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 江湖：魔教妖女（79）
然后楚连诀在他看过来的目光中，直接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漫不经心地玩着指尖，垂落的眼里满是敌意。
明知故问：“师父有何要紧事找我？”
他知道，陆恪来找自己肯定是关于娇阳的事。他只是很好奇，表面上风光霁月的剑神陆恪，背地里到底还会用什么阴暗卑鄙的下作手段，拆散他和娇阳。
娇阳太过单纯和善良才会被陆恪利用，而他不会。任何人都别想从他的身边抢走她。他该庆幸娇阳对自己足够依赖和信任，才会把那些事情对他和盘托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陆恪...就在自己知道，他趁着自己中毒昏迷时对娇阳做的那些事情，他的心里就对陆恪一点师徒情分都没有了。
果然...都是假的。这个世界上的感情，还是虚伪居多，谁会在意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呢？
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是娇阳那么小，陆恪居然也忍心对她下手...他这辈子是真的没见过女人吗，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癖好？
楚连诀嘴角冷冷扯了扯，十指掐住石块，强迫自己冷静。
不过，他当然不会那么愚蠢地将刚才娇阳告诉他的那些事情，直接与陆恪当面对质。
一来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委实没有那个必要。二来现在陆恪还有利用价值，他还需要让自己的这位“好师父”，继续传授自己武功绝学呢。
不过楚连诀当然不会想到，娇阳正是利用了他心理的这一特点，所以才和他说了这番话。楚连诀心思敏感多疑，内心有太多的弯弯绕绕。
同样的法子，用在直来直去的皇甫炎身上，恐怕还不会奏效。
陆恪皱了皱眉头，紧紧盯着他，看着他这幅拒不合作的模样，内心有些疑惑。
“你是故意晚来的？”
他知道这个孩子，性情古怪，不过身世也着实可怜。对于经历了这样事情的孩子，性格总会有一些与寻常孩子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阿炎，他待人对事的方面过分的热情与乐观，正是因为童年的阴影与打击，所以起到的反作用。
而阿诀，则是体现在对人过分的警惕与敌意，内心敏感又偏执，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歪路。
而娇阳...娇阳...
陆恪皱了皱眉头，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照理而言，经历了这些事情的孩子，哪怕再坚强乐观的，或多或少也一定会有一些心理缺陷。
可是娇阳...至少就目前而言，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很完美。就像还活在四年以前，从未经历过任何伤痛的正常孩子一般，娇纵、任性，有些时候还有些自我中心。
她就像一个真正被娇生惯养出来的闺阁小姐，就像那场意外从来没有存在过。
诡异...这样想来确实是诡异。
娇阳从来不主动说起自己在四年间经历了什么，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害怕看不到她的笑容，他们也从不过问。
可是往往...童年经历过巨大挫折，看起来越是正常的孩子，心理上的问题反而越大。
对着眼前面色冰冷，坐在石块上，浑身散发着抗拒人气息的阿诀，陆恪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真同时成三个问题孩子的家长了。
392 江湖：魔教妖女（80）
“我这次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娇阳的事。”
陆恪单手负立，娓娓道来，“既然我们是师徒，那有些话做师父的就直接摆在明面上说了。我知道你对娇阳的心思，但其实...娇阳和我已经在一起了。”
楚连诀原本坐在石块上，把腿搁在上面，另一条腿往下垂落，一副叛逆少年的模样，悠哉悠哉地坐着。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一直在注意听着。
现在听陆恪竟真的如此恬不知耻，颠倒黑白到这等地步。
枉自己对他一番信任，差点被陆恪这个道貌岸然的模样给骗了。既然这样，那也别怪我利用你。
楚连诀嗤笑一声，嘴角透出冷邪，当充满恶意与敌视的目光看向陆恪时，着实令他心惊。
就这么难以接受吗？他以为这个孩子虽然性情孤僻对待感情难免偏执了些，但应该是个明事理的。如今看来...
也有他的责任，是他不够重视。
“说完了吗？”楚连诀暗自深吸一口凉气，收回目光，状似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抬步欲走。
陆恪拦在他前面。
“我爱娇阳，她亦心悦于我，我说这番话不是想你面前炫耀或者刻意宣誓主权，而是我觉得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是为我们三个共同的感情负责任。”
陆恪把手放在阿诀肩上：“这个世上好女人那么多，阿诀，何必把心思放在她一个身上。师父相信，你会遇到那个真正与你共度一生的人。”
既然这个世界上女人那么多，那为什么你偏偏要使出各种阴暗的手段抢走娇阳。幸亏...他们早已确定了关系，娇阳也把他的为人悉数告知了自己。
楚连诀背对着他，双眼冷寒地微眯，感觉到那只放在他肩上的手，心底下意识升起厌恶抵触的情绪。
虚伪...令人恶心。
但他并没有反驳陆恪的话，嘴角露出讥讽，背对他说出来的话却是平静无比：“知道了，师父。感谢你的一番苦心，愿意把这一切告诉我。以后我不会再喜欢娇阳...只会把她当做朋友，或者是哥哥对妹妹的情意，师父你不会介意吧？”
陆恪愣了瞬，原以为还有大费一番口舌，可没想到竟是如此轻易，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当、当然，不会介意。”
这三个孩子彼此之间都有相似的经历，差不多是相依为命的状态，即便不是恋人，互相之间也看得很重。既然阿诀都这么说，那他总不好让他们做不成恋人，就连朋友也不让做。拦着自个儿徒弟不接近娇阳，作为一个大人，未免太小肚鸡肠。
最重要的，经历过这些，陆恪已经足以相信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经得起任何人的考验，这小子就是想挖也挖不了墙角。
陆恪笑了笑，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以后就是你师娘，哪有师父不让徒弟接近师娘的。”
楚连诀面无表情地点头，心底有些反胃。
他随后应了几句，便匆忙离开了此处。
待他走后，陆恪脸上的淡笑逐渐收了回来，望着他的背影，眉头深深地拧起。
而在此时，娇阳也正面临着皇甫炎的质问。
393 江湖：魔教妖女（81）
皇甫炎现在确实是内力高深，所以他刚才出现在这里，楚连诀并未察觉。他亲眼目睹了娇阳与阿诀缠在一起发生的事情，瞳孔颤抖，双眼微微睁大，半个身体失去知觉。
待楚连诀离开去赴陆恪的约后，皇甫炎才走出来，望着坐在草地上娇阳的背影。
她正在看月亮，仿佛并未察觉到他的背影。
皇甫炎就这么安静地从背后望着她，内心痛苦无比。
等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步上来。娇阳当然早就知道是他，然而她故意望着天上，嘴角坏心地勾起：“阿诀，回来了吗，快坐下。”
她拍了拍身边的草地。
皇甫炎站在原处，沉默犹豫了好一阵，直到她嘟着嘴，催促了几声，他才缓缓迈步，掀起衣摆，做到她的边上。
他小心翼翼地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多久了...他们多久没有一起看过星星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星星。
娇阳把手伸出去，与他的手指碰到了一处，然后扣住。
他的身子颤了颤，低下头，内心满是痛苦与挣扎。可他最终还是贪恋地伸出手去，从后面扣住娇阳的腰，让她往后倒去，靠在他的怀里。
这个姿势就像他占有着她，又可以确保她看不见自己。
做了这些，皇甫炎心里满是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欺骗了娇阳，他对不起娇阳和阿诀。可...最开始认识她的，明明就是自己不是吗？
他要求的从来都不多...
楚连诀这个时候从陆恪那里赶过来，心绪烦乱，大脑混乱到无法思考，他急于想要见到娇阳，想要听到她温暖好听的声音，想要听到她的安慰。
就要走近时，楚连诀步伐顿住，身体僵直着，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边正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他睁大了眼睛，眼底一黑，几乎差点要倒下去，连忙扶住旁边的枝干。
他紧紧地盯着，眼底溢出血丝，近乎目眦欲裂，指甲掐进树枝里面近乎劈裂，指甲缝溢出鲜红的血。
皇甫炎凑过去，在娇阳的脸畔轻轻啄吻，他闭上眼睛，呼吸在触碰到她的这一刻立马乱了。
娇阳的身体颤了颤，下意识地就要转过身来看他，被他的双手制住肩膀，不让她乱动。
皇甫炎撕开一根布条，从后面绑住，遮着她的眼睛，然后绕到前面来，扶住她望向倒去。
他凑过来，从上往下地吻着。娇阳笑嘻嘻地，调皮地不断躲避他的吻，在他的眼底宛如一只精灵，独属于他的精灵。
“今天怎么想玩儿这些花样。”她歪了歪脑袋，语气有些疑惑，还有一些跃跃欲试。
皇甫炎始终没有说话，最终他制住她的双手，捧住她的脸，与她在草坪上深吻、翻滚。
两人待了大约半个时辰，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娇阳摘下头上的布条，唇角微勾，暗生愉悦。
系统越发搞不懂她了：【宿主，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我说过我是来挑拨离间的，”娇阳唇角深了深，把腿搁了起来，“既然要挑拨离间，那就把事情做到最完美。他们不是上天赐予的机缘吗？我要让他们师徒兄弟三人反目，让皇甫炎和楚连诀再也使不出光与影。”
其实娇阳还有一个目的。
她清楚，皇甫炎的火焰掌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练就促成的，内力源自于他体内，所以“光”是不能被其他人夺去的。可是楚连诀...好像不一样。
他之所以能发挥影子的作用，好像是借助埋在他体内的某一件东西，是可以被别人夺走的。那是不是说明...影子的力量，也可以被她占为己有呢？
回想第一次他使出影子力量的场景，娇阳觉得，很可能与使用主人的情绪有关。
娇阳在试探楚连诀，准确来说，是在试探他体内的“影子”。
至于为什么故意让他误会自己和皇甫炎，而把陆恪的事情故意栽赃到他头上。
一是为了便于师徒二人反目成仇，顺便再把皇甫炎给牵扯进来；二是因为娇阳觉得，由她亲自经手而故意产生的误会，是可以被她操控的，这个美好的“误会”，她可以想什么时候解开就什么时候解开，可她与陆恪之间真正发生的事情，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了，所以就目前这个情况，绝不能让楚连诀知道。
所以就别怪她倒打一耙。
系统：【最毒妇人心是也。】
楚连诀在一边，看得身体已经麻木。他僵着双腿，每走一步都在喘着粗气，他逐渐走到娇阳面前来，看着她手中的布条，冰冷地嗤笑。
“玩得开心吗？”
娇阳听到声音后站起身，看见他时眼底先是一喜，然后闪出疑惑的情绪：“咦，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刚刚你明明说...”
可楚连诀猛然朝她面前抬出几步，面孔扭曲，嘴里甚至发出神经质的讥笑声。
娇阳被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然而又被他一把拽了回来，动.作.粗.暴.地直接扔在了石块上。
娇阳疼地眼底翻出泪花，这次真不是装的。他逼近过来，眼底满是翻滚的浓稠恶意，讥笑着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怎么，你这幅惊讶的神态，是没有想到我回来的那么快吗？”
“我...”
娇阳还未发出完整的声音，就被他直接往下甩去，他放开她的双腿，压制在她身上。赤红着双眼，褪下她的衣裙，疯狂着...
“谁也别想离开我...谁也不能...”
...
哪怕碧芷并不是一个说得上有多么心如细发的人，现在也明显差察觉到了那四个人待在一块儿时，情况显然有些不太对劲。
气氛冷凝，甚至偶尔谁和谁的眼睛对上，随时一副可能会打起来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杀父之仇呢。
碧芷看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唐雪菲就更看不明白了。
不是才过了一个晚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陆恪抱着他的剑，闭目养神，是看也不想看这几个令他头痛的人。
他昨晚已经告诉了娇阳，自己与楚连诀说的那些事，只不过阿诀好像并不听劝，甚至起了反作用。
所以娇阳今天对阿诀爱答不理，举止冷漠，他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题外话－－－－－－
两章合一。
394 江湖：魔教妖女（82）
换做以往，陆恪可能还会以一个家长的身份，劝他们几句，让娇阳与阿诀重归于好。
可是昨晚楚连诀的态度，着实是惹恼了陆恪。
就算阿诀刚失去了所有亲人，这样的经历确实令人心疼，可不代表他就可以霸道地占着她，利用身边人对他的一再包容，理所当然地觉得娇阳属于他。
娇阳又不是物品，可以任他摆布！
这样的脾气，确实该好好治治，最好冷落他一段时间，让他看个清楚。只要是不属于他的，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强求不来。
只不过这次，任是陆恪也失算了。
娇阳感受着后背灼烧般的疼痛，气呼呼地，双颊鼓起。
她拿冷眼白了那边的楚连诀一眼：这辈子再让她对他有哪怕一丁点好脸色看，不可能！
系统偷笑：【你这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吗？】
娇阳：闭嘴。
至于皇甫炎和楚连诀之间，他方才与他目光触碰上，那小子目光阴狠得恨不得将自己当场活剐了似的。且任凭马车颠簸，他一直半垂着眼，目光晦暗，死死地盯着自己。
皇甫炎愣了片刻，心底大概猜到了，应该是娇阳昨日告诉了阿诀他的事情，也难怪阿诀会那样怨恨地看着自己。
换做是他，他也受不了...
皇甫炎避开他的目光，不敢与之对视。他昨晚...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冲动之下对娇阳做了那种事情...他与她接吻，不知不觉就想要更多，差点就控制不住。
他慌忙地克制住，然后逃走，都来不及编一个像样的借口。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没什么好说的，无论阿诀如何怨恨自己，都是应该的。
皇甫炎垂下眼，眼底黯淡。
这幅情形落在楚连诀眼底，就是一副心虚的模样。他嘴角勾了勾，透出讥讽，竟发觉自己心底恶意滋生。
不过...那又怎么样？
楚连诀没有要制止的意思。是他们先对不起他的...他们该死，每一个人，都该死...
他捏紧了手里的木剑，想起陆恪给他上的第一课，就是赠与了他一把木剑。
他与自己道：“你天赋资质极高，之所以停滞不前，正是因为你心中杀戮之气过重。师父赠你木剑，是为去去你心中的戾气。记住，江湖之人，万事要以江湖大义为先，万不可做损人利己之事，堕入魔教之流。”
...师父？
楚连诀冷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你既教我这些为人之本，为何又要用实际行动，将其一一击碎？这世上多为虚伪之人，又有哪个无辜？！陆恪，根本不配做他的师父。
就连娇阳都会抛弃他，面对这虚伪的尘世，损人利己又如何，杀人又如何，只要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什么不能做...
陆恪教他的，是错的。什么江湖大义！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只要有了足够的实力，谁敢说一声不服！
楚连诀捏紧了五指。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给冰了一下，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流动，然后才慢慢地缓了过来。
他的身体僵了僵。
与此同时，方才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娇阳，如有所感，眼神也动了。
395 江湖：魔教妖女（83）
她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楚连诀体内的那个东西，差点就要离开它的主人，脱离他的身体了呢。
看来她之前想的没错...
...
他们几人之间的气氛，确实有些过于尴尬了些，着实让身边的人感到不自在。
不过幸好，接连数日的颠簸劳累与辗转流连，马车终于行驶到了茶客山庄的门口。
这是武林中除盟主府外真正有威严与号召力的地方，各路英雄侠客或者能人隐士的汇聚地。
此乃清心雅居之所，气势亦不逊色。老远便看到门口两根雕白花柱，屹立于天，气拔山河。
传闻茶客山庄庄主云棠之精通各路奇门遁甲之术，还是一名玄术师。在世人口中口口相传，将他形容地近乎妖魔化，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幸好此人不与江湖为敌，而选择隐居于世，否则只怕又是一场浩劫。
茶客山庄内外由庄主亲自出手，步下八道阵法，哪怕是江湖上一流顶尖高手，也鲜少有人硬闯冲入第四道。故而直接入内，会很危险。
陆恪率先走出马车，对山庄门前的侍卫与山童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劳烦禀告庄主，陆恪携故人之子求见。”
几人心中诧异，即使在这里听到剑神陆恪的名讳，可能在茶客山庄久待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山童拿余光不留痕迹地往他身上打量了一眼，然后道：“请客人出示能证明身份之物，让我去拿给公子过目。”
陆恪听闻，微微一愣：怎从未听说过，茶客山庄何时出了这一条规矩？不过也是，最近世道乱，到底还是谨慎一些为妙。
不过这却是难住了陆恪。
他只身一人立足于江湖，本就除了一把剑以为身无长物。他只要站那儿，使出他的剑法，就是他身为剑神最好的证明。
可现在...他总不能在他们面前表演一套剑法，然后让小童进去禀告吧？
陆恪眉头轻蹙，正欲说什么，小童早已看穿地先开口道：“客人莫要为难我，这是公子立下的规矩，我就是有万个胆子，也不敢违背的。”
背后马车里，楚连诀仿佛是等不及地掀开帘子，对他嗤笑一声：“怎么，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们去茶客山庄，结果却在门口吃了记闭门羹，说出去也是徒增笑料。堂堂剑神陆恪，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
陆恪心底升起一丝薄怒。
皇甫炎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别说了，却换来楚连诀心底更大的怒火。
他放下帘子，一把扯回自己的衣角，动作幅度极大，眸子冷得仿佛要杀人。
把旁边的碧芷都给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陆恪将手里的剑扔给了小童，返回到马车上，语气也透出几分寒意：“你便拿这个去见你的公子罢。”
山童伸出手，手里捧过“成鸢”时，还在微怔，久久地回不过神。
他有些不确信，于是又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看错了吗？
刚才帘子掀开的一瞬间，他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易大人...
396 江湖：魔教妖女（84）
几人在门口的方向等待了许久，娇阳已经无聊地开始玩儿起了自己的头发。
她看着正坐于一处，闭目养神的陆恪，嘴角别有深意地勾了勾：“陆叔叔，你说...那位云棠公子，会欢迎我们进去吗？”
陆恪身体一怔，抬眸面向她。昨晚加上今日她不仅对阿诀冷视，对自己也是无比冷淡。
他明白她是在为自己不和她打一声招呼，就去找了阿诀说她的事情而生气。
他自知有错。可能由于年龄相差悬殊，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时，很多时候他都下意识将自己摆在长辈的角度上，且自己又习惯了独来独往，都没想到要与她商量，便自己做了主。
陆恪想照顾她，替她将一切都打点好，也好让她少废些心。却忘了他们现在之间的关系是伴侣，而不是他养了个女儿。
他是想向她去认错，告诉她以后自己有什么事，都会与她商量过后再做决定。可不知怎么的，她就开始对他爱答不理起来。首次处理这些问题的陆恪，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现在，娇阳主动与自己说话...
陆恪脸上堆积快一路的阴霾散去了一些，唇角含笑，狐狸眼也因这愉悦地弯起：
“放心吧，我与云棠公子虽然近来没有联系，但也算是有点交情，我早已告知了他这一事，不会不让我们进去的。”
陆恪之前不喜欢娇阳对他“陆叔叔”的这个称呼，特别是他们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陆恪实在无法不在意两个人之间年龄的差距。
不过后来...他发现娇阳不仅在人前这么叫他，两人单独待在一处，甚至在做那些事宜之时，她也喜欢这么凑着他耳边轻轻唤他。
陆恪是受不了这些的。
久而久之，他便明白了这是她对自己独有的情趣。
他望向娇阳的视线逐渐变得温柔。
“嗤...”楚连诀嗤笑出声，转开目光，眼底讽刺的意味更甚。
这个男人...都这个年纪了，还真是恬不知耻。
陆恪眯了眯眼，望向他的目光也开始变得危险。
皇甫炎心底愧疚不已，他以为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他。是他对娇阳做的那件事被阿诀知道，导致了娇阳与阿诀感情崩裂，阿诀还因此迁怒于陆叔叔。
都是因为他...
皇甫炎直觉自己该对娇阳负责，可又说不出那样占尽便宜后恬不知耻的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他掩藏的心底，其实是在庆幸于这一切的。庆幸他很快就能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阴差阳错之下得到娇阳。
从小接受正统教育的少年，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内心隐隐发作的恶。
马车内气氛这般剑跋扈张，就连碧芷和唐雪菲都在想着救场，娇阳仿佛并无所察。
她摊了摊手：“好吧，原本我还想着，可以动用我的关系进去呢。难道你们忘了我与云棠公子的交情还不错？这次来茶客山庄，我也本就是来寻他的，与你们只是顺路而已呀...”
娇阳的嘴角在暗处勾了勾。
所以现在，也是时候要分开了...
“这怎么行，”陆恪蹙着眉头，将与楚连诀对视的目光收回来，又开始一板一眼地教训起来，“这种事情，怎么好让你一个女儿家出面。”
他话音一落，山门打开，里面一群人带着兵器，声势浩大，陆陆续续地往外走了出来。
陆恪一怔，示意他们下马车。他走在前面，略一拱手：“陆某...”
话音未落，为首的护卫与一边摇着扇子的娇阳对了个视线，然后抬手，示意护卫们将这六人团团围住。
“叛徒陆恪，加入魔教，残忍地灭了凌山派满门，竟还有胆子上我们公子的茶客山庄来，自投罗网，还不一举拿下！”
397 江湖：魔教妖女（85）
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陆恪皱了皱眉头，看着四周不断涌来的人，下意识将手伸向腰侧，突然发觉剑已不在身边。
护卫首领暗自冷笑一声，谅你陆恪平日里再威风，没了拿手的剑，你也不过是只病猫。
他纵一扬手：“给我拿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某清清白白，从未加入过什么魔教，更不知道你们口中的什么凌山派，我身后的那些人，皆可以作证！”
陆恪皱紧了眉头，早已察觉事态不对劲的皇甫炎等人纷纷点头。
“所以才说你们是同伙！陆恪灭了凌山派一事，如今放眼武林谁人不知！陆恪啊陆恪，你百密一疏，是不是没有想到凌山派最后一人竟拼死将消息传递到茶客山庄，他亲眼所见，那人使出的是你陆恪的独门剑法，当时在场多少人看着，不容你们狡辩！”
“什么？”碧芷抬步上前，奈何刀子已经拦在前面，架在她脖子上，“这不可能！陆叔叔他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怎么可能背着我们做出这种事情来！”
其间唯有楚连诀低头冷着脸，不吭一声。
愚蠢！
如今的情境，一看便知是入了别人的套了。只是不知是谁设下的局，如今敌在暗他们在明，他们百口莫辩，可没道理要自己陪着陆恪一块儿去死。他最好的，就是与他尽量撇清关系...
碧芷看了楚连诀沉默的神色，着急地推了他一把：
“你在干嘛呢，站那儿跟个木桩子似的，你倒是说两句话啊！陆前辈与你待着的时间最久，除了赶路与打猎，便是抽出时间来教你剑法，陆氏剑法从不外传，会不会...会不会是那时候有人偷看，学了去...”
楚连诀却冷笑一声，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嘴角微扯，发言道：“你要我说什么？你敢保证陆恪一直待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有片刻离开过吗？
睡觉的时间、打猎的时间，还有赶集市的时间，只要他早有预谋，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不可能？说不定他就是想利用我们给他自己打掩护，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碧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路我们风餐露宿，陆叔叔照顾了我们多少，他的人品岂容你这样怀疑！”
楚连诀拿眼角睨她一眼，嗤了声，转过视线，“你脑子蠢，甘愿被他当箭靶子使，可别把我与你归为一类。”
碧芷还要说什么，皇甫炎却拦住了她，看向楚连诀的眼睛充满了失望。
他知道阿诀这个时候说这些话的意义，无非是想撇清自己的关系，不顾陆叔叔的死活。可陆叔叔对他那么好，他当真一点也...
也罢，许是人各有道。若不是一路人，早晚该分道扬镳。
娇阳看着他们，略微怔愣一会儿，正想要说什么，楚连诀却从后面暗自拉住了她。她转过头去，他不说话，只是对她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当着那么多人面帮陆恪说话，无异于坐实自己与陆恪“同谋”的身份。
398 江湖：魔教妖女（86）
“不用理他，娇阳，他早已与我们不是一路的了。”皇甫炎看着楚连诀的方向，经过今天这一件事，他看清了他，也从此对他彻底失望了。
或许...有些人的心，就是怎么捂也捂不热的。
楚连诀扭开头，冷笑：谁在意他们的看法。
护卫首领掏了掏耳朵，许是觉得聒噪，示意护卫们加快动作。
陆恪他不会躲，坦然地张开双手，任由他们关押。他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直，这个时候如果动手，无异于坐实了他叛徒的身份。江湖中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但是...还有一个人，他始终不能放下，也久久地无法释怀。
他转回头，看向娇阳的方向，与她的目光正好对视，眼底涌现深深复杂的情绪。
这个孩子，在关键时刻依旧没有选择弃他而去。即使这世间有再多令他失望的事情在发生，只要有她身后，他便永远也不会倒下。可是他为人所陷害，注定拖累了她。
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万一他死了，以后谁来保护她？他要怎么做...他究竟该怎么做...
皇甫炎等人都没有多做挣扎，很快都被制服。
“押起来，关入牢房，等候公子与众武林中人商议发落！”
...
六人被分开关押在黑漆漆的牢门里，四下密不透风，传不出隔音，无法联络，也看不见彼此。
唐雪菲直接便晕了过去，这一路的颠簸劳累，本就是一个寻常弱女子承受不住的。只是一直有个信念在撑着，结果加上今日受到的惊吓，她一下子便垮了。
监狱里的人来来往往，她却无人问津。而她却不知道，本与她有相同命运如今已是颗弃子的白双双，早已死在了一个无名的角落。
弱肉强食，想要活下去就无法避免杀戮，这就是江湖。
...
碧芷着急地不行，在里面四下转悠，想到今日楚连诀的那番作为，还是感到生气。
没有良心的狼崽子，自己当叛徒也就算了，还不让娇阳说话。亏自己以往还觉得比起陆前辈，还是楚连诀更适合她，如今看来真是白瞎了眼！希望娇阳也要早日看透了他的为人，不要继续再跟着他了。
碧芷想了一会儿，还是坐不住，开始拿脚踹门：“来人！给我来人，让我去见你们的主子！”
几名狱卒走过来，叫骂道：“吵吵吵，吵什么呢！我们主子何等矜贵的身份，也是你一个乡野村姑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欺人太甚！”
...
皇甫炎被关进去后，则开始四处观察地形，不放过一丝可以逃出去的可能。
奈何四周实在是密不透风，他不见外头形势如何，又有众位高手把守。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小觑。
他逐渐焦头烂额起来。所幸他从小就比同龄人脑子转得要快许多，如今终是派上用场。
皇甫炎明白，陆叔叔虽是个剑客，之前也干过杀人的买卖，但已经金盆洗手多年。虽说江湖中人，谁身上不背负着几条人命，谁没有几个仇家。
但陆叔叔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偏就现在因为护送他，被人设了那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引他入套，没理由那么大费周章...
他隐隐有预感，背后之人目的不可能只是要陷害陆叔叔。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事关魔教，其背后应该牵扯着更大的阴谋...
...
此时此刻，楚连诀看不见娇阳，感到坐立难安。她现在只有自己一个...和他同样待在这漆黑的牢房里面。
可是不一样...娇阳她不一样。
一直习惯依赖别人，就连打雷都不能一个人睡觉的娇阳...她现在，一定感到害怕极了。
楚连诀不断地坐下，又不断地站起，却又无力做什么。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发现那群人的真面目时，直接就带着娇阳远走，便不会有今日的事情发生...
他太弱了...他现在实在是太弱了，根本无法做成任何事。
最终，他一拳头砸在石墙上，血迹顺着墙面滑下，五指鲜血淋漓。
...
相较于这几人，陆恪则是安静许多。
他坐在草堆上，安静歇息，闭目养神。
他闭着眼，不去理会外面守卫的指指点点，任谁也无法看清他心中所想。
今日发生的事情，确实过于蹊跷。十有八九是魔教所为，而且...不止是冲着他一个来的。
他确与云棠公子有故，但陆恪久经江湖，他清楚，实际上茶客山庄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
若是真到了那个人发话的地步，任是云棠公子也无法为他们说话。
可是如果他因此无法守护好这三个孩子，又要他有何颜面去面对他们死去的父母...
还有，娇阳...她会不会活不下去。早知如此，他当初便不该带着她一并来这茶客山庄。是他连累了她...
宽大的衣袖下，十指收紧。
...
在监狱的另一处，守卫毕恭毕敬地在娇阳面前跪下。
“易主子，委屈您在这监狱里头待了一阵。”
娇阳活动了活动手腕。
“不妨事，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心，我肯定得与他们一同进这监狱里头来。”
她双眸幽深，手背在身后，唇角轻勾，抬步跨出去。一路上熟门熟路，哪有初来乍到时的陌生模样？
“不过确实是委屈了我，你告诉云棠之，让他给我准备沐浴。当然了，要配得上本座的身份，得是茶客山庄里面最豪华的那种级别。”
守卫失笑，在门口抬手恭送：“那是自然，公子早已为你准备好了。他让小的通传一声，等您沐浴完了便去云客居找他，他在那儿等候。”
...
娇阳褪下裙衫，只身进入洒满花瓣的羊奶浴池里面。三千发丝垂落，身后侍女们伺候着，每一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待擦干了身子，以珍珠磨成粉末，涂抹在她光滑的肌肤上。
换上华贵的紫色长裙，拖曳在地，戴上头簪，行走起来步步生莲。
“云棠之在哪儿？”她眸色极淡地回头，睨了后方的人一眼，眼尾似染胭脂，尽是潋滟之色。
“禀告大人，公子在云客居，已等候多时了。”侍女们恭敬地低头躬身。
－－－－－－题外话－－－－－－
两章合一。
399 江湖：魔教妖女（87）
“嗯，知道了，带路。”娇阳率先走在前面，嘴角抽搐一阵。
她当然知道是在云客居，但她又如何知道这云客居要怎么走？
...
待她穿过长廊，走过一道又一道门，看到坐在里面浅酌的云棠之。
当真风华绝世，公子无双。三千青丝拖曳而下，一袭绿竹翠衫，玉带束腰，更衬得他身姿如玉，气质温和，偏又生了一双精明的狐狸眼，旁人觉得他气质引人亲近，娇阳只觉得他为人精明世故、狡诈无比。
娇阳便这样站在门口，两人目光隔了一段距离对上，直到他淡笑出声。嗓音温润，听了引人心旷神怡：“还不过来，等你许久了，茶都添了好几壶。”
娇阳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示意往桌子上看去，那里放了一盘白玉制的棋盘，玉质细腻，泛着淡光。四周布局亦是雅致无比。
她打量着，然后在他面前坐下，眼前放了一杯茶，冒着白气。她用手摸了摸，果然是热的。
娇阳嘴角勾了勾，已率先出手，手指执起一枚棋子，下到了棋盘最中央的位置。
她低垂着睫毛，眼底意味幽深，嘴角也轻轻勾起：“你好呀，许久不见了，神月教最神秘的黄字号护法，我们配合还是一如既往地默契。”
云棠之笑了笑，紧随着落下一子：“确实好久不见，娇阳。”
“这里已经没有盛娇阳了，”听他这么说，她神情未变，依旧微微淡笑着，“只有神月教的易扶苓。”
云棠之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会儿：“有时候那么急于否定过去，恰好说明你还没有放下。”
“我何时说过我放下了，只是有时候不得不选择忘记。”
似乎是想到什么，娇阳嘴角深了深，“知道吗，刚才我差点就把你看成了一个人。”
准确来说，每次看到云棠之，都能感觉到与之前那个人相似的气质。他总是那么多面，任何人身上她都能找到他的影子。他就像一直包围在她身边，无处不在。
“谁？”他手中捏着枚玉棋，侧眸看向她，久久未曾落下。手指与白玉一样晶莹剔透。
“我姐夫。”
娇阳笑了一声，两手交叉着托着下巴上面，催促他快落子。
她的姐夫，那不是...
云棠之瞥她一眼，将子落下，封住她去势，娇阳再以棋子冲开，带着浑身戾气杀出一条血路。
可阿苓刚才说的是她姐夫，而不是直接指他...是不是说明，她的心底始终对这件事心存芥蒂，甚至内心不愿意承认，曾经那个与她相识时气质温和的姐夫，就是如今深谋远虑、残酷无情的神月教之主。
云棠之叹了一口气。
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从认识开始，就注定是个死局。这么多年，任是他，也从未认清过她与明期之间的感情。他看不懂那两人的脑子里面究竟在想什么。
可能就连他们自己心底都不明白，他们究竟是如何看待彼此的存在。
这样从骨子里拥有血海深仇的两个人啊...换做别人可能早就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能彼此相安无事地共处到现在，可能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奇迹了吧？
400 江湖：魔教妖女（88）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许是不想多做纠结于这个话题，娇阳便将谈话的内容引向别处，低声问道。
云棠之知道她指的是谁，淡笑着将棋子落入：“我记得，明期应该也与你说过，想要对付敌人，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借助敌人的弱点，不费一兵一卒，让他们自己人对付自己人。”
娇阳撇了撇嘴，知道他俩关系好了。
云棠之虽为他们四人中最后一个加入神月教的，可他与元明期早便是旧识，一直协助他办事，只是之前并未加入神月教，与那个男人不以上下属的身份自居。
后来也是为了办事方便，才加入了神月教，成为四大护法中的最后一位。她猜测，两人既是旧识，云棠之肯定知道那个男人曾经的很多事。
可是这四年里头，她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撬开他的嘴。久而久之，便也就选择放弃了。
“怎么个对付法？”她以手中之子包围住他去路。
“经我观测，那个楚连诀年轻气盛、心性未定，如果加以鞭策，说不定能够为我们所用。让他来对付那群人再合适不过，但愿他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云棠之抬手执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你利用人的心性挑拨离间的功劳，这次事情办得很不错。”
娇阳撇了撇嘴：“谁稀罕你夸我。”
睫毛垂落，眸子里的神色却逐渐深幽：这样事态发展下去，一切都在那个男人只手掌控之中，那楚连诀体内之秘物，岂不又要落入他之手？
“娇阳...娇阳？”云棠之目光探过去，轻蹙着眉头，显然误解了她这一番神情，“别告诉我在这段时日里，你真的对他们起了恻隐之心。你可别忘了楚连诀是用什么残忍的手段杀了苏芙。”
“我自然没忘。”
娇阳站起身来，手里端着杯子，款步走过去，手指触向摆放在那边带着倒刺的碧绿色鞭子，眼神令人捉摸不定：“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句话还是我提醒过她的。她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但我可不会忘。
而且...我可不会忘了我与楚连诀之间隔着的血海深仇。我一直都很清醒，我与他，从一开始，就绝不可能。”
她指尖用力，手里的白玉杯子被捻成粉末，逐渐随风而走。
云棠之愣了愣，总感觉她这一句话，斩断的不止是与楚连诀的情缘，还有...
娇阳放下鞭子，掀开珠帘，抬步往外走去。
她不会带走这根鞭子，因为她知道物是人非，不变的是这个世界一代又一代的更迭。苏芙死了，她死后的位置将人必定会有别的人来继承。正如她空荡荡地来到这个世界，死后亦什么也带不走。
所以呀...活着多好，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死了还能通往下一个世界继续生活。何必留着别人的命，让自己自寻死路。
“棋还没下完，你去哪儿？”云棠之“唰”地一声打开了扇子，露出一双狐狸眼对向她。
“突然没了兴致，便不与你叙旧了。”娇阳淡淡地回答，放下手中的珠帘，抬步而走。
云棠之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淡笑一声。
“还是这幅阴晴不定的模样，倒是愈发像极了那个人...”
...
经众位英雄商议，一致决定将陆恪一行人处死，以正武林侠义之风。有恩报恩，有仇必报，这便是江湖规矩。
在此期间，云棠之的人故意将这些消息泄露给了牢里的五位，换来几人的竭力挣扎，未果。不安的情绪一直包围着他们。
恐怕他们确实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从三年前陆恪得到消息去寻找皇甫家的后人，并且决意将他带入四年开一次的茶客山庄时，便已经落入了元明期一手设下的圈套。
不过这次神月教的目的不止是他们，还有这次武林中人要向茶客山庄献上的宝物——桃花扇。
按照江湖规矩，在那日会在茶客山庄搭建一座擂台，江湖群雄逐一上台比试，最终站在擂台上的能者便能得到此物。
传闻得到此物者，功力大增，甚至拥有可号令武林的巨大威力。原本以元明期平日里居高自傲的心性，自然不把此物放在眼底，只不过他向来喜欢看戏，喜欢观赏名门正派中人为争名夺利丑态百出。于是这样的热闹，他一定会来凑一凑。
至于那桃花扇的最终得主，既是在茶客山庄比试，那最终名额自然早已内定。
所以，这本就是在各路江湖群雄的眼皮子底下，唱的一出瞒天过海的好戏。
这几日茶客山庄是愈发热闹了，而相比之下，随着处决的日期越来越近，牢内的各位也愈发惶恐不安起来。
陆恪着手抚摸石壁，眸中一派沉然之色。
不能再等了...
或许以往，他还能将生死置之度外，可现在的他绝不可以。因为还有人在等着他...
就在这一日，楚连诀被单独带了出来，眼睛被蒙着，一路上左弯右绕地，被押往了一个神秘的包间。就连帘子背后的人，都身着斗篷，布上一层神秘的阴影。
“老实点儿。”他脸上的黑布被摘下，双臂还被人扣押着。
楚连诀环顾了一圈四周，嗤笑一声：“在座是何鼠辈，面对我一个阶下囚，还藏头露尾不敢轻易出面吗？”
说话的同时，脑海在飞速运转，分析其中利害关系。这个人，绝对与他们被关一事脱不了干系...
突然想到什么，他心中恨意涌出，被四名魔教教徒压下后还是双眼赤红：“你是魔教之人？”
云棠之背对着他，单手负立，站在数道幕布之后，轻笑着，并不否认：“如此大声喧哗，不讲礼数，该说你是不知死活，还是不怕死？”
“你既单独将我带到此处，那就说明我身上还有对你有用的东西，不是吗？”楚连诀扯了扯嘴角，面目讥讽，“我就赌你不会杀我。”
魔教之人阴暗卑鄙、诡计多端，血海深仇未报，他还不能死，必要小心行事。但...也绝不能露怯。
－－－－－－题外话－－－－－－
两章合一。
401 江湖：魔教妖女（89）
“真不愧是秋山派楚家的后人，确实好胆量，”云棠之轻笑一声，突然别有深意道，“难怪...就连昔日的盛家大小姐，都对你赞叹有加。”
果不其然，听了他这句话，方才一直沉着冷静的楚连诀，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一下子便崩断了开来。
他眸子里面溢出怒气，方才的仇恨转化为另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代替，近乎将他吞噬。眸子蓦地一瞬冒出蓝光，那一瞬甚至撞开了控制住他的四名魔教教徒，冲出好几步，才被更多的人拦住。
“说！你把娇阳怎么了？”
多日见不到她，内心的焦急担忧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到了顶点。
她只是一个刚满二八年华的小姑娘...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连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楚连诀收紧双拳，许是体内那异物的作用，常年冷白的肤色此刻愈发得白，甚至略微散发着荧光。
云棠之将方才那一幕瞧了个真切，手里摇着扇子，眸子也蓦地冷了下来。
方才不止是为了试探那物在他体内的作用，究竟在何程度才能使出来，也是为了试探阿苓与他之间的关系，究竟发展到了何等程度。
云棠之身为茶客山庄之主，不仅耳听八路眼观八方，更是生了一颗玲珑心，俗话就是心眼子多。
他早已察觉两人关系，或许不同寻常。只是那丫头过于鬼精灵，要是平白无故试探于她，搞不好非但不能试探出什么，还会被她胡搅蛮缠地反将一军，到时候她定要大冲自己发雷霆大动干戈。
所以还是不便去招惹她，从这个少年身上着手比较好。结果这一试，便被他看出来了苗头。
恐怕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单相思那么简单啊...想不到阿苓这一趟不过半月，便招惹了那么多情债。
那她与明期之间，岂不是更难...
云棠之掀开眼前的帘子，与他距离近了一层，只是依旧朦胧模糊地看不清身影，微凉的嗓音传入人耳：“想不到楚公子，还是一个有情人。不过那位姑娘是生是死，或者...什么时候死，全看你一人如何抉择。”
“什么意思？”
楚连诀话音刚落，云棠之招了招手，一个白玉瓷瓶摆放在他面前。
“接下来的每一步，你若都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与她，都会相安无事。”
楚连诀低着头，目光死死地盯着，不消多时冷笑一声：“魔教之人阴险狡诈言而无信，你让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不让我见她，我怎么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空口白牙，说不定我的娇阳已经遭了你们毒手。”
云棠之眉心又蹙了起来，顿感胸闷气岔。他沉默了阵，又笑起来：“那是自然。在你做这些以前，我当然会安排你与她见上一面，彼此间确认相安无事。不过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
她的命，还有你的命，一直掌握在我们手里。如若事成，我必向你许诺，不会派人追杀你们，还你们一个美好的将来，不会让你们卷入日后神月教与江湖各大派的纷争中。”
402 江湖：魔教妖女（90）
楚连诀低着头，在阴暗的光线里看不出神情，身体颤抖。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我知道你家门被灭，也与神月教有关。但你别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向神月教报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的你要对付神月教，根本就没有可能，你现在要做的，是守护好你身边唯一在乎你的人。”
楚连诀心神已经动摇，云棠之还在继续煽风点火，声音再加上幻术，以及这里点燃的香料会让人脑子不清醒，极具有迷惑性。
一个人的恶念一旦种下，便能轻易将它催生，让之开花结果。
“你要知道，你现在身边，只有那小姑娘一个了。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那么多人都想将你们拆散...你真的眼睁睁看着她死，或者将她拱手让人？”
云棠之淡笑着，注意他的神色。
他说的对...
楚连诀已经做下了决定，伸手去触碰眼前的药瓶，眸色漆黑浓稠，幽深无比。
是他们先对不起他的...就不要怪他。他现在唯一想要带走不让他们觊觎的，就只有娇阳。从此他们浪迹天涯，旁人的生死，又与他何干。至于今天的事情，没有人会知道是他做的，她也不会知道...
“放心，今天的所有交易，都不会让在场以外的人知道。”
云棠之嘴角微微上扬，“你要做的事情，到了时候，自会有专门的人传递消息给你，你不必挂心。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疑问的吗？”
“我也不好奇你的身份，反正做了这件事后，你便放我和娇阳离开，从此不再过问我们的事，对吗？”
楚连诀得到他肯定的点头。
“那便好...就请你遵守承诺，在我做这些以前，先让我见她一面。”
他捏紧了药瓶，将它紧紧捏在手里。低垂的目光，眸色透出狠佞。
云棠之示意下人送上一瓶毒蛊，温润的嗓音却暗含恶意：
“按照我神月教往来的惯例，入教之人，需要先杀了自己存活于世上的一位最为亲近之人，来表明忠心。但念及你亲人已悉数死绝，干的又是大逆不道的勾当，所以与你亲近之人，便只有你的那位红颜知...”
“不要。”楚连诀心脏几乎骤停，情绪激动地出声。他伸手，直接将那蛊毒服入体内。
承受受制于人的屈辱，而且对象还是与自己不共戴天的仇敌。他指甲掐入血肉里，鲜血淋漓。
即使是你对不起我，娇阳，可我还是不会放弃你，因为我只有你了。
既然你已经对不起我了，那就让你欠我的，这一辈子都还不清吧...
见事已成，云棠之满意地笑笑：“解药待事成以后，自会有人带着路上所需的盘缠银两，一并交与你。楚公子，祝我们合作愉快。”
...
与此同时，茶客山庄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娇阳徒步走出来见了他，好不容易清净了几日，对他没个好脸色。顾自坐在椅子上，一副当家主人的姿态，没有要下去招呼他的意思，阴阳怪气道：“是什么妖风把你给吹来了？莫不是几日未见，过于思念我了。”
四面的下人有些犯难，看着这每次见面都要相互呛声的二位大人，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幸好最后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做下。
百夜流凤身着暗红长跑，体态纤长，沾染着艳红单蔻指甲的手，轻轻地执着手里的杯子，倒是淡定。目光垂落，眼神平静，不欲与她计较。
“你究竟为什么觉得，我会想念你？”
“那我前脚才刚赶到茶客山庄，你后脚便又跟上了。”
娇阳放下手里的杯子，把腿屈起来放在椅子上，手臂搭在上面，对他笑得千娇百媚，青丝披散下来落在肩头，目光妖妖娆娆地望着他，一副恣意的模样。
“你敢说，你不是为我而来吗。”
403 江湖：魔教妖女（91）
百夜流凤不看她，低头，顾自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又将手中杯子轻轻落下，只道一声。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这便是在拐弯抹角地骂她自作多情了。
娇阳暗自对他翻了个白眼，心想反正她没把他当成男人看。
“要我跟你说多少次，在我面前，你没必要这幅虚伪的姿态，我更想看到你真实的样子。”
娇阳眼神慵懒地看过来，他依旧垂着眼，神色不变，又继续道：“因为你知道的，你那些不堪入目的小把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切，”娇阳嗤了一声，站起来，不欲再搭理这个尖酸刻薄的男人，“你既要待着那你便待着，我回避。”
走到一半，她想到什么，状似嘀咕了句，才继续走：“这样混乱要紧的关头，四位护法竟无一个守在教中，徒留教主在神月教总舵，说出去，还真是个笑话。”
百夜流凤执着杯子的手顿了顿，他眯着眼，沉默地望着她的背影。
他眼底有些不解，还带着恼意。
杯口在他手指间，逐渐裂开一条缝...
...
楚连诀与娇阳的见面，安排在第二天的辰时，比他预料的要快许多。
少年依旧如上次那样，两眼被蒙着黑布，然后七弯八绕地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面。
待人退下，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解开脸上的黑布，然后帮娇阳也将脸上的布条摘下，神情激动地与她拥抱在一起。
许久未见，两人安静地待在一处，没有人打扰。
他身体颤抖，手指触碰着眼前那张令他又爱又恨的面孔，浓稠的情感积攒在胸口，几乎无法克制地与她在这个阴暗狭小的房间内吻上，彼此炙热的体温缠绵蚀骨。
他们之间早已破了男女之间最后的那道防线，只是初经人事的男女，面对彼此时依然是动人心扉的羞涩。
一吻终了，楚连诀抱着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手温柔地抚过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你好吗...这段时间，他们可有人欺辱了你。”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换了，布料也比先前的那套华贵许多。方才他差点克制不住，想要将门外的人撕得粉碎。
楚连诀实在难以保证魔教中人的人品，即使明知与魔教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可是他退无可退。
他希望得到娇阳的理解，却又从内心抗拒告诉她这件事。
他确实怯懦了，他不敢迈出这一步。他就是这样一个阴暗、自私又卑鄙的人啊...他不想让她知道。
娇阳摇了摇头，依偎在他怀里，满是依赖。眼底浮现出疑惑的情绪：“很奇怪，那天和你们一起被关押在地牢里以后，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把我带走了。
他们命人给我洗了澡，还派了侍女给我换了新的衣裳。然后清理出一个房间，让我一个人单独待着。没有人进来为难我，但也不让我出去。我原本以为可能是云棠公子，是他带了人来救了我。我想让他也救救你们，可是从始至终没有人理我...”
楚连诀拧紧了眉心，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泼下来，心底突然有些岔岔不平：凭什么是他做的事情，却平白无故令别的男人落了好？
可若说是自己，他又要如何解释，自己与魔教合作一事...
“不是...不是那个云棠公子，”少年单手拥着她，嘴角冷冷地扯了扯，却在她目光看过来时，略感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他对你哪儿有那么好心，你想太多了，他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哪儿龟缩着呢。”
“可如果不是云棠公子，还能是谁救了我？”娇阳眨巴眨巴眼睛，目光清澈无辜，十分“单纯”地望着他。
404 江湖：魔教妖女（92）
楚连诀巴不得立马告诉她：那个救你的人分明是我，为了你与他平日里最厌恶反感的魔教合作。
可是他只能忍着。看着她那副正思考不知道又暗自把谁给当做了救命恩人的模样，他差点将自己给憋死。
楚连诀抓紧娇阳的双肩，让她看向自己：“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既然安全，那就最好不过。你就安静待在你的地方，其余一切有我，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落入危险的境地里。”
娇阳对上他的视线，怔愣一瞬，仿佛被他坚定的目光感染般地点头，只是突然想起来什么，眨了眨眼睛，唤了他一声，抬眸看向他：“说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阿诀...”
“...嗯？”楚连诀不敢看她，低垂的手指颤了颤。
娇阳却有些纳闷的模样，凑过去想要看到他的脸：“既然茶客山庄里的人不分是非地关了我们这么久，那他们今天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又同意让我们见面呢？还有...陆叔叔他们...”
“现在你都自身难保，你就不要在意这些不相干的人了！”他突然伸手打翻了旁边桌上的瓷杯，眼尾泛红，眸中充溢着怒气地望着她，“况且，他们的人品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藏在袖口中的手在颤抖，对上她明显被吓到，单纯又委屈的眼神，内心煎熬无比。
她不知道...她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之付出了多少，又舍弃了多少。可如果他告诉她，她会理解吗？还是从此将他当做一个冷心冷肺的怪物。
如果他真那么做了，那他又和那些他深恶痛绝的魔教中人，有何分别...
楚连诀低着头，自嘲般地嗤笑了一声。
“阿诀，你不要这样。”
娇阳伸出手去，拉他垂在两边的手，他赌气地避开，她又去拉，最终两人的五指牢牢地贴合在一起，不留一点缝隙。
娇阳把两人握着的手抬起来，放在他眼前，冲着他笑了笑，笑容就如冲破阴霾的阳光，温暖无比。
少年怔愣地望着她，她握得十分小心翼翼，可能由于刚才的惊吓，她的手指甚至还在发颤。
楚连诀突然从心底升起愧疚的情绪，只是又倔强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抿紧了嘴唇，唇色都被他咬地泛起了一层青白。
“我只是觉得，陆叔叔他们怎么说也应该是阿诀很在意的人，相比认识我，你更早地认识他们。即使...现在因为我的原因，暂时让你和他们闹别扭了，我感到很抱歉。要是我提他们，让你感到不开心，那我以后便不提了。”
娇阳低下头，睫毛掩盖住她的神色。但是他可以感觉到，她现在一定失落极了。
少年内心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道如何面对。原来一直，她都是这么想的...没有安全感，居然会觉得在他心里，那些人比她要重要。
他沉默了会儿，突然反扣住她的手，娇阳愣了一会儿，抬眸望向他，然后被拥入他的怀中。
少年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睫毛垂落，微微颤抖，不让任何人察觉他内心的脆弱：“不是的...在我的心里，你比他们重要多了，不...是根本就没有一点可比性。”
“嗯？”娇阳嘴角扯了扯，眸色暗沉。
“以前我身为楚家唯一的少爷楚连诀，我在意我父母，在意我叔伯，在意我秋山的整个门派。可是现在这个站在你面前的楚连诀，他失去了一切，抛弃曾经身为楚氏一族的身份，从此同时抛弃的是他的骄傲还有无限荣光，他没有必要再像以前一样活着了。”
人归根究底都是自私的，他只是想要活下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他没有做错。
他收紧手臂，抱她抱得愈发紧，紧到好像不止是在抱她，还想要紧紧地抓住，就像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会无比珍视自己生命里唯一能看见的光。
“现在的我，只在意我自己...还有你。”
...
娇阳从房间里面出来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态。单手背于身后，行走在廊上，眸子里面带着久居高位自然形成的从容冷淡。
楚连诀在方才已经被带走，为确保计划顺利进行，故而她不能与他闹得不欢而散。总之进行到现在，一切顺利。
云棠之的考量也没错。茶客山庄表面上一直积攒的清誉，还有在江湖上说话的分量，是为神月教办事很好的障眼法，应该发挥出更好的作用，不能毁了。
即使现在她把脏水泼到陆恪一行人头上，惹起群情激奋，一时蒙蔽了世人的眼睛，可难保不会有真相水落石出的一天。到了那时候，难免祸水东引，把火引到茶客山庄头上来，这步暗棋就废了。
所以最好，还是借助楚连诀的手对付他们。
守在门口的侍卫迎上来，打量她神色，毕恭毕敬道：“易大人，谈得如何？我方才听屋子里面有东西摔碎的声音...”
“无妨，”娇阳继续抬步走，眼神冷漠，“不过是一点小打小闹，耽误不了正事。”
“只是一点小打小闹？本座活了那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听到那么有趣的说法。”
戏谑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娇阳抬头往上看去，嘴角一抽。他总是喜欢站在高处，且出场方式...就没几次是正常的。
百夜流凤足靴一点，落于地面，双臂抱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那易大人刚进屋子时，与那个楚连诀抱在一起浓情蜜意、缠绵悱恻...又算什么？”
他走到她身边来，从上往下将她打量了一圈，勾唇一笑：“难道是...打情骂俏？”
“本座怎么不知道，堂堂百夜流凤还有偷看的癖好。”娇阳笑着，反唇相讥。
他嘴角的笑意却淡了淡，眸中的温度也冷却下来：“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侍卫很早以前便退下了。见是百夜大人，便不去触两人的霉头。每次易大人与百夜大人一见面，那叫一个天雷撞见了地火，若只是口头上过过嘴瘾，不拆几间房子算是好的了。
为避免伤及无辜，他还哪儿凉快往哪儿待着去。
－－－－－－题外话－－－－－－
两章合一。
405 江湖：魔教妖女（93）
“哦，”娇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抬步欲走，话不投机半句多，和这个刻薄的男人片刻也不想多待，“我不知道，那大概是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那你好奇谁的事，元明期吗？”他可忘不了云棠之初来神月教时，这个女人恬不知耻地一天到晚缠着他，问他关于那个男人的事。
百夜流凤望着她的背影，眸子彻底冷了下来，面孔隐隐染上一层薄怒。
“以前挺好奇的，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好奇了。”
她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来，百夜流凤怔了怔，眸子呆愣了片刻，望向她。
娇阳最喜欢的男人类型，的确就是那种还没追到手的得不到的男人。所以就目前而言，她确实最喜欢元明期了。
这个就放在她身边四年，拥有一副妖孽般的长相，却只能让她眼巴巴地望着却吃不到嘴里的男人。
虽然这四年里面，娇阳身边确实还围绕着许多各式各样优秀的男人，但是呢...用系统无数次吐槽的话来说，像盛娇阳这种女人，就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典型的贪得无厌。
所以她至今为止，真的就是最喜欢最喜欢元明期了，那样热切地想要得到的地步。
可是就在几个月前，就是在娇阳奉命去绞杀秋山派之前，她得知了元明期做的一件事，惹她生气了。
都说江湖中人身不由己，谁手上不沾着几条人命，娇阳理解。只要是杀了人，杀了一个还是杀了成百上千，在她眼里都是可以归于一类的男人。
她真的觉得，自己在挑男人的这个方面，已经足够宽宏大度了。看看她历来交往过的那些男人，里面有超过十个的正常人吗？
系统：【可是一般正常的女人，她们一生交往的男朋友数量也不会超过十个的。】
“...闭嘴。”
不小心被打断了，娇阳继续回忆。
可是她却偶然得知，元明期对她现在这个身份的父亲还有姐姐做的事。待他们死后，尸体被他抽筋扒骨，内脏也被带出来，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一直保存在他的密室里。
要说杀了他们，娇阳还能理解是元明期受利益驱使迫不得已，可人都死了，他还在人家尸体上做这些，那不是心理变态吗？
娇阳都已经对变态这一类的男人有阴影了，想到她死后那些男人可能会对她的尸体做什么，像电视剧里那样分尸吞掉什么的...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骗她。他分明告诉过她，她的父亲和姐姐都已经被后来赶到的江湖中人安葬了。如果不是那天，有人刻意将她引到那间密室里，让她见到了那一幕，她恐怕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居然一瞒就瞒了自己四年。
娇阳最讨厌别人骗她了，而且还是整整四年，她从来没被这样骗过。娇阳气坏了，上次她那么生气，还是得知自己的临时床伴居然隐瞒他已经娶妻生子的事情的时候。
那个男人无疑触碰到了她的雷区。所以她才会在苏芙死后，一声不吭地就出来给她报仇了。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和那个男人打声招呼再走的。
念及此，娇阳鼓了鼓脸，心情不爽。
“所以...”百夜流凤睨了她一眼，手指捻过尖细的下巴，神情陷入思索，“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移情别恋了？”
“嗯。”娇阳手背在身后，点着脑袋，抬起了下巴。
元明期太变态了，还骗了她整整四年，她可聪明了，才不要继续喜欢这样的变态呢。
百夜流凤细长眉毛挑了挑，脸色刚好看了几分，突然想到什么，一下子又黑了个彻底，那张漂亮脸蛋都要被气歪了。
“所以现在，你转眼间就把感情转移到了楚连诀那个小子身上？盛娇阳，你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女人，不是喜欢灭了她全族的男人，就是喜欢被她灭了全族的男人。她是对这一条情有独钟是不是？简直离了大谱。
“关你什么事。”
娇阳从头至尾地扫过他，想当时她初来乍到，看着他那张脸蛋，倒是也想与他发展一下感情的来着。可这个家伙，从头到尾拽得那副模样，像极了所有人都欠了他钱。有时候说话说的好好的，还一言不合就喜欢飞到天上去，吐字还尖酸刻薄。
于是娇阳觉得，像这种男人，活该孤寡一辈子。就让他和他的蝴蝶过一辈子去吧，反正蝴蝶听不懂人话，不会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多么恶劣以及欠扁。
娇阳冲他冷哼一声：“反正再怎么变，也不会变到你身上来。你该做做白日梦，万一哪天你的蝴蝶就像话本子里一样，化为人形和你双宿双飞了呢？要不然以你的古怪个性一定讨不了女孩子喜欢，活该一辈子单着，真可怜。”
“你...”他的脸色青白交加，“不劳你费心。”
娇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都说到这分上了，怎么还没被气走？
于是她假意往他身边走过去，眨巴眨巴眼睛：“不过...你为什么因为我说不会喜欢你就那么生气？”
“我...”
他刚把脸转向她，娇阳又在他话出口前打断，故意动作夸张地抽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掩住嘴巴，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袖子，在他看过来时假惺惺地道。
“难道就因为这四年我们经常在一起办事，朝夕相处，所以你就喜欢上我了吗？啊...真可怜呀小蝴蝶，小流凤，很抱歉那么多年我一直没把你当做男人看，谁让你动不动就往天上飞的，我真把你当做那种无欲无求的天外高人了，而且...你是男的吧？”
百夜流凤的目光冷冰冰地看过来，娇阳继续装疯卖傻。
“哦，你是，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总是和蝴蝶混在一起，还喝花蜜琼脂，又涂胭脂又染指甲的，说话像女人一样阴阳怪气，你分得清蝴蝶是雌的雄的吗？...好吧，你分得清，但不代表我就知道呀。”
百夜流凤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想把袖子扯回去，奈何她像早有防备，抓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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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