这败家子患了脑疾,无恶不作,胆大妄为。

    此刻一见,果真如此。

    咱家是来传陛下的旨意,在此等候了半个时辰,那败家子竟还未来迎旨,实在可恨。

    方休进了正堂,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

    读了那么多史书,他明白,这些随时在皇帝身边的阉人,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虽身份卑微,却有匪夷所思的实力。

    君子易交,小人难防。

    也许是身体残缺,这些宦官心里或多或少比常人变态了些,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若没有过节,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走到那传旨的小宦官面前,方休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地道:“见过公公,公公远道而来,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一边说着,一边做出从怀里掏银子的动作。

    在社会摸爬滚打那么些年,这点人情世故,还是知道的。

    小宦官见此,脸色却徒然沉了下来,语带不悦地道:“方公子乃是贵人,咱是伺候人的奴婢,怎敢收你的银子。”

    方休微微一怔。

    此人似乎来者不善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小宦官阴测测地道:“银子,方公子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将来进了天牢,上下打点时,想必用得上......”

第四十八章 面圣

    听见这话,方休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看着小宦官,问道:“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说出口,脑子却急速转动,想着最近做了什么事,竟让皇帝震怒,要将自己关进天牢。

    这些日子,除了校阅,自己几乎没怎么离开方府。

    若真出了什么问题,也是在亲军府,或者......校阅时写的那篇文章!

    方休想到这,心里一凉。

    难道是自己疏忽,不小心写下了什么被视为‘大逆不道’的语句?

    “什么意思?呵......”

    小宦官对方休一丁点好脸色都没有,阴测测地道:“方公子心里应当知道!”

    方休看着他,目光渐冷。

    不论如何,自己也是安平伯的嫡长子,是祖上用命换来的勋贵。

    你一个阉人,算什么东西!

    给你面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小宦官见方休这副表情,微微眯眼,恶狠狠地瞪着他:“怎么?你一个罪臣,还想......”

    他话音未落,便看见方休笑了。

    这笑容落在小宦官的眼中,竟让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他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便看到那笑容猛的收敛,随后就变的无比冰寒。

    一道残影迅速放大,下一刻就落在他脸上。

    被方休狠命打了一拳,小宦官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整个人呆住了。

    疯了,简直疯了......

    这方家贼子,是要抗旨啊!

    小宦官从地上爬起,咬牙切齿地盯着方休,厉声咆哮:“姓方的,你敢殴打钦使......你,你想要做什么?谋反吗!?”

    方休并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声道:“我要做什么?本公子倒要问问,你要做什么!

    当着本公子的面辱骂陛下,你好大的胆子!”

    这一记重拳来的太过突然,白小纯和小宦官身后的几名禁军全都呆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为何忽然就牵扯到辱骂陛下了?

    难道刚才张公公说的话,是在辱骂陛下?

    这不可能啊!

    张公公怎么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小宦官额头血流如注,疼得面色扭曲,却来不及止血,而是发出嘶吼:“咱何时辱骂陛下了?你,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咱......咱......”

    他全身颤抖,竟气的说不出话。

    方休却微微一笑,问白小纯道:“此人辱骂陛下,你方才可听见了?”

    白小纯一怔,忙道:“对对,他刚才辱骂陛下,小的听的一清二楚,他说......”

    “好了。”

    方休打断他,看向小宦官身后的几名禁军,问道:“敢问几位大人,辱骂陛下,该当何罪?”

    张公公是否辱骂陛下,他们没有听见,但此人殴打张公公,他们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可此人毕竟是安平伯之子,安平伯乃是国之英雄,受万人敬仰,尤其是他们军伍之人。

    若一口咬定,安平伯子殴打钦使,这件事,可就大了。

    若将安平伯牵制进其中,他们实在......良心难安。

    “这......”

    几名禁军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是根本就是诬陷!”

    小宦官捂着脑袋,厉声咆哮:“你,你......来人,将他给咱绑了,绑了!”

    几名禁军互相对视了一眼,走到方休身边,取了绳索,将他制住。

    其中一人,一边绑,一边在他耳边小声道:“卑职也是奉命办事,方公子不要介意。”

    方休知道这件事再闹下去,怕会无法收场,便老实的任他绑了。

    小宦官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不解恨。

    他心里清楚,这一次传旨,发生了这样的事,当然可以回宫里去告状。

    可对陛下而言,方休固然有罪。

    自己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多半将来自己的前途也没了。

    所以不能回宫告状,只好绑人,出口恶气。

    禁军拿人,白小纯和方府护卫不敢阻拦,只好派人修书,快马送往青州,让老爷作主。

    而另一边,方休已经被禁军绑的严严实实的。

    小宦官放了几句狠话,觉得出了一口气,才命人押着他前往皇宫。

    ............

    养心殿,暖阁。

    楚皇还在琢磨那篇文章,连有人进来,都没有丝毫察觉。

    传旨的小宦官跪在地上,恭敬地道:“陛下,安平伯子到了。”

    楚皇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脑袋裹着一圈纱布,微微一怔,问道:“怎么回事?”

    小宦官低着头,颤声道:“奴婢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磕到头,辱了陛下的眼,奴婢万死。”

    磕到头......竟磕得这般头破血流?

    楚皇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却也没有深究,说道:“让他进来吧。”

    “奴婢遵旨。”

    小宦官起身行了一礼,徐徐退下。

    片刻之后,一个清秀俊俏的年轻人走进暖阁,毫不犹豫地行礼道:“臣方休,见过陛下。”

    楚皇坐在龙椅之上,上下打量着方休。

    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并不算太坏,甚至令他感觉有点文质彬彬的。

    楚皇放下文章,长身而起,走到方休身边,来回踱了几步,方才驻足问道:“你便是方休?”

    语气慵懒,一脸值得玩味的样子。

    方休的心里没由来紧张起来。

    这是皇帝啊,楚国的最高统治者。

    在这个时代,他的任何一个起心动念,都可能决定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生死荣辱。

    方休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楚皇:“臣是方休。”

    第一次面圣,竟如此沉稳,这份气魄,像是写出这般安国文章的英才。

    楚皇心中对方休十分满意,面上却板起脸,厉声道:“方休,你可知罪。”

    伴君如伴虎,方休算是深有体会了。

    面对皇帝的厉声质问,他只得道:“不知。”

    楚皇背着手,冷声道:“朕听说,你以高价兜售烈酒,一杯竟卖十余两银子,莫不是仗着安平伯府,强买强卖,欺行霸市?”

    方休一颗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上,听见这话,却落了地。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也不知哪个缺德的,竟如此造谣污蔑老子。

    方休低头道:“臣卖酒,标了价格,绝没有仗势欺人,更没有强买强卖,请陛下明鉴。”

第四十九章 论酒

    楚皇冷着脸,说道:“越州御贡的阳江春,在京师贩售,也不过二两银子,你的新酒,如何能卖出十两银子?”

    这孩子沉着稳重,又有王佐之才,若稍加打磨,未必不是一块璞玉。

    可......他若真的人品卑劣,虽然也可稍加栽培,却不会被视为辅佐未来储君的心腹重臣。

    楚皇此番质询,便是为了打消心中疑虑。

    若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便说明民间流传之事为事实,此人......也便不可重用了。

    方休忙道:“请陛下听臣解释,臣的新酒,虽不似阳江春那般声名远播,却醇馥幽郁,令人回味无穷,即便千杯不醉的酒徒,最多也只消一杯,十两银子,并不算贵。”

    限于工艺,这里的酒度数普遍不高,烈度不足,谈不上美酒。

    便是经过简单蒸馏的‘一醉方休’,烈是够烈了,却少了真正的美酒应该拥有的醇香,同样够不上美酒的档次。

    但两相对比之下,‘一醉方休’便称得上佳酿了。

    “这世上竟有此等佳酿?朕身为大楚天子,为何从未听过?”

    楚皇仍是冷着脸,分明是一点都不信。

    他也是好酒之徒,身居东宫时,便时常因为买醉,被先皇训斥。

    继承大典后,虽不似年少时那般嗜酒如命,却仍然时常小酌两杯。

    每年的御贡清单上,各州的美酒均列其上。

    作为楚国的最高统治者,想要品酒,还不是小事一桩。

    若各地新酿出什么佳酿,定然会在第一时间送入皇宫,他绝不可能没有听过。

    面对楚皇的质疑,方休并无慌乱,解释道:“臣酿造此酒,不过半月之久,陛下没有听过,乃是常理之中,若陛下想要品鉴一番,臣回府后,便即刻命家仆,将此酒送与陛下。”

    见方休神色淡然,似是对自己所酿之酒十分自信,楚皇心中已经信了七分。

    语气放缓,问道:“朕听说你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怎懂得酿酒之法?”

    又是哪个狗娘养的污蔑老子!

    方休一脸黑线,说道:“臣并非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臣在家中,时常温习......”

    “好了。”

    他还没解释完,便见楚皇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打断他道:“朕都知道,你且说你从何处学得的酿酒之法。”

    方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此酿酒之法,乃是臣自己领悟出的。”

    “哦?”

    楚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小小年纪,竟然懂酒?”

    方休想了想,说道:“臣......略懂。”

    要论喝酒,他或许拍马也及不上楚皇。

    但要论懂酒,让他再活几百年,也比不过。

    孤儿院的生活并不容易,为了凑足学费,除了出卖身体,什么事情,他都做过。

    高二暑假时,便在超市里做过一段时间的白酒销售,对于白酒的种类,酿制方法,各自的特点,再也熟悉不过。

    见方休谈酒时,身上散发的自信,楚皇眉头一挑,问道:“既然如此,你便给朕说说,这全天下的美酒,当如何区分。”

    区分美酒?

    方休想了想,缓缓道:“臣以为,美酒当以香气区分。

    酱香突出,幽雅细腻,回味悠长,香而不艳,低而不淡,此为酱香。

    窖香浓郁,绵甜甘冽,香味协调,尾净余长,此为浓香。

    清香醇正,诸味协调,醇甜柔和,余味爽净,甘润爽口,此为清香。

    蜜香清雅.入口柔绵,落口爽冽,回味怡畅,此为米香”

    以香气区分美酒,而不是以地域,这种说法倒是有些新意。

    只是......酱香、浓香、清香、米香,朕怎么从未听说过。

    楚皇怔了片刻,回过神,本想问他:你以此区分美酒,可有凭据。

    可若真的如此发问,岂不显得自己身为天子,且纵横酒国数十年,见识还不如一个孩子。

    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不错。”

    说完之后,便陷入了沉思中。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楚皇仍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跪在地上的方休,却按耐不住了,开口唤了一句:“陛下......”

    “嗯?”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楚皇看着方休,突然想起了什么,坐回龙椅,说道:“来人,赐座。”

    一番论酒,差点误了正事。

    此子品性如何,暂且不论,那篇文章,却是实打实的安国之策。

    若此文章果真能解楚国之忧,便是此子不可重用,也应当给予丰厚赏赐。

    可......文章中有几处地方,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因此才将其传唤入宫,询问解惑。

    “谢陛下。”

    方休起身,朝楚皇行了一礼,躬身道。

    听见暖阁中传来楚皇‘赐座’的声音,外面守着的小宦官心里一惊,忙不迭搬来了凳子。

    “方,方公子,请坐......”

    小宦官强挤出笑容,颤声道。

    方休神色淡然,瞥了他一眼,便坐了下来。

    小宦官看见他充满寒光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

    楚皇看了一眼小宦官,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片刻之后,突然问道:“茶马互市、改土归流,这是你的答案?”

    楚皇的问题,完全不按套路,上一刻还在论酒,下一刻,却转到了军国大政上。

    不过......

    方休知道,这......才是楚皇将自己传唤入宫的真正目的。

    如此看来,校阅那篇文章,很符合楚国当下的困境。

    方休没有丝毫犹豫,回答道:“是臣的答案。”

    楚皇沉默了片刻,才道:“茶马互市,若能实施,固然是安邦之策,可草原诸部并不乏目光长远之人,不会任由此策推行,因此,还是肤浅了。”

    确实,一旦朝廷实施茶马互市,草原诸部定然会联合,断绝两边贸易往来,长此以往,朝廷能不能撑住,是个巨大的变数。

    身为一国的最高统治者,楚皇绝不会冒险推行此策。

    方休想了想,说道:“臣以为,草原诸部百年以来,互相征伐,大大小小的战役,数不胜数,如今乞颜部崛起,诸部关系才稍稍缓和。

    可......百年积累的仇恨,如何能轻易化解,陛下可派使者,前往诸部游说,谁先施行茶马互市,便多给与些好处。

    即便最后不能成功,长此以往,诸部之间,必生间隙,若是无粮食无盐铁,还遭受乞颜部的怀疑,定会被吞并。

    到时候,再推行茶马互市,诸部中必有响应,因为他们不得不如此!”

第五十章 宫中问话

    楚皇起初听得漫不经心。

    毕竟茶马互市、改土归流,都有些不切实际。

    宣方休,只是想了解他的真实想法,具体如何落实,还要与内阁重臣们商议。

    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

    这方休不仅说的头头是道,而且极有道理,与他的想法有诸多不谋而合之处。

    比如……

    草原诸部为何总是剿之不绝?

    就是因为朝廷将草原诸部视为一个整体,无论战争、谈判还是贸易,均是等同视之。

    若施行茶马互市,挑起各部之间的内斗,朝廷便可坐享其成。

    近十年,北方边境无忧!

    楚皇越琢磨,越觉得此法可行,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道:“说下去。”

    方休看着楚皇,继续道:“改土归流,可以徐徐图之,先行推恩,再行互市,控制住西南土司的命脉,便可以施行改土归流,没了盐铁、钱粮,西南土司只得乖乖就范。”

    楚皇面无表情,问道:“若土司叛乱,该当如何?”

    方休回答道:“长痛不如短痛,这些土司,隔三差五总是要反的,只要能暂时将其镇住,便可推行国策,到那时,西南可定。”

    听到这,楚皇已经彻底被方休镇住。

    朝中君臣束手无策的问题,竟然被这样一个孩子分析的如此透彻。

    且能对症下药,提出解决之法,实在......令人称奇。

    他不由深深看了方休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撼,说道:“朕听说,你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今日一见,却觉得传闻多有不实。”

    方休道:“陛下明鉴。”

    楚皇起身,走到方休的面前,突然问道:“张文头上的伤,是你所致?”

    张文?

    之前听那几名禁军唤小宦官为张公公,应该说的是他吧。

    莫名其妙,怎么提到那小宦官头上的伤了。

    伴君如伴虎,果真不错。

    方休暗暗吐槽,抬头看了一眼楚皇,见他似乎并没有震怒的迹象,坦然承认道:“是臣打伤的,臣万死。”

    “你倒是坦诚......”

    楚皇并没有发怒,只是淡淡地问道:“你可知殴打钦使,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方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答道:“臣知道,只是张公公侮辱臣,臣一时激愤,前些日子又患了脑疾,神志不清,才打了张公公一拳。”

    那小宦官只是个小人物,但出宫传旨,便代表了皇帝。

    殴打钦使,往大了说,便是对皇帝不敬,有谋逆之心,即便问斩,也说不出什么。

    可楚皇知道,眼前这个尚未及冠的孩子,乃是忠良之后,绝不可能有谋逆之心。

    平日里虽不学无术,却也没有胆子殴打钦使。

    为何最后会这样……

    或许真如他所说,张文那奴才仗着钦使的身份,飞扬跋扈,让方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再加上脑疾,才闹到这般地步。

    虽说如此,他毕竟是宫中传旨的钦使,代表了皇家的颜面。

    若不惩罚方休,免不了他持宠而骄。

    想到这,楚皇板起脸,冷声道:“殴打钦使,乃是死罪......不过,朕念你方家祖上劳苦功高,今日便饶你一命。”

    方休松了口气,忙不迭行礼:“臣谢陛下隆恩。”

    虽然知道楚皇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宦官,降罪朝廷重臣唯一的嫡子,但一颗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此刻听他这么说,那颗心也终于落了地。

    楚皇继续道:“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罚你将四书五经抄录十遍,来年秋闱,以官生之名参加科举。

    到时,你若无法中举,朕必有重罚!”

    参加科举?

    方休一脸懵逼:“可臣乃是武勋之后啊......”

    楚皇看着他,冷声道:“武勋又如何?大楚律例可曾规定,武勋之后,不得参加科举?”

    说到这,他冷哼一声,厉声道:“你已是待罪之身,难道还想抗旨吗?”

    方休低下头:“臣不敢,可......”

    “好了!”

    楚皇拿起那篇文章,挥了挥手,说道:“朕乏了,你下去吧。”

    这......

    方休看着楚皇,总觉得自己被他拉上了贼船。

    明明自己从来没想过入仕,这次参加校阅,也只是迫于那道旨意。

    怎么莫名其妙,参加完校阅,又要参加科举。

    而且……

    这次,如果不中,还要重罚。

    实在是......奇怪。

    犹豫了片刻,见楚皇似乎并没有打消让自己参加科举的念头。

    方休一脸无奈,起身朝楚皇行了一礼:“臣......告退。”

    方休离开后,楚皇将手中的文章放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良久,才道:“斟茶。”

    暖阁外,刘成端着一壶温茶走了进来。

    楚皇一口将茶饮尽,问道:“方才,安平伯子所说,你可听见了?”

    刘成低着头,用阴柔的声音道:“奴婢只听清了一二。”

    楚皇抬眸,看了他一眼,颇为感慨地道:“朕遍览文史,历朝历代,所吸取的教训之中,尤以偏听偏信为甚。

    朕心知,偏听则不明,偏信则暗,因而时常记在心里,引以为戒,不成想,今日,竟重蹈覆辙。”

    刘成听见这话,苍老的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忙不迭跪在地上,重重地磕头。

    “奴婢万死。”

    不一会,额头便渗出血迹,将暖阁的地毯都染成红色。

    毕竟此人从小便侍奉在他左右,那么多年,即便是条狗,也有感情。

    见他这样,楚皇不由有些心软,说道:“朕知道,你也只是偏信了坊间传言,此番教训,牢记于心,下次不可再犯,起来吧。”

    “奴婢谢陛下隆恩。”

    刘成不顾自己头破血流,又重重地磕在地上。

    “下去吧。”

    楚皇挥了挥手,说道。

    刘成惶恐地低着头,缓缓退去。

    楚皇将案上最后一点酒倒入玉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看起了文章。

    茶马互市,改土归流……

    真能像他所说那样,顺利施行吗?

第五十一章 回府

    方府。

    秀儿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红肿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昔日灵动的大眼睛此刻仿佛失去了神采。

    她就静静的坐在熟悉的位置,似乎身边还有一道身影,像以前一样,给她讲好听的故事,画好看的花灯......

    可她知道,从此以后,那道身影将只存在记忆,再也不会出现了。

    想到这,她的鼻子不由有些发酸,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再也控制不住。

    小丫鬟将小脑袋埋在腿间,有呜咽的声音传来。

    “秀儿怎么哭了,谁惹你了?”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少女猛地抬头,呆呆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一道泪痕不由划过脸颊。

    看着小丫鬟哭花的脸,方休心里不由一痛,急忙走过去,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轻声道:“说,是谁欺负你了,少爷帮你出气!”

    感受脸上传来真实的触感,秀儿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思念成疾产生的幻觉。

    “少爷!”

    美丽的大眼睛中,泪水夺眶而出,瞬间方休就感觉到怀里多了一具娇躯。

    平日里害羞的小丫鬟,可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方休感受怀中颤抖的娇躯,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了?

    这时,院门走进一道身影。

    吴毅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又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猛地冲到方休身边,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诧异道:“真的是你?”

    怀中少女的心情平缓了一些,见有外人在场,俏脸腾的红了。

    下意识地将小脑袋埋在方休怀里,双手却抱的更紧,仿佛用尽了力气。

    方休听见吴毅的话,额头冒出一排黑线,没好气地道:“这是方府,不是我,还能是谁?”

    吴毅一脸兴奋,本想给方休一个熊抱,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疑惑道:“你不是被禁军抓进天牢了吗?”

    天牢是由朝廷直接掌管的牢狱。

    一般只有犯下谋逆这种滔天大罪,才有可能被关押其中。

    “你听谁说的?”

    方休问道。

    吴毅转头,看向身后。

    院门处,白小纯缩了缩脑袋,小声辩解道:“小的也是听宫中传旨的宦官说的。”

    “这些都不重要。”

    吴毅看着方休,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眼见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秀儿轻轻从怀里挣脱出来,低着头,俏脸通红。

    站在方休身后,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不愿松开。

    皇宫在内城,与方府的距离很远,步行近半个时辰,方休早已口干舌燥,端起石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

    才问道:“你来,就为了这事?”

    吴毅大大咧咧地坐下,说道:“我也是到了,才知道你被......对了,你刚才去哪了?”

    “刚才......”

    方休话说了一半,才想到,要是他说自己刚才在皇宫与皇帝讨论国策,似乎有些不太合适,转而说道:“刚才我去城南逛了一圈。”

    吴毅面露疑惑:“可我听你家仆人说,宫里派人传了旨意。”

    方休无奈道:“那我说,我在宫里与陛下商讨国事,你信吗?”

    吴毅果断摇头,信誓旦旦道:“若你都能与陛下商讨国事,我岂不是可以领兵征战草原了。”

    方休瞪了他一眼:“我再不济,也比你强一些吧。”

    听见这话,吴毅竟面露得意的笑容,说道:“我来你这,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声……从今以后,我便要入宫当差了。”

    “你?”

    方休十分诧异,脱口而出:“你们家可就你一根独苗,你入宫之后,你爹怎么办?”

    入宫和我是我家独苗有什么关系......

    吴毅一脸疑惑,看着方休,问道:“什么意思?”

    方休同情地看了一眼吴毅下面,摇了摇头,叹息道:“古语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入了宫,你们家便绝了后,你爹这把年纪,再生一个是不可能了,他要知道此事,不得活生生气死。”

    吴毅怔了怔,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怒视方休,吼道:“老子是进宫当差,又不是当太监!”

    方休问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

    吴毅从袖口取出一道圣旨,小心翼翼地在石桌上铺开,得意洋洋道:“此次校阅,本少爷名列乙等第七,陛下特封羽林卫校尉,看见没有!”

    校阅分两榜。

    甲榜三人,一般授予禁军十六卫中郎将之职。

    乙榜二十人,授予校尉之职。

    入榜,便意味着写的文章受陛下看重,未来可以说是前程似锦。

    吴毅如何能不激动,不兴奋。

    可惜......

    府里的人全都去了青州养病,与那些仆人炫耀又没有任何成就感。

    往青州修了一封书信后,他便迫不及待赶来了安平伯府,想要与方休分享高中的喜悦。

    当然......不无炫耀的意图。

    咱们这帮纨绔子弟,最有出息的,还是我吴毅!

    方休看了一眼那道纯白打底的圣旨,问道:“我怎么没在亲军府看到你?”

    校阅时,你最后一个入场,第一个出场,又坐在最前面,能看到我,才奇怪了!

    吴毅道:“我看到你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不知想起什么,竟深深的看着方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方休道:“有事就说。”

    吴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说吧。”

    吴毅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休儿,咱俩是从小便在一起的好兄弟,又都是家中独子,那是比一般血脉兄弟还要亲的,有些话,作为兄长,我必须跟你说道说道......”

    方休见他一本正经,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想看看,他究竟卖的什么关子。

    吴毅见方休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兴致更高,继续道:“你可知道为兄为何要参加校阅?

    那是因为为兄不想让人家看低了吴家,男儿志在四方,咱们是勋贵子弟,总要为朝廷效力,不能只在家中混吃等死,对不对?

    以前我不懂这个道理,让我爹操碎了心,可自从他走了,为兄才知道......

    人,不能只知道吃喝玩乐、混吃等死,也要有担当,要顶天立地!”

第五十二章 校阅头名

    这话确实不错,可从吴毅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方休看着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为兄......”

    “好好说话。”

    “咳咳......”

    吴毅尴尬的笑了笑,随即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你也该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了......

    这些话,别人不愿意说,怕得罪人,世伯说了,你也定然不愿意听,就只好我来说了。

    你仔细想想,我们那么多年的兄弟,我会害你吗?

    你再如此这般浑浑噩噩下去,未来又有谁能护的住你呢,如今还有世伯,世伯若是去了,你又该当如何?”

    作为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接触到可以交心的人并不多,方休算是仅有的一个。

    多年的兄弟情谊,非同一般,如今自己已经幡然悔悟,步入正轨,怎么也要拉他一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歧途上越走越远。

    他自认为这段话说的情真意切,却见方休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

    于是,继续劝道:“便说这次校阅,就只有你一人提前交卷,若让陛下知道了,一时震怒,削去你袭爵的资格,你未来该如何自处?”

    他正说的起劲,却见一个青衣小厮急匆匆冲入了院子,嘴里喊着:“少爷,宫中来了钦使,还是上次那位!”

    钦使......

    吴毅脸色一变,看了一眼方休,心道:不会那么巧吧......

    自己刚说陛下要可能削去方休袭爵的资格,后脚圣旨就来了,莫不是被自己猜中了?

    方休也有些懵。

    这才刚从宫中出来,还没休息一会,便又传了旨意。

    而且还是派与自己有过节的张公公传旨,那皇帝老子不会言而无信,要借着殴打钦使这件事,收拾自己吧?

    身后,秀儿脸色苍白,小手紧紧攥住方休的衣角,仿佛一松手,便再也见不到自家少爷。

    方休定了定神,一脸淡然之色,轻轻拍了拍秀儿的手,安慰道:“没事。”

    随后,便匆匆走出了院子。

    吴毅见这一幕,也忙不迭跟了上去,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只脚刚迈入正堂,便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头上裹着纱布,面白无须,果然是那名叫张文的小宦官。

    不同于上次,这次跟在他身边的足足有一队禁军,均是手持刀剑,披着铠甲,如一尊尊雕塑,分列方家正堂两侧。

    方休见到这一幕,不由有些忐忑。

    难道皇帝老儿真的反悔,要治自己殴打钦使之罪?

    而跟在身后的吴毅更是脸色苍白。

    这个阵仗,能是小事吗?

    定然是提前交卷的荒唐事传入陛下耳中,惹得陛下震怒了。

    哎......自己这张乌鸦嘴呀!

    小宦官张文看见方休,竟然表现得比他还要忐忑,猛地打了个寒颤,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旁的吴毅看见这诡异的笑容,心中更加苦涩。

    看来,自己这位好兄弟今天是难逃一劫了。

    恍惚间,小宦官已经将手上的圣旨打开,扯着嗓子道:“安平伯子方休接旨。”

    方休忐忑不安地行礼。

    只听他继续扯着嗓子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安平伯子方休,学识广博,胸有经纶,献茶马互市、改土归流之策,解万民于倒悬,为国分忧,深得朕心,故赐校阅头名,敕为羽林卫左中郎将,入值宫中,钦此。”

    校阅头名,羽林卫左中郎将?

    不是要治罪吗?

    方休看着那道圣旨,有些懵。

    吴毅则是一脸震惊的模样,仿佛自己要窒息了。

    校阅第一?

    自己向父亲与安平伯求学,不知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骂,才考了乙榜第七,也就是第十名。

    怎么他什么都没做,还提前交卷,竟能位列甲榜第一、校阅头名!

    吴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绝不可能啊,为什么会这样......

    过了不知多久,还是张文重重咳了一声。

    方休才回过神,起身接过圣旨,说道:“谢陛下......”

    张文看了他一眼,本想计较他接旨礼数不周的问题,可想到临出宫时,干爹嘱咐的话,便当作没有看见一般。

    脸上堆着笑意,恭维道:“咱恭喜方公子位列校阅头名,从此平步青云......”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方休打断:“这些话,还是不要说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本公子一不留神就进了天牢,到时候,岂不连累了张公公。”

    旁边,吴毅听见这话,恨不得上前捂住方休的嘴。

    进天牢,这种话岂能乱说?

    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免不了落人口舌。

    而且眼前这位,可是宫里来的钦使,身份虽然不高,但能量极大,惹恼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

    没成想,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那传旨的小宦官并没有计较方休的话,反而陪着笑,近乎用讨好的语气道:“方公子言重了,昨天是咱有眼不识泰山,惹您不高兴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咱是......”

    他说到这,走近两步,贴着方休的耳朵,小声道:“当咱是个屁,给咱放了。”

    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块沉甸甸的银两,往方休手里塞去。

    吴毅看见这一幕,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钦使说什么,他没听清,可这塞银子的动作,他却看的一清二楚。

    从来只有接旨的人给钦使塞银子,何曾有钦使给接旨的人塞银子。

    这,这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再看去。

    钦使还是那个钦使,方休还是那个方休。

    并没有眼花。

    吴毅心中的震撼已经到达了极致。

    疯了,真是疯了!

    他没想到的,更疯的还在后面。

    方休竟然将那银子一把摔在地上,狠狠踩上两脚,义愤填膺地道:“你将本公子当什么人了!?本公子高风亮节,品格高尚,视金钱如粪土,岂会收受你这等不义之财!你,你......”

    好似被气伤了肺,喘了好几口气,方才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公然向朝廷命官行贿,亏你还是宫中内臣,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随行禁军、小宦官张文、还是吴毅,全都呆了。

    一时之间,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第五十三章 该当何罪

    所有人心中此刻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这方家公子莫不是患了失心疯?

    转念一想,坊间传言,此人似乎确实患有脑疾......

    想到这,众人对他刚才那番义愤填膺的言论,反而多了几分理解。

    这人是个疯子,做出什么事情就都不奇怪了。

    几名禁军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什么都没有看见。

    吴毅还处在懵逼地状态,到现在也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张文......则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怔了许久,才哭道:“方大公子,您就饶了咱吧......若您实在有气,就再打咱一次,咱绝不还手,让方公子打的心里舒坦了。”

    再......再打一次......

    方休以前还动手打过这位钦使?

    吴毅此刻觉得,自己才是最该疯的一位。

    原本以为自己中了乙榜第七。便已是莫大的荣耀。

    喜滋滋地跑来方府炫耀,还摆了一次兄长的架子。

    没成想......

    人家竟是甲榜第一,还被陛下敕为羽林卫左中郎将,刚好是自己的顶头上官。

    想起刚才说的那番话,他都觉得脸发烫。

    实在丢人。

    偏偏正羞愧难当的时候,又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传旨的钦使给接旨之人送礼,接旨之人不收,还堂而皇之地破口大骂。

    钦使竟也不恼,反而哭天喊地,只差跪在地上给接旨之人谢罪。

    这...…

    莫不是我在做梦?

    吴毅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方休,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疼。

    不是梦。

    方休冷笑,看着一脸哭丧的小宦官,问道:“张公公,贿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张文的脸拧在一起,支支吾吾道:“这......”

    他心中郁闷。

    本来是奉了干爹的命令,向这方家公子赔礼谢罪,化解恩怨,却没想到会成这样。

    咱虽然只是奴婢,那也是陛下身边的奴婢。

    出宫传旨,还是第一次摆出如此低的姿态,这方家公子竟然一点都不领情。

    若非不通人情世故,便是这方家公子实在小心眼,还记恨第一次传旨时,咱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过……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小心眼之人吗?

    “你不知道?”

    方休冷哼一声,淡淡地道:“那本公子告诉你,按照大楚律例,贿赂朝廷命官,当以死罪!”

    这时,吴毅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近两步,劝道:“张公公也只是一片好意,想请你吃酒,并没有贿赂的意思......”

    他说着,看向张文,问道:“是不是,张公公?”

    张文见有人帮自己解围,投去感激的目光,忙不迭道:“是是,这位公子说的对,咱只是想请方公子吃酒,可没有一丁点贿赂的意思……”

    方休知道再闹下去,怕会无法收场。

    上次受的气......其实并没有受什么气,反而是张文被自己打了一拳。

    但他一看到这张脸,就想起当初阴阳怪调的那句‘进了天牢’,忍不住的来气。

    此刻,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

    方休抬眸,瞥了小宦官一眼,语重心长地道:“既是请客,便说清楚,别让人误解,你不说,本公子如何知道,你是想请客吃酒,而不是贿赂命官?”

    “是是......”

    小宦官心中无比郁闷,面上却还是一副受教的样子,连连点头:“方公子教训的是,咱以后一定注意,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误。”

    吴毅听见这话,表现得没有方才那么震惊。

    他已经麻木了。

    无论方休说什么,钦使说什么,他都不奇怪......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高中校阅头名,更奇怪的吗?

    “这便对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是我们普通人呢......是吧?”

    方休一副语重心长地样子。

    小宦官本想说,圣人岂会犯错,可想想,还是罢了。

    现在,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刻也不想多待。

    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

    之后,无论方休说什么,小宦官都只是一句话:方公子教训的是、方公子说的对......

    方休说了一阵,只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便停了下来。

    小宦官听耳边许久没传来什么,忐忑不安地抬头,看了方休一眼,小心问道:“方公子,咱可以回去了吗?”

    得,钦使回宫还要征求接旨之人的意见。

    吴毅已经彻底麻木了。

    “嗯?”

    方休则是一脸诧异,问道:“你不是要请本公子吃酒吗?”

    小宦官想死。

    脸涨得通红,许久,才道:“方公子,咱还要先回宫交差,吃酒之事,下次,下次吧......”

    听见这话,方休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本公子平生最厌恶的,便是出尔反尔之人。”

    小宦官觉得自己要疯,支支吾吾道:“要,要不......咱先将吃酒的银子给方公子垫上?”

    方休皱着眉头:“这样似乎不妥......”

    小宦官几乎瞬间便读懂了方休的意思,环顾四周,看了几名禁军一眼,便凑到方休身边,小声道:“方公子,咱们出去谈?”

    方休一脸正直,大声道:“本公子正大光明,为何要出去谈!”

    说完之后,抿了抿嘴:“说了那么多,嘴有些干了,出去喝杯茶,回来再说。”

    说着,便走出了正堂。

    小宦官忙不迭跟了上去。

    几名禁军杵在原地,仿佛一座座雕塑,并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喝完茶回到正堂,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小宦官一脸痛苦之色,隐约间,可以看到眼眶中有泪水打转,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方休……则是无比淡然,眉目间有淡淡地笑意。

    小宦官走了,带着痛苦、郁闷、乃至绝望,离开了方府。

    方府正堂只剩下方休和吴毅二人。

    方休看着吴毅,吴毅看着方休,两只眼睛互相对视,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方休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

    吴毅一脸郁闷,颤声道:“没,没事,我先回府了,明天再见。”

    说完,飞也似的逃了,背影竟说不出的狼狈。

第五十四章 中郎将

    羽林卫左中郎将。

    方休回到院子里,脸上露出恍惚之色。

    好不容易重生成了纨绔子弟,他只想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要投入到建设封建主义的浪潮中去。

    当初校阅场上,也不过随手做的答案,前世一些初学历史的中学生都能信手拈来,怎么就得了校阅第一?

    方休心情沉重,莫名其妙的被封了官,不开心......

    可方府其他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白小纯守在正堂外,最早得到这个消息,直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将军,将军啊!

    老爷征战那么些年,才是将军,少爷还未及冠,竟然就成为将军了!

    当然,他不知道,方休的左中郎将和安平伯的定远将军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一个是掌兵数万、镇守一方的重镇将军,泱泱大楚,不过九位。

    而中郎将,仅仅京师十六卫便有三十六个。

    一般的勋贵子弟,只要不是太过一无是处,平生都能达到中郎将的位置。

    至于想要更进一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将军,则要立下军功,才有可能。

    自家少爷成了将军,整个方府,上到大总管杨管事,下到看门的门子,全都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整个方府,如同过年一般,四处洋溢着愉悦的气氛。

    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小声交流的声音。

    方休走进院子,对白小纯挥了挥手,情绪有些低落,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都散了,散了......”

    白小纯从小便侍奉方休左右,一眼便看出来少爷的心情有些不好,对围在门外的众人喊了几声。

    紧着,便用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偷偷看着方休。

    少爷可是被皇帝封官了啊,这是天大的好事。

    可看他这样子,倒像是被抢了银子一样。

    难道,少爷是嫌封的官太小?

    少爷非但没有被关进天牢,还被封了将军,秀儿开心极了。

    可看到少爷好像不高兴的样子,也就没有说话,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少爷做了将军,那以后,秀儿岂不是将军的丫鬟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秀儿的俏脸变得通红,看向方休的目光更加崇拜。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院子里面安静下来。

    方休失落了许久,脸上忽然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怒道:“狗皇帝,竟然陷害老子!”

    先是命自己参加校阅,然后又命自己参加科举。

    全天下,还第一次听说有人同时参加文、武两场考试,这不是陷害,是什么?

    虽然不知狗皇帝究竟是什么目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他以后再也别想过这种混吃等死的日子了!

    ............

    春风楼,方休坐在桌旁,一个人喝着闷酒,思考着如何才能推掉中郎将之职。

    消极怠工,贪污受贿,徇私枉法?

    如果这样做能够让他被削去官职,继续混吃等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但若是为此蹲了大狱,连累方府这一大家子,可就不划算了。

    “少爷,您的酒已经备好了。”

    正当方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抬头看去,是吕四,捧着一壶雕刻精美的烈酒,走了过来。

    方休随口道:“放这吧。”

    “是,少爷。”

    吕四走后,方休看着桌上那壶酒,心中顿时更加郁闷。

    这狗皇帝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到头来,还要给他送酒喝,上哪里说理去。

    越想越烦闷,方休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

    “一个人喝酒?”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夏忆雪站在面前,一双好看却冰冷的眸子注视着他。

    一杯烈酒入喉,饶是方休,也变得微醺,抬头看向夏忆雪,目光有些迷离。

    他与这位夏大捕头只有过两面之缘,且过程都不怎么愉快。

    夏忆雪的性子,纵然没有交往过,他也略有耳闻。

    不可能无故来找自己一个素不相识的纨绔子弟喝酒。

    定然是有什么事情。

    但他已经不是从前的方大败家子,而是羽林卫中郎将,并不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因此,只是慵懒地道:“一起?”

    如此轻佻的语气,夏忆雪听了,竟然罕见的没有发怒,而是淡淡地道:“不了。”

    见此,方休立刻明白了。

    这位冷面大捕头,看来是有事求自己啊。

    只可惜,让这么一个性子的人,办这种事情,实在有些为难。

    方休晒然一笑,轻轻抿了一口酒,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夏忆雪见状,也不再假意客套,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听方休这么说,反倒轻松了许多,开门见山地道:“有人让我将《西厢记》的最后三卷带去。”

    方休看着他,问道:“《西厢记》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找书,到我这里做什么?”

    夏忆雪面无表情地看着方休:“你知道《西厢记》?”

    方休一怔。

    对啊,《西厢记》在这方天地并不存在,知道的人,除了府里的秀儿和白小纯,便只有赵嫣了。

    可赵嫣那里,已经有自己写的稿子,没必要找人求稿。

    这夏忆雪......从何处知晓的《西厢记》?

    夏忆雪看着方休,方休也看着夏忆雪,两双眸子对视了许久。

    方休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摊了摊手,说道:“唯一一份稿子不在我手里,过些天,我要去宫中入职,没有时间再写,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夏忆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她的眼神看的人很不舒服。

    而且……

    之前两次,自己能够脱身,都与这位夏大捕头,有不可或缺的关系。

    方休想了想,站起身,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就在这里等我写完。”

    “好。”

    夏忆雪轻轻点了点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方休看着她,心里暗暗道。

    想不到这夏忆雪看起来冷若冰霜,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私下里竟也对儿女情长之事,如此热衷。

    春风楼的后院备有书房,是给来年秋闱进京备考的学子准备的。

    里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方休走近书房,在房中的桌旁坐下,也不再多说,提起笔开始写《西厢》的后三卷。

    夏忆雪原本只是静静的看着方休动笔,不知怎么的,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情不自禁的小酌了一杯。

    等方休写完,已是两个时辰后。

    还没来得及揉一揉酸痛的手腕,回头一看,便见夏忆雪倒在书房的桌上,已经睡着了......

第五十五章 书坊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虽然对方是块寒冰,但方休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站起身,走到夏忆雪的身边,本想将她抱到床上,却突然发现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好在,春风楼里并不缺女眷。

    他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准备喊人帮忙。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一道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书,写好了?”

    方休转身,看了一眼夏忆雪,见她极好看的脸庞上有一抹红晕,心中诧异。

    难道这块寒冰被自己正人君子的行径融化了?

    似乎......并非没有可能。

    一个喜欢《西厢记》的女人,坚强的外表下,未必没有一颗柔软的心。

    夏忆雪此刻,却是柳眉微蹙。

    方休这才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一壶酒,已经被人打开。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原来如此……

    方休更尴尬了,忙道:“写好了。”

    回到桌上,将写好的稿子递给夏忆雪。

    后三卷到手,夏忆雪没有停留,道谢一声,便匆匆离开了春风楼。

    留方休一个人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原本以为赵嫣和秀儿喜欢这种故事,乃是人之常情。

    没想到,如夏忆雪这般高冷的女人,竟也喜欢。

    从她们三人便可看出,楚国的读者,对于这种调调还是极热衷的。

    抄书......似乎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有效途径。

    只是,方休是要脸的,也是有品德的。

    私底下,给秀儿讲讲故事还好,真要用它来盈利,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

    半炷香后,吕四站在方休面前,一脸诧异:“书坊?”

    方休抿了口茶,淡淡地点了点头。

    吕四想了想,说道:“隔壁的铺子一直空着,改成书坊,倒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少爷,我们没有书可以印啊。”

    活字印刷早就有了,发展到今天,已经十分成熟,京师内的书坊大大小小,共有十余家。

    平日里,除了帮人刊印书籍,还会招募一些固定的文人,专职写稿,产销一条龙。

    文人墨客毕竟只占少数,大部分人最喜爱的还是闲情话本,这些也是书坊收入的主要来源。

    因此,想要开书坊,就必须招募写稿的文人。

    可文人墨客对闲情话本向来不屑一顾,只有少数科举失意、对考取功名不抱有希望的人,才会常驻书坊写稿。

    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种人并不多。

    在这个时代,科举是唯一的正道,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几个人会放弃科举。

    “有。”

    方休淡淡地道:“你先派人将书坊置办起来,书的问题,我来解决。”

    吕四本想再劝,可见方休态度坚决,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小的这就去办。”

    ............

    相比于酒楼,书坊的置办要容易很多。

    不到三天的时间,春风楼隔壁,便挂上了竹轩斋的牌匾。

    吕四坐在椅子上,眉间隐隐有担忧之色。

    旁边站着新招募的伙计,姓张,曾经在万卷楼做过一段时间的杂役,对书坊也算比较了解。

    “掌柜,咱们要印什么书?”

    张姓伙计看着吕四,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开口问道。

    吕四撇了他一眼,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想了想,挥手道:“这段时间先不印书,休息一段日子,等有人投稿再说。”

    等有人投稿......

    伙计一怔,兴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掌柜的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咱们竹轩斋并没有常驻写稿的文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书坊怎么盈利,靠帮人印刷那点微薄的银子?

    这样赚到的钱,还不如将商铺租出去,收租金来的快。

    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掌柜的,咱们书坊什么时候收稿?”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该问的不要问。”

    吕四心里面正郁闷,听见他在这问来问去,自然没有好脸色。

    见掌柜的不高兴,张姓伙计也不敢再问,小声应了一句‘是’,便去忙自己的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

    读书人便只有那么多。

    著书的更是凤毛麟角,整个京师也找不出几个,平日里印书都有固定的去处,自然不会来你这个新开的书坊。

    大门敞开,整整一天,还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就说明了一切。

    本以为离开万卷楼,能寻到一个更好的去处,没想到还只是做一些杂役的活计。

    伙计叹了口气。

    原来跃跃欲试的激动之情,早已随着掌柜的冷眼相对,烟消云散。

    伙计郁闷,掌柜吕四的心里更加郁闷。

    他原先在春风楼做掌柜,仅仅一个月,便进账万两银子。

    虽然大部分都要送往方府,可从指缝中流下的银子,也足够一家老小过上不错的生活。

    莫名其妙被调来置办这个狗屁书坊,什么时候能盈利还不知道。

    就算等到了真正盈利的那一天,赚的银子也未必能比得上隔壁春风楼一日。

    实在不明白,少爷为什么非要办这个书坊?

    难道......少爷的脑疾病发了?

    吕四想起坊间流传的言论,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他心灰意冷,觉得前途一片灰暗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张姓伙计正在扫地,见有人走进来,忙不迭迎上去,问道:“这位客官,印书还是投稿?”

    “投稿。”

    白小纯手里拿着一叠稿子,环顾一周,问道:“你们掌柜的呢?”

    “我在这......”

    听见熟悉的声音,吕四忙起身,走了过来,行了一礼,问道:“小总管来此,可是少爷有何吩咐?”

    白小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稿子递给吕四,说道:“少爷命你,先将这本《西厢记》的前三卷印出来。”

    吕四接过稿子,草草看了一眼,问道:“可还有其他吩咐?”

    白小纯道:“没有,少爷说了,竹轩斋这段时间,不用做其他事情,专心印书便好。”

    “可......”

    吕四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道:“是。”

    白小纯似乎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将书稿放下,便匆匆离开了书坊。

    吕四将目光放在少爷送来的书稿上,不由叹了口气。

    一本书,如何能养活一个书坊?

    少爷这次想的有些简单了......

第五十六章 后三卷

    宫内,楚皇刚与内阁重臣们商议完茶马互市之策,走出养心殿,路过某处宫殿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眉头不由一皱,随即,舒展开来。

    因为皇祖母的事情,后宫比以往安静了许多,虽是孝心一片,却总显得死气沉沉。

    此刻,多些欢声笑语,倒也无妨。

    想到这,楚皇晒然一笑,迈入宫殿。

    宫殿内,淑妃与华妃原先不知在聊些什么,竟没有发现楚皇。

    一直到他走近,才纷纷起身,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楚皇坐下后,摆了摆手道:“朕在这里喝杯茶,歇息歇息,你们继续说,不用管朕。”

    楚皇虽这么说,两位妃子却是没有再像刚才那么玩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楚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方才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淑妃笑了笑,说道:“嫣儿前些日子拿了本书进宫里来,臣妾觉得好看,便拿来给华妃妹妹看看。”

    听见自己的女儿回宫时竟带了本书,楚皇面露诧异之色:“书?”

    淑妃道:“只是闲情话本,闲来无事,可以解闷,登不得大雅之堂。”

    “嗯。”

    楚皇点了点头,颇为感慨:“嫣儿平日虽闹腾了些,可一片孝心,却是难得......”

    说到这,他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嫣儿出宫时给自己带的美酒。

    一口饮下,如同毒药入喉,喉头烈火灼烧,腹中肠穿肚烂,之后却又余韵无穷.....

    那滋味,实在教人难忘。

    可惜,此等琼浆玉液,世间难得,纵然身为大楚天子,平生也不知能饮几次。

    淑妃和华妃见楚皇神色恍惚,似乎陷入了回忆中,都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楚皇回过神,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嫣儿最近在做什么?”

    淑妃微微一笑,说道:“臣妾最近路过安乐宫时,经常听到琴声,想来,那孩子在磨练琴艺。”

    琴艺?

    楚皇摇了摇头。

    嫣儿是他的小女儿,也是他最疼爱的公主。

    全天下,除了她的母妃,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

    在宫中舞刀弄枪,倒还有可能。

    练琴一说,想来,只是淑妃护着那孩子,编出的借口罢了。

    舔犊之情,人皆有之,便是自己也不例外。

    楚皇对淑妃的说辞倒也没有计较,只是道:“嫣儿已到了出嫁的年纪,虽有三年之约,却也不可像往常一样,任由着性子,你身为母妃,平日里要好生教导才是。”

    淑妃道:“臣妾明白。”

    楚皇点了点头,又与两位妃子闲聊了片刻,便准备起身离开。

    偏偏此时,一个小宫女兴冲冲的闯了进来,嘴里喊着:“娘娘,娘娘,奴婢寻到后三卷了!”

    她刚迈入宫殿,便发觉气氛不对,抬眸一看,椅子上竟坐着陛下。

    小宫女匆忙跪下,身子瑟瑟发抖,颤声道:“奴,奴婢不知道陛下来了,惊扰了陛下,奴婢,奴婢万死......”

    “不知者无罪,你不用这么紧张。”

    楚皇挥了挥手,说道。

    那小宫女知道当今圣上素来宽厚,听见这话,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却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直到听见那声‘起来吧’,才起身行礼,站到了淑妃身后。

    楚皇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书稿,问道:“这便是你们方才所说的话本?”

    “是的,陛下......”

    淑妃解释道:“这话本名为《西厢记》,嫣儿带来的只是前三卷,臣妾几个都觉得甚是好看,便托人去寻。

    此书乃是孤本,其上又没有署名,臣妾本不报有希望,没成想竟寻到了,想来,是托了陛下的洪福。”

    没有署名的孤本?

    楚皇来了兴致,挥手道:“既然如此,便拿来给朕瞧瞧。”

    淑妃朝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立刻会意,忙不迭将书稿双手呈上。

    楚皇接过书稿,随手翻了几页,草草看过,心中更加诧异。

    这篇《西厢记》,在他看来,不过是普通的男女情爱故事,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但若是不出彩,又怎么能将自己的女儿和几名妃子全都吸引住?

    莫不是此书本就是女子所喜的类型?

    楚皇抬眸,看了淑妃和华妃一眼,见她们眼中隐隐有期待之色,心中不再怀疑。

    只是,这天下的读书人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期盼未来有一天能考取功名。

    又有何人愿意去琢磨女子的心思,并且为之著书呢?

    楚皇不由对这《西厢记》的作者产生了几分兴趣,看向呈书的小宫女,随口问道:“你可知,此书是何人所作?”

    小宫女听陛下问话,打起精神,鼓足勇气道:“奴婢听说,听说是一位名叫方休的人所作。”

    方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楚皇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抿了口茶,随即释然了。

    想来,只是名字相同罢了。

    那纨绔败家子,虽给他的印象不错,可也仅仅只是不错。

    若说他小小年纪,既懂得治国大道,又深谙女子心思,并能为之著书,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对了......

    楚皇突然想起,之前此子还说要送酒入宫,不知道何以到现在还没有音讯。

    莫非,他骗了朕?

    所谓美酒,只是借口,实则为了掩盖其强买强卖、欺压良善的行径?

    想到这,楚皇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淑妃和华妃心思细腻,看见这一幕,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尤其是淑妃,脸色有些发白。

    犹豫了许久,才道:“陛下,可是这书里有什么不当之处?”

    楚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淑妃又道:“若陛下不喜此书,臣妾这就将此书烧了,以后绝不再看。”

    楚皇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好的书,烧了做什么,朕方才是在想其他事情,与你们,也与此书无关。”

    淑妃和华妃听见这话,都松了口气。

    这后三卷,她们还没看呢。

    就这么烧了......总觉得有些可惜。

    ............

    片刻之后,楚皇走出宫殿,回到暖阁的时候,回头看着刘成,问道:“方休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

    自从上次殿前问策,陛下便对安平伯子格外关注,时不时,便要问上一问。

    因此,刘成对他的行踪也是格外上心。

    一听陛下问话,立刻回道:“方中郎将,前些天似乎开了一间书坊,名为竹轩斋。”

第五十七章 不能为官的病

    “书坊?”

    楚皇面色古怪。

    听说这小子不学无术,怕是都没完整的读过几本书,如何能开书坊?

    莫不是又和卖酒一样的路数,仗着安平伯府,强抢生意,中饱私囊?

    想到这,楚皇的脸色沉了下来,过了许久,才释然般叹了口气。

    茶马互市、改土归流乃安国之策,献出此策本身便是莫大的功劳,这些事情与之相比,反而算不上什么。

    罢了罢了,既然他要折腾,就随他吧。

    等他入值以后,能收敛些,本本分分的,朕......便安心了。

    刘成站在楚皇身后,忽然说道:“陛下,方中郎将方才还差人送来了一壶美酒。”

    “哦,在哪?”

    楚皇微微一怔,问道。

    刘成从袖口取出一壶酒,双手呈上。

    楚皇只看了一眼,便道:“酌酒。”

    刘成忙不迭将酒开封。

    随即,一阵浓浓的酒香铺面而来。

    清澈透明,浓烈醇厚。

    楚皇先是眼前一亮,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化,诧异道:“此酒倒与嫣儿献上的美酒极其相似。”

    刘成默不作声。

    其实刚才验酒之时,他便发现,此酒与前些日子公主殿下送来的酒,味道完全相同。

    再结合之前公主殿下出宫时的事迹,几乎可以确定,此酒就是之前被陛下称赞为琼浆玉液的美酒!

    楚皇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苍老的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之色,喃喃道:“味道竟也如此相似......”

    微微愣神,楚皇立刻反应过来,面露笑容,说道:“此酒乃琼浆玉液,一杯十两银子,确实不贵,方休那小子,倒没有骗朕。”

    楚皇高兴,不仅仅因为以后可以经常喝到此等美酒,更因为方休得以自清。

    品德,乃是他极其看重的品质。

    有德而无才,还可勉强仍用,有才而无德,除非是王佐之大才,楚皇皆是不屑一顾。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能说明,方休是一个有德之人。

    可最起码证明了,此子......并不像坊间传言那般不堪。

    想到大楚江山未来又多出一位可造之才,且是一向忠心的勋贵之后。

    楚皇心情大好,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不由连声赞叹:“甚好,甚好,哈哈哈!”

    ............

    不同于楚皇的好心情,安平伯府内,方休一脸郁闷。

    明天,便是自己入宫当值的日子。

    要上班了,不开心......

    前世,假期结束之后,上学的学生们通常会患上一种病态表现,一般为失眠、嗜睡、头晕、恶心、腹痛等等等......

    心理学家们称之为“开学综合症”,又叫“开学恐惧症”。

    方休觉得自己就患了这么一种病,“为官综合症”,或者叫“为官恐惧症”。

    总而言之,不能为官,更不能入宫当值,要不然便头晕、恶心、腹痛。

    改天有机会得找皇帝说道说道,自己是有病的人,不仅有脑疾,还有为官恐惧症,让他将自己这个中郎将撤掉,另派他人。

    只是......楚皇虽然仁厚,却也不是傻子,这样说,会不会让他怀疑?

    方休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一个人喝着闷酒,想着此事的可行性。

    俗语有云:酒壮怂人胆。

    虽然方休不是怂人,但胆子却的确壮了几分。

    三杯酒下肚,便做出了决定。

    面圣!

    要告诉皇帝,我有病,不能当官的病!

    ............

    养心殿,暖阁。

    楚皇看着面前的方休,不动声色,问道:“何事?”

    方休站正身体,端端正正的朝楚皇行了一礼,才道:“臣恳请陛下收回旨意。”

    旨意?

    楚皇先是一怔,随即脸上浮现一抹怒容。

    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更何况朕贵为天子,旨意既已发出,何以收回,又如何能收回。

    即便收回,也不是你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在殿前发两句牢骚,说收回便收回的!

    更何况,朕怎么不记得对你下过什么旨意?

    方休见楚皇脸色不对,情知自己说错了话,本想改正,可转念一想。

    老子患了脑疾,不正常才是正常,若如常人一般,如何能体现出自己有病?

    于是,继续道:“陛下恩宠,敕臣为中郎将,臣感激涕零。

    可......臣从小便有顽疾,每每想到做官之事,便会卧床不起,大病一场。

    本以为长大之后,稍稍缓解,却没想到,前些日子,臣领旨之后,竟头晕腹痛,卧床几不能起。

    臣实在无奈,才入宫面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楚皇见他说的情真意切,微微一怔,这是什么顽疾?

    这世上,还有“不能为官”的病吗?

    楚皇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叫“懒癌晚期”。

    这全天下,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后宫妃子,也从来没有人这么一本正经的和他胡说八道过。

    心中兀自还在怀疑,难道这真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奇症?

    “不能为官的病?”

    楚皇的怒容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古怪之色,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至于站立在旁边侍奉的大太监刘成,脸色则开始有些发黑了。

    这安平伯子,分明是不愿入宫当值,偏偏编造出这什么“不能为官的顽疾”来搪塞陛下。

    而陛下,竟还半信半疑!

    这......

    若是此刻陛下没有在场,纵然此子为勋贵子弟,他也早忍不住拆穿了。

    可......若自己此刻拆穿,岂不显得陛下眼拙,于是只好憋在心里,一直到脸都红了。

    “罢了罢了,既然身体有疾,那这些日子便先好好休养,入宫当值一事,先不着急。”

    片刻之后,楚皇摇了摇头,有些叹息地说道。

    此子患有脑疾,刘成曾经与朕说过。

    而且,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前朝不还有一名为范进的书生,中举之后,竟变的神情恍惚,到后来更是疯癫起来。

    想来,两者之病同源同理。

    也许酒饮多了,楚皇竟有些恍惚,下意识地相信了方休的话。

    听见楚皇这么说,方休微微一怔。

    这种鬼话,皇帝居然真的信了?

    此刻,他的心里不由的微微的涌出一丝内疚。

    欺骗这么一位仁厚之君,还真有些于心难安……

第五十八章 偶遇

    方休离开后,楚皇脸上仍有惊异之色,自言自语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世上竟还有不能为官的病。”

    刘成脸憋得通红,犹豫了许久,还是没能忍住,小声道:“陛下可曾想过,安平伯子只是不愿入宫当值,才编造出这不能为官的顽疾......”

    听见这话,楚皇一下子反应过来。

    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竟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这小子,竟敢骗朕!”

    堂堂天子,竟被一个尚未及冠的小子这般搪塞。

    楚皇怒发冲冠,几乎恨不得将方休捉回来,悬在这暖阁的房梁之上,吊起来打。

    愤怒之中,又夹杂这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羽林卫左中郎将,若没有军功,朝中许多勋贵子弟穷其一生,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个位置。

    此子仅仅校阅第一,朕便委以重任,本以为他会感恩戴德,在军中勤勤恳恳以回报自己。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简直是不思进取,自甘堕落!

    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喉咙如被烈火灼烧,让他的情绪略微平复了些。

    刘成站在一旁,身子瑟瑟发抖。

    陪在陛下身边数十年,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如此震怒。

    这次,那安平伯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刘成心也越忐忑不安,许久,才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命御医去安平伯府为方休诊病,若真有顽疾,便好生诊治,若没有......”

    楚皇顿了顿,道:“更要好生诊治!”

    “是,陛下。”

    刘成心中诧异。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狂风骤雨,却没想到竟是这般处置。

    命御医诊治?

    看来,陛下对这安平伯子还真是厚爱啊......

    ............

    从宫中出来,时间还早。

    待在府里这么多天,有些无聊,方休吩咐了白小纯一声,便自己一个人去了城南。

    正午时分,正是春风楼最热闹的时候,无数酒徒闻着酒味便寻了过来。

    虽然已经在郊外盖了厂房,加大生产,一醉方休还是有些供不应求。

    才不到半个时辰,春风楼里,刚刚送来的一醉方休就又卖光了。

    即便忙碌,春风楼掌柜依旧一眼看见人群中的方休,如见了亲爹般,无比热情的迎了上来。

    躬身,谄媚道:“少爷,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方休一脸黑线。

    自己尚未及冠,放在前世,那也是青少年,顶多算个青年,怎么在他嘴里就成了老人家了......

    “我路过这里,歇息歇息,你不用管我,去忙你自己的。”

    方休摆了摆手,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那掌柜还想说些什么,见此,生怕惹得少爷厌烦,于是,只行了个礼,便又去忙活了。

    方休一个人坐在桌上,看着大堂内人流涌动,颇有些欣慰。

    如今,一醉方休的招牌已经响遍整个京师。

    仅仅一个月,原先欠宝乐坊的银子已还了不少,这还不算上城南的几间铺子。

    若将方休现有的资产折算成银子,这个月,至少净赚了一万两银子!

    只要能保持这个势头,不出十年,京师首富的位置便要腾出来,让方休坐上去了。

    方休坐了一会,面前的桌子便被各种山珍海味摆满。

    身边还有个俊俏的小姑娘时刻侍奉着。

    “哎......”

    他不由叹了口气。

    春风楼这个新掌柜,他还是很满意的,精明、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太殷勤了。

    斟酒,饮了一杯。

    方休这才想起,自己来城南的正事,书坊。

    书坊那边,还没去看过,怎么就坐在这里享受起来了。

    真是堕落。

    只饮了一口酒,桌上的珍馐一下没动,方休便起身,要往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竟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夏忆雪站在店门口,美目扫了一眼方休,便不再理会,而是看向前柜的酒坛,说道:“一杯一醉方休。”

    声音清冷,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悦耳动人。

    一个小厮忙不迭上前招呼,听见这话,面露苦色:“这位客官,实在抱歉,本店的一醉方休今日又售完了,还请您明天再来一次。”

    好似过意不去,小厮说完之后,躬身行了一礼,又道:“实在实在抱歉......”

    夏忆雪也不在意,只摆了摆手,便往门外走。

    方休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听这小厮的意思,夏忆雪好像来了不止一次,而且之前也都没买到酒。

    鬼使神差,他开口道:“夏捕头!”

    夏忆雪停住脚步,回头看向方休,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

    方休想了想,问道:“夏捕头,可否赏脸,一起小酌两杯?”

    夏忆雪越过方休,看向他身后。

    桌子上摆着一壶酒,旁边是一盏酒杯。

    酒杯之中,清澈透明,分明是她来了几次都没能品尝到的美酒——一醉方休。

    夏忆雪看了看酒杯,又看了看方休,终于点头。

    片刻之后,酒桌上,方休看着夏忆雪,脸上不由浮现几条黑线。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亲眼看着夏忆雪是怎么一杯又一杯的灌酒。

    一直到俏脸升起两坨晕红,眼神变得迷离,才停下来。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酒量,那种浓度的酒,即便如吴毅那样的好酒之徒,都是一杯就倒。

    一壶下去,她居然还能好好的坐着......

    “谢谢。”

    从头到尾,夏忆雪只在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

    方休脸不由抽了抽。

    自己真是脑抽了,才想起来要请她喝酒。

    “没事,这春风楼是方家的产业,夏捕头下次要来,报我方休的名字即可。”

    不管怎么说,夏忆雪也是京都府捕头,英国公的长女,只付出一些酒钱,便能取得她的好感,总还是划算的。

    夏忆雪听见这话,却罕见的流露出犹豫之色,良久,才道:“下次,我请你。”

    方休有些失望。

    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次自己请她喝酒,她下次再还回来,两不相欠。

    看来,众纨绔口中的‘夏大魔头’绝不是浪得虚名,若能轻易被酒收买,还叫什么魔头啊......

第五十九章 竹轩斋

    不管怎么说,方休对于这种有信念的人还是十分尊重的。

    堂堂英国公的长女,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

    明明可以藏在深闺,做她的世家大小姐,却跑到京都府衙,做一个小小的八品捕头。

    若非有崇高的理想、坚定的信念和高强的武艺,又如何能让京师无数纨绔闻而色变,称呼其为魔头?

    方休目送夏忆雪走出春风楼,自己也起身,向隔壁书坊走去。

    书坊的名字为竹轩斋,竹轩的意思乃是用竹子建造的房屋。

    竹轩斋虽不是用竹子建造,周围却养了许多雅竹,很有文人气息。

    苏轼曾说: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竹轩斋虽有竹,刊印的内容却并不雅,只有一本通俗话本《西厢记》。

    可就这一本《西厢记》,还只刊印了前三卷,且没有发售,只是在隔壁春风楼做了宣传。

    前一百名购买《西厢记》者,可以凭借此书在春风楼领取一杯一醉方休。

    一本书不过五十文钱,只要抢到,便可以得到一杯十两银子的美酒。

    这种买卖,便是傻子,也知道划算极了。

    因此,竹轩斋门口,时常会有一些喝的醉醺醺的酒徒来回晃悠,似乎在看,这《西厢记》何时发售。

    方休来时,便看见了两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蹲在竹轩斋的门口,时不时的抬头往里张望着。

    绕过他们,走入竹轩斋正堂,一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前春风楼掌柜,吕四。

    吕四原先正捧着《西厢记》的原稿,细细读着,抬头,看见方休,忙不迭迎了上去。

    “少爷,您来了。”

    吕四站在方休面前,躬身,行了一礼。

    方休摆了摆手,问道:“《西厢记》印多少本了?”

    吕四看向身后忙活的伙计,想了想,回道:“禀少爷,至少一千本。”

    方休眉头微微一皱,说道:“太少,明天再招些伙计,争取在清明之前,印出一万本。”

    “是,少爷......”

    吕四应了一声,随即,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方休看了他一眼,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吕四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道:“少爷,这本《西厢记》,小的看过了,所讲的不过是一些男女之事,在小的看来,再普通不过,未必能在京师大卖。

    若书印了,却卖不出去,屯在竹轩斋,岂不是做了亏本的生意......”

    方休坐下,抿了口茶,淡淡地道:“竹轩斋只负责刊印,剩下的事情,本少爷解决。”

    听方休这么说,吕四虽对《西厢记》不甚看好,却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

    当初老爷刚离府时,少爷要卖了祖产,他作为诸多管事之一,也是哭天喊地,觉得天都要塌了。

    可两个月过去了,这祖产非但被收了回来,凭借城南这几处宅子和一醉方休,竟还赚了不少。

    在此期间,少爷还参加了校阅,斩获头名,被陛下御笔亲封为将军。

    这一切,方府的管事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外面还都盛传,方府这位是败家子,人间渣滓。

    他们心里却明白,少爷......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此刻,吕四便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少爷,回道:“小的这就贴告示,招伙计!一定在清明之前,印出一万本《西厢记》。”

    方休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道:“本少爷知道,当初让你离开春风楼,你心里多有不满......”

    吕四吓了一跳,忙道:“小的对少爷,那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没有哪怕一丁点的不满。”

    方休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本少爷让你来执掌竹轩斋,是信得过你,看重你,因为这竹轩斋,在本少爷的心里,是远远比春风楼要更加重要的。

    这天下的酒徒,确实不少,可十两一杯的酒,又有几人能消受得起?

    这是在京师,多达官贵人,因此,这一醉方休才可大卖,离开京师,除了江南两道那等富庶之地,一醉方休又能卖出几何?

    可这书......不一样!一本书少则几文银子,多则十几文,至多也不过百文,那是全天下都能消受得起的。

    若是能打出招牌,进账的银子,一个小小的春风楼,又如何能比?

    即便这《西厢记》不能大卖,以后还有《东厢记》、《南厢记》,总有一本,能打出招牌。

    到时,你这个竹轩斋掌柜,岂不跟着水涨船高。

    所以......要好好做,用心做,万万不可糊弄,本少爷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且从头到尾,将这竹轩斋前前后后的利益,分析的一清二楚,极其透彻。

    吕四还沉浸在方休描述的美好画面中。

    将竹轩斋开遍大江南北。

    到时,全天下的读书人,乃至识字的人,手中捧得书,皆是竹轩斋所出。

    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一时之间,吕四有些痴了。

    片刻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端端正正的站好,朝方休行了一礼。

    颤声道:“少爷的苦心,吕四明白,吕四一定不辜负少爷,好好用心,将竹轩斋发扬光大!”

    眼眶中有热泪,强忍着才没有落下。

    方休却不以为意,一口将茶饮尽。

    起身,挥了挥手:“其中利益关系,本少爷已经说的很清楚,这竹轩斋成与不成,有一半在你......

    多说无益,本少爷要回府了,你好好干吧。”

    说完,迈步往门外走去。

    吕四忙不迭上前相送,恭敬道:“小的恭送少爷!”

    从竹轩斋走出,已是黄昏时分。

    春风楼前人来人往,夕阳落在酒楼的角落,暗香浮动,稀薄的空气被染上一层素淡的温煦。

    多少有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味道。

    方休摆了摆手,便有一辆马车迎了上来。

    车夫下车,躬身行礼,问道:“少爷,去哪?”

    方休抬眸,看了一眼黄昏,摇了摇头,道:“回府。”

    城南距离方府,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

    期间,车马颠簸,让方休一阵头晕。

    心道:改日定要让工匠打造出一辆不会颠簸的马车。

    下了马车,却突然发现方府门前,竟站着足足一队亲军。

    心里顿时一凉。

    莫不是,皇帝醒悟过来,恼羞成怒,派人过来杀人灭口了?

第六十章 御医

    方休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抱着必死的决心,径直走入方府。

    本以为会有亲军上前阻拦,却没想到那些全副武装的亲军只是目视前方,并没有任何动作。

    刚迈入方府的大门,便看见白小纯守在门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微微一怔,似乎确认没有眼花,白小纯飞一般地冲到方休面前,哭道:“少爷,大事不好了!”

    方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出事了。

    白小纯抹着眼泪,说道:“府里来了好多......”

    他四处张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丘八,吃咱们的,喝咱们的,就是不走,少爷,他们要再呆下去,咱们方府非得被他们吃穷了不可!”

    方休一头黑线。

    感情你嘴里的‘大事不好’,就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老子可是在醉花楼,上一份菜,扔一份菜的纨绔败家子!

    在乎这点东西?

    方休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怒道:“说正事!”

    白小纯挨了踹,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委屈道:“少爷,这就是正事啊!”

    方休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这些亲军不在亲军府或者宫里守备着,没事跑自己家里做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方休的疑惑,白小纯解释道:“张公公刚才传了旨意,说是陛下有命,派出一队羽林卫亲军常驻咱们方府,让他们守着......好教御医们安心为少爷您诊治。”

    方休听了,更加疑惑:“御医?”

    自己又没病,御医来做什么?

    而且,即便自己有病,那也用不到御医,到街上随便拉两个郎中,不好吗?

    太医署的御医,那是只有皇亲国戚们患了病,才用的上......

    便是自己的爹......定远大将军病了,若非病入膏肓,也不可能获得御医诊治。

    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羽林卫左中郎将,便连军功都不曾获得,何德何能劳烦御医出马?

    莫非......有诈?

    方休沉思了片刻,抬眸,看向白小纯,问道:“张公公呢?”

    白小纯面露古怪之色,回道:“张公公传了旨意,见少爷您不在,便先行回宫去了。”

    钦使传旨,竟没有见到接旨之人,便匆匆离开。

    这......

    方休同样面露古怪之色。

    看来,前两次的经历,真的给这位张公公的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对了......”

    听方休提起张公公,白小纯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口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递给方休,说道:“这是张公公留下的银子,说是请您吃酒......”

    方休接过银子,脸顿时沉了下来。

    就这么一锭?

    磕碜谁呢!

    方休正准备发怒,又听白小纯道:“张公公说,剩下的银子,他没法带在身上,等以后有机会,一定亲自送到您的手上。”

    听见这话,方休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

    这还差不多。

    回头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亲军,想了想,又问道:“宫里来的御医,现在什么地方?”

    白小纯忙不迭回道:“他们在大堂候着少爷呢......”

    他们?

    来方府的御医竟然不止一个。

    方休心中更加诧异,略作沉吟,说道:“走,去见见!”

    ............

    方府正堂。

    两名胡子花白的御医,端坐在太师椅上。

    一旁,有方府的丫鬟端茶递水。

    其中一名御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身旁那人,问道:“刘公以前可曾听说过这不能为官的顽疾?”

    被称为刘公的御医,面露不屑之色,说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各种疑难杂症,稀奇古怪的病例,见了不少,却从未听过有不能为官的顽疾,想来,只是那名为方休的小子,糊弄陛下罢了......”

    另一名御医闻言,却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才道:“陛下乃是仁厚之人,可......若是遇上了这种事情,也难免发怒。

    偏偏陛下没有如此,反而派我等前来为其诊治,如果方休此子没有患病,岂不说明陛下......”

    他说到这,便顿住了,没有继续。

    刘姓御医却明白他要说什么。

    若此子没有患病,便显得陛下眼拙,连这等小把戏都看不出来。

    方休此子固然难逃严惩,可自己......也难免在陛下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因此,这方休是装病也好,真病也罢。

    今日的结果只能有一个,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两名御医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几分底气。

    正在两人互相商讨,该如何诊病的时候,一个清秀的俊俏公子哥从门口走入。

    两名御医立刻停了下来,看向那俊俏公子哥。

    不得不说,方休此世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即便是了解此人作风的人,第一眼见到他,也生不起丝毫厌恶之心。

    这……便是长得好的好处。

    两名御医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翩翩少年,真是百姓口中那个不学无术、横行霸道,且患了失心疯的纨绔败家子吗?

    方休一进正堂,便看见太师椅上坐着两位胡子灰白的老者。

    不用问,这两人定然便是皇帝派来为自己诊病的御医。

    走到两位御医身前,方休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学生方休,见过两位先生。”

    竟......这般彬彬有礼?

    两位御医下意识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惊异之色。

    此刻,他们竟然有些过意不去。

    孩子,不要怪老夫,老夫也是迫不得已啊......

    被称为刘老的御医,暗自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乃是太医署博士,奉陛下之命,前来为你诊病。”

    方休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学生谢过两位先生。”

    刘博士点了点头,看着方休,问道:“老夫听说,你患了一种不能为官的顽疾,可属实?”

    方休毫不犹豫地道:“学生不敢欺瞒陛下,也不敢欺瞒两位先生,这不能为官的顽疾,学生年幼时,便已存在。”

    刘博士想了想,继续问道:“有何症状?”

    方休道:“头晕,腹痛,痛到极致时,卧床而不能起。”

    他说这话时,面不改色,且十分流利,仿佛演练过无数遍一般。

    见他表情不似作伪,两位御医互相对视了一眼。

    心道:这世上难道真存在不能为官的顽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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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子的逍遥人生介绍:
方休很郁闷,魂穿古代纨绔公子哥。
本以为可以舒舒服服的蒙混度日。
却不想被皇帝看中,选为驸马。
为了不做驸马,只好不断败家。
没想到败成了最大的权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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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日常、轻松(架空历史,博君一笑,切勿较真)。败家子的逍遥人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败家子的逍遥人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败家子的逍遥人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