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1. 往生 世界的中转站
“住手！”希林大声喝止，“你们现在都是我的血奴，必须听命于我。不许打架！”
希林好不容易转化了两个帮手，要是他们决斗斩杀了一个就亏大了。偏偏这两个仆人一点觉悟也没有，根本不把希林的命令放在眼里。他们还不明白自己的生命与希林的恩赐有何种关联。
萨柏林冲着小胡子就抡剑去劈，希林不得不躲开他们。小胡子本能地应战，举着绣花针一样的侧剑去迎击。结果不用多想，小胡子活着的时候就打不过，变成亡者也没好到哪去。
一剑刺上去没够着骑士的脸，小胡子的右手桡骨又被击中，咔嚓一声估计骨头被击碎了。
血奴也算是僵尸，行尸走肉一样的感觉不到疼痛。他意识到手臂再次不听使唤了连忙拖后。另一只手扶着受伤的部位。本来小胡子非常焦急，表情紧绷地盯着伤口。过了一会他又发现了神奇的事情——自己的伤口正在缓慢地愈合。
“诶嘿嘿，这是怎么回事？”他乐得合不拢嘴，欣喜地望着希林，“这是什么？魔法吗？”
希林忙着对付不讲道理的骑士，他大概是打不过这位大块头，好在艾利安慷慨出手，提着剑冲上去。内裤泥浆大战在此上演。不得不说，艾利安又高又瘦的身材不错（作者你在关注什么）。
沼泽地的泥浆深一脚浅一脚，穿得越厚越吃亏。萨柏林自己迈一步都吃力，更别说放手搏斗了。一步迈得着急了，整个人都失去平衡。
而艾利安这个人，希林倒是发现他挺有意思的。完全旁观的话，看他剑斗真是享受。他这个人……“噗！”希林忍不住笑出声来。
艾利安确实是绝顶聪明的家伙，打架的思路都很开阔。如果换做希林这个时候已经在死命硬抗了。而他，一个花招接着一个花招，对方劈头盖脑的砸过来，他莫名其妙地就化解开来。
他手里的根本不是武器，就是个玩具。戏弄小孩子一样把萨柏林搞得晕头转向。
希林出于好奇会揣摩艾利安的招式，看到对方的攻击，少年想着以自己的经验要如何反击，却看到艾利安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出手，接连第二招又是出其不意，思路变换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不愧是老师的老师，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吗！”希林笑着赞叹。
艾利安身上少了几分卡拉西斯那样放荡，多了几分严谨。手段上玩弄着对手，态度仍旧保持着对争斗的谨慎。
不多时，萨柏林的剑被压制卡在烂泥中，双手都被制服，脖子被艾利安的长剑架着。皇家骑士惊叹道：“你是什么人！”
“哼哼，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希林得意地耀武扬威，“这一位，皇家骑士艾利安，活着的时候曾是我老师的老师。”
“这一位活着的时候曾经是王子的专属侍卫，萨柏林。查尼王子一向很器重他，和我多次提起过他。论身份，二位都是皇宫禁卫，皇家骑士。”希林又向艾利安介绍了一番。
“皇家骑士？开什么玩笑……我在皇宫供职多年，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
“是吸血鬼骑士。”希林提醒他，“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吧？”
岂止是听说啊，简直如雷贯耳。萨伯林当场震服，脸都绿了。放下武器投降，颤抖着低语：“我有生之年，也会见到吸血鬼吗？这是……大限已至了么……？”
“不必太过担心，你都已经死了，大限过了。”希林平静地提醒他
“我已经死了？！”萨柏林一阵惊恐，又一阵慌乱，记忆恍惚回到了失火的剧院。“我已经死了……？”
“我竟然已经死了！”他大概是回忆起更多细节，握紧了拳头狠狠捶打地面，叹息当日的种种不甘。
“你现在是我的仆人，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真是笑话，凭什么！”
“额，因为是我让你死而复生的。我的血驱动着你的生命。必须要依靠我，你才能继续维持这种复生的状态。”
希林有点心虚，一边说话一边冒冷汗。他还以为血奴苏醒之后都会有服从主人的觉悟。显然这位并没有。要是能像撒耶坦那样巧舌如簧该多好！可惜希林最笨，讲话太老实。
“无稽之谈。呸！”萨伯林啐了一口，不屑地怒视希林。希林被看得发慌。
“这吸血鬼也是你的仆人？”
“你说艾利安？啊，不。他是我的朋友。”
“哼。这世上让我效命的人，要么握着令我尊敬的权利，要么具备令我信服的本事。你个毛孩子一样没有，就忽悠着让我听你的？你有这个本事吗？要不你和我打一架？”
“额，这个……”
“这么大口气？再宰你一次就知道厉害了。”艾利安微微一笑就要动手。
希林又拦着他。“现在杀了他，不是待会又得再用我的血救一次？何苦呢？”
这就是个悖论了。复生者究竟怕不怕死？
艾利安反问：“那你说怎么办？”
希林深呼吸一口气，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我和你讲一下现在的情况吧，萨柏林。你先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萨柏林已经发现了，自己正处于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荒芜之中。
“你看看周围，这里没有任何动物或者植物，除了我们几个人模鬼样的家伙，没有一个活人。如果你低头看看泥浆里，还有些奇怪的碎骨头掺杂在里面。你明白吗，这里不是活人呆的地方。除了跟着我们一起走，你几乎没有任何选择。”
这些是事实。
“如果你有点模糊的记忆，应该也记得。在你醒来之前，如何在这片混沌中摸索，艰难地前进。”
萨柏林听后陷入沉思。可以从脸上看出他的恐惧。
希林其实是靠读心术感应到了这段记忆。僵尸状态的萨柏林也有一部分模糊的记忆，感受就好像困在噩梦中，身边的一切亦真亦幻，记得自己跟随疯隐士漫无目的地游荡，路途艰辛没有片刻喘息。
“所以你现在有两种选择。”希林爽快地摊牌，“要么继续在这个鬼地方摸索，爱去哪去哪。要么就跟着我。我会指出一条路，至少让你有个盼头。”
至少有那么一两句话有道理吧。萨柏林非常谨慎地同意：“我可以与你合作，一起找这地方的出口。但什么赋予我第二次生命的鬼话，我不会相信。我是伴随荣耀而生的骑士，曾经起誓效忠皇室。我只为高贵的人服务，哪怕死了也一样。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不配对我发号施令。”
艾利安冷笑的样子令人背上发毛。
“好啦，说了这么多话。其实我只是想请你帮忙，把我们的战马拉出来。”希林指了指身后的可怜畜生。好不容易拉出一只脚，说话的功夫它又滑进去一截。“大哥，帮个忙吧。”
萨柏林点点头。几个人合力去搬那战马。一群人拉着缰绳、推着马屁股，一起喊着号子，才把战马从烂泥里托出来。马儿终于脱离泥潭，一跃而起欢快地鸣叫。
它全身都是泥浆，成了一匹泥马。伸着脖子抖动全身，身上的泥浆甩得到处都是。希林一边抹掉脸上的泥，一边去安抚那匹马：“乖孩子，没事了。”
摸摸战马的额头，希林又问：“这匹石头变的马有名字嘛？”
“火流星。”
“哇，好炫酷的名字。”希林搂着战马蹭蹭，他爱屋及乌对艾利安的战马也甚是喜欢。那匹马似乎也挺喜欢他。“马童可是我的老本行，战马都喜欢我。嘿嘿。”
“这地方路途艰难，即便现在救得了这畜生，等会带着它行进也会非常艰难。”萨柏林说。
“但也不能扔了吧。”希林答道。
希林把他与艾利安二人的衣服铠甲都捆好扔在马背上，拉着艾利安的手说，“好啦，我们继续走吧。”
738. 往生 血祭骨兽
希林拉着艾利安前进。恶魔寸步不离走在他身边。老疯子背起大锅，小胡子默默地跟上。萨柏林则在原地犹豫，非常警觉地查看他们的举动。
“我不强迫你。你想去哪就去哪。”希林一点也不在乎。“就此别过了。”
当然他心里知道，等萨伯林体内的血耗尽，他会再次“死亡”，遗忘自己全部为人的部分。他们一行人渐行渐远，留那骑士一个人站在泥滩里。
艾利安在往生界非常地虚弱，硬撑着在泥地跋涉。走了没多远，希林建议他还是骑马吧。
“凭什么，仆人骑着战马，至高无上的大王却要徒步？”老疯子拦着他们，表示决不同意。
希林解释说，“艾利安是我老师的老师，是师祖。我给他牵着马没什么不妥。”
“不行，如果他骑着马，大王也需要一匹战马。二人并肩而行才不失威严。”
“搞什么啊……”希林觉得老疯子好烦，索性说，“那你给我弄一匹马吧。”
老疯子一听喜出望外，笑嘻嘻弯着腰在希林耳边说：“它就在圣殿下面，暴躁地跳动着。马蹄敲击地砖，迫不及待要奔赴战场。”
说完他放下大锅，翻出那本怪书找了一条咒语开始诵读。然后是一边搅动流沙一边继续念叨。希林冷眼旁观，小声说：“可别再搞什么见鬼的玩意给我。”
本来那大锅一点变化都没有，冷不防一只马头从铁锅里冒出来，双眼刚好正对着希林。
这匹马也早已不是生物。油亮的黑色皮毛下面不是肌肉而是绿色的烈火。两只眼珠放着幽光，就跟希林的绿眼睛一样的颜色。
希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来，这畜生非常眼熟，不就是——
“这是大王的战马——”老疯子谄笑，继续搅动锅底。
骏马呼哧呼哧地喘气。两只前蹄迈出锅口。紧接着一跃而起跳出铁锅，绕了一圈回到希林面前。它活蹦乱跳非常高兴再次见到希林。希林的心里却不是滋味，咬着嘴唇低下头。
“我还以为能忘记这段过去呢。干嘛总是来提醒我。”
他可就是骑着这匹骏马，装扮成埃塞斯的少主，又斩杀了自己的表弟……马背上挂着弟弟的金色弯刀。这是当初战利品吗？希林心想自己真是手贱，干嘛要去摸铁锅的结界……
希林拍拍骏马的脖子，“何敏托，你真是会给我添乱。”
这匹战马再次见到人，太过兴奋始终不肯安静。它来回跳跃，怒视艾利安的战马，啾啾地耀武扬威。两匹马都是黑色。艾利安那匹是黑中带着红色，所以是火流星嘛。而希林这一匹是纯黑色的。
“哟！”艾利安大吃一惊，“这是什么戏法！”
“呵呵……有的时候就会这样。”希林擦擦额角的冷汗，猛然想起这匹战马好像都没有名字的。“这是黑美人。”他牵起战马的缰绳，随口现编了个名字。战马呼哧呼哧地点头，似乎也没什么意见。
但它主要是对火流星有意见。一山不容二虎，两匹战马都是雄性，遇到一块非要争个高下不可。黑美人先是鸣叫挑衅，火流星也不示弱，啾啾地回应。它们的叫声好像在对骂一样惹得希林发笑。
两只畜生“骂”得来劲了，各自摇头晃脑磨着蹄子。黑美人一张口，吐着幽暗的微光。它凝神聚气，啾地一声冲出来，撞到火流星身上。火流星身子一歪，背上的行李抖落下来。
黑美人也不罢休，不仅不听冲撞，还鸣叫着撕咬对方的鬃毛。火流星跳起身反击毫不示弱，两只前蹄来回踹着黑美人。两匹马厮打在一处，泥水四溅。
“停下啊！”眼见着自己的马欺负另一匹马，希林却怎么也拉不动它。“干嘛啊，你不听我的命令吗！”
说这些都是白费。黑美人有强烈的自我意识，甚至没把希林放在眼里。它只管放肆，希林的威严完全不够。马儿一蹬，就把他整个人踹飞，摔在泥地里。
艾利安顾不得两匹畜生，先去扶起希林。
“哎哟——！”希林爬起身的时候，脚下踩到什么锋利的东西。一抬脚只见伤口血流不止。
“讨厌！怎么会这样！”少年脚上疼得要命，想想诸多不顺心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每件事都这么倒霉！见鬼！”
他立即裁下一截衬衣包扎伤口止血。
在往生界，任何一点点血腥味都会招来各路亡者的追捕。希林一低头就看到好些细小的虫子一样的东西汇聚在脚边。他不断用另一只脚踩碎那些东西。
“这样会很危险。我曾经已经手上一点点伤口引来了一屋子的怪物。”
“什么东西刺伤的你？”艾利安俯身在泥浆里摸索，很快找到一块坚硬的物件。似乎体量还不小，一时挖不出来。
“是什么？”
艾利安不回答，而是示意希林安静。
“希林，你感觉到了吗？地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
再过一会希林感觉到了。脚下整片区域都在震颤。莫非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泥土中萌发出来？
不知不觉地，希林发现大家的位置正在逐渐升高。下面涌动的物件无论是什么，个头都非常非常的大。
往生界徐徐吹着粘腻的风。大家站的位置逐渐升高，就看到脚下有一块巨大的白骨浮出泥浆。
“这是什么情况！”
“肯定是因为我的血咯。”希林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是血祭。”拉吉玛在一旁说。“用自己的血，召唤沉睡的生物。也是人类巫祝的一种法术。”
“我曾经因为一点血招惹了很多很多往生的怪物。还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造成的。想不到这还是有说法的？”
恶魔耸耸肩，“就是个叫法。”
希林扶着艾利安的肩膀站稳。不死之身的伤口依旧需要时间去愈合，现在仍旧感到非常疼痛。他们脚下是一块巨大的肋骨，待巨兽浮出淤泥甚至险些滑下去。
大家纷纷抓住骸骨边缘，两匹争斗的马终于消停了，它们被卡在骨头缝上，各自努力地挣扎呢。涌动上浮的骸骨越来越大，渐渐看到它完整的脊椎，每一节骨头上都镶嵌了脊刺。背后还有巨大的尖角帆板。
远处又一截白色的骨头翘出淤泥，原来是巨兽的尾巴尖。整个骨架震动，远处一颗白色的头颅冲出淤泥。这巨兽从头到尾超过十丈，堪比一条大船。
它吃力地搅动泥浆，意欲挣脱束缚。终于脑袋先伸出来，细长脖子对着天空吼叫一声，浓稠的云都被吹散，露出更加昏暗的天幕。哦，往生界这个地方呢，靠近地面有微弱的光亮，天空反而是漆黑沉重的。
巨兽又抖动身体，将骸骨上粘附的泥浆甩开。展露出全貌。
看这形状像是某种食草的温顺动物，细长的脖子和尾巴，四肢又短又壮。头上覆盖了大量的尖刺，一直铺到尾巴尖。通体的骸骨都是白森森的。只有脊刺是鲜红色的。希林就是被大刺上面的小刺戳中的。有个尖角带着血。艾利安手里还握着那根脊刺，他当然挖不动了，完整的脊刺足足有三尺长。
在那一滴血的作用下，骸骨兽的骨骼之间生出浑浊的筋连结，逐渐变得非常结实。它活泼地跳动身体，摆动脖子。为自己的重生欢呼。
“你的血，这么厉害？”艾利安再次表示不可思议。
“在这个地方……不是谁的血都可以嘛……？”
将问题抛给恶魔，以为他会更懂一点。
“即便谁的都可以，你的也比别人的更强大。这个世界里，血液是珍贵的资源。你可要谨慎一点，否则会被吃得渣都不剩。”
希林被说怕了，打个冷颤。
“这是你召唤出来的巨兽，你能控制它吗？”艾利安问。
“诶，这个……”
希林有点犯难。他以为拉吉玛会有办法，可恶魔是一副“你召唤出来的自己想办法啊”的态度。
“好吧、好吧，我应该天生就会吧。”希林拍拍脚下的骸骨，随意说了一句话。“呐，骸骨兽，驮着我们往前走吧。”
骨兽起先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独眼乌鸦休息够了飞上天空，嘎嘎地叫了一声。它朝着前面飞，骸骨兽才缓缓动身，跟着乌鸦的方向行进。
“虽然我不知道这玩意为什么会走，但既然它在走了，那我们就坐它背上歇一会吧。”希林手一摊。
疯隐士背着自己的锅，紧紧抱着一根骨头。骸骨兽开始行动以后，他迎着风欢呼，喊了好些刺耳的古书咒语。
“不愧是往生地界的大王，哈哈哈！”
小胡子一直没说太多话。他谨慎地站在希林身后，仔细观察这个新世界。
“这个世界的路总是长得没有道理。动不动就要走上好几个月。”希林对艾利安说，“我们坐在它背上能省下不少脚程。”
739. 往生 奇异巨兽
背后天际的骨兽越飞越近。不知是因为空气太过粘腻，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单纯的骨翼竟然也能灵巧地滑行。那物件从浓云中穿梭，探出头来。
白骨翼兽的个头也不小，脖子弯曲着穿越云层。翼展不下十丈，没准比地上爬行的玩意还宽一点。
“造物者啊！这地方尽是些什么玩意啊！”小胡子布鲁姆紧紧抱住身边的脊刺。
天上滑行的骨兽外形有点像鹤，嘴巴超级长，略有弯曲的弧度，靠近以后能看到鸟喙边缘锋利的小锯齿。骨鹤扑腾翅膀落在骨兽背上。头颅的空洞里燃烧着贪婪的幽火。它盯上了骨兽背上血色的脊刺。
入侵者的个头，稍微动一下嘴巴就能把一个人生吞。大家全都闭嘴各自抓紧脚边。
缓慢行进的骨兽察觉到了异样，剧烈扭动身体反抗。当然，无论是骨鹤，还是大家，全都抓紧了它的脊背不肯撒手。很快，两匹战马都被甩下去。看到两匹畜生坠入烂泥，又被骨兽巨大的脚趾骨踩进泥坑。
“那两匹战马都不是活物，摔下去也不会有事吧？”希林问。
艾利安凝神不语。
“我可不想这么摔下去。就算不会死也不愿意！”
骨鹤一门心思啄巨兽背上的脊刺，前后叨叨，很快看中沾上希林鲜血的那一根。那些刺仿佛都连结着有感觉一样，它啄取的时候骨兽发出一阵阵哀嚎。扑腾了半天终于啄下来，骨鹤衔着脊刺仰起头。
它发出胜利者的长啸。紧接着，做了奇特的举动——将脊刺镶嵌在自己的背上。就像给自己插了一根羽毛，灰白色的骸骨上多了一截鲜红色的刺。
尝到战果的骨鹤越发兴奋，又寻觅第二根脊刺。这可苦了骨兽背上躲避的人。艾利安恰好躲在它衔着的第二枚骨刺上面。
希林眼见着他被骨鹤举得老高，安放在背上。因为距离太远喊一句话都吃力。
骨兽再次吼叫着扭动身体，老疯子荷敏托就因为不堪重负，连着自己的大锅一起摔进烂泥。小胡子早就吓得缩成一团没讲过话。
只有恶魔还算自在。他的平衡能力很好，能轻易行走在脊刺中间巧妙躲避。看他还有几分高兴。
“我去上面看看。”拉吉玛扒着另一根被衔着的脊刺，随着它被举得老高。如果说骨鹤有十余丈长，那绝对有五丈都归功于脖子。真不知被举得这么高，会不会撞上浓密的天顶。
希林眯着眼睛往上看，就见着这根刺被安放在骨鹤靠近尾巴的位置。它拔了好些鲜红的刺，把自己打扮得非常艳丽。
拉吉玛在骨鹤的背上穿行，一路小跑到艾利安身边。艾利安正扒着白骨躲在骨鹤的脖子根上，提高了警惕一刻都不敢怠慢。
“哈哈，这上面的条件也不错，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休息吧。”恶魔说完又沿着骨鹤的脖子继续走。他轻盈地踩着一截一截的颈椎骨，跳过骨骼之间的缝隙，张开双臂保持平衡。
一路跑到骨鹤头顶，站在天灵盖上欣赏片刻风景，又沿着骨鹤的额头走下来。在鸟喙处就像滑滑梯一样溜下来，刚刚好落在希林面前。
“我们上去吧！”他兴奋地说，“上面风景更好。”
骨兽被剥夺大量沾血的脊刺以后，行动能力明显下降了。从暴怒的挣扎变成了静静的哀嚎。这么下去待会它就不会动了。希林无奈同意：“那我也上去看看吧。”
他也学着拉吉玛那样抓住一根脊刺被送上去。
“喂，等等我！”小胡子非常焦躁不安，紧随着他们，学着希林的样子扒上脊刺。
过不多时骨兽瘫在泥滩里不再移动。背上被啄走一大片好像吃剩下的残骸。
而骨鹤的脊背和骨翼上全都插满鲜红色的脊刺，它变得靓丽，展开双翼高声炫耀。尖锐的声音在低沉的天幕下扩散。它踏着骨兽的骸骨跳跃，扑腾翅膀庆祝。
“一滴血就引起往生界这么大的骚动。”希林悄悄地说。
鲜血上残留着希林的意志，重新拥有生命的骨鹤也望着乌鸦所指的方向鸣叫。
“这东西能带着我们继续走？”
“没准可以。”希林又向骨鹤发号施令。当然，骨鹤没搭理他。
它没有急着起飞，还在继续践踏已经“死亡”的巨兽。拆毁巨兽的脊椎，踩断它的骨节。
随着巨兽的躯干完全坍塌，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骨鹤纤细的脚竟然融合进骨兽的身躯。咔嚓、咔嚓，骨骼之间发生了重组。
看到这一幕希林就觉得浑身发毛，回想起乌鸦曾经试图融合进自己的身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艾利安惊呼。
只见骨鹤逐渐蹲下身子，身体上更多的骨骼接触到骨兽的残骸。这些骨头快之间，就好像拥有意识一样自觉地接近，噼里啪啦地撞击，形成新的身体结构。
不多时，不再有骨鹤或骨兽，泥滩上重组了一只四足、有翼、双尾的奇异巨兽。
只是对于谁来当头这种事情，两个脑袋争斗得厉害。骨鹤纤长的脖子占了上风，不停啄食下面的脑袋。终于敲断骨兽的脖子，一截一截全都装饰在自己脖子下面。
对于泥浆中的脑袋，给予了无情的一击，完全戳穿。又踏上一脚。
奇异巨兽抖动新的身体，欢快地跃动鸣叫，看起来浑然一体哪有拼接的痕迹。它望着乌鸦，迈出步伐前进。
“喂，帮忙把我的同伴捡起来好吗！还有我们的两匹马，都在你脚下呢！”希林对着奇异巨兽大喊。
这次巨兽肯听命了。低下头在泥水中搅动。不多时衔出一个背锅的老头，一甩嘴巴扔到背上。又翻找多时，从泥浆深处找到两匹战马，也扔到背上。
“看来只是一场小小的危机，我们继续走吧。”希林如释重负。
启程后，希林也发现自己那一滴血大概是到了力量的尽头。巨兽末端的一些碎骨已经不能攀附身体，留在了泥浆之中。而且在行进过程中，也陆续看到末端的骨节有脱落、风化的现象。
740. 往生 河滩尽头
后面的路走得很滑稽。奇异骨兽一边走，会一边融合新的骨骼进来。整个巨兽形状越发奇怪。
它的形状无法稳定。那一滴血的力量终归有限，而且在不断耗散。巨兽身体末端一些不结实的骨骼又会松散脱落，在沿途留下白骨的痕迹。
跟着乌鸦继续走，泥滩逐渐变得坚硬，脚下出现了白色砂质的地面——大家上岸了！
“终于不用爬泥坑啦！”希林喜出望外。
奇异巨兽又走了一小段路，它的脊刺逐渐褪色，骨架越发松散。走着走着，四肢轰然塌陷，整个巨兽瘫在地上。再试图扑腾翅膀，它的主体开始分离，鲜艳的脊刺像雪片一样剥落。
“召唤怪物的寿命是有限的，我们下去吧。”。”希林说。
拉吉玛轻盈地跳下去，沿着断裂的前肢滑到地面。希林跟着他走，其余的伙伴也紧随。他们离开后，又看到那骨鹤彻底脱离僵死的骨骼重生。它的形态发生了微妙的改变，总体来讲还是有翼的巨鸟。扑腾几下朝着天顶飞远了。
独眼乌鸦在远处盘旋。希林骑上战马，恶魔侧坐在他背后。
两匹马赌气一样地狂暴，一转眼把老疯子、小胡子都甩在身后。
这里是河滩的尽头，白沙沉淀下来，成为坚实得土地。路边有些奇怪的黑影一半沉没在白沙中一半露出来。看着又不像石头。希林的好奇心萌发，勒马停下查看。
“艾利安你看，这是很久以前的士兵和盔甲诶！”
希林站在一团漆黑的奇形怪状的“石头”前，分明看出一个人形。
“他一定死了很久很久了。你看盔甲完全被压变形了，头颅也碎了。”
那头盔几乎被压成一个球了，从缝隙中能看见内部的头颅。古代战士的身体完全浸没在白沙中，肩膀那里的铠甲只露出一点点。
要说这种铠甲的款式，希林也摸不着头脑。完全和他这段时间见闻的北方款式不同。可也不是任何一种民族风情。有点像他梦里见到的远古天使所穿的。
圆形的头盔有非常夸张的帽檐，造型华丽张扬，布满密密麻麻的花纹装饰，甚至有些雕琢过度，到了引起人密集恐惧症的程度。肩甲也是不遗余力地装饰，远看差点以为是一碗泡面扣在顶上。
相对于骑士铠甲的朴素实用，这种款式可以说是繁复至极，如同花园雕塑。
“咦，别处也有！”希林又看看，原来白沙滩上密布的黑色隆起不是石头，全都是这种远古遗骸。
脚边上不远处就有一块铠甲的碎片躺着。这是胸甲的碎片，竟然还做成腹肌的形状不免有些滑稽。再看看，嗬，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铁脚呢。这难不成是鞋子？
希林又兴奋地跑去另一处遗迹前。这骸骨比人类身形巨大得多，戴的头盔竟然做成头和脸的模样，未免有几分滑稽。巨人的武器也在身边，是一柄非常宽而且短的刀刃，对普通人来说剑身三尺宽长度近乎一丈，对巨人来说，却是十足的短剑。
“这是个古早的款式。”艾利安饶有兴趣地观摩。
“你见过？”
“书里见过。这是‘五指剑’，有五根手指那么宽，造型很奇特。”当然指的是巨人的五根手指咯。对人而言宽得像盾牌。
“这是上古神兵吗？”希林兴奋地问。
艾利安微笑着摇头，“当然不是。古人冶炼技术有限，武器无法做得太长，才有这种形态。”
“切。”希林觉得好失落。“艾利安，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这些盔甲都没有半点锈蚀，难道它们不是铁的？”
盔甲呈现出墨绿的色泽，花纹的缝隙中也有这种颜色的污垢。
“也许是青铜。我只在书里见过部分式样，头一次见到实物。”艾利安轻轻搓一点碎屑在指尖。“但我没想到青铜可以锻造得这么大。而且世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人类。真是叹为观止。”
“他们是巨人吗，拉吉玛？”希林好奇地发问。
“巨大的人。如果从字面理解，的确是的。”恶魔冷笑。
“但有的人也没那么大，就像普通的人一样。或者稍微大一点点。”希林嘀咕着，“他们都是人类吗？”
“这问题真傻。远古的人类与今天的人类，根本不算同一种吧。”
“远古的人类？”
“几万年前的人。据说青年人的寿命也有三百年。老者可以活八百年。很聪明，而且块头也大，每个都是巨人。”恶魔走着走着，踢了一脚地上的遗骸。“我也没有亲眼见过。毕竟自己没存在那么久。”
“这么厉害的人，现在怎么没有了呢……”希林一边走一边留意地上的铠甲。他很快忘记了脑子里各种疑问，想着眼前的麻烦。
“我从铁锅里触摸到的遗骸就来自这个地方……仔细找找没准能把艾利安的肩甲找回来！”
但这里地方太大，不可能每一处角落都搜查到。希林很快放弃了。他的目光落在另一片明亮的残片上。
“或者……哪怕找不回来，找个相似的款式也可以？这片铠甲看上去价值不菲的样子……”
说着，希林蹲下身扒开沙子，将那片残甲挖出来。
非铜非铁，轻盈坚韧的一块甲片，表面有窸窣的纹理，微光下反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古朴自然。刚好又是肩甲。希林仔细端详喜欢得不得了。
“嘿，艾利安，来看这个！”少年兴奋地大喊，“这一块很漂亮诶，做你的替换品好嘛？”
艾利安正在不远处出神地查看遗迹。循着希林的声音望过来，微笑地看着他。
希林用力挥手，喊他过来，比划着手里的甲片。
奇怪的是，艾利安的笑容逐渐消失，脸上变得紧绷。他甚至俯身抽出长剑，做出预备攻击的样子。
“怎么了，不喜欢吗？”希林有些失落。“只是颜色不太一样而已嘛……”
他脑子里都在想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根本就没发现脚底下的遗骸在动。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脚踝……
753. 往生 尘沙掠影
“无耻的敌人，竟然站在我的面前上耀武扬威……玷污我荣誉，只有以死谢罪！”
这是非常古老的语言，希林一个字都没听懂。因为字句带着韵脚，他还以为那是一段古老的歌谣。
“这里还有活着的人？不是说远古战场，是至少上万年前的遗迹了么……”
少年疑惑地低头，一只枯槁的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脚踝。
“这也是骸骨生物？我第一次见到会讲话的骸骨，还以为这个世界都不讲话呢。嘿嘿。”
希林愉快地对艾利安说：“别担心，这种东西很好对付的！”说完甩出长剑对着那手腕的地方用力一斩。
希林踢开脚边碎屑，拎着中意的肩甲回到艾利安身边。他丝毫没有在意斩击那只手臂时，碎裂的并非骸骨，仅仅是白沙。尘埃随着微风散尽，又在另一处背风的地方凝结。
“进击的号角怎么还没有响？我等待得太久已经不耐烦了……”
又一阵声音从艾利安的身后传来。虽然听不懂这种古老的语言，用读心术的话可以感应到这份真实的心意，猜到话语的含义并不难。
艾利安迅速转身，剑刃向着背后寻找声音的源头。
寒光所指，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是一阵旋风或是一团云雾，勉强是个人的形状，卷着一些骸骨和铠甲的碎片。
“敌人在哪里？吾主又在哪里？”声音在风中回荡，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回响重复着相同的内容。像是许多人的和声。
那影子凝结成人形，也做出攻击的姿势。艾利安下意识地反击，速度快得犹如一道闪电。兵刃相接，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剑刃穿过那道影子，将模糊的形状一分为二。艾利安的反击精准干练，却什么都没有击倒。
烟尘散尽，什么都没有。
短短一瞬间的过招，顷刻间又引起了空地上一阵骚动。更多窃窃私语从凌乱的残骸中发出。
“敌人出现了！”“战友们起来！”“杀啊——我们还能继续冲，起来前进，碾碎面前的一切！”
众多声音互相激励，越发壮大。艾利安茫然地举剑四顾，难以确定任何一个独立的敌人。
终于，尘沙汇聚在一副风蚀得仅剩轮廓的遗骸上面，又构成那战士生前的模样。战士吃力地爬起身，举着残缺的武器大吼：“兄弟们，站起来啊，我们还能打！”
更多的战士的影子应声而起，从废墟中集结起来。
希林与艾利安不得不背靠着背抵御敌人，拉吉玛无法置身事外，躲在二人身边。他这个恶魔很废不会战斗，随手拾起一个陈年的木棒槌，战战兢兢地抱着。
“不对啊，真奇怪。”艾利安小心地转身环顾周匝，低声疑问。
“怎么了？”
“你看看这些战士，种族各有不同，穿戴风格迥异，完全不是一个年代的产物。他们为什么如此团结呢？”
“难道都是冲着我的血来的？”希林按照经验如此推断，艾利安略表疑问。
这时候一个战士大跨步地行进，冲向希林。少年心想，这可是给师傅们长脸的好机会！他平举着长剑对准那战士，主动冲上去迎击。一剑刺穿对方陈年的锁子甲，又一挥手，连带着那些杂乱的铠甲一并挑起来抛向远处。
组成战士的细沙和碎骨顿时失了形状，瘫倒在地上。
“哈哈，真好对付！”希林抹抹鼻涕。
“他们是灵体。”拉吉玛说，“和你们驱使的骸骨兽不是一种造物。他们只有短暂的思绪，没有自己的实体。”
“是吗？那岂不是超级弱鸡！”
“可不一定吧……”艾利安指着地上的尘埃。
伴随着一阵哀怨，那尘埃又飘起来，汇聚成新的形状。依旧举着刀剑向着三人。
“诶，拉吉玛。不是说你们恶魔以灵体为食嘛？这些玩意你能吃了吗？”
这话不说也罢，一说出口空地上顿时回荡起无穷的声音：“恶魔！恶魔在那里！杀啊——让恶魔滚回地狱！”
“糟了，不该说这个词的。”希林吐着舌头，“好像有更多的敌人涌上来了。”
可不是么，空气中回荡着对恶魔的咒骂。沙尘剧烈飘散，每当提及恶魔的所在它们就倍感愤怒。
“所有的恶魔，都必须死——！”
希林只是略微看了拉吉玛一眼，那些灵体也能感受到这份心意。立即朝着拉吉玛站立的位置汇聚。
人影越聚越多，拉吉玛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就没戏。
果然，一个骑马举刀模样的远古战士率领众多随从朝着恶魔的位置发起冲锋。一转眼冲到眼前，拉吉玛闭着眼睛乱打一气。
大量的白沙裹挟着锋利的残刃打在大家的脸上、身上。
身边四面八方都是影子，打中就散开，过不多久又汇聚，防不胜防，令人无所适从。
转身追击影子时难免误伤队友，不多时三个人乱作一团。
“希林，扔掉你捡的铠甲！”艾利安命令道。
希林一直把铠甲装在口袋，他连忙掏出来扔向远处。果然和那片铠甲有关系，多数的影子都去追随那片铠甲。战局立即得到了缓解。
“冥想！”艾利安又说。
希林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用意。
只见艾利安率先放下一切念想，不再攻击周围的灵体。所谓“冥想”就是什么都不想。放下一切杂念，看见的事物都是过眼云烟，声音像流水一样穿过耳朵……
自己不激起任何思绪，周围的灵体自然无法感知。希林也照做。
一瞬间灵体好像都失去方向。旋风停止，白沙下落，视线变得清晰。剩下的影子陆续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无意识地从三人面前走过。
希林的脑子里没那么清净。一瞬间的放空以后脑子里很快又被思绪塞满。他稍微动了一丁点念想，影子就即可转头盯上他的眼睛。
少年逼自己打住此刻的思绪，却又有新的年头涌进心里。人真的很难“什么都不想”啊！
方才见过的形状奇异的古代短剑浮现在脑海，眼前的灵体也幻化出对应形态的武器；希林赶紧又想着日常生活的琐事打断原来的思路，心中转瞬而过的画面又幻化成眼前的云雾。
“这可不行，趁着他们没有乱来我们快点走！”希林惊恐万分，拉着那二人小碎步走起来。
一旦他们开始逃离，众多灵体又纷纷追随。他们想着去哪，那些影子就跟着去哪。
毕竟这些远古战士都惦记着冲锋呢，“方向”，是他们迫切需要感知的念头。
大家左右为难，连逃也不敢逃。只好随着众多灵体漫无目的地走。
755. 往生 不眠的战士
穿梭在上古战场中，经过不同年代风格的遗迹。这里像是一部活生生的品鉴宝典。
其中有人类模样的战士，拉吉玛称之为“古人”，据说是几万年前的人。他们身材异常高大，估摸着至少七八尺。他们的骨骼健硕，匀称俊美。就是……
“他们穿得挺少，像是刚从澡堂出来的。”希林打趣说。
古人的铠甲像个背心，下身是凉快的裙甲。光着大腿。
“据说上古的气候温和，每天都过得像蒸桑拿。”拉吉玛说着自己也憋笑。
还有的战士比人类高大得多，可谓“巨人”。他们勉强有个人的模样。头颅塌陷，下颌突出，更像是巨大的猩猩。看那头颅上疤痕累累的样子，牙齿溃烂。他们穿得也甚是原始，武器是石块或同类的腿骨。
“造物者在上，他们生前的模样一定很糟糕。”艾利安评价道。
还有些战士更加不像人。完全是动物的脸，长耳朵尖獠牙，甚是凶恶。“他们是兽人。”拉吉玛说。
“他们都是‘人’吗？因为曾经生活在人类的世界里，所以名字多少与‘人’有关？”
“嗯。都是曾经生活在乐园界的人类。”
“为什么人也会加入上古的战斗？这不是天使与恶魔之间的战斗吗？”
“哟，那你就问到点子上啦！”恶魔突然很兴奋，很乐于介绍其中的真相。“因为——他们都是天使的信徒，被用心险恶的圣灵欺骗着来到地狱，傻乎乎地为天使卖命。”
希林听罢惊叹：“原来天使率领军队攻打地狱，还带着人类的军队！”
“当然咯。你以为那些胆小鬼做不出来？”恶魔用嘲笑的口气反问。“献祭生命加入战斗，以为屠杀恶魔就能拿到通往天堂的门票。这是多么没逻辑的想法！你看看他们这下场，永远徘徊在无尽地狱的边缘，死后也不得安息。不觉得可笑么！”
空地上汇聚了更多的远古战士的影子，还有一支策马奔腾的队伍来回游荡，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领队的将军站在两轮的战车上，手握着长矛和盾牌。副手驱使着两匹骏马，飞速地绕行。
战车行驶到希林的面前，那亡灵就好像看到他们了一样，对着一行人大喊：“出发了，跟上来啊！”
说罢战车从二人的战马当中穿过去。尘沙和碎石打在希林脸上。
战车又略过其他的战士。无论是哪一种年代穿着的战士，听到了召唤都变得兴奋。他们追随着那个将军狂奔。瞬息之间，荒凉的战场遗迹上闪现出千军万马，俨然是战场上预备冲锋的场面。
他们聚在一起，徒劳地乱撞，互相询问着敌人在哪。
“嗡——”
微风送来一阵奇特的声响。说不清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出哪里传来的。这个声音很特别，非常低沉，能引起耳膜的共鸣，好像严重的耳鸣，惹得人脑子里都嗡嗡地响。
听到那声音，战车上的将军突然大喊：“是号角！冲锋的时机到了！杀啊——！”
“杀啊——！”
在将军的命令下，徘徊着的亡灵也异常振奋，举着武器疯狂地冲锋。他们对面，是另一些亡灵。也有其他的将领在指挥。说不清究竟几路人马，一时间陷入混战。
原本的亡灵队伍就是由不同年代、不同物种的亡灵组成的，几支队伍根本没有分别。互相冲撞在一起自相残杀。每个战士都在对周围任何活动的目标发起攻击，根本无所谓敌我。
一番自相残杀，本来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兵器相撞，化为碎片。有的影子被打散，又自己爬起来寻找新的的目标。如此反复无穷无尽。许多大个的骸骨在战斗中风化成更加细小的碎片，随风飘散。
厮杀持续了多时，直到微风停滞，那种奇怪的耳鸣声停止。沸腾的烟尘又平息下来。
过了许久，还是有亡灵会凝聚成形，继续落寞地游荡。
“这里真是地狱一般的景象。这些亡魂得不到安息多么可怜。”希林低声说。
“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艾利安拍拍少年的肩膀，“我们活着，有感受。会痛苦。他们已经死亡，残存的只是记忆的片段。没什么好悲伤的。”
不眠的战士们重复生前的杀戮动作。有时一阵风吹草动，他们会突然全体安静。不多时，又逐个飘荡起来继续。
乌鸦在空中徘徊，不断盘旋没有继续飞行。坟场上渐渐出现一种高大的半人来回走动。
超过一丈高的消瘦身影，他们顶着乌鸦头、狗头，穿着黑色长袍，袍子后面拖着蛇尾或是孔雀的翎羽。也有的是鹿头，人身接着鹿身，四足而行。就像旗尔丹的巫祝那样！
希林一见到这番景象只觉得脊背发凉，像是噩梦重现。偏偏他害怕的那种半人，就喜欢绕着他走、盯着他看。
幽暗的眼眸中有一阵黯淡的火光。
“他们不是灵体……是实体……”希林颤抖地拉紧艾利安。
有一个半人与希林擦身而过，动物的蹄子踢到希林身上。它也感知到了希林的存在，动物的脑袋好奇地回首观望。
“它们干嘛老是盯着你看？”
“我和他们有过节。”这可是老生常谈。
半人的群体似乎有明确的前进方向，他们一边走，一边摇着某种铜铃一样的法器。空气中回荡一种悠然的声音，令人迷醉。
“嗡——”
又是那种声音。每次声音响起，地上的亡灵们就不得安息。同时，亡灵战场涌动的时候大家也无法继续前行，不得不站立冥想躲避攻击。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半人在朝某个方向走？”
上古战场虽说是一条路，也仍旧十分广阔。不晓得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什么玄机。逐渐地，大量灵体跟随着那些半人，朝共同的方向移动。
“会不会是发出这种声音的地方？”希林这么说，是他留意到每次嗡嗡声响起的时候，半人们就会停下脚步聆听。
“我们去看看。”艾利安也同意。
小心地跟在半人队伍后，他们果然越聚越多，总共有十三个形态各异的半人，汇成一支队伍。走了不多时，希林的视力好，就看到了什么东西。
“远处有光亮。”
视线尽头的尘沙之上，有一对发光的光束，直指天空，又像轻盈的羽毛一样悠然飘动。
“哼，瞧见没？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使。”拉吉玛不屑地说。
远处的光翼高耸在烟尘中。
“天使？”希林充满好奇地远眺。
756. 往生 天使形骸
远处一柄巨大的十字剑插在沙土中，大概也是个坟包。一个形容枯槁的影子站在剑柄上。他甚是落寞，低头看着满地的烟尘。
半人的队伍吟唱着汇集在天使形骸的脚下，围成一个圈。
十字巨剑露出沙土的半截高度也超过一丈。站在那天使脚下仰望，原来这枯瘦的形骸也比常人巨大得多。他比那些半人还要高着一大截。
肉身早已完全风化，只剩下闪着光的骸骨。脸上有少量的尘沙依存，尚能看得清他的面容。是一张长脸，下巴很尖。脸上两道泪痕一样的痕迹。
他穿着闪耀的铠甲，由于长时间的风化只留存了一部分碎片，更多的部分就在他自己的脚下。另外身上还斜披了一条有花纹的毯子，遮住半个身子。
十字剑下的沙土有翻动的痕迹，莫非这就是他自己的坟墓，他从里面爬了出来？
希林听闻了那么多关于天使的传闻，如今终于亲眼得见。他伸长了脖子仔细地打量，很快被这种奇特的生物吸引，看得如痴如醉。
天使的光翼非常优美。一对直指天际的光翼长度超过三丈。轻盈飘动好似丝绸。其中是无数细腻的光丝汇聚而成，有非常非常细小的火花萦绕在周围。
还有一对短小的光翼挂在腰后，自然地卷曲垂向地面。
“那就是天使？！”希林惊呼。
“也不尽然。确切地说，那是天使的‘花盆’。”恶魔略带讥讽的口气。
“天使的花盆？什么意思？”少年听不懂。
“那是天使的形骸，天使的容身之所，天使的容器。”拉吉玛啧啧舌头，“被天使眷顾的人类，愚蠢地献出肉身，与天使融为一体，让自己成为天使的躯壳。”
希林还是不懂。
“天使没有样子，是纯粹的灵体。它们要借住宿主才能显形。你看到人模人样的天使，都是天使的形骸。那是他们与远古人类融合以后的样子——背着光翼的小人儿。”
希林听懂了，但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与人类融合以后，那人呢？”
“不知道。”恶魔冷笑。
恶魔的话倒是解开一个古早的疑问。
“我看到的所有天使其实都是形骸吗？记忆殿堂里看到千军万马的天使与海蛇战斗……还有往生界的光芒源头，那些坠落于此的巨大天使，全都是形骸！”
希林又看看疯子，向他认错，“难怪当初我说那些是天使，你却说不是……我们各说对了一半。”
“为了亲近人，他们自然要融合出人类的模样。”恶魔对此嗤之以鼻。
只是还有些奇怪，为何其他的战士都只剩亡灵，天使战士却连着骸骨都还在？他现在算是什么？往生的天使？
老疯子看懂了，悄悄对着希林说：“往生界的歌者，想要唤醒光的使徒。”说完翻开古书，中间一页画了有翼的小人，写了些歪歪斜斜的手记。
当然，理解老疯子的话语还需要一些脑筋。希林继续看下去，就见到那些半人在对天使做手脚。
先是一个狗头的半人从怀里掏出祭祀刀，划开手腕将自己的血淋在天使的形骸上。他这口子划得很深，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一点也不心疼。希林躲在一边看着都难受。
就好像完全不怜惜自己的生命一样，半人放了身体中大部分血出来，直到头晕跪倒在地上。接着，第二个半人也作出相同的动作。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种行为都疯狂到令人发指了。”
希林一向厌恶半人。再想到他们的肉身是从无辜的人类那里骗来的，火气就往上冒。
恶魔窥探到了少年回忆中的画面，感叹道：“不是自己的肉身，当然舍得献祭了。”
连那只为希林带路的乌鸦，也兴奋地落在半人中间。看来它也想加入仪式。
半人的鲜血对天使形骸有明显的作用。血浸润到白骨的缝隙中，化作复生的筋肉长出来。天使的形骸就更具生命力。
只是他们的血赋予的生命力显然不够。十三个人都放了血，最后天使的形骸也仅仅生出两寸的筋肉，简直是参天大树上一片叶子。
这么一点成效也足以令他们吟唱庆幸。
“要我说，这个天使也是他们用这个法子从坟墓里唤出来的。”希林自言自语，“无论这些怪物们打算干嘛，肯定都不是好事。”
“你的疯仆人说他们在创造自己的神明，意思就是他们拿这个天使当做神明，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复活他咯？”艾利安思量着问。
“谁知道……荷敏托的话可不能全信。他疯得时候更多。”希林不敢确定。“但我们能知道那天使是谁吗？拉吉玛，你认得这个天使吗？”
“主人，天堂上有几亿亿的天使，谁会全都认得啊……”
“那么多……？”希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那究竟是多少。“我还以为天使总共就几百个，全都记录在神圣的福音书里面呢！”
几个人继续围观。
那天使不具有全部的生命，仅仅是介于复生者和亡灵之间的松散个体。对于诸多半人的献祭没有一点情感上的反应。他仍旧执迷着生前的一些动作。
天使是长发，略有卷曲，带着金叶子的发冠。他脖子上挂着一串夸张的金项链，就像查尼王子最爱的那种豪气的大金链，链子上坠着一个哨子一样的东西。
他双手一刻不停地把玩着那个东西，空洞的眼窝盯着那个玩意，想看又看不到。
一阵微风吹起来，天使就把那哨子的口迎着风。果然，“嗡——”的声音响起来。
那物件一定对天使来说无比珍贵。每当这个声音响起，天使暗淡的脸就会浮现笑容。他侧耳倾听，沉迷在这种声音里面。
风停了，声音戛然而止。天使又恢复了落寞的表情。
“他在干嘛？”
“要是我没猜错，他拿的可是个宝贝——黄金号角。”拉吉玛煞有介事地说。
“那是什么东西？”
“天使军团出征时，号召军队冲锋的法器啊。你没看那些亡灵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开始厮杀么。”拉吉玛笑得有些令人不安。“这可是个宝贝。你看它的声音，可是连亡灵都能唤醒哦。”
750. 往生世界的奴仆 其一
衣服挂在巨兽的脊刺上逐渐风干。身上的泥浆也逐渐风干剥落，化作细腻的尘埃随风而逝。一行人渐渐恢复了神采。
大多数时候他们就坐在巨兽的肋骨上望天。希林会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在往生界的见闻。艾利安听的时候一言不发，到了有趣的环节就会优雅地微笑。他真是个好听众。
“我跟你说，那种沙子很神奇。剑刃略过细沙的瀑布，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且，它会洗净金属表面的锈迹，把它洗得像镜面一样光洁。”
说着说着，希林就忍不住拉着艾利安去看疯子的铁锅。
“你看，它们还在流淌，好像有自己的生命。”
希林掏出腰间匕首，轻轻插进白沙。
哗啦啦——锅里响起悦耳的敲击声。
“你看——”再拔出匕首，刃面光可照人。
艾利安笑着点头。希林来劲了，又把长剑插进锅里。
“这口锅其实是一个异界之门。你看这么长的剑竟然能完全浸没。而且，要小心这些沙子。它们非常锋利，能轻易划破皮肤。”
艾利安在希林的怂恿下，将自己的长剑也放进白沙。哗啦啦一阵声响，果然长剑也变得光洁明亮。
“你在干嘛？”
希林笑嘻嘻地把艾利安的一片铠甲也投进流沙大锅里，两只手指拈着铠甲的边缘。再取出来时，铠甲上面的污泥、锈迹还有陈年的血迹全都不见了。甚至还变得更加闪亮。
“嘿，你看，根本就是自动抛光嘛！”
“太危险了。我不建议你做这种尝试。”
艾利安的反对意见太过温和，希林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有什么关系嘛，小心点就是了。我现在可是您的侍从，骑士老爷。嘿嘿嘿。”
希林又拿起一片肩甲投进锅里，小心地观望锅里的反应。突然巨兽踩进泥坑里抖了一下，少年随即脱手。铁甲没入流沙中消失不见。
“欸！怎么会这样！”希林心想，“糟了！玩脱了！”
他夺过疯子的铁勺去锅里捞，为时已晚，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奇怪了，去哪了……”
一抬头，只见艾利安非常严肃地板着脸，沉默地盯着自己。希林非常慌张，支支吾吾地说，“那个，不要担心，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
哪怕心里慌得一匹，希林也要尽力挽回。他抓抓脑袋，质问疯隐士说：“老头，你偷偷开启了什么传送门吗？”
“没有。”
“这么大的物件凭空消失，一定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了。”希林故作镇定，装得自己什么都懂一样，“就像你曾经展示给我的，从锅中结界可以摸索到其他地方的物件。我再把肩甲抓回来就是了。”
希林撸起袖管，大义凌然看着流淌的白沙。
“喂！不要再做危险的尝试！”艾利安急了。“不是说流沙异常锋利，能把血肉洗成白骨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没事，我是这里的主人，连沙子都听我的。”
希林想都没想手伸进去，流沙居然很应景地闪着光芒，改变了表面的形态。
这次流沙没有对皮肤造成伤害，铁锅开启了安全的传送门。希林抿着嘴唇仔细摸索，“嗯……这是一片坚硬的地面，有冰冷的金属制品……”
他抓住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某种铠甲。
“哈哈，找到啦——你看！”
希林兴奋地抬手，把摸到的物件举起来。
是一个锈蚀严重的头盔，款式怪异。翻过啦一看，里面还附赠一颗白骨头颅。
“额，不不不，肯定不是这玩意。”希林慌忙丢掉那头盔，又伸手去摸索。
“传送门的另一头似乎有好些陈年的物件，我一定是摸索到了某个古老的战场。还有些东西非常沉重，像兵器……”
“哎哟！”手指又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破了。
“不要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艾利安强行拉出希林的手，阻止他继续摸索。
“抱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希林觉得自己搞砸了，给老师的老师留下这么糟糕的印象。本来是想显摆自己能耐的。
艾利安没用言语责怪，但当老师的人，就会自带一种责备的目光。希林有些无地自容。
“你穿的的铠甲很贵重吗？还有什么办法能补偿吗？我可以用我的工资请铁匠再打制对称的肩甲给你吗？”
“可能雅拉会比较生气吧。我也不太清楚他从哪搞来的盔甲。”艾利安没有大发雷霆，算是万幸。
“雅拉？就是你们那个骑士长？”希林想到了地牢里那个沉闷的声音。
“对。”
“他是不是超级凶的？超级恐怖，像……”
“像个恶魔一样。”
希林被逗笑了，艾利安也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一定会补偿你的。给我点时间来想办法。”
“嗯，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要在意，以后别胡闹了。”
骸骨兽走得足够久，希林的衣服彻底干了，他又穿回去。只要不在泥浆里爬，往生界的风景还是很美的，像一副陈年的风景画。有层出不穷的笔触变化。艾利安把铠甲穿回去，少了一片肩甲，有点尴尬。
他们有说有笑地继续旅途，很快新的危机又出现在众人面前——身后远处有一只飞翔的骨兽正在快速靠近。
“又有麻烦了，我的血对他们而言是美味大餐，会不断有怪物追上来。”希林站起身眺望，脚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时候低头看骸骨巨兽身后的轨迹，泥浆里也有许多零散的骨骼试图爬出来跟上他们。
“你可能不知道，每次我来到往生界，都会有好多好多追随者跟在身后，变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很壮观的。”
“它会威胁我们的安全吗？”艾利安非常担心。
“但愿它不是来袭击我们的……”希林皱着眉头回答，“如果只是冲着骨兽来的，我们最好趁它们争斗时逃走。我可不想做巨兽脚下的肉酱。”
“嘿，骨兽！停下，放我们下去！”希林朝脚下的巨兽大喊。
喊声无济于事。巨兽眼里只有远处带路的乌鸦，它保持着速度继续前进，
754. 往生 上古战场
走得太慢，后面赶路的老疯子与多鲁姆逐渐赶上来。看到他们三个漫步在众多亡灵之中，好像挺有趣的。就也加入到队伍中来。
“这里怎么回事？他们都是什么人？”小胡子冒失地问。
“嘘——”希林示意收声。“不要理睬任何一个影子。不要看他们。我们只管继续走。”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希林问拉吉玛。
“上古战场。”恶魔不屑地扫视满地的遗迹，冷冰冰地回答。
“就是这里？！”
“不是‘这里’。是从这里开始。”恶魔纠正道，“上古战场是一条路。从那个天使坠落的起点开始，从人间乐园铺向无尽地狱。”
希林还是不理解，恶魔又解释说：“自古以来，天堂向地狱发起无数次征战。留下这一条古老的战场，不同时期的遗骸都留在路上。”
希林若有所思，又问：“所以这其实就是通往地狱的路吗？”
“唯一的路。”
“那你当初也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对。”恶魔说着有些失落。“元魔被杀，第二层陷落以后，我随着其他恶魔一起逃离地狱。沿着这条上古战场走到人间。路上他们全都死了。只有我和另一只恶魔侥幸活下来。”
拉吉玛不肯继续说另一只恶魔的故事。
“难怪。这里的战士都曾经与恶魔战斗，他们死后，残存的记忆化作灵体聚在尸骸附近。这些灵体早已忘记自己的死亡，却依旧记得敌人是恶魔。我捡的那块甲片也属于某个恶魔，不是吗？所以他们循着恶魔的气息来攻击我们。”
希林说完又低着头想一想，“我和艾利安都是恶魔的代理人，身上流着恶魔的血液。小胡子又是我的仆人，也流着少量恶魔的血。我们其实都是这些战士的敌人呢。拉吉玛，你逃出来的路上一定非常艰险吧？”
“哼，于我而言没什么。我运气比他们好得多。”
“抱歉啊。因为追随我，你又不得不回来。”希林表示非常惋惜。这条战场对恶魔的确不那么友好。
“你确实是个独特的人类。几万年来都没有人类胆敢涉足这里。”拉吉玛自言自语道，“虽然对远古的事情我一无所知。作为恶魔我其实只存在了两千年而已。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很不一般，竟然能被第三层的元魔看中。”
提起这个，希林意识到一件事。
“拉吉玛，地狱是分层的对吗？第一层、第二层，还有第三层？”
“说这个干嘛？”
“你是第二层的使魔，而撒耶坦是第三层的元魔……你刚刚还说，第二层已经陷落，元魔被杀。那是不是这场天堂和地狱的永恒之战已经打到第三层了，撒耶坦那里岌岌可危？！”
“哈！算你聪明。姑且就是这样吧。怎么了？”
“天呐，所以你们恶魔应该团结起来一起抵抗啊，不然自己的家园都没有了啊！”希林急得一匹，拉吉玛依旧是闲庭信步，甚至还有些不理解。
“打过来不好么？把地狱的领土都净化，从此世上不再有恶魔。多美好？你不期待吗？”
“你——！”希林没想到恶魔会讲这种话，气得直跺脚。“虽然说我天然地认为恶魔都是邪恶的生物，但如果从恶魔的角度去考虑，你们就像我们野蛮人那样自然生活在地狱，如果无端被天使攻陷，也不免觉得同情。你们自己怎么不争气呢？”
拉吉玛完全无所谓。
“恶魔之间，互相都像仇敌一样。我巴不得看到第三层的宫殿沦陷呢。”
“领教了。这话我倒真不是第一次听说。”
“我追随你返回地狱，仅仅是出于我们之间的誓言而已。”
“那你会也会巴不得看我的城池沦陷吗？”
拉吉玛只微笑不回答。
“随便你怎么想，我放心不下那些生活在地狱里与世无争的低等恶魔。尤其是茉莉。我必须把她救出来。”希林早下定了决心。这里没人知道茉莉是谁。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最纯净的少女，在我人生举步维艰的时候认识她，才勉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一想到这片无尽的世界里还有她，我就觉得自己活着还有意义。”
这话遭到了大家不同程度的嘲讽。“你们这群家伙！”希林气得窝火。
“纯洁的少女是什么鬼？撒耶坦没有告诉你，恶魔是雌雄同体的生物吗？”拉吉玛皱着眉头说。
“哦，真恶心，别和我说这个。”
“哈哈，竟然会对恶魔产生感情，你的感情未免太丰富了。”
“这很奇怪吗！艾利安，你觉得呢？”
艾利安若有所思，非常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的恶魔应该也被困在无尽地狱。我非常想念她。不知能否前去搭救。”
“她？！你用的词是‘她’！”希林明白了，艾利安与自己是一条心的。只有拉吉玛哭笑不得。
再往前走，又遇到一处奇特的地方——远古战士的坟场。
白沙地上是一排排整齐的坟墓，像一片密林。每一处隆起的坟包上都插着盾牌或武器，表明战士的身份。
这些盾牌的材质和形态又与沙地上沉没的那些青铜器不一样。它们的款式更像是镶了金边的精致银器。镜面一样光亮。雕刻了姿态各异的天使，角落处有卷边的叶子装饰。
“这风格像是撒耶坦超级喜欢的那种。”希林轻飘飘地说。
“这里是天使军团的坟场。”
茫茫的天际，根本不能看到坟场的尽头。整齐得好像农田。灵体时不时出现，游荡在坟场中。
“拉吉玛，通往地狱真的只有上古战场这一条路吗？就没有什么小道儿可取吗？”
“你没明白吗？通往地狱只有一条路。经年累月，这条路成了上古的战场遗迹。”
“别处呢？”
“别处只有险恶的原始天地，被狂风骤雨笼罩，任何生命都无法生存。连最有力量的天使也不能通过。”
“好吧，就当我没有问过。我们继续走吧。”
757. 往生 黄金号角
微风吹过，黄金号角发出微弱的嗡嗡声，不断引起大家的耳膜共鸣。每当这声音愈发强烈，不眠的亡灵们就会沸腾起来，又是一阵拼杀。声音渐歇，亡灵们又纷纷沉默下去，再次归于尘土。
上古的战场上不断重复着这种画面，所有的亡灵都如同被诅咒一般无法安息，哪怕生命只剩下一丝念想。
而那天使形骸也对号角的声音非常执念。一旦声音响起，他的光翼就兴奋地抖动，意欲振翅回天。可是他的光翼太虚弱。不多时微风停歇，他低头落寞，什么都没有了。
“拉吉玛，你说这个黄金号角是宝贝，你还想偷了它不成？”希林低声问。
没等恶魔回答，小胡子跃跃欲试。他愉快地说：“大哥，您要是喜欢这物件，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它给弄过来。”
希林一愣。
“怎么了，大哥？”
“没……只是突然被你喊大哥我很不适应。”
“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在这个鬼地方，你是大哥，我们全都听你的。哼。”
“那……从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我记性好着呢。”小胡子很自豪，“我记得在一片荒芜的地方艰难跋涉，然后会找到一个短暂的出口，能看见你。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看见谁在面前就先和他打。然后又不得不回来了。”
“这是成为僵尸以后的记忆。之前的呢？茜茜缇娅你记得吗？”
小胡子没想起来，语气一点波折也没有，随口就问：“那是谁啊？”
“剧场里的舞娘。你最爱的女人。不记得了吗？”
眼珠转一转，小胡子点头道：“哦，是有这么个人。”但他脸上也没有之前那种激动的情绪，像在谈论一个普通的陌生人，“我和她是老过节了。嗨，大哥你提她干嘛？”
“我只是好奇你从前的事还记得多少。”
“大哥你放心，我现在诚心追随你，过去的事已经与我无关休要再提。我看那黄金号角是个宝贝，我等弄来给大哥把玩吧！”
“就你那点本事？”
“嘿，大哥你也太瞧不起我了！看来我更需要证明一下。你放心，我看那几个怪物放了许多血都虚弱得站不起身，没个三两下就能撂倒。”当然小胡子也不傻，他没打算一个人上，而是怂恿其他几人，“走啊，咱一起给大哥献个礼。”
且不说小胡子怎么计划得天花烂坠，半人集团那里，也有他们的打算。为希林引路的乌鸦徘徊在半人们的头顶上不停鸣叫，很快引起了它们的注意。
这半只乌鸦曾经是同伴，他们一眼就看出端倪。
半只乌鸦最终落在坟墓的开口处，那里有凝固成黑色的血迹。乌鸦一边跳一边发出刺耳的叫声，嘴巴直指希林。举动立即引起了半人集团的关注。
他们分明看到希林了。互相嘀咕着一些听不懂的语言，而后纷纷掏出怀里的祭祀刀，贪婪地望向希林。
“糟了。那只乌鸦我养不熟，它心里始终惦记着我的肉身。现在他呼朋引伴，让那群家伙都晓得。我们有麻烦了。”
“诶，大王，不要害怕。”疯隐士翻开古书，又是光之使徒那一页。“残存的光翼也具有无穷的力量，它与大王合体，能令大王如虎添翼。”
“那个天使！”希林一听更加发毛。
半人们向十字剑上站立的天使比划，一边手指着希林，一面做出赞美的手势。各种动物的叫声混乱不堪。他们一致的思路是，融合希林的血肉来复活这个天使。
而那疯子，这种关键时刻哪里帮得上忙，不添乱算好的了。“大王，接受这种力量吧。重新组合你的生命，成为往生界终极的统治者……”他还想翻下一页。
“滚开啊！”希林先把疯子踹到一边去。
“艾利安，我们得对付那十三个半人半兽的怪物。他们冲我来的，不弄个你死我活不会罢休的。”
艾利安微微颔首。一名战士对于任何战斗都时刻待命。
至于拉吉玛这个恶魔，又不会打仗，关键时刻还要躲在一边。“给你个家伙防身。”希林拔出匕首给他，他还没接住，又低头去捡。
还想安排小胡子保护他们，可这家伙够狡猾的，一溜烟跑了。“大哥，我去弄黄金号角哈！”
“哼，只有艾利安也够了。”希林朝艾利安使个眼色，“走，我们上！”
二人跨上战马，举着剑朝向前面的半人。
“看他们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艾利安仔细观察每个敌人。
“鹿首的家伙我曾经干掉过，杀他就像宰一头鹿。”希林说，“乌鸦头的我也杀过，但他要狡猾得多，还会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来，特别要小心。”
“哼，是吗？看你小小年纪的，经验挺丰富。”艾利安微笑着看看希林，少年也腼腆地一笑。
“我们冲到当中，先把鹿首和狗头的家伙干掉。再背对背朝各自方向拼杀。”
“好啊，就这么干！”希林连忙附和。
二人策马并驱。那两匹战马嗅到战场的气息，都异常兴奋。比肩而行谁也不甘落后。眨眼功夫冲到半人集团眼前。
半人耷拉着脑袋，慢悠悠举着祭祀刀。希林骑着马刚好够着鹿头人的脖子。第一剑顺畅地划过鹿头人的喉咙，穿过骨节斩断头颅。
“哼，小菜一碟。”不是吹牛，希林从小宰杀羊啊鹿啊，经验颇为丰富。砍畜生的脑袋不在话下。
转头看艾利安，他已收剑回身，甩掉长剑上的血污，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般好看。
“哈哈，不愧是师祖。”二人打个照面后各自拼杀。
希林的面前，还有个四蹄半身的羚羊人。烈马冲撞上去，羚羊单薄的身子就知道躲避。没等它站稳了回击，希林的长剑已经刺进羚羊的胸膛。戳了个透心凉，抽身拔剑，战马前蹄踹开那半人。
半人摔倒在地上，黑袍子铺开。希林的余光瞥见那巫祝的手臂白皙娇小。心想：“原来巫祝之中，还有女子？”
黑美人残暴地踏着半人的身躯，那羚羊半人本来还有口气，硬生生被踩死。
“最讨厌你们这些巫祝了。欺骗一些纯良的人献祭肉身，莫名其妙的玩意寄生在人身上！”希林一边说一边举剑冲向下一个目标，“我生平里，最讨厌怪物！”
760. 往生 集结的半人
希林举剑策马，冲向那些半人巫祝。少年还从没对付过如此孱弱的敌人。一个个有气无力，握紧祭祀刀也几乎没有反抗。哪怕是杀鸡宰羊也没有这么轻松过。
驱马追逐另一个狗头的巫祝，它狼狈地逃走，不小心摔了一跤连滚带爬。一眨眼黑美人跃到它面前。希林微微附身，长剑插进那巫祝的脊梁骨。
“唔——唔——”
巫祝凄惨地嚎叫，发出动物的声音。
“哼，你们也知道什么是恐惧吗？”少年拔起长剑，血溅得满脸。他又一晃剑刃，对着狗头脖颈后面最脆弱的位置，白刃略过，狗头滚地。
黑美人最爱这种血腥的场面，欢呼雀跃冲到另一个逃窜的巫祝面前，希林朝另一侧附身，斜肩铲背又是一击。他自己都太过兴奋，这次剑刃卡在敌人的肋骨上。少年双手用力，蹬着对方的后背将长剑拔出来。不知不觉深红色的战袍染了一层鲜血。
巫祝的血与人类想比，就好似醇香的奶茶与苦涩的井水一样。简直就是在追逐着甜蜜的膏腴。鲜血的刺激下，希林甚至会忘了自己。思维近乎停滞，眼里只有一层血色笼罩的画面。
他追着一个又一个巫祝。最后还是让个老鼠脑袋的家伙跑了。那厮从一开始就低头挖洞，把脑袋藏在土里，露着屁股在外面。
“我太大意了，哼。”希林杀完眼前所有的巫祝，不紧不慢走回来，打算从这个开始下口时，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了。一脚踢开黑袍子，是一具无头人尸。沙坑里都是黑漆漆的血。
“那老鼠头逃走了。”一剑插进沙坑里，什么都没有。“一定是开启法阵逃回人间了。”
艾利安那边有点小小的麻烦，希林又赶去帮忙。他砍了乌鸦头的巫祝，那只乌鸦绕着他不停啄食，其他的巫祝都在趁机逃走。
“早说过乌鸦头的家伙最狡猾。”
希林帮着又干掉两个半人。视线范围内不再有活动的黑袍巫祝。只有一只巨大的乌鸦扑腾着不断袭击二人。既赶不走也打不着。
“只恨我弓箭没带在身上。”
希林收剑跳下马，随手捡了柄残刃，照着乌鸦头上丢过去。
嘎——！差一点就能击中它的头了。那畜生悻悻地离开，也怀着不甘。
“下次遇见有你们好看的。”希林恶狠狠瞪了自己的独眼乌鸦一眼。那家伙呜呜地哼哼，不敢再造次。“乖乖带路，别想着玩花招。”
再看艾利安，还有些无所适从。
“你没事吧？它又融合到你身上吗？”
艾利安穿着全身的铠甲，乌鸦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他摘了头盔从马背上下来。
环视满地狼藉的战场，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斩杀了这么多半人。一想到刚刚，希林还怕得发抖，像是噩梦重现在眼前，他就忍不住傻笑。
对着苍茫的往生世界发笑。
周围的灵体无法从鲜血中汲取养分。他们的骸骨早在无数次交锋中碎得如同烟尘。只能伫立着观望。
“我们开餐了。”希林对艾利安说。“真想不到，有生之年会与另一个吸血鬼一起杀戮一起进餐。”
艾利安点头。“你先用。你在这里是老大。”
希林又摇头，“不，你是师祖，你先。我吃你剩下的。”（卧槽你们够了）
艾利安蹲下身，匕首划开半人一侧的静脉。这个半人先前放了很多血献祭天使，现在没多少存量。艾利安很小心地咬着伤口吮吸。
摄入营养丰富的巫祝的血，令他神采一阵。希林也很高兴看到这么有精神的师祖。原来他活着的时候这么帅气。希林划开了猎物的手腕。几乎喝不到血了，他也不介意，就舔了一口。
生平能与同类相随，并肩游览异界盛景。两个人交流做“鬼”的心得。诉说许多年来的困惑，实乃至幸。希林又随着艾利安移步到另一个猎物身边，一口气喝净它的血。
“你也是喝脖子那里。就那里比较容易下口，但有时候不小心就会溅得满脸都是。”希林在一旁搭话。
“嗯，是啊。我尽量找准位置。静脉的话不会喷涌得太高。”
“是啊……”单是这样看着对方，希林也觉得很安心。
“哼，我们骑士团有个家伙专门挑猎物大腿上的静脉下口。我一直说他口味太重。有奇怪的趣味。”
“哈！是嘛。哈哈……”
往生界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和空间，也不着急，希林信步走在白沙地上，看着艾利安傻笑。觉得这是生平最愉快的时刻。
只是那只被斩落的乌鸦没这好心情，盘旋在战场上空，怀着怨恨鸣叫，迟迟不肯离去。乌鸦最后落在十字剑上，对着那天使的形骸一阵聒噪。往生的天使，怀着怜悯的目光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
758. 往生 形骸震怒
灵体与人类的肉身结合，就会成为所谓的“天使”，是人们会看见的那种，有光翼的人形。伴随肉身的呼吸，天使就是“活的”。
“可天使死了会变成什么？”希林不明白，他问拉吉玛。
“据我所知天使一旦死亡，肉体腐烂，灵体破碎。就不再存于世间。”这个恶魔活在世间的时日不长，许多事情听说过没见过。
疯隐士却有很多话要说，他佝偻着背，神经兮兮地轻声絮叨：“天使的灵体破碎，但力量没有散尽——肉身死亡，却仍旧没有消亡。往生的天使，是黑暗的容器——”
“你要说什么？”
“往生界的使者，用人类的血肉滋养容器。力量汇聚得越来越大，黑暗的神就会降临——”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说的内容令我很不舒服。”希林皱着眉头，“艾利安，喝干净这些半人的血我们就走吧。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艾利安的反应有些迟钝。美味的鲜血令他也陷入那种贪婪的状态，心里只惦记着血，忘记自己还是个人。
半只乌鸦悄悄落在希林背后，偷吃他们吃剩下的血肉。看来它根本不介意食物是同类。
疯修士也以往生界的躯体为食。他偏爱恶臭的部分。大口啃着骨头，样子跟野兽无疑。
嘎——
半只乌鸦惊叫着飞起来，逃向更远的天空。老疯子还在专注地啃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变化。希林可意识到了。他再次拔剑防备，这次可没有十足的把握应对。
“喂，艾利安！醒醒——可以了！”
希林对师祖大吼，用力拍他的脸都不能唤醒他。最后朝他脸上打了一拳，艾利安才猛然惊醒。抹掉脸上的血，他恍惚地抬头看希林，眼神好像刚刚睡醒。
“看那里——”希林抬头使个眼色。
有个不得了的玩意正在向他们移动——天使的形骸。
他们没有留意在战斗过程中，半人的血不断渗进白沙地里，缓缓汇聚到天使的坟墓前。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无论是鲜血还是生命，都是天使最好的献祭品。享受这些力量的滋养，形骸恢复了更多的生命力。
天使缓缓走下十字架，站在自己的坟墓前哀悼。他的筋肉复生了一部分，足以维持简单的动作。距离真正的复生还有一大步要走。而剑柄上站着的巨大乌鸦冲他不停叫唤、扑腾。
“黑暗的神明，足以令你复生的力量就在眼前！就是那个白发的少年，他的血是最好的祭品！”如果要翻译一下乌鸦的叫声，就是这个意思。
天使形骸听懂了，缓缓转身。干瘪的眼珠望着希林。
“呵——”他破碎的喉咙只能发出这种声音。口中腾起一阵烟尘。
轰——天使震动光翼，靠体内仅存的力量悬浮起来。半人们献祭的力量不多，只够稍微用一用。他表示还算满意。
“嘎！嘎！”乌鸦飞起，天使握紧沙土中的十字巨剑，稳稳拔出自己的武器。
这柄巨剑长度与天使等身，宽阔的剑格则比那天使的肩甲还要宽。天使一手握着剑柄根部，一手握着剑身上没开刃的部分。武器是他唯一信赖的伴侣，他就像在安抚久别重逢的恋人。
仰望往生界黑云滚滚的天空，这个天使形骸是这片地方唯一的光源。他再次发力震动光翼。柔韧的羽丝猛然向两侧展开。
“轰——”
天使所到之处，伴随他自身的力场。那是一种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压力，越是靠近就越压得人喘不上气。而且耳膜会随之共鸣，令人头疼欲裂。
他悬浮在离地一尺高的空中朝着希林缓缓移动，所到之处脚下的残骸和碎骨都被旋风吹开。
看到这个架势，恶魔拉吉玛吓得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句话都不说。这个胆小的家伙一见到强大的敌人就这幅德行。疯隐士则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在欢迎所谓的黑暗神明。
希林不想坐以待毙，顶着天使的力场勉强站起身，长剑对准前方。勉强抬起头瞪着天使的脸。前所未有的压力领头本能地反击，愈是面对强者，他内心深处就愈发振奋。
“呵……”天使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他手中的十字巨剑对准希林的头顶落下来。犹如泰山压顶（能改个阿尔泰山不？）一般。
希林连滚带爬避让，与利刃擦肩而过。巨剑落在二人当中，偏向希林一些。地上的铠甲遗迹被击碎，剑刃深深插入白沙。
巨剑的刃面光明可鉴，映着他的侧脸。也不知这是什么金属，非铜非铁，经历千年锋利不减。
“这天使还能动弹？”艾利安疑惑地上下打量，“怎么，他冲着你来的？”
“嗯。”
希林没有片刻迟疑，冲着天使形骸冲上去。他心里知道，天使的武器更长，越是在他攻击范围的边缘就越危险。想要取胜，必须涉险深入。
“哼，小子有你的。”艾利安噗嗤一笑，一声呼哨唤来战马，策马与天使周旋。
天使懒得理会没营养的活物，专心攻击希林。希林就在他脚边上来回躲闪，天使弯着腰，又要避开自己的形骸，无法全力发挥。
艾利安趁机也奔到天使脚下，长剑挥砍天使的胫骨。
这骨头好像精钢一样坚硬，剑刃落在上面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而天使他不痛不痒，毫发未伤。
“这是什么怪物！”艾利安换了个角度，来到希林身边。
希林正被巨剑追击，刚好艾利安拉他一把，踩着火流星的马鞍跳到天使的小腿上。
缠斗可是少年最拿手的好戏，屡试不爽。不知一丈有余的大块头吃不吃他的锁喉功。
看这场面只有一个人不太乐意，哦不是人，是希林的战马黑美人。哈哈。畜生可着急了，磨着蹄子乱跳。
“哎呀，习惯了这种贫穷的打法，连战马都看不下去的，嘿嘿。”
希林笑着搓搓鼻子，趴在天使形骸的小腿上。形骸气愤地呵了一口气，巨剑向着自己的腿上刺。
他果然是感受不到疼痛，自己的腿骨碎裂也不在乎，一心置希林于死地。闪闪发亮的骨骼碎屑落下。
希林又蹭到形骸腿肚子上，手扒着他的骨节往上爬。形骸一手持剑，另一只手去抓希林。
艾利安见他忙不过来，又加紧进攻。骸骨固然不怕疼，但好歹怕拆吧。艾利安一剑卡在形骸的鞋甲上，从缝隙入手一点点拆卸敌人。
形骸的动作略有些缓慢，可能是筋肉复生得不够充分。他摸索许久抓到希林的后背，手抓着少年的腰往下拽。而少年紧紧抓着他的脊椎骨不放。
低头又看到艾利安在脚下跳乱，即便是没有生命的家伙也生气了。
呼——他吐着气，一脚将艾利安连人带马踢出去。希林眼见着艾利安飞出几丈远，落在烟尘中。
761. 往生 黑血的诱惑
“小心啊——”希林小声应了一句。
艾利安摔得那么远，也不知有没有危险。他好歹也是不死之身，应该没有大碍吧？
天使形骸的力量恢复得不充分，剧烈的运动导致他失去平衡。背上的光翼歪斜，猛然丧失了悬浮的力场。
形骸轰然摔倒，烟尘四起。
希林刚好被压在背后，巨大的重量压得他五脏俱裂，一口血喷出来。
“还好我是个不死之身，不至于这么一下就……”
希林挣扎着抓附近的石头。
少年能清晰地感受到内脏的疼痛，肺里浸满鲜血。如果是个人这会儿已经气绝了。
他尽量屏住呼吸。
“撒耶坦曾经嘲笑说，我的内脏全都没有用了，摘掉换成蕾丝花边的内胆……额……”希林想，“没有的话确实不会受伤，可总觉得那样也不是活着了……”
天使形骸在试图重新聚气，不断发出呵气的声音。但显然他的光翼没那么听话，羽丝散落，光芒有所减弱。
“我得爬出来……”
希林挣扎着，这时一双手过来帮忙，帮着抬起形骸的脊椎，希林足以抽身爬起。
“艾利安——”
少年兴奋地抬头，这人并非艾利安。是萨伯林。
骑士浑身都是泥浆，板着脸看着希林。少年笑呵呵打了个招呼。他一讲话就会呕血，没法寒暄太多。
“我在泥滩里徘徊了很久，那里地况很差，不得不沿着你们走过的路跋涉。果然可以随着你们走出泥滩。”
希林腼腆地点头。“早说这里要听我的。”
“哼，我只是顺水人情，帮你一下而已。你们打的这个是什么怪物？”
“天使——形骸。”
希林没空解释太多。他三两步爬到形骸背后，产生光翼的那个位置。
“你的力量如此强大，好像都归功于光翼。这玩意到底是什么？能斩断吗？”
近距离观察光翼，无数羽丝聚拢在一起，忽明忽暗闪烁着光芒。羽丝如此轻盈流动，仿佛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样。
伸手去抚摸，羽丝轻飘飘绕着手指摆动。
“对不起了，这位天使。可是你先动手的。”希林攒足力气高举长剑，一剑劈在一侧光翼的根部。少年以为这下天使完蛋了。
剑刃外侧的羽丝涌动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希林一愣，“怎么回事？这玩意如此坚韧？”
再看剑刃上，已经有许多羽丝穿过刃面，露在剑峰上面了。
“天呐，这光翼竟然能穿透金属！”
少年又反复实验几次，果然根本不是人间的材质可以比拟的。光翼的羽丝能够轻易穿透剑，或是他的手。
这时候艾利安也爬回来了。撩起面罩查看倒地的形骸。
“看看他盔甲底下，这光翼的根源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
希林当即采纳建议，二人合力敲开形骸背后的板甲。他胸口中复生的筋肉会自我生长，试图融进希林的皮肤里。
“好恶心！”
希林用力拔已经晚了，这些肉粘进皮肤里。他又跳到地上捧了些沙土来搓，才把那种自己蠕动的肉块搓下去。
艾利安撬下形骸背上一侧的甲片，“你看。”
原来羽丝是自然地从形骸的骨骼上生长出来的。一丝一丝从骨骼的缝隙中喷涌出来，汇聚成翅膀的形状。
“这可怎么办？”
艾利安用长剑刮形骸的骨骼，只能刮落一些尘埃一样的碎屑。光翼依旧从骨骼深处喷涌出来。
“要是弄不死他，我们恐怕还得逃走才行。”艾利安说，“我估计他会守着自己的坟墓，不会追击得太远。”
“嗯。”
黑美人哼着气走过来，鼻子撞撞希林的后背。
“哎呀抱歉啊，我以前都没有自己的战马，还需要时间适应。”
那匹马哼哧哼哧地就好像在抱怨。
“黑美人，我们走。我们需要在这形骸再次站起来以前离开。”
这马通人性，一听希林要不战而逃，当场把脸背过去，屁股朝着希林。
咕嘟——它还放了一阵绿色泛着幽光的屁。
“哎呀真是的，一匹马居然在鄙视我……”希林无奈地爬回形骸背上，“艾利安，我们有别的办法对付这个巨大的怪物吗？”
“把他的头砍下来，他应该就彻底安息了。”
萨伯林也爬上来帮忙，撬开形骸脖子后面的护甲，颈椎骨裸露在外。看准最脆弱的骨节，三人合力一阵劈砍，硬生生把斗大的头颅卸下来。
那个头颅脱离脖子后，眼窝里的幽光逐渐熄灭，喉咙不再发出声音。彻底“死了”。
“哈，这下黑暗神明不会回来了！”希林得意地瞪一眼远处两个匍匐颤抖的胆小鬼。
这下黑美人才同意希林骑回自己背上。
“你们接下来去哪？”萨伯林谨慎地发问。
“去地狱。”希林说的轻描淡写。
萨伯林皱褶眉头，不敢轻易追随。
“你不来也没关系，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希林说，“只不过提醒你一句，你已经死亡了，断然不可能回到人间。再游荡一段时间，你也会最终安息，就像那个天使一样。”
沉默一阵，萨伯林固执地坚持，一定要寻找出路。
“那就此告辞。”
远处那个断头的形骸可不想过早告别，他晃动身躯，依旧可以行动。也许是错觉，没了头他好像更加轻松了。
形骸的光翼率先升起，带动整个无头躯体再次悬浮于空中。
嗡——光翼震动，形骸握紧巨剑，躯体对准希林的位置。“上马，走！”艾利安的反应很快，希林随即跟上。
无头形骸一剑甩起来在空中划了一圈，三丈方圆的地面上顿时划出一个清晰的界限。
轰——
巨大的力场瞬间压得地面塌陷。
萨伯林可不晓得天使有这种本事，他没来得及逃走，顿时被凭空产生的巨压击得七窍流血。希林在远处都听到他骨节碎裂的咔嚓声。
766. 寻求解答
“没有头还这么欢实！”希林本来不信的。骑马引那无头的形骸跑了一圈。“嘿，你别说。不仅活动自如，少了脑袋竟然还更轻松！”
“脑袋是灵魂的容器。灵魂已经死亡的话，头确实没什么用了……”
“现在又这么说？！”
“我也是生平头一次见到这种怪物。还是照原本的计划，我们快速离开他的坟墓吧。”
艾利安话音刚落，无头形骸一剑劈下来，二人像溅开的水花一样分别朝两处躲避。不多时满地都是举剑劈砍留下的坑。
无头的形骸依旧能够清晰感应到希林的存在。他紧咬着希林不放，一路穷追不舍。艾利安在一旁旁敲侧击，都不能引起形骸的兴趣。
“先不管那些同伴了，我们甩掉这怪物再说。”希林策马飞奔，朝着无垠的上古战场狂奔。
黑美人跑起来像风一样，流畅地越过地面各种沉寂的障碍。
“真抱歉啊，我知道你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畜生，最想在战场上人前显胜。我目前能力有限，我们得迂回作战才行。”
希林安慰自己的马，一边又小心躲避无头形骸的轰击。
也说不清是跑了多久，黑美人有点劳累的意思，逐渐放慢了脚步。起风了，四周满是上古的尸骸，此时又腾起一阵烟尘。
“无论是哪我都觉得陌生，这次又跑到什么地方来了？”希林四顾，又朝后看，“艾利安，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
希林驱使黑美人走上一处略高的土丘，试图站在高处寻觅。
“小心！这土丘上怎么还有个坑……”希林随口说完，猛然又觉得不对劲。“天呐，难道这里是——？！”
难怪此地甚是眼熟，定睛一看，萨伯林就跪在坟地不远处。他伤得很重，没有力气站起来。
另一侧地上则是巨大的头颅，长发铺开在尘土里，金色桂冠掉落，甚是凄凉。
而自己脚下，偏偏就是那形骸爬出的坟墓，天使军团的方旗还插在坟墓上面。
“怎么会这样？我竟然逃不出他的坟墓？”
希林有些慌张，主要是因为艾利安也不见了。他又大喊了几声，于烟尘中看到形骸的巨大身影，边上有个身单力薄的影子还在奋力拼杀。他这才喜出望外，又策马回身奔过去。
“艾利安，你还好吗？”
全副铠甲的骑士摆摆手，看来没有大碍。
“要我说，还是得爬到那玩意身上，再卸掉他两只手臂。没法拿剑他一定会消停不少！”
希林拍拍战马的脖子，“黑美人，送我去那形骸脚下。这事你真的帮不到我，我得自己来。”
黑美人很愤怒，它剧烈地喘气，踏着蹄子乱蹦。
不等希林再次下令，战马朝着形骸的方向狂奔。
“喂，诶……”
到了形骸脚下，战马长鸣一声一跃而起，竟然跳到形骸腿上。希林大吃一惊。
再看纯黑色的战马，已经变得不完全是一匹马了。四蹄上生出锋利的尖爪，四肢下蹲，稳稳地抓牢骸骨缝隙。
希林又惊又喜，连忙附身抓牢马脖子，笑呵呵地说：“真有你的！”
再看马儿的嘴巴，咧着嘴露出尖牙，确实不那么像马，像是马形怪兽。
一转眼跃上形骸的后背，看到巨大的肩胛。
形骸的肩膀上有许多滋生的腐肉缠绕。希林一通乱砍，最后找准关节的位置，长剑刺下去用全身的力气去撬——
“嘿……”
少年咬着牙拼尽全力，形骸的手臂越发松懈。咔嚓咔嚓，关节脱落，继而整个右臂都松懈下来。
“下面还有些腐肉相连，但是没关系，等会他挥动手臂，就会自己把手给甩丢了。”
希林跑去另一侧，左边的手臂更易下手，没等巨手摸上来抓他，肩膀就被少年拆了一半。
“嘿嘿嘿，这么多年宰杀牲畜，解剖我可不是白学的。”
艾利安与他完美地配合，溜了一圈打得形骸措手不及，最后急呼呼一记猛击，巨剑深深刺入泥土，自己的右臂连带在剑柄上，身躯则由于失去平衡摔倒。
倒地前，黑美人带着希林跳跃着逃离。它落在地上，又变回了战马的模样。
那巨大的形骸摔在沙土地上，左侧手臂也脱落下去。
“哈，这回他肯定完蛋啦！”
希林欢呼着奔到艾利安身边。艾利安不那么放心，紧盯着倒地形骸的一举一动。
“不太妙啊……”
“怎么了？”
再看地上的形骸，分明还在动弹。
“切，没有头没有手的尸骸，像个腊肉一样的，还能把我怎么样！”
光翼还在，形骸的力量没有终止。
轰——
光翼震动，带着残余的身躯悬浮起来。着景象颇为恐怖，空气中弥漫着愤怒的情绪。
残躯改变了进攻的策略，释放巨大的力场无差别地攻击光翼范围内的区域。随着他四处飘荡，地上满是陨坑一样的痕迹。
二人轻巧地躲避每一次攻击，两匹战马交错飞奔，令残躯无所适从。
很显然，残躯剩余的力量不多了，它的攻击越发缓慢，立场造成的破坏远没有先前显著。
“哼，我倒要看看它能维持多久。”
这时，残躯站在自己的坟墓上不再动弹。它没有任何动作，只看到光翼缓缓展开，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芒。
空气中的压力逐渐释放，希林只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
“这回他该完蛋了。”少年松了口气。
“不不，我们快走，他貌似在憋一招大的。”艾利安警觉地说。
以防万一，希林随着艾利安跑向远处躲避。跑到一半少年立即后悔自己没早点听取师祖的建议——那光翼果然憋了个大招，逐渐收起的力场猛然全部释放，在一片广大的范围内，瞬间施加了难以形容的压力。他们连人dai'ma
萨伯林就瘫在压力场边缘，希林拉了他一把把他就下来。
回过头在看，地上留下了一个正圆形状的万丈深渊。
“呵！”
希林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都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759. 往生 葬送形骸
深渊尽头，形骸的残躯被自身的力量压碎，瘫在下面无力地挣扎。
光翼散乱，没有了先前的神气。
“哎，这下它真的完蛋了。我总算能喘口气了。”希林长吁一口，拍拍艾利安的肩膀。
艾利安拉起面罩，他脸上撞的都是血。也庆幸地点点头。
“我们一路上都要对付这种玩意吗？”
“谁知道呢。”
上古战场上依旧弥漫着烟尘，还有那种不甘于死去的亡灵在游荡。眼前根本看不清路，还要不停躲避亡灵不痛不痒的攻击。
渐渐地，又有那种嗡嗡的耳鸣声响起来。
“怎么回事？”希林张望，“对哦，这是黄金号角的声音！”
先前忙着战斗，把黄金号角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号角又落在哪里了？
这次声音越发强烈，绝不是微风在吹。渐渐地号声变得像鸣钟一样振聋发聩，弥漫在战场上。地上那些烟尘、上古的尸骸还有破碎的装备，全都在号角的催促下凝结成战士的形态。
再看这片上古战场，俨然有千军万马从虚无中变幻出来。号角令他们步调整齐，所有亡灵都仰着头等待冲锋的命令。
“谁在吹黄金号角？”
“是我。”
一个人影从无数亡灵战士身后款款走来。他得意地捧着巨大的号角，脖子上缠着好几圈厚重的金链。
“小胡子？”
“哈，没错，正是在下！”
小胡子身上毫发未伤，就衣服沾了点尘土而已。他甚至还有空梳了梳头发，吐了口唾沫把脑袋顶上那个尖梳梳直。
“你什么时候拿到号角的！”希林一阵诧异。回想他们去砍形骸头颅时，号角似乎已经不在了。
“大哥，偷东西可是我的老本行。我六岁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就跟着首都城里一代神偷学手艺了，哈哈哈！”
而小胡子举着号角显摆了一通，给每个人都瞅瞅这宝贝。最后来到希林面前双手奉上。
“大哥，这号角献给你。我说过去帮你拿号角，言出必信，现在拿回来给你啦！”
“你这家伙真狡猾。趁我们拼杀的时候去摘号角，自己一点损伤都没有。我要是被天使形骸拍死了，你也不会来搭救的吧。”
“人各有所长嘛，大哥。您在这往生的地界称王称霸，我就靠着一点小小的手艺替您分忧啊。”
“是吗？我可没有女儿嫁给你。”希林想到小胡子曾经做过的事就愤恨。
小胡子只是嘿嘿笑，并不反驳。
希林接过号角，“这玩意可真沉，我打赌比查尼王子身上全部的金饰加起来都沉。”
出于好奇，希林对着嘴吹了一下。
噗嗤——
他只能吹这种声音出来。少年尴尬地脸红。“诶，怎么回事，我吹的不对劲吗？”
“对着这个号嘴，用力吹就可以。”小胡子比划着。
希林眯一只眼睛看看，号角里面啥也没有，就是个牛角形状的弯筒。又憋足力气像小胡子那样去吹。
噗——
泄了气一样难听。当然，吹得不对，亡灵大军也没有反应。
“艾利安，你也试试？”
艾利安迟疑地接过来，噗噗吹了两声。“哈哈哈，像放屁的声音！”希林捧腹大笑。
“就你会吹，你再吹一个给我看看。”
号角还到小胡子手上，他鼓着腮帮子又吹起来。嗡——嗡——亡灵大军随着声音渐起，逐渐向他们这里涌过来。
一个大块头的尸骸推开旁人快速冲上来，喊着拼杀的口号，刚好奔着艾利安的位置过来。艾利安向一侧躲闪，一剑挡住那尸骸的兵器，又顺势将他推进身后的深坑。
哗啦啦尸骸和铠甲的碎片落在坑底，摔得粉身碎骨。
“这主意不错！”希林惊叹道，“我们把更多的亡灵战士引过来，全都推下深渊吧！”
小胡子冲着深渊继续吹号角。成群结队的亡灵战士陆续朝这里奔来。他们喊杀声震天，前赴后继地冲进万丈深渊，谁也没有回头。
持续地吹了很久号角，方圆几里徘徊的亡灵卷着那些尸骸、兵器全都跳了进去。无底深坑被渐渐填满。小胡子也没力气了，脸都吹绿了，放下号角休息。
希林看着巨大的白骨坑发呆。
“他们早就已经死了，不是吗？已经感受不到痛苦和快乐了，只是在盲目地追寻以前的记忆。”
一想到这里少年不禁有些悲伤。“我们也是这样的，对吗？我们这种所谓的不死之身，如果有一天失去一切，也会像他们那样永远徘徊无法安息……”
艾利安什么都没说，就是拍拍希林让他不要多想。
萨伯林还瘫在地上。伤得不轻，附近又没有新鲜的肉给他补充营养。
“再给你喝一口我的血吧。”希林打开手腕上的绷带，又小心地挤了点血出来，“别喝太多，我又不是奶牛。”
原本傲慢的萨伯林，亲眼见证了自己的身躯，如何在一滴血的作用下骨肉复生。他诧异地瞪大眼睛，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面，身体正在陆续重组，最后心中涌出一股力量，驱使他站起身来。
“这是何等的神迹啊——”骑士看着自己的双手，轻易击碎地上的残骸。无穷的力量都握在手中。“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真是奇怪。我的血能唤起这么大的力量，我自己怎么捞不到。”希林歪着嘴冷笑了一声。又看看萨伯林，无奈地对他说，“现在你知道我是这的老大了？你还愿意跟着我走吗？”
萨伯林点点头，屈膝半跪向希林叩首：“大哥在上，小弟愿追随您鞍前马后。”
小胡子在一旁悻悻地嘀咕，“我可是先拜的大哥，我也立了头功，不是你拍拍马匹就比得了的。”
“也罢，多鲁姆。这个黄金号角还是交给你保管吧。我又不会吹，最终还是要靠你帮忙。”
“遵命。”小胡子得意洋洋，跟领了赏似的。
往生界的亡者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劳累。他背着号角行路根本不知道沉。亡灵都堕进深坑以后，前方的视野更加清晰。
“我们继续走。看看那个叛徒乌鸦，还有两个胆小的家伙都在不在了。”希林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