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江湖：魔教妖女（4）
男子正站在门口，白狐长裘披在身上，里头是灰白色衣裳，修身如玉。
他手指微蜷，放在门上，此刻默默地收回了手。
听着里头的谈论声音，他垂下长睫，有些看不清眼里头的思绪，发丝在夜风中被吹散了，飘浮着，落在肩头。
她是个孩子。
孩子总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心。
在无边蔓延的夜色中，他嘴角微勾，转身离开。
...
翌日，娇阳身着明亮的红橙绣花百褶长裙，拿着毛笔练字。
托一位才子前男友的福，她的书画曾是一绝。许久没练了，不知有没有手生。
脚步声传过来，愈来愈近。
“小果子，研墨。”她低头写的认真，头也没抬。书法最重要的就是全神贯注、一气呵成。
脚步顿了顿，并没有什么反应。娇阳嘟了嘟嘴，正打算不耐烦地催促，脚步却动了，来到她身边。
一只手伸出来，袖摆微撩，缓缓开始研墨，那只手生的很完美，五指修长，没有一点创口，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只是指甲同样呈些许淡紫色，皮肤透出苍白，一如他的人。
娇阳写字的手顿了片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写下去。行书流畅、抑扬顿挫。
他的头发有几缕落下来，出现在她的视线前。他的身上有一股香味，这种香味...怎么说呢，有些怪异，却很好闻。
像是兰花的幽香，又像是混着莲子的麝香，感觉很干净，给人依赖感。忍不住想要凑过去抱紧他昏昏欲睡。
娇阳把头埋地低了低，就像在刻意逃避什么，她的字开始龙飞凤舞起来，却是又徒然转变了一种风格。大气浑成，一笔一划，气魄含刻于内。
男子轻笑了一声，低头看着她的字，静静地出声：“不像是女儿家的字。”
娇阳猛然抬头，鼓了鼓脸，瞪向他：“那姐夫说说，什么才是女儿家该写的字？”
这个男人居然质疑她。
“想学？”他又笑了一声，面庞清冷如皎月，笑容如暖风和旭，又胜过清风明月。
娇阳愣了会儿神，还没等她反应，他已经来到她身后，手捏着她的手，带动着她在宣纸上写下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娇阳的眼睛瞬间睁开了，他又凑过来，柔和美丽的侧脸，与她的距离近在咫尺，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距离她鼻息愈发近。
她侧过头去看他。他真的好好看，脸上的每个点都生在她的审美上，完美契合。眉若含黛，唇瓣瑰丽，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他就像在画里的人。
就在那一瞬间，她承认自己差点就要被他迷惑了。
他的另一只手触碰在她的腰上，娇阳愣了愣，她清晰地感受到他把他的手往上带去，然后把她扶正。
她捏着毛笔，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就像上课被老师抓包了的孩子。
“认真看。”他指导着她，睫毛低垂，视线全神贯注地看着纸面，面色平静。
写出来的字，字体娟秀，寥寥几笔、风格简约，但很是好看。
最后，他放开她的手，往后退离了几步，恢复矜持疏离的神情。
317 江湖：魔教妖女（5）
娇阳低下脑袋，看着眼前的成品。
“我这种也会写，只是不想！”娇阳鼓了鼓脸，急于证明自己，拿着毛笔乱晃。
她不喜欢别人质疑她任何一方面的能力。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嘟着红唇，满脸写着不服气。男子忍不住失笑一阵，走上前去，不动声色地把她拿着毛笔恶意乱飞墨点的手制住。
娇阳睫毛低垂，看着他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唇角微扯。看似轻飘飘的一按，她却感觉手腕难以动弹。
还有这副看似简单，实则锋芒内敛的字...都说看字如看人，一个人的字画，恰巧最能体现他是什么样的人。
心中那股诡异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大...
哪怕有所防备，全副武装的盛家就能抵御元明期吗？不一定的，元明期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可他如今乔装一番来到这里，岂不是多此一举？
还是说...身为武林盟主的盛家，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只有两天，或许她应该做什么了...哪怕最后能活着的只有她一个。
还没等娇阳抬起头来，她就感觉一只手放在了她脑袋上。
她嘴角抽了抽，他就像捋小狗一样地捋着她的头。男子轻笑一声，面庞纤妍，美如女子，柔声道：“那你答应我，以后都写这种字体，好吗？”
凭什么？
娇阳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似要离开，于是猛然抬起脑袋：“凭什么？”
他低下头看向她，她亦抬起眉梢瞥向他。就在那一瞬间，两人的唇畔不期然碰到，她的唇轻轻擦过他的嘴角，她感觉柔软又带着微凉，他似有羽毛在心尖拨弄，带着细微的电流，一闪即逝。
他呼吸微窒，双目亦在那一瞬间滞住。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然后娇阳可以感知到，这个男人身上温和的假面在刹那间被打破。
他眯着眼看向她，气压瞬间低沉起来，夹带着阵阵阴风，变得寒冽无比。
娇阳睁大了眼睛，即使只有那么一瞬间，用现代人的计时方法可能就连0.01秒的变化都没有，可她却是瞧了个真切。
可能就是出于小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她现在察觉到这个男人很危险。啊呸，她才不是动物。
“娇阳...娇阳！”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一下子被打开，一个身着雪白长裙的女子急匆匆地跑过来，望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忧切，双眼渐渐含上热泪。
娇阳没看她长什么模样，反正无论她什么样，此刻在她心里都是美如天仙。
娇阳一下子朝那名女子扑了过去，然后很不仁道地把她推出去，自己躲在她的背后。
也是在这个时候，娇阳看见果儿正站在女子的背后。她眉梢挑了挑：“你去哪儿了？”
果儿低着头：“小小姐，盟主老爷和大小姐回来了，果儿前去迎接了。果儿看大小姐实在着急，于是先行一步把她带过来见您。”
“哦？”娇阳笑容灿烂，嘴角微弯。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盛轻媛把她转过来，一张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就放大在她面前，美艳无比。只是与她更多是带着少女的柔弱娇憨不同，五官长开了的盛轻媛，更多的是英气。
就像电视剧里的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盛轻媛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捏了捏她的脸，很是心疼。平日里英气的眉头舒展下来，眼底温柔若水：“...瘦了。”
“哪里有...”
娇阳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愣了愣。然后别开视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姐姐？你有想过换个姓氏什么的吗，比如说...姓易？”
“什么？”盛轻媛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无奈地推了推她的脑袋，嘴角抽搐，“大病一场，怎么醒来还是那么人小鬼大，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不过也好...至少证明，你脑子没烧坏。”
娇阳捂着脑袋，嘴角撇了撇。
盛轻媛强制性地给她戴上在娇阳眼底土到掉渣的护身符。
然后她手里捏着护身符，嘴角抽搐，转眼又看着姐姐目光触及那名风光霁月的男子时，眼底显露出来的淡淡柔情，倍感思念。
“元公子...”
男子方才的阴沉已尽数退去，单手负在身后，唇角微掀，对她回以一笑。
两人站在一处，形成一副美好的画卷。
娇阳眉梢挑了挑，躲在姐姐的背后，正打算寻个机会偷偷溜走。
“小娇阳...娇阳...”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
娇阳转过身去，一个身着紫衣华袍的小男孩正躲在墙背后，双眼乌溜溜地盯着她，冲着她招手。
“皇甫炎...表哥？”
娇阳提起铺散在地面上的裙摆，回头做贼似的看了那两人一眼，一溜烟地闪退了过去，如藕节般稚嫩白皙的手，被小男孩抓进了手里。
318 江湖：魔教妖女（6）
“娇阳...你小心一点，不用担心我...”
皇甫炎说完这些话，就紧紧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以一个扎马步的样子蹲在墙头，两手交叠着伸出去，脖子后仰，模样怎么样怎么滑稽。
娇阳往后退了几步，摩挲着下颚，状似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单眼闭上。她歪着脑袋，拿手指丈量了一下距离墙头的高度，然后摇了摇头。
要是在往常，区区一个几米高的墙岂在话下。她也不是故意要坑皇甫炎的，要怪就怪系统让她不能崩人设呀。
娇阳再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俯冲了过去，皇甫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内心的恐惧在不断加大。
他张大了嘴巴，为了表妹，他冒着被撞死的危险，脚步硬生生定在原地。娘亲说，他是男子汉，男孩子要保护身边的女孩子。所以...死就死吧，妹妹开心就好。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临死前的尖叫，突然手上感觉到了重量，轻飘飘地一阵往下。
成了？！
他睁开眼，眼底露出狂喜，突然感觉脑袋也被踩了一脚，然后娇阳利落地翻身，两只白嫩纤细的手臂挂在墙上。
皇甫炎脑子一阵发懵，转过头去看见她这个样子，差点被吓出魂来：“娇阳你在做什么，你这样很危险！”
“呆瓜，你再不把手伸给我，那等我们被我爹发现了，才叫真的危险！”
娇阳撇了撇嘴，把手伸出一只给他。
皇甫炎对上她的目光，忍不住怔愣一瞬。在晨曦的微光下，小姑娘的双眼干净又明亮，睫毛像蝴蝶一样扑闪扑闪，她的浑身都像在发光。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信任，又或许是在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就被蛊惑了。
男孩伸出了手去，把自己交给了这个年龄比他还小的女孩。
...
两个一同兴冲冲地跑出了府去，娇阳明显地很高兴，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街道，她张开双臂，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朝四周张望。
原来剧本中真正的世界是这个样子，比上个位面剧组拍摄这一段的实景要美一千倍一万倍。
都说小说虽然是虚拟的，但也是真实的。因为那是存在于人类意识与脑海中的另一个世界，二次元也好三次元也好，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物，本来就是你相信它存在，那它就是存在着的。
无论怎么说，此行不亏。
她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去，发丝飘扬，头饰在她的脑袋上摇摇晃晃，她就像一个纯真无比又不谙世事的精灵，一路上已经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天空中已经下起了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地面铺上一层银白色的华光。
皇甫炎望着她愣了一会儿，连忙走上前去拽回她，把伞撑起来。
这个时候还毫无烦扰的男孩女孩，徒步走着街上，欢声笑语一片。
“你这是多久没出来了，这么高兴。”
“久到我都快记不清了...”娇阳翻了个白眼。
“自从我生病后，爹爹就不允许我再出来玩儿，还说最近世道乱，出来会有危险。他怎么就没想想，要是就连名号响当当的武林盟主的女儿，到了外面都有人敢谋杀的话，那只能说明在盟主府，也不会那么安全。”
说不定外面都比盟主府安全呢。
想到那个都登堂入室了的男子，娇阳撇了撇嘴。
皇甫炎愣了一会儿，思考性地摩挲着下颚：“是这个理。”
他想了想，看向旁边嘟着红唇的小姑娘，忍俊不禁地笑了。甚觉可爱，于是捋了捋她的毛。
啊不，是头发。
“伯父可真狠心，你要是以后要是嫁给了我，我绝不会那么对你的。你想去哪儿去哪儿，为夫绝对不拦着你，我陪你一起去。”
319 江湖：魔教妖女（7）
十二岁的小少年，身穿华服，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捏着伞，一副中二少年风流任性、纨绔不羁的模样。
娇阳感知到什么，睁大了眼睛，瞬间挥开了他的手，连带着他的身子都后退几步。
手一歪，伞差点掉落在地上。
皇甫炎愣了愣，瞬间抬起眼睛，一副委屈不知所措的神情看着她：“怎、怎怎么了？”
“烦人。”
娇阳瞥了他一眼，然后抬起下巴，伸出一根细白的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皇甫炎，我不管你现在心底有什么心思，都还是趁早打消了比较好。我明白点告诉你吧，你那种类型的，还有什么哥哥妹妹的那一套，我最近玩的有点多了，暂时有些玩腻了喔。
所以我觉得呢，我们之间，还是做朋友更好。嗯...就做朋友，处的久。”
说到这里，娇阳觉得好有道理，于是鼓励地为自己点了点头。
皇甫炎哭笑不得，捧着脑袋：“什么啊...”
他撑着伞在后面接近，娇阳则是戴上了厚实的毛毛斗篷，帽子罩在脑袋上面，替她遮住了大半的风雪。只露出少女娇美琼白的面孔，她美好地没有一丁点瑕疵。
“娇阳...”男孩打着伞在后面追，惊慌失措，“你病才刚好，快点过来，别着凉了。我...我替你挡着，我们快些回去。”
娇阳就像没听到一样，顾自在前面跑着，白茫茫的雪花落在她身上、毛茸茸的帽子上、睫毛上...
她一蹦一跳地往前，落在他的眼底，自成一副画卷。
皇甫炎步伐突然停下来，顿住。有些不可思议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刚才好像悸动了一下。
“怎、怎么回事...”少年嘀咕了一句，她的背影落在他眼底逐渐朦胧，像隔了层含着水汽的水晶一样模糊。
他抬头看见娇阳已经跑远了，顾不上许多地又追上去。她真的就像一只刚出笼的鸟儿，自由自在，且毫无拘束。
少年默默地怔愣：“那个...你就那么想在外面玩儿么？你先回去，把身子养好了，等下次，我会再带你出来玩儿的。”
“下次...”娇阳的步伐停下来，看向四周，无声地笑。
没有下次了。
她的眼中浮现往后这里将被屠尸百万、血流成河的场景。那是真正的惨绝人寰，是人间地狱。
所以她才那么急于把眼前这些繁荣的场景，铭记在心。
元明期的野心，可从不止于称霸武林呀...他要的是一整个江山。
...
最后两个人，是当街被盛府的人给扣押回去的。
两人耷拉着脑袋，站在盛意面前，受训斥的模样像极了鹌鹑。
“和你们说了多少遍，最近外头不安生，魔教的人更是蠢蠢欲动...”
娇阳抬起头来，嘴角一瘪，双眼水汪汪地一睁，露出委委屈屈的神情。
看得盛意心里头不由自主地发软：“...娇阳...唉，你我是管不好了，我终究是愧对你死去的娘...”
娇阳低下头，眼角却是瞥向皇甫炎，冲他得意一笑。
皇甫炎抬手，对她比了一个高明的手势。
320 江湖：魔教妖女（8）
盛轻媛坐在一边，看见娇阳的这一系列小表情小动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神宠溺。
人小鬼大。
小娇阳...真的是越来越可爱了，对付父亲也就她有那一套。
女子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眼神示意地看向身边的夫君。却见元公子目光平直地盯着前面，状似在看，又像只是单纯地在游神。
她怔愣一会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那边看似乖巧站着挨训，实则不断打小动作的娇阳和阿炎二人。
等盛轻媛再往他脸上看过去，元公子已低头，浅酌一口茶水，状似方才那一幕只是她的幻象。
女子眼底浮现疑惑。
“你下次还来找我玩儿吗？”娇阳冲他眼神示意。
“当然。”皇甫炎冲她挑了挑眉毛，然后伸出手去，勾她伸出来的小拇指。
两个半大的孩子，在底下不断冲对方使眼色，玩得不亦乐乎。
“还有你，皇甫炎！”
盛意转身窥见这一幕，已经不能再装作不在意了，忍无可忍痛斥出声，“简直岂有此理！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成日里鬼混在一起，究竟是谁带坏了谁，但是哥哥就得有个做哥哥的样！”
“是是是，是是是...”
皇甫炎连忙收回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都是外甥的错。”
盛意看了眼自己一旁低着脑袋，软软糯糯又可爱的女儿，终究不忍训斥。转而看向这小子，顿时吹胡子瞪眼：
“当然都是你的错！娇阳还小，不懂事，你难道也陪着她胡闹吗？改天我把你的光辉事迹告诉你娘，让她好好教训你一顿！”
这才多大，就懂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了。还敢把手伸到他女儿身上来，还想染指他宝贝女儿，简直岂有此理！
“不要啊，不要啊姑父...”皇甫炎鬼哭狼嚎地，差点给他跪下了。
元公子蹙了蹙眉心，手指轻揉了几下太阳穴。方才他换了身绣着绿竹的锦袍，原本还没什么，现在看来，倒是衬地他脸色愈发不好，嘴唇也愈发白了几分。
“怎么了，可是咳疾又犯了？”
盛轻媛伸出手去，还未触及他的袖摆，男子徒然站起身，与她的手不经意间正好错开。
她愣了瞬，也跟着站起了身来。
“伯父。”
男子微侧着身，唇角微弯。他到娇阳身边来，与她并排而立。长发散落，面色带着病态的孱弱苍白。
娇阳忍不住把视线投向了他，无为其他。只是这个男人往往无利不起早，如今在她眼里早已变成了高危人士，无时无刻都像在作妖。
而且...他身上的那股莲子般的幽香味，实在是太引人注意了些。
“元某尚感身体不适，先行一步了。”
盛意先是一怔，反应过来以后慌忙开口：“快，还不扶元公子前去歇息。”
元公子垂着眼，长睫掩下来，衬地他面庞愈发带着柔态，和病气。
盛轻媛连忙跟上去。
娇阳和皇甫炎同时在背后望着他们，他凑过来，带着疑问地到她耳边。
“喂，娇阳，我有点奇怪的是...你姐姐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嫁给一个病秧子？”
321 江湖：魔教妖女（9）
“谁知道呢，”娇阳唇角微弯，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转角口，“或许，是真的喜欢吧...”只可惜遇人不淑，而且他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他。
而背后，皇甫炎突然没了声音。他搓着双臂，感到诡异地看向四周。
怎么回事...为什么说完那句话以后，他感觉气温瞬间低了个七八度，像是被什么阴冷的东西给盯上的感觉？
...
“大小姐，其实您不必那么辛苦的，这些事情，交给我们这些下人做就可以了。”
厨房的奴婢看向她，眼底皆是心疼。
盛轻媛蹲下身去，不停地在柴火前扇风，她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水珠，笑着：
“不妨事的，我比所有人都希望元公子快点好起来。替他熬药，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一直以来是我替他熬药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他，也不要告诉爹爹和娇阳...特别是娇阳，明白了吗？”
娇阳是惯会耍小孩子脾气的，但也任性可爱。以往家里人自然惯着她，可元公子就不一样了。听人汇报说，这段日子娇阳和元公子的相处很不愉快，要是被娇阳知道了自己做的这些...
她不能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了。她现在最大的心结，就是娇阳能和元公子能够友好和睦地相处。
煮完了药，还有些烫手。
盛轻媛端起来，连忙又痛呼一声放下，手指上很快起了水泡。
“快去敷药吧大小姐，这里有奴婢们看着。”嬷嬷连忙催促。
“好。”盛轻媛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碗药，走在路上，心底犯着难。
假如她现在再去给元公子送药，以他心细的性子，看见她手上的水泡一定会生疑，到时候忍不住又要自责一番。
可是若她不去送...到时候药凉了...
盛轻媛无奈地叹一声，正想着怎么办，眼前突然一个小姑娘一蹦一跳地走过来，两眼弯弯，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像阳光一样灿烂无比。
娇阳正打算去厨房，叫那些厨娘们给她多做几道精致可口的点心，特别是甜品。她要吃草莓慕斯、黑森林蛋糕还有雪媚娘。
等她学会了怎么用古代的这些炊具，说不定等以后被灭门了，她还可以靠这些手艺发家致富。说不定还能成为国内第一女富商呢。
她真是太聪明了。
娇阳没有在意地与她擦肩而过，盛轻媛愣了瞬。
说不定可以借这个机会，让娇阳和他处理好关系...
路过她以后，娇阳像感觉到什么，又后退几步，笑嘻嘻地冲她招了招手。
“姐姐？几个时辰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喔，不愧是有五分像我。”吹了声口哨，眉宇带着几分痞气。
没错，夸她就相当于夸自己，多夸夸。
“你个小屁孩。”盛轻媛嘴角一抽，把娇阳抓过来，扯了把她的脸，看到她瞬间惊恐睁大的眼睛，然后忍不住继续蹂躏。
娇阳摸着被捏发红的脸蛋，瞪向她。
果然！女人都是有妒忌心的，只要让自己破了相，她就是世间第一美人！
女人美则美矣，心肠恶毒！
盛轻媛拿手指戳向她，娇阳的脸瞬间凹陷下去一块：“姐姐给你求的护身符呢？”
娇阳伸出一只手表示投降，哭兮兮地把腰侧抬起来，展示给她看：“这儿呢。”
“嗯，不错，很乖，”盛轻媛双手环胸，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厨房里有一碗药，是给你姐夫熬的，你快点儿给他送过去。记得，凉了就没有药效了，要是晚了就抽你。”
“什么，”娇阳揉着脸，眼睛再次睁大，“给姐夫的？”
看到盛轻媛肯定的点头，她眼珠子一转，“我和他有仇，不去。”
娇阳一个侧身，正要绕过她溜走，又被盛轻媛一把拽回来，抵在柱子上。
娇阳抬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不去也得去！”
盛轻媛指着她的鼻尖。
322 江湖：魔教妖女（10）
昏暗的房间里头，男子一袭白色单衣，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体态颀长。他走下床去，将手里的药碗口倾斜，一滴不剩地倒入花盆里。
在光照不到的地方，长睫略微蜷曲着掩住他的神情，奈任何人都难以捕捉。
门突然被敲了几下，他略一怔愣，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药碗放下，掀起被子，躺回到床上。
“请进。”
娇阳端着药碗走进来，小姑娘如那三月明媚的春光，眉眼灵动，神态流转间顾盼神飞。
他怔愣片刻，目光触及到她，看了她一会儿。安静地垂下脸，脸色染着几分孱弱。
“快起来喝药了，姐夫。”娇阳不怎么情愿地嘟着嘴，瞥了他一眼，扫过他的面孔时，目光飘忽一阵。
“对了，是姐姐要我来给你送药的。还有...”她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瞥向旁边的花盆，嘴角一勾，复又弯下，“我要亲自监督你喝下去，才能回去复命。”
“辛苦小娇阳了。”
男子冲她微笑着点头，眉眼平和，仿佛一切不该有的猜忌落在这般风光霁月的人物身上，都是在亵渎。
他去接她手里的药。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手指似乎是在不经意间碰到，然后难以避免地擦拭而过。两人的身子都颤了颤，不知是谁的手没有拿稳，药碗在指尖晃了几下，就要落在地上。
这时娇阳伸出另一只手去一把接住，眼看就要由于惯性地往里泼她一身。另一只手突然覆上来，明显比她大了一号，五指岑长而完美，只是凉地她差点一哆嗦。
他的五指与她的严密相贴，将她包裹在其中。这个姿势距离很亲密，他的呼吸甚至还喷洒在她的发梢与额头上，娇阳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兰花幽香。
他就这么低头，唇角微勾，笑着看她。这个角度看，他的睫毛简直长得过分，又长又密。
娇阳瞬间睁大了眼睛，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男人，在报复她上次碰了他嘴角的事情。
呸！果然是魔教头子，睚眦必报的男人，真小气！
娇阳一把推开了他，低下头嘟囔：“快点喝药了啦，这回我可不会把它交到你手里了...”
元公子笑着，也不说话，只是拿手捧着下颚，就这么看她。然后等她把药一勺一勺喂过来时，又顺从地张开嘴巴。
在她又一次喂过来的瞬间，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侧头微笑着，距离她的面孔很近。
“小娇阳...很讨厌我吗？”
娇阳低着脑袋，仿佛是沉默了一会儿，又仿佛只是单纯在思考。
她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这段日子里...对我避如蛇蝎。”
他笑着，不带逼问的神态。反而像安慰孩子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总是这样，有时候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古灵精怪、调皮可爱，有时候又像个怀揣了很多心思的老者。
无论是哪一种状态下的她，都让他猜不透，也摸不着头脑。
“因为...你已经有姐姐了。”娇阳的头偏了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
323 江湖：魔教妖女（11）
他愣了愣，手在她脑袋旁边摸我空。顿了一会儿，五指微蜷着收回。
那一瞬间，娇阳敏锐地感知到周围的空气冷凝了片刻。
男子忽然又恢复笑容，神态平和：“你这样的表现...吃醋了吗，娇阳。”
“确实是吃醋了，不过不是对你，而是对姐姐。”
娇阳抬起头，看向他，嘴角微扯：“我想让姐姐只看我一个，可是自从你来了以后，姐姐的目光就开始分出去一部分，开始转向你了。这让我很不高兴。”
男子听了她的话，神情也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那样地笑着。像在看个胡闹的孩子一样望着她，循循善诱：
“那你就没有想过，要怎么吸引你姐姐的视线，重新让她对你在意起来吗。”
“嗯哼？”娇阳眼底浮现好奇，把脸凑过去，就这么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男子忍不住失笑，果真是个孩子，一点戒备心也没有。目光垂落，看着视线底下那颗小小的脑袋。
这个破绽百出的姿势，他只要轻轻把手按上去，她便会顷刻间毙命。
“比如说...”他凑到她的耳边，转侧绮靡。吐息洒在她的耳廓上，带着一层麻麻的冷意，眸光在一瞬间变得阴冷晦暗，“把我抢过去。”
娇阳瞬间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下意识想要往后缩去，手在那一瞬间又被拉回。
男子望着她呆怔状似吓傻了的模样失笑一阵，顾盼便妍。他的手放上来，托着她的双臂，手指的温度透过几层布料，还带着微凉地传递到她身上。
娇阳的眼睛倏地一下，睁地更大。她像是在观赏这个蛇精病还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他将她托起来，用抱小孩的姿势将她抱到自己的身上。
他将娇阳的一缕发丝别至耳后，两人几乎亲密无间：“小娇阳，你先不要害怕。假如我告诉你，比起你姐姐，我更心悦于你呢...”
娇阳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他看下来的目光，令人捉摸不透，又好像带着缱绻...
她目光鄙夷，心想这个男人果然是变态，她明明就还是个宝宝，他也好意思对她出手。
难道他还想辣手摧残了姐妹花？
口味真重！
【宿主，对于评判别人口味重不重这件事情呢...】
“闭嘴，垃圾系统。”
娇阳感知到系统要说什么，在虚空中瞪了她一眼，及时打断。
于是接下来，娇阳一把将男子推开，小短腿往下一跃，一溜烟往门口跑了出去。
而她背后，男子原先脸上疏离平和的笑容一点点收回，眼神也淬着寒意，落到那剩下的半碗药上。
他嘴角扯了扯，透露出几分讥讽。
要真的只是咳疾...便好了...
他断起那碗药，再次一滴不剩地倒进了花盆里。
身上的恶意几乎掩饰不住...
...
翌日，阳光胜好。
在盛府后院的亭子里，盛轻媛穿着长裙跳舞，元公子弹着古筝伴乐，而娇阳坐在一旁荡秋千。
她观察着两个人，嘴角抽了抽。
这会儿倒又变得人模人样起来了，她都快要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症。
324 江湖：魔教妖女（12）
娇阳嘟着红唇往那边看去，背后一只手突然搭到她肩上。
“小娇阳，你这做贼似的，看什么呢？”皇甫炎和她一并坐下来荡。但是娇阳不肯让位置给他，他只能苦兮兮地挨着一个边边。
“我那分明是光明正大的好嘛，”娇阳白了他一眼，看着他出现，并不诧异，“你是没有家吗，干嘛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
“还不是因为小娇阳你在这儿。”
皇甫炎舒舒坦坦地坐下，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往刚才娇阳看的方向望去。
“表妹羡慕了吗...姐姐姐夫再好，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呢...”
他垂下眼，声音越来越轻，又突然响亮起来，抬起胸脯。
“你姐姐明日就要和你姐夫成婚了。”皇甫炎注意着她的神色，不动声色地强调着这一点。
小娇阳，不会一不小心喜欢上她姐夫了吧？那她一定会很痛苦...他要安慰她。
“他们之间本就恩爱，这次匆忙选择结婚，本身也是为了你，想让你去去病气，便用这桩喜事来冲喜。其实舅舅也可以考虑下双喜临门、亲上加亲。”
“去你的。”
娇阳白他一眼，看着那边的两人。确定这个久病缠身的男人娶了她姐姐，是为了给她冲喜？
什么仇什么怨？？
她的手指摩挲着下颚，陷入思索。
还有一天...
...
夜深人静了，娇阳独自一人，默默闯入了盛家的禁地——藏书院。
既然元明期是有备而来，却还要多此一举潜入盛家内部，那就一定是有东西是他迫不及待想要，又不能轻举妄动的。
其实现在她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赶在明天以前死里逃生。比如...自己一个人出逃，携带银两细软，改名换姓。人既落入这江湖，日后如何，各凭本事！
但她实在很好奇。
连元明期都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灵丹妙药？武功秘籍？绝世兵器？
她躲在暗处，看到门前的几名看守，用石头引开了他们，然后身形灵敏地翻墙而入。
盛家平日里除了藏书院以外，各处都对她开放，所以十有八九那秘密就藏在这里。
而且根据原著里的描写，元明期在江湖本就无人能敌，后又练就煞血魔功七十九式，变得愈发恐怖，在江湖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藏书院里面多半都是禁书。娇阳已经下定决心了，看到什么有趣的就抱出去，反正盛家都要被灭门了，人总还得活着。
娇阳在里头翻墙倒柜，看到了江湖上流传的许多稀奇古怪但已绝迹的东西，都摆放在这儿。
这哪儿是什么藏书楼，分明该叫藏宝阁。
她手里抱了一堆，心底美滋滋。
做人不能太贪，要贪就做最贪。
娇阳抱着一堆东西，脚下踩过地面，等走过时，她突然察觉到什么，双目微怔。
她步伐停下来，又后退好几步，回到方才踩过的那一片位置。这块瓷砖，和其余几块走过的感觉，明显不太一样。
她弯下身，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放下来，耳朵凑到瓷砖上面去听。
“咚咚咚”，她敲了几下，计算着回音。
里面是空的。
325 江湖：魔教妖女（13）
“咚咚咚”，她又敲了几下，四处张望。然后墙上的一个关口，突然被弹开。
里头出现一个卷轴，以及分为上、下两册书籍。看纸的颜色就已知年代久远，凑过去仔细闻一闻，还有一股铁锈味。
娇阳有些嫌弃了，她伸出一根指头，解开了绑在卷轴上面的细带。黄色牛皮纸上面字迹模糊不清，但也还能依稀辨别。主要是用来说明那两册书籍的。
“传闻中，煞血魔功只在几千年前，由一名楚姓公子练过...煞血魔功...”
娇阳眼睛眨了眨，开始正色起来，将那盒子拿下。
“据说练就此功法便可笑傲群雄，在江湖中无人可匹敌，必能成为天下第一的武林造诣...但是据说，此功法邪性太深，而且进步神速导致身体与精神消耗过大。
所以一旦练就此功法，很可能会走火入魔、迷失本性...更有甚者，会因气脉紊乱、冲击奇经八脉爆体而亡。而且，练就此功法还有一个逆转不了的副作用，就是...”
娇阳正想看下来，发现卷轴记载到这一段，后续的字迹都已经被抹消看不清了。
“可恶。”她嘀咕一句，又继续看下去。
“传闻，千百年前那名楚姓公子就是凭借此功法，练就了足以横扫千军的本事，之后成功谋朝造反，还不断攻打他国边境，实行大一统的暴政，百姓怨声载道却无不臣服，乃名副其实的狠毒暴君...
只是，可能也是受此功法的影响...他登基不到三年便英年早逝，没有留下一个后代。至此...后世之人，将此功法列为极其邪恶之法，此物化为禁书。”
如此看来，习就这功法的副作用，可能就是会短命，而且需要心智十分坚定才可以。
“横扫千军，无人能敌...”娇阳怔愣了片刻，目光垂下，望着这部卷轴。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这几个字给吸引了。
就如她先前所说，寿命，是她现在最不在意的东西。
她唇角微弯，几乎是含着迫切的心情翻开这本古籍。
上面一招一式，以爪成掌，招式变幻地都十分巧妙。
娇阳怔愣片刻，如入了魔般着迷，手已经不自觉地跟着比划了几招。她对未知的且充满新鲜感的新事物，总是充满了狂热以及喜爱，甚至能够达到孜孜不倦的地步。
四肢八骸逐渐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似酸又涩，又莫名感觉很舒服。身体变得有些轻，像有什么被打通了。
“确实是个好东西...”
娇阳嘴角微深，四下望了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原先想要拿这个，和元明期讨要条件的。
现在看来...
娇阳的脑子里，此刻已经被那些波澜壮阔的场景占据了。
谁能拒绝地了站在顶端的诱惑呢？
她嘴角轻轻勾着，将那两册秘籍都翻阅了一遍，闭上眼睛速记，将那仿佛带着魔力的一招一式铭记在心。
然后她睁开眼，笑嘻嘻地，用微小的烛火将秘籍点燃，看着它一点点燃烧殆尽。
晦暗的双眼，在烛火前明明灭灭。
“什么天下第一...有我一个，就够了。”
326 江湖：魔教妖女（14）
书籍的纸张一页一页，随着不断燃烧的跳跃火光，地面上燃烧殆尽了。
她烧了一本上册，突然身子一顿，耳朵动了动，闭上眼。察觉到有两道脚步声，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隔着一段距离，两道暗影罩下来，在黑夜里越拉越长...
有人来了。
娇阳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一瞬，用袖摆轻轻一拂，散去空气中的气味以及地面上积的灰。
然后她火速拿着东西，从窗户那里一跃而下，复又吱呀一声从外面关上。
等门从外面被人打开的时候，娇阳已经抱着一堆东西溜之大吉。
男子身披白狐长裘，身形孱弱。他望着里面的场景，略微蹙眉。
里面东西摆放凌乱，积灰近有半个小拇指甲盖那般厚。
他掩唇咳了几声，踱至门内，目光往后看去。
目光看似平静，却暗藏威压，带着令人心颤的寒意。
“主上息怒。”
一名妙龄女子跟随着他走进来，盘着辫发，诚惶诚恐。婢女模样的装扮，在黑暗里有些辨别不出她的身形。等她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她跪及在地上，身体还在发抖。这个男人是她此生最大的噩梦。
“属下不敢欺瞒主上。此乃盛家重地，依下属的观察，长年累月都并无人出入此内，自然也就无人打扫。”
男子没有说话，他只是侧过头，目光带着探寻地看向那边的窗户，久久地盯着，目光冷寒。
比起平日里见到那个风光霁月的元公子，现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娇阳嘴角扯了扯，垂下目光，僵持在原地未动。
“公子，可...有何不妥？”看他一直站在原地的动作，婢女微怔。
男子并未回答她，只是拿眼角睨她一下，便好似不愿再多看地别过视线。他来到一处木制桌椅上，催动内力，将椅子上的灰尘拂开，然后便坐了上去。
娇阳在外头一个旋身，足尖点地离开。顺便还实践了一下刚学的古籍中的那套内力轻功。
室内，婢女咬了咬下唇，用指尖刨灰，开始一番地毯式的搜寻。
几个时辰后，婢女额头上冒出虚汗，脸上着急的神色越来越深。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没有，这不可能...
男子脸上的阴郁也愈发沉了，他扯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
“你莫非是故意的，将吾特意引至这个地方来，又装腔作势一副找不到的样子表演给吾看。”
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近，身上的寒气也更重了。
“不、不是...”
她转过身，看见男子漆黑的眼睛时身体瘫软，几乎要倒在地面上。
“你可别忘了，你的一家老小在谁的手上。如果还想见到他们，就乖乖听话。”
男子语气平淡，听不出半点威胁的意思，那双泛着幽光的眸子，却让她毛骨悚然。
“别告诉我，你是当了太久伺候别人的婢子，所以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一入神月教，终生神月教，非死不得出，这个人间再美好，也与你无关。”
婢女的脸色瞬间惨白。
327 江湖：魔教妖女（15）
男子看着她那一系列的神情变化，嘴角微扯，透出几份嘲弄。
这件事情办完以后，她便不用留了。
他正要坐回那里，脚踩在一块瓷砖上，感觉到不对，身形瞬间顿住。
男子停下脚步，伸出两根手指，微蜷着往地面上敲了几下，室内很快传来空荡荡的回音。
他蹙了蹙眉头，目光扫向四周，于是又敲了几下，墙面上有暗格弹出来。
男子目光微顿，直起身来，疾步往那里走去，却只看见里面空空荡荡。
他的神色僵着脸上。
等婢女从后面赶过来，看见以后也是一阵吃惊，下一瞬却被男子瞬间掐住了脖颈。
她睁大了眼睛，透不上气，不断挣扎着，在对上男子如化魔般淬着寒意与杀气的眼神时瞬间僵住。她的面孔发青发紫，身体却被抬高。
“你不是说这里无人进出吗，现在明显是被人动过的痕迹你还要解释什么？”
男子声线冰冷，带着化不开的杀意。
“我...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是有人偷偷来过了...”
她眼睛瞪大，捂着脖子，目眦欲裂。
“或许是大小姐...也可能是别人...”
男人的手越攥越紧，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她脖子一歪，松手后便栽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
翌日，清晨。
娇阳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果儿连忙疾步上来，撩开床幔，伺候小姐洗漱。
娇阳低头，随着她在自己身上鼓捣。知道洗漱完毕，她坐在桌子前，半睁着眼睛，几乎昏昏欲睡。
忽然一阵清醒，她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凑至果儿身边，嘴角微勾：“小果子，你昨晚没睡好吗，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还有淤青...”
娇阳凑过去，捏了捏她苍白的脸。
“我...”果儿支支吾吾了一阵，手下意识将衣服的领子往上提了提，眼神忧伤，“果儿思念家里人了...”
眼看她还要再说什么，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是谁？”娇阳歪了歪脑袋，嘴角微弯。
果儿却是瞬间僵在原地。
她跃下凳子，一蹦一跳地来至门前，打开了门。
一个身着月牙色长袍的男子出现在她眼前，偏着头，绮丽却显苍白的脸上，视线温柔平和。
娇阳睁大了眼睛，将他一把往后推开，状似又要将门给关上，却被他逮住时机，不知怎么就闪了进来。
娇阳的眼睛睁地更大，圆溜溜地很是可爱。
背后果儿的脸色已经苍白地如同一张纸。男子还在笑着，目光一直落在娇阳的脸上。
她回过头去，看了果儿一眼，果儿连忙退下，求之不得。只是在途径他时，难免后背发冷。
“姐夫明日便要与姐姐大婚，今日还来我这儿做什么。”娇阳看着他自来熟坐下的举动，气鼓鼓地也在他一边坐下。
“你当真不后悔吗，我就要娶你姐姐。”
他垂下视线，突然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娇阳脸上，突然顿住，眼底流露出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娇阳低着头，嘟了嘟嘴，“你娶便娶，姐姐就是姐姐，姐夫也只能是姐夫，不会有其他的。”
328 江湖：魔教妖女（16）
“是吗...”
男子执起杯子，放至唇边。
莞尔，轻笑。
落在杯中的眼神，一片幽暗。
...
娇阳又和皇甫炎偷溜了出去，两人在外玩的不亦乐乎。
“你要一直开开心心的，小娇阳。像今天这样藏着心事闷闷不乐的样子，以后可不准再有了。”
分别前，他就是这么对自己喊着。
“谁藏心事闷闷不乐了。”娇阳嘟了嘟嘴，心底有些不大高兴。
两个孩子在街道上转身告别的那一瞬间，谁也不会想到，经此一别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娇阳回到盛家，就从那个熟悉的地方翻墙而入。只是今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她抬步走去，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最后一波杀戮已经结束。连天遍地的血色，尸体堆积成山。这个时候，天空正在下雪。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至那个男人白色的狐裘上，落至他的眉宇。在他的脚边，雪与血色交织汇聚成河，往四周散去。
却只他一人，普光之下，如天神般伫立于这三千尸魂之上。
他转过侧脸，黑衣白裘，三千青丝垂曳而下，血色似乎染着了他的眉宇，面目苍白孱弱，却显糜丽。这是一个诡异如魔的男子，且带着一股阴冷煞气。
在这一瞬间，只此一眼，他往日平静温和的假面便被尽数打破。这才是真正的他。
那个出现在戏曲里面，出现在电视剧、台本、小说...唯独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的男子。
“元明期...”娇阳不自觉喊出了他的名字，步伐停下来，着原地微微怔愣。
她望着他，也望着他身边，这漫天无尽的血色。
眼前这一幕画卷十分诡异，却又让她移不开眼。
【宿主...宿主你在干什么？】系统傻眼了，【这就害怕地跑不动腿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我想要那个男人。”
娇阳突然开口。她伸出手去，隔着一段距离，手在虚空中放在他的脸上。嘴角往上微勾，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纳尼？？】在那一瞬间，系统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就是，想要...”女孩双眼弯弯，陈述着她心里所想，目光充满了憧憬与美好。
【你想要个头，我看你是疯了，】系统忍不住翻白眼，【你先躲过这一劫再说，能不能活命都成问题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还说那个什么元明期口味重呢，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变态蛇精病疯子什么的奇葩物种，全都凑一窝了！
娇阳笑着，并没有说话。
四周都是人，穿着统一的装束，齐刷刷地望向她。
不过...这相对比原剧情，他怎么提早动手了一天。
是因为...现在的盛家，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吗？
盛轻媛倒在地上，目光惊惧，肝肠寸断。她近乎废尽了浑身力气爬过去，身体下面都是血，抱着父亲已经冰冷的尸体：“爹...你不能就这么走啊...是女儿害了你，都是女儿...”
她哭得已经喘不上气，对上那边执剑朝自己走来，不近人情犹如恶魔的男人，双眼满是憎恨。
“为什么...我和爹爹都那么相信你，为什么...！”
“盛大小姐的感情很是令某感动，但是很可惜...我并不是你的那个什么心上人，我是元明期。”
元明期嘴角扯了扯，挂着不近人情的讥讽。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抬剑直指她咽喉。
“什么...”盛轻媛怔在原地，过了一瞬，或许她也明白自己活不了了，忍住悲伤与恨意，跪下来哀求。
“元公子，我你要杀便杀，但是看在这段时日盛家对您还算款待周到的份上，我可否最后求你，留娇阳一命吧...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是个孩子啊...”
她低下头，痛苦交织着，满脸都是泪水。
“死人没有资格说这些。”
一阵寒光闪过，女人倒地，脖子上喷出血液。
这个时候，有人注意到了那边站着的小姑娘。
“哟，这是什么...”他们交头接耳，笑得不怀好意，“迷路回来的小羊羔吗？”
“要弄死她吗？”
“像这种没用的小东西，就先逗弄着折磨一番，然后再弄死吧...”
“小姐...”碧凌走过来，震惊地看着她突然出现，脸色惨白一阵。此刻她长发扎成一束，显然与平时娇阳习惯她的模样不同。
娇阳站在原地，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场景，仿佛无所知觉，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小姐，”碧凌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压低了声音，“快走...”
娇阳甩开了她，目光冷漠无比：“背主的东西，背叛了一次，我便不会再信你第二次。”
碧凌僵住。
她的目光直直地望着那个男人，脸上带着莫名的固执与倔强。直至他也侧过身来，将目光转向她。
男子的脸上并未露出多余的情绪，看到那个孩子时，就连诧异也没有。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去，扫了那几人一眼，他们便悉数闭上了嘴巴，几人瞬间噤声。
碧凌的脸色发白，随着众人一并单膝跪在地上，这就让娇阳独自站在那里，显得鹤立鸡群起来。
她似乎是有些惊慌，脚被旁边的石子绊了一下，然后跌倒在地上。
元明期就站在身边，平日里对她贴心照顾，喜欢对她开玩笑的男人，此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跌倒，对此冷眼相待。
然而她摔在地上时，他又半蹲下来，打开手里的伞，替她遮住空中落下的风雪。
他就这么凝视着她，身上还沾着她亲人的血，不吭一声。
那个孩子鼓着双颊，眼底带着委屈。
“你...杀了姐姐，还有爹爹，毁了我的家。”
娇阳低着头，长睫与头发垂着，掩住她的神情。
她平静地陈述事实。
...
而在另一边，皇甫炎回到家门，同样面临了灭顶之灾。
“蝴蝶...好多蝴蝶...”
色泽妖异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在空中汇聚成巨大的一团，密密麻麻地又在他眼前散开，像编制了一层巨网，带给所有人死亡的阴影，挣扎而又窒息的绝望。
领头的血红色妖蝶飞出来，皇甫炎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蝴蝶扑闪着翅膀，最后落到一个一位少年涂抹着艳红丹蔻的手指上。
－－－－－－题外话－－－－－－
两章合一。
329 江湖：魔教妖女（17）
他诧异抬目，只见一道鲜明而纤长的身影正立于枝上，分明与他差不多年纪。
少年身着宽袖窄腰式玄红长袍，异域装扮。他双臂抱于前，无数妖异蝴蝶围绕在他四边，他立在阳光下，又似踏于鲜血糜途。
“百夜流凤...”皇甫嵩声音苍劲，眼底充满深沉忌惮，手心颤抖。
神月教两大护法之一，百夜流凤，那个男人的属下。
那现在，盟主府...
“爹...”皇甫炎双眼睁大，连忙向他跑去，无助地拉住他的袖子，“娘亲呢？”
皇甫嵩身形一颤：“你怎么...”
“嗤，都死到临头了，好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阴冷的话语从他嘴角溢出。
少年唇角微勾，带着轻哂玩味，偏头打量他们半晌。
他下颚尖细，五官精致无暇、妖异艳丽，面如敷粉，唇若施脂。晶莹细碎发丝随风摇曳，勾勒出他瑰丽面庞，且面孔带着几分阴柔。
他足尖轻点落下来，无数蝴蝶飞过来在他足靴之下，他便腾空而上。铺天盖地的尽是蝴蝶，一瞬间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既是如此，我便送你们一程，让你们一家三口在地底下再次重聚。”
“一家三口...什么意思？”皇甫炎的双眸倏地睁大，看到皇甫嵩自责的神情时，心口犹如重击。
“是爹的错，爹没有保护好你娘。”皇甫嵩老泪纵横。
他不敢置信地往后退去，侧过头去：“那娘...娘...”
“别看，别看...”皇甫嵩捂住他的眼睛，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睁大了眼睛，亲眼看着那个少年用手里如细丝般的武器，杀人如切嫩豆腐般，活生生的人被分为几段地切割下来，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而那个人，他嘴角始终勾着，阴测测，带着讥讽、带着森然的恶意，将人命视如同草芥，视活生生的人如他囊中玩物。
那娘、娘岂不也是...
他的眼睛不自觉落下泪来，双腿仿佛被嵌在原地僵硬不动，内心涌上滔天的恨意。
“快逃...快逃...”
这是少年离开时，落在他耳边最后的一句话。
数名老者挡在他面前，避免少年被伤害波及，他眼睁睁看着爹爹在他面前爆体而亡，只为拖住魔教中人，为他取得一线生机。
“快逃、快逃...”
我要报仇...
少年在最后一瞬间握紧了拳头，眼泪顺着面庞落在地上。
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举刀挥往自己的同胞...迟早有一天，我必要屠尽魔教之人，让他们血债血偿！
“不好了，盛家也出事了。元明期亲自率魔教中人屠戮满门，盟主一家六百余人，无一幸免！”来人匆匆禀告。
“什么？”皇甫炎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理智在一瞬间崩塌，“那娇阳呢？我不信...我不信，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他们才刚刚分开...
他才刚告诉她，以后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
她怎么能像爹娘一样抛弃他死掉，留他一人孤零零地在这世上，她怎么可以那么...
老者在他背后的穴道上点了两下，少年眼前顿时黑去。
330 江湖：魔教妖女（18）
“真想不到那小子，居然还是个痴情种。”百夜流凤唇角玩味愈浓。
眼前一排七旬老者拦于面前，他视若无睹。
“魔教之徒，你别得意地太早！今日血债，他日你们必加倍奉还！”
“哦？”少年侧着脑袋，眉眼带着嘲弄，眼底淬毒，“那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到底要如何向魔教讨回来...”
话毕，他眉目一凛，数枚暗器自他身边飞出...
...
此刻，盛家。
小姑娘低着脑袋，一时间，竟分不清她的神色是失望，或是难过居多。
“你，杀了姐姐...还有爹爹，毁了我的家...”
唯一不见的，就是畏惧。似乎就算见到眼前的场景，她也那样从始至终地相信，他不会杀她。
元明期低着头，平静地凝视着她，内心微微触动。
因为我从来不是什么元公子，我不是你的姐夫，我是元明期。
话到了嘴边，没有说下去。
这对于眼前她发生的事情而言，不重要。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是本该发生的事情。至于你...”
男子站起身来，把手里的伞扔给她，独自淋着风雪。
他背过身去：“你走吧。”
其余魔教之徒有些车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耳语地跟上。
娇阳眨了眨眼睛，看了眼地面上的伞，视线落入那抹雪白的背影。
就在这时候，一道玄红的纤长身影落下，少年双臂环胸，眉眼生得极好，面庞有些许阴柔，是那种极其容易招蜂引蝶的长相。眉如远黛，面如敷粉，唇若施脂，香肤柔泽、素质参红。
微抬的鼻尖，神态带着仿若与生俱来的傲气。
他低头垂下双睫的瞬间，娇阳恍然觉得，他长得像极了蝴蝶精。
“皇甫家已灭，只是...逃了一名宵小之辈，不足挂齿。”
“谁。”
“皇甫家十三代传人，皇甫炎，属下已派人追杀。”
元明期并未言语，而是微蹙着眉心，不怒自威。
屠戮满门...
娇阳压下神情，她第一时间当然不是悲天悯人地想着皇甫家会因此死多少人，毕竟这是原剧情里早就有了的故事，她不是来拯救世界的。
她是在想...既然那么小的孩子，也能成为一代赫赫有名的杀手，那是不是说明她也可以...
独自一人闯荡江湖似乎还是太孤独了一些，毕竟女孩子可都是群居生物呀。
她唇角微弯，等再次站起身来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情。
娇阳站起身来，双眼朦胧地走过来，来到那个男人的背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低头并未言语。
毕竟她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活生生的小姑娘走过来，又没什么内力，什么也不会。教主不可能没有察觉，她能走过来就是教主愿意让她过来。
而且...这么一个徒手就能把她捏死的小东西，还怕她在教主身上捅刀不成？
教主自有他的打算，不用他们多话。
她走过来的这一幕正好落入少年的眼底，百夜流凤微挑细眉，眼底浮现一丝玩味。
娇阳伸出小手，柔软的触感仿佛是不经蹭到男子的手腕，他的身子微僵。
顿了片刻，元明期看到她抓住自己的袖子，他低下头去，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出无助，且带着乞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