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 江湖:魔教妖女(109)
四下的人已经散去,两人被人引着来到一个僻静的房间。
“说说看吧,”碧芷五指收紧,望向她,“你到底是怎么骗我们的。是不是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假的?你又是怀着什么目的接近我们?”
“一开始吗...”娇阳笑了声,“如果我说,一开始我并不抱着玩弄戏耍的态度,只是单纯地想要杀掉一个人,你相信吗?”
“杀人?”碧芷愣了愣,声音发颤,“杀谁。”
“楚连诀。”
娇阳平静地回答,没有去看碧芷瞬间露出来震惊的神色。毕竟在碧芷看来,娇阳与楚连诀一直都是一行人中,走得最近的两个。
“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动了一个我有点在意的人,你猜的没错,就是神月教玄字号护法苏芙,”娇阳侧过身去,将目光转向她,“无论江湖上如何传言,可她实实在在是这些年里,待我最诚恳的人...她很温柔,就像我的姐姐一样。”
碧芷一愣:“...姐姐?”那不是...
“其实,与其说是怨恨阿诀杀了待我那么好的苏芙,不如说,我是因为楚连诀的原因,让苏姐姐先一步离我而去了而感到生气。”
娇阳睫毛垂落,状似沉思:“我生活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人离我而去过,一直都是别人看着我离开的背影。可是因为他的缘故,第一次让我尝到了看着别人从我生命里离开的滋味。”
“娇阳...”碧芷望着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明明是个骗子,明明做了那么多坏事,可当她露出这种怀念的神情的时候,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疼。
即使她十恶不赦,但也是个从小失去了亲人的孩子啊...
碧芷能理解她的心情,但不代表能赞同她的做法:“可是你在做这一切以前,也应该想想,阿诀之所以杀掉苏芙,也是因为你和她联手灭了他的秋山派不是吗?那个苏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本来就该死。”
这可怎么办...既然娇阳说出这番话,那能看出她还有的救,并非传言中对魔教之人评价的那番泯灭人性,她与魔教的其他人不一样。
可现在...娇阳在魔教的羁绊太深了。她不知道除了苏芙以外,娇阳在魔教还有没有其他的羁绊。
碧芷有点吃味:那个什么苏芙,就那么好吗?比自己对她还好?
“苏姐姐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呀。”娇阳嘴角扯了扯,带着股冷然嘲讽的意味。
碧芷皱了皱眉头:“但至少也不算坏人。”她不知道娇阳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因为自己当面说了那个女人的坏话。
“就比如说,即使你最开始是抱着杀掉阿诀的目的来的,可一路上有那么多机会,你都没有出手不是吗?还有我们被关在牢狱的时候,你更是没有下死手...”
“你不明白,”娇阳回头笑了笑,“那是因为他有暂时还不能死的理由。”
不过娇阳当然不会把楚连诀体内水玉麒麟的秘密告诉她。
422 江湖:魔教妖女(110)
“你就别犯倔了,娇阳。”
碧芷盯着她的眼睛,“那你说说看,那个不能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娇阳不说话。
“你终究还是在意了。”她脸上神情不变,语气不自觉带着欣慰。
娇阳意味不明地笑笑,“你究竟在高兴什么,我在不在意又有什么重要的。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于情于理就是不可原谅,我与他之间的梁子早已经结下,血海深仇,必要斗个你死我活。我想现在,他想要杀死我的心情,与我是一样的。”
“阿诀不可能杀你。”
碧芷没做多想地回道:“他爱你,娇阳,我想这一点你比我要清楚。我觉得他现在的状态,对你的愤怒与失望甚至盖过了他的仇恨。”
“那可不一定。”
娇阳嘴角扯了扯:“换位设想一下,你会爱上一个灭了你全族的男人吗?”
“我...”
碧芷愣了愣,而娇阳望着她,嘴角微勾着,一步步逼近。
“换做是你,你觉得,但凡是个心理健全的人,她会明知道那个男人灭了你的全族,杀了你的父母、兄弟、姊妹,你还会心无芥蒂地和他谈恋爱吗?”
...所以...你会吗?
百夜流凤足尖点在屋顶上,双臂抱胸,低头,居高临下地俯视下去,默然地注视着这一幕。
“既然连你也开不了口,那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娇阳神情未变,抬手:“来人,送碧芷姑娘回房间歇息,好生招待。”
“是。”
碧芷看着几人恭敬的神情,自嘲地笑。
这么明显的疑点,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
就在碧芷刚要被押送往外面,娇阳坐在屋内的桌子上,神态自若地喝起了茶。
这个时候,一阵风刮过来,帘子动了动。待所有人再回过神来,娇阳已经被一个人压在了墙面上,一只手被他扼住了喉咙,而另一只手,则“砰”地一声,狠狠砸在她脑袋旁边的墙上,血流如注。
“不要——”碧芷看到来人先是一惊,看清他的动作以后松了一口气。只是眼里,涌现出深深复杂的情绪。
事到如今,这两人,又要如何收场...
“楚连诀...”
娇阳看着他,余光瞥见墙上往下流的血迹,嘴角的意味深了深,“你这一趟又折返回来,是来救人还是来送死?”
茶客山庄所有护卫都动了,齐齐往这个房间赶过来,拿剑指着中间的楚连诀。百夜流凤已经从屋顶下飞下来,手臂抱胸地站在不远处。
两人的距离极近,娇阳甚至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吐息喷洒在她脸上,他的胸口一起一伏,眸中炙热暴虐的目光几乎将他自身焚毁。
发现被骗后,这次真是气急了。
娇阳笑得愈发灿烂了,丝毫感觉不到脖子正被人扼在手里似的。
“快点给我放人!公子邀请过来的贵客,若是被你一个通缉犯碰了伤了,我们茶客山庄必让你死无全尸!”侍卫头子眼底着急。
易大人若是出事,公子绝对要他们好看。
楚连诀目光看向他们,嗤笑一声,最终目光又落回到她脸上。仿佛丝毫没有在意于众人面前,展示他们现在颇为危险又暧昧的姿势。
冰冷嘶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就如冰冷的毒蛇吐信:“答案,我只要一个答案。”
423 江湖:魔教妖女(111)
冰冷嘶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就如冰冷的毒蛇吐信:“答案,我只要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娇阳笑嘻嘻地,在他的手底下歪了歪脑袋,开始装傻。
楚连诀沉默了一阵,低下头去,苍白的额头都冒出青筋,竭力忍耐的模样,继而忍无可忍。
继续用嘶哑的低声,落于她耳畔:“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房间的门早已经关上,防止庄内有不明的人闯进来。侍卫头子已经暗中下了指令,示意众人在背后慢慢接近。
“没人管你会不会杀她,关键是你有没有那个能力杀。”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百夜流凤发话了。他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勾着,望向两人的方向。
“百夜流凤...”楚连诀眯了眯眼,眉宇流露出忌惮。他不会忘了皇甫炎曾经与他说的,那个在他儿时那年便有能力率人灭了皇甫家全族,神月教里武功仅在元明期之下深不可测的男人。
“终于说话了,真难得,我以为你这次会想往常一样,冷眼旁观到底呢,”娇阳嘴角深了深,“真不愧是与我并肩作战的好战友,感情与日俱增呀小蝴蝶。”
百夜流凤不理她,目光撇开去,抬着尖细的下巴,望向楚连诀,一副颇为孤傲的模样。
娇阳嘴角一抽:这死虫子不给面子。
“现在你可以松开你的那个手了,”百夜流凤一边的嘴角扬了起来,看向楚连诀那只放在娇阳脖子上的手,眸底逐渐幽深,“这个女人,你本来就不能动。”
“此话怎讲?”楚连诀看看他,又看向娇阳,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看来你在魔教这四年里,过得还挺滋润。”
娇阳被扼制在墙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摊了摊手:“拜托,你是从哪一点看出来的?”她与百夜流凤分明互为对方的噩梦。
“嗤,”百夜流凤又是冷哼一声,“我忘了上次这个女人为了你们几个问我拿解药,所以与我过招那天你在不在场,但确实,她全身上上下下,都是毒。
只要你稍稍靠近她,稍不留神便会入了她的套。哪怕你再小心谨慎,还是还有办法,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的毒有多无孔不入...而且因为她本身,就是一种毒。”
仗着有水玉麒麟护体也没用。
“什么意思?”楚连诀一愣,与此同时,他注意到面前娇阳嘴角得逞的意味,一闪而逝。
他心底暗叫不好,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从触碰在她脖颈上的那一端,逐渐蔓延的黑血。
就在这一刻,娇阳抓住时间,反扣住他的手,几招之内将他制服,然后指使人将他带下去。
她落下一句话:“其实有时候,毒最可怕的不是毒本身,而是发现自己中毒后,极易溃散的人心。”
娇阳看着楚连诀被带下去的背影,心情不错地甚至主动走到百夜流凤旁边去。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有他在手,还不怕得不到他体内的水玉麒麟。而且这样一来,陆恪和皇甫炎那两个榆木脑袋肯定不会放下他不管,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相反的,百夜流凤心情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拿眼角瞥了一眼她:“讨那个男人欢心的事,你倒是积极。”
落下这么一句,他足靴一点,“嗖”地一下又飞往了天上去。
“轻功好了不起呀,就会摆弄炫耀你的轻功,谁不会似的。”
娇阳气呼呼地,这个男人一定脑子有病,别扭地要死,一句中听的话都不会说,自己老是阴阳怪气别人不爱听还怪别人不与他好好说话。
但凡他性格像个正常人一点,他们关系也不必僵到如此地步!
...
深夜,娇阳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白色粉末,陷入深思,嘴角略微扬了起来。
记忆又回到今天白天,就在她与陆恪在擂台上打斗之时,他往自己袖子里面扔进来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张纸,上面写着,上面写着:明日子时,茶客山庄后山小树林一叙。
她就知道,陆恪不是那种急躁之人,肯定不会耐不住性子就是为了在擂台上出口恶气,他才没有那么蠢。
不过他这个做法就很值得深究。他凭什么认为,她在发现这件事以后不会直接告诉元明期或者云棠之,将来个当场抓获?他凭什么认为,她会放着打拼四年得来的神月教地字号舵主护法不当,跑去和一群相识不过半月的人称兄道弟?
娇阳实在很好奇,他究竟准备了些什么话与她说。
娇阳没有归属感,所以魔教还是所谓正途,于她而言本就没什么所谓。
只是在决定这件事之前,她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做。
她想,既然陆恪会当着元明期地盘的眼皮子底下,对她暗中抛出橄榄枝,那陆恪的想法,大概与刚才碧芷说的差不多。
觉得她是被逼无奈进入神月教,为了活命被迫跟着元明期做了那么多坏事。他们一副大义凛然地想将她从魔教里面解救出来,殊不知在她眼里,所谓正邪都并无多大分别,没有什么好与坏,只有她乐不乐意。
不过...既然陆恪与碧芷都是这样的想法,皇甫炎那个天生的乐天派可以忽略不计,那么楚连诀,对此又是什么想法呢?
娇阳走到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看着被关在里面那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想要说话。
谁知他瞥了娇阳一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白双双呢。”
娇阳愣了一瞬,继而不满地鼓了鼓脸:“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独自一人来看你,你的第一反应就是在我这里关心别的女人吗?还是说你对我失望了,所以干脆一气之下把感情倾注到别的女人身上去了?”
她嘴角讥讽地上扬:“不过很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那个什么白双双,早已经死了八百年了。”
她语速过快,等话音落下,楚连诀愣了一会儿,望向她,嘴角竟忍不住带上笑意,不过嘲讽居多。
“无论什么身份,你还是这个样子...”
“什么?”
“自私又任性,永远只想着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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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
424 江湖:魔教妖女(112)
娇阳怔愣片刻,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你说什么?楚连诀,你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希望你最好先搞清楚状况,现在掌控了你生死的人是我,而你,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
“那又如何,”楚连诀冷嗤一声,“你指望我对一个有灭门之仇的女人好脸色?”
“你不想也得做,毕竟为了活命,你不是什么都能做吗?”
她唇角深了深,抬步过去,一把抓住他的领子,逼近自己,红唇与他近在咫尺,楚连诀厌恶地将头别开。
娇阳毫不在意,笑得愈发灿烂,手指从上往下抚上他的衣襟:“之前你不是拿了云棠之的毒药,准备向陆叔叔下毒的吗?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你是楚家唯一的后人,你要是死了,可没人再替你那死去的全家报仇了呀,难道不应该拼了全部的力气活下去吗?
还是说现在的你知道真相以后舍不得杀我,于是只好选择以死回避?”
“你住口。”
楚连诀的双眼染上愤怒的神情,他拂手一把甩开娇阳,却被轻易制住,就连手都被往后面扭成怪异的角度。他咬紧下唇,愣是没有痛呼一声。
“我早就说过,让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怎么就是不听。”娇阳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将他一把甩开,紧接着不去看他的神色,抬步离去。
接下来,心情颇为不爽的娇阳没有去赴陆恪的约,选择了放他鸽子。不过准确来说,她可没有要去赴约的义务呀。当叛徒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娇阳一蹦一跳地回到房间里面,关上房门。
陆恪当晚在约定的场合里等了一夜,都没有等来娇阳的消息。他只好只身一人,回到方圆里外一处隐蔽的屋子。
“没有找到人吗?”皇甫炎从桌子上站起来,眉眼急切。
陆恪蹙着眉心,摇了摇头。
“怎么回事,”唐雪菲更是疑惑,“那天在茶客山庄,分明有人故意放我们出来。难道我们都猜错了,那个放我们出来的人不是娇阳?可除了她以外,还能是谁?”
“我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有这么做的可能性,”皇甫炎皱了皱眉头,“许是有什么事情,暂时出不来也说不定?现在阿诀和碧芷都被俘,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陆恪夹着眉心,点点头。
其实他心底还有另一个担心的可能,他没有说。那就是娇阳很可能已经被魔教的人发现她的背叛,被那边的人抓起来了。
“你说,”皇甫炎想到什么,焦急地开口,“会不会是娇阳派人把我们放出来的事情被发现了,现在正在被严刑拷打吧?”
陆恪心底颤了颤。这与他想到了一块儿去,心底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再看看吧,”他声音冷沉,冷静无比,“若是真确定了她有危险,再行营救不迟。”
皇甫炎与唐雪菲都无比敬佩地看着他。有陆叔叔在,就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像有一根定海神针。
425 江湖:魔教妖女(113)
只是这茶客山庄里的叛徒,究竟是谁?
陆恪几人摸不着头脑,同样引起了云棠之的注意。就在娇阳爬上床睡觉的当晚,云棠之将茶客山庄里头所有的生面孔都召集起来,一个一个地排查过去,可是直到最后,筛选出来几个嫌疑最大的,也没多少可疑的点。
“是你吗,易扶苓。”一阵风刮过,百夜流凤出现在娇阳床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腿叠起。
娇阳就连眼皮子也没抬一下,甚至没有背过去翻一下身。她伸出双手,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小流凤,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呀。费尽心机做这些,我有什么好处?”
又是一阵风刮过,旁边的椅子上已空无一人。娇阳盖好了被子,彻底陷入梦乡。
...
深夜,云客居的烛火还亮着。
一阵风刮过,柱子上很快出现一个人影,百夜流凤靠在上面。
云棠之正等着:“怎么说?”
“她说不关她的事,”百夜流凤皱起了眉头,“按照我往常对那个女人的了解,不像在说谎。”
“我也希望这件事与她无关,毕竟...”云棠之面露思索的情绪,“可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经我调查,那天给陆恪几人送钥匙的,虽然明面上是茶客山庄的人,但暗地里的真实身份,与她所在的地字号脱不了干系。”
“可既然她放不下陆恪一行人,又为何要揽下水玉麒麟一事?”百夜流凤眉头拧得愈发紧,“这说不通。”
“许是担心别人伤害他,这是另一种保护的方式?又许是她在拖延时间,任何都有可能。流凤,我知道你与阿苓感情甚笃,所以难免会掺杂私人情感在里面。”
云棠之望向他,目光平静如水:“我把娇阳当做妹妹看待,与你一样不希望这件事和她有关,但是在保护她以前,总得知道真相是什么,不找对了方向,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百夜流凤被他这番话吓了一跳,身子僵了许久,露出嫌弃的神情:“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睁眼说瞎话的,我与那个女人感情甚笃?也就你云棠之说的出来。我不过是客观性发表我的看法,今日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关于那个女人的时,我压根就不会来。”
他足尖一点,看也不看一眼云棠之,状似又要飞走。
“对了,这件事还没得出结论,暂且先别告诉那个男人。”
云棠之愣了愣,浅笑着摇起折扇:“我既邀你一同商议此事,自然是没打算先行告诉明期,你可以放心。”
有些话,阿苓还是没有说错的。流凤有时候确实别别扭扭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性子。阿苓称呼明期“那个男人”也就罢了,他瞎跟着叫什么呢?
云棠之话音一落,许是他没有再停留的必要,又许是被戳破心思后的恼羞成怒。
百夜流凤足靴一点,“嗖”地一声,立马又往窗户外面飞了出去,很快不见人影。
云棠之摇着折扇,露出的一双狐狸眼半是好笑半是无奈。
身边这两人,面对阿苓的事情时,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别扭性子。接下要他们之间会变得如何,也是愈发扑朔迷离...
而在窗外,一道黑影在百夜流凤飞出来前即刻一闪而逝,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娇阳回到房间里,被子一如离开前那般摆放。她躺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地依然不解气。
“砰!”
她突然起身,一气之下踢碎了旁边的桌子!
木头屑渣碎了一地。
“主子。”戴着面具的芙笙单膝跪地。
“给我去查。”娇阳一袭白色单衣,在榻上半靠着,双目闭阖。
难怪陆恪找她合作,她就纳闷呢,那人凭什么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好人?不过她的确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但是把所有押注都放在自己身上,就因为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情,曾经肌肤相亲?虽然古人好像确实把那一方面看得很重,可这难免太莽撞了些。谁知却是闹出那么大个乌龙。
造成如今这状况的,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教内有人陷害她;第二,叛徒确实在她手下,不过究竟是谁,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情。
该死的...
娇阳把手放在榻上,收紧了五指。若是被她知道了,非将之抽筋剥皮不可。
“是。”芙笙应声下去。
毕竟是自己的人,来历什么都清楚,知根知底,查起来也方便。
约莫两个时辰,查到结果的芙笙再次将浅眠的娇阳唤醒,随即一块儿来的,是被五花大绑的玄芙玉。
“啪”地一声,有起床气的娇阳几乎是出于本能得给了他一巴掌。
“我竟是没有猜到,居然还真是我的人里面出了叛徒。”
白皙如玉的脸偏向一边,上面留下的痕迹,刺目无比。
“说,”娇阳拧着他的领子,毫无怜惜之情,眼神冷漠无比,“究竟是何时成为叛徒的,你知道我最不能容忍别人骗我。你若不说,地字号最为著名堪比地狱的十八道酷刑是什么,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说话之前,且先掂量几分自己承不承受得住。”
玄芙玉跌倒在地上,昔日的荣耀与光辉不再,变得狼狈不堪。他露出苦笑。
确实,就如主子所说。他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所以她也能随时收回去,天堂还是地狱,全在她的掌控。他只是她豢养的一只金丝雀而已,自以为的努力,在她眼里不过是鸟儿蹄唱哄主人开心,一样的可悲,且毫无意义。
“主人,你总说你最讨厌别人骗你,可是一直以来在骗人的,却都是你自己。”他的眼泪落在地上,炙热又滚烫,不像他的内心,冰冷无比。
“...哈?”娇阳被气笑了。这人背叛她还有理,自己寻死也就算了,偏还要扯上她。
芙笙望了主子一眼,上前去,用力踹他几脚:“主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你可别忘了,若是没有主子你现在早就死了,地字号内谁不对主子忠心耿耿,论埋怨,你没有资格。”
“埋怨?不,我没有埋怨。我不敢埋怨,我更舍不得。”玄芙玉紧紧地盯着她,任芙笙一脚又一脚地踹在他身上,嘴里不断吐出鲜血。而她...依然就如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可望不可即。
她手里执着杯子,低头优雅地轻轻抿着茶水,连眼角也不再给他一个。
“只是我不这样做,你恐怕就真的再也不会见我了吧...”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他家门被灭,面对所有冰冷或怀揣着恶意的目光,唯有她对自己伸出了手,脸上的笑容迎着阳光,灿烂无比。
“你说过要带我走的,那就得对我负责一辈子。要是做不到...”那我就毁了你,亲爱的主人,我们一起去死吧。
玄芙玉的目光逐渐阴冷,宛如毒蛇般的目光。
他已经被毁掉了,却不是被魔教毁掉的,而是在这将近四年她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里,由她亲手一点点将自己毁掉的。
娇阳终于正眼看他,露出已经习以为常的嗤笑:“真是个疯子。”她身边总是那么多疯子。
“那也是被您一点点逼疯的,”他微笑,阴柔的面孔在此时甚至有些阴险,“主子不是最爱那个男人了吗,那个据说和我长开后至少有三分像的教主大人。听说他把您全族都灭了,可您还是爱他,这四年为他颠沛流离、誓死相随。这样偏执的感情...我相信您爱他,和我爱您是一样的。
教主不可能差不到我身上来,那个时候,要是我侥幸还留下半口气,我会用我所有的力气告诉他,我的一切作为都是由您指使。就让您尝到和我一样被抛弃的滋味吧,主人,因为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体会到我们是如此心意相通。”
玄芙玉的面孔扭曲,脸上露出的事情甚至有些癫狂。他目光痴恋地望着她,是那般固执又倔强地觉得他在做一件对的事。
“真是令我感动,”娇阳微笑着,却嫌恶地擦了擦刚才碰过他的那只手,“不过很可惜,我们可能没有那个机会可以心意相通了哟。”
她面色一变,眼底诡谲无比:“带下去。地字号的十八道酷刑一一在他身上实施一般,既然他那么喜欢找虐,就让他尝尝什么叫做人间极乐。”
“是,”芙笙神色一松,刚将人拖了几步,又回过来,“那教主那边,要不要将人带过去复命?”
“不必了。”
娇阳眯了眯眼,眸底翻涌着什么,一片幽暗:“虽然这件事我起初并不知情,但叛徒确是出自我地字号,与我脱不了干系。既然这样...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看来我命中注定,要做个好人呢。”她容笑容明媚灿烂。
...
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陆恪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地再次回到那片树林里转了几圈。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出现的那抹身影。
“你还是来了...”
------题外话------
三章合一。
426 江湖:魔教妖女(114)
他有些手足无措,情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发泄,内心复杂无比。
不过她来了就好...
就像一件已经令他绝望,不抱任何希望的事情发生了,可是到后面,你发现这件事好像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来了就好...”
娇阳瞥他一眼,手指玩着头发,嘴角意味不明地扯了扯:“说吧,你想要怎么合作?”
听她这么说,陆恪些许收敛神色,单手背在身后,面目冷沉:“都说魔教的地字号护法易扶苓在用毒方面不逊于天字号百夜流凤,那你不会看不出我给你的那包东西是什么。”
“不错,那是毒。”
娇阳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对自己那副生分的模样,故意恶趣味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看到他仓皇之下将目光逃开,她满意地弯起了双眼。
“而且,还是一种很特别的毒。”为什么说它特别?因为它专门针对体内有寒毒的体质。魔教元明期体内有寒毒的事情近年在江湖都已经传遍了,可江湖中任是谁都知道他的弱点,却谁也无法奈他如何。
因为别说下毒了,他一身功夫出神入化,没有破绽和弱点,谁也无法近他的身。
陆恪点头:“此毒出自一位长辈之手,我想,要对付元明期,只有这一个办法。”
“你真的确定,这一小包药粉,就能要了那个男人的命?况且...让我对教主下毒?”
娇阳将怀里的药粉包拿出来,捏在手里玩弄,唇角饶有兴致地上扬,“那个男人贵为教主,身居高位,对所有人防备心都很高,就算我是四大护法之一,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个本事。”
这事他找错人了,该找那个云棠之去,他们才是“闺中密友”。
“因为我知道,你和魔教里的其他人都不一样。魔教之人阴险狡诈,为利益而生,而你不一样,”陆恪望着她,目光认真,谆谆教诲,“你虽睚眦必报,手段偏激,有时候待人处事的做法也实在令人费解...”
“等等等等等...”娇阳抬手制止,嘴角抽了抽,“我可不是来听你教育我的。”
“可是你同样有恩报恩,快意恩仇。我想你本性不坏...想想就知道,先盟主盛家出来的孩子,本性怎么可能坏。只是童年遭遇变故导致你遇事敏感了些,后来入了魔教又受奸人教唆,所以才变成这幅样子。”
陆恪皱紧了眉头,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嗓音低哑:“娇阳,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若因此将功赎罪,把你的一切经历告知江湖中人,待真相大白于天下,我相信大部分人会原谅你的。”
“不,来不及了,”娇阳嘴角微勾,睫毛垂落,掩住眸底一部分情绪,“别把原谅说的那么理所当然,陆叔叔。从我的手杀第一个人开始,有些路一旦走上去,那就回不了头了。杀一个人和杀无数人,有什么区别吗?一样是杀人魔。你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做下原谅的决定。”
陆恪一愣,正想反驳,却被她打断。
“哪怕就如你所说,真的大部分人原谅我了,那那些经我之手,而沦落得家破人亡的人呢?别说其他人,就是阿诀,我现在哪怕费尽心思一辈子,到头来换回的一句也肯定是不原谅,更何况别人?
既然回头不是岸,那又何必回头。我放着一人之下好好的神月教护法不当,跑去低三下四赎罪?哪有这样的道理。”她望着自己的双手,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娇阳...”陆恪内心无比复杂,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什么才是正确的,而且对于她这一番话,他竟无力不知该如何反驳...
“你不要自暴自弃,这些年错的不是你,而是魔教,是元明期。”或许他是该改变往日对魔教中人一贯的看法了,里面多少人是被逼无奈。
“我可没有自暴自弃,”娇阳笑嘻嘻地,“而且我也从不觉得当初我选择的那条路就是选错了。世道所谓的是非正邪,有那么重要吗?最早规定是非正邪的人又是谁,我凭什么听他的,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证明所谓的正与邪究竟哪个才是对全人类社会发展更有利?而且这到头来,还不是人类扩大化的利己主义吗?
听不懂?打个比方吧,就比如我们全都在说的人人赞颂的蜜蜂和人人痛恨的老鼠。人类窃取蜜蜂的劳动成果,抢走它们的蜂蜜,还惺惺作态地赞颂它们勤劳,却对同样偷走自己食物的老鼠深恶痛绝,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道利己主义。你觉得值得推崇吗?你要是觉得对,那你就追去,别妨碍别人,还自以为高人一等地指指点点就行。”
“娇阳...”陆恪皱紧了眉头,他不确定是魔教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哪怕再高尚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私心。”
“对呀,道理我当然懂,就是因为我知道任何人都有弱点,都有他丑陋的一面和无法避免的私心,我才觉得谁也没必要教育谁。思想都是根深蒂固的,没必要非要让谁和自己一样,合得来就处着,合不来就分开,因为自己的思想与选择的行为所产生的后果当然也得自己承担。三观不合还非要纠缠来纠缠去的,真麻烦。”
娇阳撇了撇嘴,她绝对没有在内涵谁。
“反正换做是我,管它什么蜜蜂还是老鼠,蜜蜂的蜂蜜被我抢走,那是它技不如人,老鼠敢偷我的东西,那就打死它。胜负如何,各凭本事。”
陆恪怔住,他眼睁睁看着她抬步离去,背对着他越走越远,地面上影子拉得老长。他试图张嘴,却发现有些失声。
“不过至于这药...谢了。”
娇阳勾起嘴角,晃了晃手,抬起下颚,目光晦暗。
“我才不管什么正路还是邪门歪路,我只是我,无论盛娇阳还是易扶苓,我都只走属于我自己的道。”
她才不在意江湖中后世之人传她是魔教妖女,还是什么拯救天下于水火的圣女,至少现在,她只想成为第二个元明期。
------题外话------
两章合一。
427 江湖:魔教妖女(115)
“曾经的我仰望你,现在让我们一争高下。”
娇阳是亲眼看着元明期把毒药喝下去的。
那个男人曾经手把手,亲自教她的一个道理:任何人只要触碰到了你的利益,你都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地将之除去。
娇阳是个乖孩子,一直把他的每句话铭记在心里,将他视为人生的标杆,这四年里一直努力地向他迈进。所以后面会发生什么,可不能怪她,她只是时刻谨记着他的话,并且认真地按着他所说的去做而已。
...
那个时候,她假意苦着张脸,到元明期面前来表忠心。
“我没有做真的不是我,扶苓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所有人都怀疑我。我都想尽办法要取得水玉麒麟了,放他们逃跑岂不是搬起砖头砸自己脚?我有什么道理要这么做?”
那天,娇阳抱着元明期的膝盖哭诉了好一阵子,柔嫩的脸颊不断在他身上蹭蹭。
“我知道不会是你。”那个男人露出无奈又纵容地笑,伸出冰凉的五指捧起了她的脸颊。
娇阳抬起头,伏在他的膝盖上,与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久久对视。直到空气都变得暧昧变味了,她收回视线,低头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才把酒上来。
经过一系列的处理,娇阳亲眼看着那个男人笑着低头把酒喝下去,然后她就心满意足地回去,等着那个男人毒发。
结果回去后,她开开心心地等了一天一夜,愣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娇阳的脸黑了个彻底,翌日那个男人召集她和百夜流凤、云棠之三个,说要一同商议这次茶客山庄内奸一事。
在这期间,娇阳频频偷看他,都快将人看得戳出个窟窿来了,愣是没看出他身上有任何异处。
虽然那个男人不会把责任归咎到她头上来,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娇阳百思不得其解,愣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陆恪给她的和她说保证能有用,而且还是专门用来对付元明期的毒药,就这??这正派人物,也太不靠谱了吧?!
“喂,你还要偷看到什么时候。”百夜流凤的眼刀子飞过来,正在偷看的娇阳被他抓个正着。
“要你管,我想怎么看怎么看。”娇阳白他一眼,被抓住还方便了,这会儿她拿手托着下巴,更加放肆大胆地随便看。
故意气得那只蝴蝶精脸色青白交加,闷哼一声后再也说不出话来。就要气死他气死他...啊不对,和他有什么关系?
“扶苓。”那个男人突然叫她名字。
“嗯?”
“明日茶客山庄便会举行仪式,把桃花扇交给你,你收好了。”
“属下自然会收好...欸?”
注意到什么,娇阳眼睛眨了眨:“教主大人的意思是,直接就把桃花扇给我了,没必要上交吗?”这幅得寸进尺的小模样,像极得了便宜还卖乖。
元明期如她所料地没有说话,而她一贯自动将他的沉默归结为默认。
方才郁闷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娇阳愉悦地弯起了双眸,觉得元明期他真是个大好人。
什么?说她本来还要毒害他?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记得。
“明天的仪式,你们两个随处看着,时刻提防,如果什么值得怀疑的人,不用上报,直接处理。”
那个男人吩咐下去,修长的手指不断轻点着椅子。肤色一如既往孱弱且苍白,身上带着股病态的美感,声音冷沉。
娇阳这个时候确定了,那个毒药,好像确实对他不起什么作用。
她的眸子深了几分。不过也是...如果这个男人真的那么容易就倒下,那他也就不是元明期了。
“是。”
...
待举办仪式那天,昭告整个江湖,桃花扇最终落入了茶客山庄云棠之收的义妹、死里逃生的先盟主小女儿盛娇阳的手里。
引天下各路英雄齐聚于此,看着那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小姑娘手里接过江湖上流传的神器之一。
一时间,各路人议论纷纷。
“江山代有才人出,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啊...”
“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要不是她背后有云棠公子所在的茶客山庄,恐怕就在她的腿脚踏出此地的第一时间就遭人暗算了去。虽为绝顶神器,却也可能遭到灭顶之灾,是福是祸,犹不可知啊...”
“真不知道,该说是她盛娇阳有茶客山庄给她做靠山占的便宜大,还是茶客山庄的庄主云棠公子占的便宜大。不仅又收揽了一名绝顶高手,年纪轻轻有如此功夫,必然前途无量。且这桃花扇一来二去,最终还是落到了他茶客山庄的手里。”
就在娇阳站在台上,伸手即将接到桃花扇时,远处突然打来数枚暗器。娇阳下意识侧身一躲,桃花扇落入一名五官妖异的少年手里。
娇阳一愣,看着那深深扎进墙里,使墙壁出现数枚裂纹的暗器,眼眸微眯。
这几枚暗器,是她的。要是她没有记错,这是在半个月前她灭了秋山派时,打向楚连诀,让他中了七星九芒散的暗器...
娇阳收回视线,将目光对上他。
眼前的少年手底一动,“唰”得一声将扇子打开,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面孔苍白,布衣白袍翩飞,偏露出一对狭长似水桃花的眼睛。
“面孔妖邪,美如冠玉,亦正亦邪,”这几句话,就是原著里对楚连诀的形容。
“你...”她眨了眨眼睛,对于这个本该是在地牢里的人却出现在这儿,而感到有些疑惑。
不是疑惑他怎么逃出来的,而是疑惑茶客山庄的地牢质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吗?而且还只是个二番。
娇阳第一时间与暗处的百夜流凤对了个眼神,这里人多眼杂,有太多人认识他,云棠之已经赶到她身边。
人声沸腾,有人在底下冲他叫嚣,“大胆狂徒,竟公然毁我茶客山庄仪式,还敢伤人!”
“德不配位,自然得有人把她拉下来,”楚连诀掩面低笑,“今日我是来揭露茶客山庄百年来隐藏的秘密,以及某些人的...真面目。”
他的食指掠过众人,最后逐渐停留在一脸似笑非笑的娇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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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
428 江湖:魔教妖女(116)
“阿诀,你在做什么?”
现场一片混乱,慌乱中隐藏在暗处的皇甫炎和陆恪纷纷出现,与此同时还有被解救出来的碧芷。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先救人,把魔教打败以后,你和娇阳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都之后再解决的吗?”皇甫炎上前,眼底怀揣着愤怒又焦急的情绪,“你怎么能背信弃义言而无信呢?”
楚连诀冷嗤一声,望向他,眸子里面渗布着猩红的血丝。这几日他没有一刻能入睡,遭遇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的身心。
“究竟是谁背信弃义、言而无信?你说会给我一个说法,然后呢?你确定你不是为了先保下你表妹的缓兵之计吗?想方设法要让她立功,等到时候魔教真倒了,她盛娇阳就是最大的有功之人,真的还能让我报仇吗?”
“我...”皇甫炎愣了愣,眼神回避。
“那样一个自私又恶毒的女人反而成了该被千古称颂的人,何其讽刺!你觉得我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这里轮不到你们来颠倒黑白。”
楚连诀冷笑一声,逐渐望向娇阳,目光深沉,像要把人咬碎了埋进骨血里那般的恨意。眼底的痛楚逐渐被冰冷与仇恨所掩饰,“究竟是谁该死,是谁对不起谁,谁又负了谁...”
“皇甫炎,我曾经说过,希望你守护好你的表妹,那是你唯一的亲人。现在我对我曾经说过的话,感到无比后悔。就如现在所发生的,你在守护你唯一的亲人,而我,亦有我绝不能放下的血海仇恨。我不能原谅盛娇阳,一如你不可能原谅灭你全族的百夜流凤。”
这下...真的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或者说,从始至终,他一直都只有自己而已。
楚连诀明白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可到头来,讽刺地发现自己却成了那个孤家寡人。所有人都向着她,他更恨她了。恨她让自己彻底变成了怪物,更恨那个让自己变成怪物的人是她。
楚连诀低头苦笑一声,这么多天的痛楚与纠结,还有眸中露出的苦涩何人能懂。
皇甫炎皱了皱眉头,正还想要再说什么,陆恪伸手将其拦住,对他摇了摇头。
虽然是楚连诀有违约定在先,可...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阻止他那么做。而且现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元明期竟也未出事...
在场已经一片混乱,所有人一头雾水,半天也理不清头绪,反倒是身为话题中心的盛娇阳嘴角微微勾着,丝毫不受影响,一副凛然不惧的神态。
七大门派之一的令虚派掌门发表疑问,望向台上:“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问他,能知道实情吗?”楚连诀桀桀冷笑,苍白的面孔衬得他神色愈发诡异,“我今日就在此处撕破了脸,你们所敬仰推崇的茶客山庄,其实一直都在暗中为魔教办事,至于传言中那位虚怀若谷、备受尊崇的云棠公子,却是魔教的走狗!”
429 江湖:魔教妖女(117)
众人一片哗然,楚连诀知道他一人说话不足为道,轻而易举就能被掩盖过去,可他偏要动摇了这人心,大不了与他们同归于尽。
“我的身份,是秋山派掌门之子楚连诀,玉佩为证!”他高举起腰间玉佩,眼角飞挑出几抹殷红之色,面对下头议论声起,冷静自持,不为所动,不过二八年华的少年已颇具领军之态。
“我相信在场的有不少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茶客山庄何故隐瞒这点?因为他们心虚。我们一行人,在还未进入到这个魔教走狗所在的茶客山庄时,就已经遭人设局陷害。他们之所以能配合的那般天衣无缝,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楚连诀的手指向那边坐在位置上的娇阳。她刚找了一处地儿坐下,想好好挺戏的,殊不知这戏那么快就引到了她自个儿的身上。
倒是挺有趣的。
娇阳笑着叠起了双腿。
“这个女人,和云棠之里应外合,确保我们入了他们魔教的套,然后想趁机将我们一网打尽。想路上曾经遭遇的许多莫名的危难,只怕都与她脱不了干系...”一件件事情顺着脑海回忆起来,楚连诀捏紧了双拳,暗恨不已。
娇阳眨了眨眼睛,分外无辜地看着他:这人真是爱倒打一耙,分明这路上她还算安分,干的坏事也不多。除了布阵法与迷阵让他二次中毒昏迷那次是她干的,其他几次她不仅没掺和,而且还帮忙了好吧?真让人生气。
“只可惜,再精密的计划终有纰漏,那日夜晚,被陆恪撞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诸位所见她被剑神陆恪‘挟持’的那天晚上,”他低笑一声,“说来也是讽刺,那日我们所有人都想着要救你,没想到反遭你暗算。那日倒地的几人皆非陆恪所杀,而是被这个女人——”
他十指蜷起,目露凶光:“死于这个女人的...化枯手。”
下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几乎已经达到了失控的地步。
“化枯手,那不是魔教易扶苓修炼的功法吗?可这先盟主之女,怎么就变成魔教的易扶苓了呢?”
“而且...他既自证是秋山派楚家的后人楚连诀,那易扶苓岂不就是他的...灭门仇人?”
“可说这盛娇阳是易扶苓,也说不过去啊?盛家是四年前出的事,盛家小女儿出事也应当是在那一年,可是易扶苓跟着那个大魔头元明期办事,可是已十足有七年了啊?说到底,还是你在撒谎!”
楚连诀扯了扯嘴角,摇头:“你也说了,她先前的名字叫做盛娇阳,而现在的名字叫易扶苓,既然名字能改,身份能变,那人为什么就不能不是同一个?”
问话之人恍然大悟:“你是说...七年前的易扶苓,现在的不是同一个?难怪...易扶苓是近来来手段愈发狠辣,更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从魔教一个籍籍无名的侍女爬到四大护法的位置...”如此一来,倒是说得通。
下面声音依旧嘈杂。人们难以接受茶客山庄实际是被魔教操控的分舵之一,而且还一直提供给他们衣食住行,他们甚至就连怀疑都不想去怀疑。相对而言,还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少年更值得人怀疑一点。
可他句句在理,更是条理清晰。更重要的是,底下不少人都认出了他。四年的时间,他们可能认不出在成长期变化极大的皇甫炎和盛娇阳,但绝不可能认不出才刚遭遇劫难的楚连诀。
装瞎是不可能了,可如果说茶客山庄那么多年一直经营的好名声只是对外的假象...那也太可怕了一点。若是承认,那承认的便是他们的无能与无知。
“各位还有什么疑惑。”楚连诀抬起下颚。
人心动摇,无论如何,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经此一事,哪怕今日不能扳倒茶客山庄和他背后之人,后续也一定会被江湖中人彻查。就算那幕后之人再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也耐不住那只用来遮天的手,本来就是黑的。
“如果你们不信,大可以去查验那日死人的尸体,相信因为化枯手造成的尸体死后会呈现的特殊模样,普天之下还没人能够隐瞒。”
楚连诀记得,他当然记得。因为他曾亲眼看着,他的全家人都死于这化枯手...
“那些人究竟是死于陆恪的成鸢,还是她易扶苓的化枯手,尸体一验便知!若是他云棠之托辞不让看尸体,恰好说明了她盛娇阳和茶客山庄都有问题。
你们应该都记得,那日原本那么多人围观,为什么最后匆忙收场,导致地上的尸体无人问津,最后落到他们茶客山庄自己人手里,不就是那个女人诬陷陆恪在她脖子上割的那一剑吗?”
人群议论纷纷,方才坚定的心有些动摇。
“一派胡言,”云棠之走上来,双眼冷漠地望着他,“这里是茶客山庄,容不得你一个已经定罪的犯人在这儿动摇人心,为了脱罪想要趁乱逃走,居然还说出茶客山庄隶属于魔教这样可笑的话,本庄主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他拂眼掠过众人:“请诸位扪心自问,你们在茶客山庄待的时日里,庄内可有人对你们有半分怠慢?茶客山庄百年基业,岂容一个无名小辈置喙,他楚连诀师从陆恪,那陆恪武功高强,形同妖邪,能迷惑一个孩子再轻易不过!”
云棠之眯了眯眼,目光对上人群中的陆恪,眸底一派幽深:“从始至终,那个人都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反倒让一个孩子当挡箭牌,这样一个伪君子,我茶客山庄岂能容你,给我拿下。”
四周之人一哄而上,庄内陷入一场厮杀,陆恪与皇甫炎、碧芷杀出一条血路,而楚连诀则被押着,单膝扣在地上。
押着他的是芙笙,芙笙护主心切,听他方才在众人前这般说他的主子,一时心气,故意在手上施加内力,想让他双膝跪在地上。
楚连诀身上的骨头咯嘣咯嘣响,嘴咬得发紫,甚至渗出血水,额头痛得渗出一层冷汗,愣是不吭一声,倔强地不让右腿再往下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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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
430 江湖:魔教妖女(118)
楚连诀身上的骨头咯嘣咯嘣响,嘴咬得发紫,甚至渗出血水,额头痛得渗出一层冷汗,愣是不吭一声,倔强地不让右腿再往下一寸。
“伪君子?你们是在说你们自己吗?拿不出证据就又耍这些阴招,你们魔教之人,都是那么有意思的吗?”
芙笙面无表情,只是腿上用力地往他的关节处踹了一脚,传来骨头硬生生被折断的声音。
楚连诀把嘴里的痛呼咽了下去,眼睑与睫毛颤动,手指撑在地上,用全身的力气不让身体塌下去。
这是他身为楚家后人最后的尊严。
“住手!”陆恪惊呼一声,“他还是个孩子。”
娇阳已经缓缓往这边走过来了,在混乱的场景中如入无人之境。
芙笙见状退下。
她微微笑着,一边拿脚踩着楚连诀用来支撑身体的手,一边偏头,对着陆恪露出甜美的笑容,少年的手指很快血肉模糊,血水地上留下好几个血印子。
对着他憎恶的眼神,娇阳就连眼角也没给他一个。她见识过太多太多用这样眼神看着她的人了,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是你们的人先不守诺言的,可不能怪我,”娇阳笑得灿烂无比,和她靴子底下毫不留情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总得让我先撒撒气吧,要知道,本来我都已经决定要做个好人的,是你们偏不给我机会呀。”
“盛、娇、阳...”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埋着刻骨的恨意。
娇阳笑嘻嘻地一把拽起他的头发,将他半个身子提起来,“怎么,还放不下这个名字吗?和你有血海深仇的那个女人不是叫易扶苓吗?怎么,难道与我共同的那段回忆,比我灭了你家门的仇恨还要弥足深刻。”
“...滚。”
他已经虚弱地快没了力气,身上都是血水,冷汗与血混做一处,顺着头发丝滴下来,化作纹路,此刻竟有了另一种破碎妖异的美感。
“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我会用我手里的刀子,一寸一寸把你的肉剐下来,让你生不如死。”
娇阳挑了挑眉毛,做出一副十分苦恼的表情:“说的确实很好听,但是很可惜,你现在的命好像就掌控在我手里。你倒是说说看,你要怎么让我生不如死?你知道吗,现在你叫嚣得越厉害,在我耳朵里就是自动转换成‘我不想活了,快点来杀了我’。”
楚连诀没有说话,低头闷哼一声。娇阳怀疑他是不是被自己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透不过气来了,或者就是干脆被她气晕过去了。
她有些诧异地感受着他体内水玉麒麟的气息,顺着他的怒气越来越浓烈。上一次就在他打算要联合魔教毒害陆恪,然后和她单独见面的那次,她分明就感受到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已经很微弱了。
娇阳有一种预感,如果要强制取出他体内的水玉麒麟,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至于那么什么用来诱骗的第一个办法,就在他知道自己是易扶苓的那一刻,她心思就没往那方面动过了。
431 江湖:魔教妖女(119)
娇阳伸出腿,往他身上踢了踢:“喂,还活着吗?”
楚连诀抬起头来,露出的目光阴郁且泛着凶光,“不杀了你,我怎么敢死。”
娇阳眯了眯眼,与此同时,负在身后的五指暗自弯曲成爪。
云棠之遥遥地看见了这一幕,眼底一怔。
他知道娇阳现在要做什么。可她现在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取楚连诀体内的水玉麒麟,无异于暴露她的身份。
“娇阳,别冲动!”他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臂,奈何没有阻拦得住。
“想杀我可以,在此之前,先把水玉麒麟交出来吧。”娇阳嘴角勾起,五指弯曲成爪,在少年微怔的目光中直探他的胸口。
所有人停下来,震惊地望着这一幕:“这是...化枯手?”
“这个女人真的是魔教易扶苓?!”
“那我们现在...”
江湖中人这才纷纷反应过来,暗道不好,便与陆恪一行人停止刀剑相向。然而云棠之早有预备,眉眼一厉,挥袖做出一个指示。茶客山庄掩藏在暗处的侍卫纷纷涌上前来,见人就杀,一副要将在场的江湖人士杀个片甲不留的架势,惨叫哀鸣声接连不停。
在这混乱的局势中,百夜流凤从半空中降落下来,数只蝴蝶在他身边保驾护航,他受数以万计蝴蝶的簇拥而来。
“那个女人疯了吗?”他来到云棠之身侧,看向在台上正在强取水玉麒麟的盛娇阳。他想要抬步上去,被云棠之伸手拦住。
“取水云麒麟的途中,不可干扰。”
百夜流凤气得脸色发青,低笑一声:“我看那个女人是真不想活了,就为了一块破东西。”
云棠之伸出手臂拦在他面前,防止他冲动行事,眸子里涌出复杂的情绪,不置可否。
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娇阳此番确实是令人不可思议的冲动行事,殊不知娇阳此刻想的很简单。
反正她原定计划拿了水云麒麟就直接跑路的,管他什么魔教大计,到时候与她何干?反倒是局势越乱越好。她修炼化枯手,又暗自练完了号称天下第一邪功的“煞血魔功”,彼时又有水云麒麟在手,试问这天下之大,她又有何可惧?
任是他元明期,又能奈她何。
娇阳看着少年胸口光芒愈盛的蓝光,嘴角微扯:“话说你体内有什么东西,你自己知道吗?还是放手吧,让此物落到得到它更有用的人手里。”
楚连诀将下唇咬地发紫,指甲掐进石缝里,血混着沙土不断地流,承受着前所未有巨大的痛苦:“...绝、不、可、能。”
“是吗?”她笑得愈发灿烂无比,“那我们就看看,是你的命强,还是我的化枯手更强。”
娇阳运了更多的内力在成爪状的手上,眸色幽谲:“后悔吗,这是你替我做的决定,不过也好。”到时候,任是谁也无法阻拦她成为天下第一。
一块麒麟形状的玉佩散发着蓝光,缓缓从他胸口破出,然后在所有人绝望的眼神中,稳稳当当落入娇阳的手里。
432 江湖:魔教妖女(120)
娇阳牢牢将水玉麒麟握在手里,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像极了一个孩子。
“明明是武侠世界,还得让我防着仙侠世界里才有的东西,真不愧是主角,开个挂直接就是降维打击。不过很可惜...”
她笑眯眯地摇了摇手里的水玉麒麟:“现在,它归我了。”
只是娇阳很快发现了一件事,那枚水玉麒麟在她手里十分不安分,随时随刻都像要从她手里飞走似的。盛放的蓝光像是无形的反抗,而且它在一瞬间变得冰寒无比,钻心的那种冰,娇阳一时不慎,差点就要脱手。
意识到这水玉麒麟还挺有个性,不愿认她这个新主人,娇阳面上的笑容一僵,脸色也在一时间变得有些难看。
“妖女,如今现出真身,就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吗?!”
台下有个失了一只胳膊的男人冲她大声叫骂,那只断臂不断往下渗血,他望着她,目露憎恨:“想知道吗,为什么此玉不愿认你为主。”
娇阳记得这个男人,茶客山庄里的茶客,曾经名扬一时最终选择在茶客山庄隐居的高手之一。
“为什么?”她歪了歪脑袋,甚至还状似好奇宝宝地问道。
男人对她回以冷笑:“因为此乃圣物,绝不会甘愿为心术不正之人所用!你心肠恶毒,它又怎愿被你拿在手里。强抢别人的东西又如何,不是你的终究不属于你!”
对此,娇阳给他的回应是直接一甩手,将地上掉落的一柄长剑卷起来,然后切断了他的另一只手。
男人血流如注,惨叫一声,彻底昏死在了地上。
“嗤。”娇阳嘴角轻扯,收回手,方才因得了水玉麒麟而大好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她都为了这块玉不惜暴露整个茶客山庄了,现在告诉她这个?
就如云棠之先前对她说的,她现在体内有些轻微受到反噬,但并无大碍,反观楚连诀则脸色苍白,倒地昏迷不醒。
娇阳望着地上的少年,脑海里浮现出那日他决意要给陆恪下毒,还有她挑拨离间他们一行人时,曾感受到他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有所削弱。
“原来如此...”她眯了眯眼,再次正色看向手里的水玉麒麟笑容明媚又诡异。
“有个性的玉佩,我喜欢。但是你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征服。我就连那几个男人都能搞定,还怕搞不定你这块玉佩?我这个主人,你是不认也得认!”
“不要冲动——”意识到娇阳想做什么,云棠之连忙开口,奈何又晚了一步,“你会受到反噬的!”
娇阳食指与中指并拢,源源不断地将内力输入玉佩之内,它蓝光大盛,耀眼地令人心惊,不断将她的内力吸收入内,然后随着一阵爆破声呈圈状向四周扩散开来,在场之人无不受到波及。
陆恪后退几步,身子撞到后面的桩子上,执剑插入地面,方才稳住身形,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云棠之、百夜流凤等皆受的内伤不轻,更多的人是直接吐血倒地不起。
百夜流凤看着台上那一袭红衣散发的女人,眸子颤动不已:“疯了...真的是疯了...”他们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正处中央的她。
突然身侧走过来一个体态颀长,身穿白狐长氅的男子,随之是他身上铺面而来出来的寒气。
“教主。”
百夜流凤怔愣一瞬,来不及反应为什么这个时候这个男人会那么及时地出现在这儿,还是说他一直都在。他低下高傲的头颅,首次那般恭敬地唤了一声。
如果是他来了,说不定...娇阳还有救。
元明期负手而立,并未看他,眸光深深地望着那个方向,肤色苍白诡异,微蜷的长睫酝酿着微光。
他始终没有上前一步,眸色幽深暗沉,仿佛带着层令人看不透的迷雾。
“教主!”百夜流凤又唤了一声,没脸色惨白如纸。
水玉麒麟的蓝光在娇阳的手里最后亮了一阵,像在做最后的负隅顽抗。紧接着,她明显感受到它在她手里的挣扎弱了下去,逐渐趋于平静。
“果然,现在就连玉佩都学会欺软怕硬了。”
娇阳笑得双眼弯弯,浑然不在意地抹了把身上的血水,衣服早已被血染透,脸色惨白无比。殊不知她现在这支离破碎的一幕落入人的眼底有多么令人心惊。
“管你什么圣物还是邪物,落入我手里,我只要你为我所用。”
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任何人也无法撼动的天下第一。
许是察觉到目前的状况有些失控,系统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面出现:
【叮咚,检测到宿主任务已经达标,最后一步,请宿主自行找到合理的方式离开这里,通往下一个世界。】
娇阳怔愣一瞬,下意识往擂台下面望去。
而底下,早已血流成河、伏尸万里,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愤怒谩骂之声。
“盛娇阳,你出身盛家,却甘愿堕入邪教,做元明期的走狗!今日犯下那么多杀戮,你枉为名门正派出身!”
“盛娇阳,你枉付你父亲的教诲,你父亲和姐姐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今日的这番作为会有何感想,你不堪为人!”
“你真取得传闻中那什么水玉麒麟又如何,我们立誓,联合起来哪怕牺牲再多人也要除掉你!果然如传言所说,你的恶毒不逊于魔教任何一人!”
“哪怕是受魔教之人教唆把你变成现在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你所犯恶行是真!可笑的是我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现在别说你爹已经死了,就是他活着,也保不了你!”
对此,娇阳给出的反应是缓缓勾起了嘴角,轻笑出声,笑脸灿烂又诡异:“杀戮?怎么,难道我往昔杀的人还少吗,难道你们原本还打算原谅我,就因为今日我啥人杀到了你们头上来,所以才这般对我深恶痛绝?”
众人一愣,紧接着七嘴八舌又开始了。她不耐地揉了揉眉心,然后再次一拂袖,再次倒下一大片人吐血不止,才保持了一会儿安静。
她嘴角扬起:“都说什么时代造就什么样的人,我只不过是遵从人设,按照这个所谓的江湖规矩活下去而已。你们在场的若都为良善之辈,我又为何要做那所谓的恶人。所以,造就现在这个易扶苓的可不是因为什么魔教挑唆,而是你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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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一。
433 江湖:魔教妖女(121)
“都说什么时代造就什么样的人,我只不过是遵从人设,按照这个所谓的江湖规矩活下去而已。你们在场的若都为良善之辈,我又为何要做那所谓的恶人。所以,造就现在这个易扶苓的可不是因为什么魔教挑唆,而是你们——所有人。”
“试问诸位正义侠士,你们以什么来定义这世上所谓的是非善恶?是看一个人杀的人够不够多吗?在这江湖之上,你们在场之人,谁敢说自己没杀过人,谁又敢说自己杀的全都是死有余辜之人!”
娇阳嘴角形成一抹弧度:“还是那句话,杀一个人和杀无数人,有区别吗?杀人手软的人与杀人不眨眼的人又如何,不都是杀过人吗,凭什么我不可原谅,你们就理所当然站在正义的那一方与我叫嚣。在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存在杀戮,既然是遍布杀戮之地,真要论其罪责,那就没有一把染血的剑是那个无辜的。
你们总说魔教之人罪该万死,那你们又该死几次?哪怕不用万次,死一次总是够数的。”
“你...”下面的人被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上去与这个丧心病狂的妖女硬碰硬,“你这是偷换概念!四年的时间,不仅让你在魔教练得这邪门的功夫,还使你泯灭了最初为人的良知,灌输了满脑子的邪魔歪理!”
“你们大可以不认,”娇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现在她最厉害,她谁也没必要听,“不过正如我所说,四年前我盛家被灭门,哪怕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知其前因后果,可我盛家之人在被屠杀时呢,你们去了哪里?被灭门后你们又去了哪里?你们现在不是满口对盛家的赞誉,那为何我父亲和姐姐的死却无人问津?
哪怕在此过程中你们这些人畏畏缩缩、胆小怕事,担心遭到魔教牵连,可我父亲和姐姐死后,可有一人出现,至少风光安葬了他们的尸体?我想你们肯定没有一人在意,不然你们也不至于没发觉,我还没死。”也不至于没发现他们的尸体都被元明期那个变态给搬运走了。
“这...”在场之人哑口无言。
娇阳脸色变得愈发意味不明:“所以,按照各位的侠义之心,只要不是主动杀人,只要不是杀了很多人,哪怕偶尔错杀几个好人,哪怕见死不救,也依然可以为人赞颂,依然算是高风亮节?”
“你...休要再混淆视听!对就对,错就是错,魔教之人本就该死,人人得而诛之!”
陆恪眼底涌现出深深复杂的情绪。
果然...不出他所料,娇阳果然就是因为曾经童年的遭遇,导致她性情大变,可怜又可恨...
可是一切回不去了吗...真的回不去了吗...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握剑的五指攥紧。
“人人?”她的嘴角露出几分玩味,“确实...不过,在场的人可不止有你们。你们觉得我该死,那我也可以觉得,你们同样...都该死呢。”
434 江湖:魔教妖女(122)
娇阳话音一落,别说是深知她为人的系统感觉到不对劲了,就连底下那群江湖人士都感觉到一股莫名诡异的感觉,凉嗖嗖地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什...什么意思,你这个妖女又想玩什么花样?!”
“你们都知道我是魔教妖女了,那为了维持人设,当然得做一些魔教妖女要做的事。”
娇阳笑容无比灿烂,同时以内力催动体内的水玉麒麟。她把水玉麒麟夹在指缝间,与此同时光芒大盛,石破天惊,地动山摇:“今日我若命丧黄泉,便要拉着你们所有人,一同陪葬。”
底下陷入一片慌乱,群人四处逃窜,奈何地面以娇阳为中心往四周直接裂开,无数人坠入深不见底的山崖,流血千里,死伤无数。死的甚至不仅有讨伐魔教的人,甚至还有魔教自己人。
“疯了疯了,易扶苓疯了!她果然是一个比元明期还要疯狂的大魔头!”
娇阳知道系统这个时候告诉她任务完成是为什么,无非是感觉情况失控,想让她尽快脱离小世界,通往下一个世界。可她好不容易彻底赢了这一局,转头立马就要她自己一个人去死,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放弃吧,”她的声音幽幽地自四面八方传来,传入人的耳朵如冤魂索命,“你们应该知道,所有见过易扶苓真容的人都死了。今日让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真以为我打算让你们活过这一天?至于这茶客山庄——”
娇阳抬起头,对着阳光,眼神冷漠无比:“百年基业,既然清白不保,那今日就让它随着那些理也理不清的恩啊怨啊的,一起葬送了吧。”
“易扶苓,你究竟在做什么?!”百夜流凤手撑着地板上,目光难以置信,“你真的要毁了茶客山庄?”不...或者说,她真的一心选择要去寻死。
“你冷静,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严峻到需要我们所有人同归于尽的地步!”
“谁说没有,一直有,”娇阳余光瞥向他,“我的结局从一开始我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注定要死,能拉几个垫背的看我本事,现在黄泉路上有那么多人陪我一起走,我开心地很。”
不过奈何桥就不能陪他们一起走了,毕竟她还要去下个世界继续玩儿呢。那些说要做鬼到阴曹地府里继续缠着她的,到时候发现她不在那儿,估计会气得半死吧?
想到这里,娇阳甚至还心情不错地笑出了声音。四周乱滚的石头越来越多,建筑物不断从上面倒塌压下来,地上的尸体早已分不清是敌是友,什么正邪善恶...真到了大难临头,谁还顾得上分什么善恶。
坍塌下来的石块已经堵住了山口。娇阳闭上眼睛,微笑着张开双臂,没有挣扎。
只是在她的目光彻底陷入黑暗前,似乎有一阵亮光刺了进来。她陷入模糊,有些没有看清。
怎么回事?
在最后一刻,娇阳好像才反应过来了,那不是光,而是一小片白色的衣角。
是谁...
她阖上双眼。
435 江湖:魔教妖女(123)
娇阳没想过自己还能再恢复意识。她死过许多回,可是别人这么费劲心思把她从鬼门关里头拉回来的,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娇阳倒是宁可自己没有醒。
她捧着自己剧痛无比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有一个侍女模样的小姑娘朝自己跑过来的时候,她甚至恍然以为自己回到了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
“易大人,你醒了。”侍女惊喜地呼出声来,与第一日叫自己不相同的称呼,让娇阳稍微醒了醒神。
她晃了晃脑袋,手捧着额头,望见门口一道颀长的男子身影,手里端着什么,与她隔着一道窗纱。
“怎么...”娇阳愣了愣,目光紧随着门外的方向。
而门外那道身影仿佛也似有所感,敲了几下,很快推门而入。
——是云棠之。
娇阳别开了脑袋。
“怎么,”云棠之笑了笑,狐狸眼微眯,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她,“看你这幅模样,好像很失望?你以为是谁。”
“啧,”娇阳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尽,再随便拿过一颗蜜枣吞下,撇了撇嘴,“倒不是谁不谁的问题,只不过刚才,我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一次。”
云棠之拿过她手里的空碗,垂着脑袋,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无言以对,还是单纯在思考她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你们干嘛要救我,”娇阳对那名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便从门口出去了,“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想她原本的死法多么轰轰烈烈,现在那个不行了,又得换一种死法继续死。娇阳又是注重仪式感,不喜欢那种不够特别的死法,到时候不知道又得耗费多少脑细胞。
至于她昏睡了几日,自然心中有数,灵魂还苏醒着,就是这具身体吃不消了。毕竟她这几年偷偷练练煞血魔功,已经快要耗空了这具身子,只好选择在系统空间待了几日。
至于外面伤亡多少也都不用说了。其实那天她在做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有些疯狂的举动时,系统也制止她了。不过假如自己能够听话,那她也就不是盛娇阳了。
云棠之依旧不说话,这里不是茶客山庄,而是一间客栈。娇阳低头一点一点地吃着蜜饯,他就用手捧着脑袋,就这么坐在她身边看着她。
等娇阳把那一块蜜饯都吃进肚子里了,云棠之才开口:“娇阳,我们谈谈。”
“...嗯。”
娇阳点点头,倒是出乎云棠之的意料外。毕竟他以为,她至少也该疑惑地问一句谈什么,可她异常平静:“是关于元明期的事吗,他现在在那儿?”
云棠之怔愣一瞬,然后忍不住笑了:“聪明的小娇阳。”
“我一直很聪明。”娇阳撩了撩头发,就像个自恋又臭屁的小孩。
她记得那一天,在山庄塌下来的时候,那抹冲出来的白光...
云棠之忍不住失笑一瞬,然后望向她,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凝重起来:“那么现在,聪明的小娇阳,我告诉你...教主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