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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没让他活着回去

    韩庄看着一脸怒色的裴旻,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连滚带爬的起身道:“国公,别听王君毚的片面之词,听韩某解释……”

    裴旻猛地一脚踹了过去,将他踢翻了一个跟头,高高的看着脚软的站不起来的韩庄,厉声道:“早听说尔等内侍,狐假虎威,倚仗陛下声势,胡作非为。以往由不觉得,现在看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是传旨内侍,竟然自称代表陛下,好大的胆子!”

    韩庄身体微微一颤,惊骇道:“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是王君毚,他存心刁难……在下,小人,一时气恼……裴爷,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他汗如雨下,滚滚而落,此事落传到李隆基的耳中。他的所有前途,都将毁于一旦。

    “一时气恼?”裴旻怒气勃发,喝道:“那勒索万贯也是一时气恼?要钱,你这是找错人了。王副都督不过是代理节度使事物,我裴旻才是陛下御笔亲封的陇右节度使。我现在在想,怎么样才能给你筹备万贯钱,是动用兵卒的血汗钱,逼迫他们造反?还是上报向陛下明说请求调拨‘孝敬钱’?”

    “裴爷,此话从何说起?”韩庄抬起头对上裴旻充满戏谑又带着杀气的双眼,不由心中一寒。

    “来人!”裴旻道:“将他拿下!”

    “谁敢!”韩庄突然一改怕死软弱,立喝一声道:“韩某是当今陛下的使者,谁敢拿我!裴旻,你非要鱼死网破,爷今日就跟你斗一斗。”

    此时他满面戾气,眼珠子恶狠狠的反瞪裴旻,眼中煞气四溢。

    由开始到现在,韩庄换了好几个称呼,对裴旻的称谓也不断的改变,将他的心理表露无疑。

    从开始的“韩某”,“在下”,“小人”在到“爷”。

    由强至弱,又由弱至强。

    韩庄不但展现了喜怒无常的性格,还将裴旻的心思琢磨的透彻。

    哀求只会给裴旻戏耍,玩腻了一口吃掉。如此还不如赌上一切,搏一搏。

    裴旻放声大笑,震得人耳膜生疼:“跟我斗,你怕是还不够资格。”

    韩庄冷笑道:“韩某自然比不过节度使大人这么位高权重,但是不巧,某的亲朋好友皆在陛下身侧。别的做不到,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坏话,还是可以的。古往今来,哪个拥兵大将不受皇帝忌惮,国公若不想如此。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至于‘孝敬钱’,又非我这一处,内侍中谁不如此?即便最得宠的高公公一样这般,不然,你以为,他只靠些许俸禄,能再长安修建的起庭园池苑?”

    “说完了?”裴旻打了一个哈欠,一挥手,道:“说完了就将他押下去,关进大牢。”

    韩庄徒然变色道:“裴旻你敢……”他话音还未落下,已经让人押下去了。

    王君毚在一旁瞧着,只觉大快人心,但是心底又有些许不安,道:“如此岂不是将韩庄得罪死了,这种小人,一旦得罪,祸患无穷。”

    裴旻看了王君毚一眼,道:“王都督,你虽长我许多岁,却是一个存粹的军人。比庙堂争锋,你要逊我许多,在朝堂上,不管你身在什么职位,有一种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

    “宦官?”王君毚疑问回答。

    “不错!”裴旻道:“就是宦官,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地位,都别轻易得罪。他们大多心里阴暗甚至变态,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会记恨一辈子。他们生活在皇宫,前途无法预测,谁也无法肯定他们会不会突然得到帝宠一飞冲天。”

    王君毚也知宦官的厉害,这古往今来宦官为祸的事情还少?

    他忍不住道:“既然国公知道……”

    裴旻抬手打断了王君毚的说话,道:“我话还没说完。有些事情避免不了,一旦得罪,就不要想着私了什么的,直接得罪死,将事情做绝,让他永远无法成为你的敌人……所以,我就没有让韩庄活着回长安的意思!”

    王君毚带着几分震撼的看着裴旻,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裴旻也不细说,而是直接写了封信,用快马加急送往长安。

    陇右鄯州至长安有一千多里,但以驿站快马的速度却也不过两日功夫。

    裴母、娇陈他们还没有抵达鄯州,裴旻的信已经送到了李隆基的御前。

    书信送达的时候,李隆基还无暇观看,他正在跟宋璟、张说、苏颋等宰相商议国事。

    刚刚清闲没几天,李隆基又因为天气反常重新投入了朝政的处理。

    裴旻、袁履谦事先察觉到了旱灾的可能。

    宋璟、张说、苏颋、张嘉贞、源乾曜这些干略非凡的宰相,焉能看不出来。

    他们早已在商讨应急措施,如何赈灾,如何预防,哪地的情况严重,都在用心想着对策。

    宋璟道:“第一批观察使已经传来了消息,各地都受到热潮影响,中原、河北、河东、关中皆有一定程度的旱情。天幸,陛下这些年勤修水利,确保大多田地能够有水灌溉。只要适当的降低粮税,可保百姓安然渡灾。只是陇右多山石,境内田地分散,不易于水利建设。大多地方的河渠以出现干枯迹象。不出意外,此次旱灾,陇右情况最为严重,需要事先准备大量米粮,补给供应。”

    李隆基颔首道:“就依宋相之言。诸位朕记得贞观二十年,中原大旱,但中原上下,全年无饥荒之态。为何!皆因太宗皇帝圣明,满朝文武贤能,天下万民齐心,集天下之力,战胜天灾。朕亦要如此,不管灾情多严重,朕只有一个要求,用尽一切方法,将灾情的危害降至最低。”

    “臣遵命!”众宰相起声,领命拜别。

    李隆基搂着脑门,摇头对高力士道:“这陇右还真是多灾多难,朕有些愧对了静远。开始的洮州,现在的陇右,都没能给他安排一个好去处。”

    高力士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许是考验也说不准。”

    “说得有理!”李隆基笑着取过了裴旻的信,道:“静远往往能在朕最困难的时候为朕解决难题……”他话未说下去,看了信中的内容,勃然大怒:“好一个孽障。”

第九章 两封信

    李隆基突然暴怒,高力士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一琢磨李隆基话中深意,不禁微微色变。

    狐假虎威的孽障!

    指的是谁?

    眼下陇右,谁敢狐假虎威,得罪到裴旻的头上?

    以高力士的细腻心思,如何猜不出来,心底大骂:“孽障坏事!”

    李隆基将手中的信丢给了高力士,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韩庄,在朕面前,唯唯诺诺。哪里想到,出了这长安,打着朕的幌子,四处耍威风,给朕蒙羞。堂而皇之的攒钱不说,就因为王君毚没有立刻接待他,嚣张的打砸代理都督府!还说代表朕,怠慢了朕!”

    “呼!”他大口的喘着粗气道:“这事要是传出去,让朕怎么面对天下人?天下人怎么看朕?朕的清誉信誉,就毁在这孽障手里了。”

    高力士接过裴旻的信,见信中韩庄的所作所为,入住三品驿馆,随意强入都督府,大开口的要钱,写的是详详细细,信中充满了他的愤慨,以及陇右诸将的敢怒不敢言。

    “此贼安敢如此!”高力士神色也是骤变,赶忙跪伏在地道:“老奴管教不严,请陛下责罚。”

    李隆基气呼呼的道:“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朕都看走眼了。哪里想到就他这一小小宦官,竟无法无天至此。你替朕知会静远,让他就地处置,给静远、王副都督以及陇右诸将,一个交代。”

    高力士应了下来。

    回到办公地,高力士以李隆基的名义下了一到旨意,想了想又亲自写了一封道歉的书信,为自己的治下不严而向裴旻致歉。

    鄯州。

    裴旻直接住进了当初郭知运遗留下来的都督府。

    裴母、娇陈也在第三天后的一早,抵达了鄯州。

    裴旻亲自在鄯州外迎接。

    远远的看到裴旻,一骑风风火火的来到近处,正是不让须眉的夏珊。

    经过三天休养,辅以上好的金疮药,兼之武人体魄,夏珊的杖伤恢复的极快,手脚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只要不牵扯后背伤口,其他与常人无异。

    原本她应该在马车上受人照顾,可她性子喜动,与好静的裴母、娇陈没有共同语言,早早骑马赶路了。

    她骑术绝佳,不牵动后背,也能如履平地,并没有多大影响。

    轻手轻脚的下马,夏珊慎重拜道:“多谢裴帅仗义出手。”裴旻知道夏珊性子急,在拿下韩庄的时候,已经派人通知了。

    “何为仗义?”裴旻摇头道:“王副都督不会在陇右呆的太久,这点你我清楚。但是只要他还在陇右一日,便是我麾下的人。身为将帅,若连自己麾下的兵将都保不住,有何颜面坐在这帅位上?”

    夏珊笑道:“这么说,以后末将要是闯了什么祸事,可以找裴帅?”

    裴旻回答的毫不迟疑:“只要错不在你,一切好说!要是你错在先,可别旧伤没好,新伤又至。”

    夏珊想着那十五军杖,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军杖她并非没有挨过,只是通常施刑之人,多多少少对她会手下留情。可是裴旻的行刑官没有半点留情,出手之重,比他们在郭知运麾下要严厉的多。

    待裴母的马车来到近处,裴旻领着一众人进了城。

    裴旻意外发现夏珊莫名的挤到了袁履谦的身旁同他说着话。

    袁履谦一板一眼的应答着,显得有些拘谨。

    “这……”

    裴旻瞧着两人,大感意外,不由呵呵一笑,念道:“难不成拆散了一对姻缘,又促成了一对?”

    一并抵达现今的节度使府,先到鄯州的这两天,裴旻正好将一些琐碎之事办妥,给张九龄、袁履谦、江岳、李翼德、李嗣业、李林甫、裴晨霖这些人安排了住处,让他们有个居住的地方。

    张九龄、袁履谦、李林甫、裴晨霖各自整理家当去了。

    裴旻留下江岳、李翼德、李嗣业、郭文斌,他们身为武将,气力不凡,正适合搬运大箱小箱,先充当苦力。

    裴旻一家人杂物甚多,尤其是裴旻特地从家里挑选了三千册书,更是好几大箱。

    这三四人都不方便抬的箱子,在李翼德、李嗣业手上那是一人一个,如抬小鸡一般。

    夏珊要去王君毚处瞧一瞧,告辞离去。

    裴旻叫住她道:“后日黄昏,我在府中设宴,宴请陇右所有军使将官。王副都督等会会与你细说,我这里就事先邀请了。”

    夏珊自不拒绝。

    江岳、李翼德、李嗣业、郭文斌几人干完了苦力,也跟他们说了聚会之事。

    即便是李翼德都知道,此次他们入住陇右,算得上是反客为主。

    论及在陇右诸将心中的威信,裴旻比不上一直被视为郭知运接班人的王君毚。

    虽非有意,可裴旻确实挤走了王君毚不假,想要在这种情况下让陇右诸将心服口服的接受调配,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这一点上,他们也帮不了忙。能不能服众,全看裴旻本事。

    但是帮衬着撑场面,却也是他们力所能及的。

    诸将毫不犹豫的应诺了下来。

    李翼德拍着胸口道:“要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欺负裴帅新来。某的拳头定要让他们知道,面对绝对的勇力,再多的人,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裴旻笑骂道:“只是一个聚会而已,想哪去了。能不能叫他们心服,那是我的事,你们只要将他们灌个高兴便可。”

    送诸将离开,裴旻找上了娇陈,八卦的问起了关于夏珊、袁履谦的事情。

    娇陈也是一脸的兴奋道:“郎君也发现了,给夏姑娘换药的时候,特地问了问。夏姑娘说逗袁公子特别有趣,一个大男人跟小姑娘一样腼腆,听她口气是逗着玩。妾身却觉得,未必就如她说的。娘也说夏姑娘可能相中袁公子,只是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自己毫无所觉而已。”

    “那好办!”裴旻高兴道:“我这兄长可是一位好人物,只是过于拘束死板了些。至今未婚,有机会让他在一旁帮衬帮衬。”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离约定到府赴约还差一个多时辰。

    陇右各地军使皆来到了鄯州,但无一例外,他们先拜访的都是副都督王君毚。

第十章 可敢于我对饮?

    王君毚对着一屋子的大老粗,有些头疼。

    对于裴旻,王君毚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最初裴旻降临洮州,对于这位不受陇右管制却又在陇右辖区的人物,他充满了不满,也为郭知运叫屈。

    当时郭知运、裴旻紧张的关系,有一部分就是因为王君毚。

    但是后来裴旻邀请郭知运助战,郭知运为大局,不计嫌隙,致使郭知运、裴旻“化敌为友”,拟定攻守联盟。

    王君毚也在这时开始正视起裴旻来,隔阂不见了,却生出了一丝敌意。

    裴旻连续几次用谋调兵实在太过漂亮,让他无话可说,不得不服。

    但陇右节度使这个职位只有一个,也是王君毚梦寐以求的,而且郭知运对于自己的身体非常清楚,当时就将王君毚视为陇右节度使来培养。

    以至于王君毚一直认为下一任陇右节度使非他不可,平素里也注意收买人心。

    只是谁也想不到裴旻如此显眼,策划了西征战役,直接收复了河西九曲地以及石堡城,奠定了无人可及的军功。

    王君毚也在郭知运的劝说下放弃了陇右节度使的念头。

    他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服裴旻的军功实力,以至于无话可说。

    直至前几日,他被阉竖韩庄逼得有些走投无路,裴旻奔袭百里前来支援,将与之无关的事情揽在身上,助他解除危机。

    这时王君毚才对裴旻心服口服,带着几分感恩之心。

    然而这一切都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并不足以让陇右的其他将官跟着一并支持裴旻。

    在诸将眼中,真正适合陇右节度使的唯有他们的老兄弟王君毚,以行动来表示对自己老伙计的认同。

    王君毚任凭怎么解释,也无法改变众人的态度。

    尤其是张景顺,因为昔年王君毚在战场上救他一命,对之感恩戴德,抗拒裴旻的心思,最是强烈,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见夏珊在一旁痴痴笑着,王君毚上前低声道:“我的好妹妹,什么时候了,还笑得出来?裴国公是什么样的人,你我现在焉能不知?我这带一群人去赴宴,成什么样子?还不以为我去示威的?”

    “啊!”夏珊意外的看了王君毚一眼道:“兄长,再说什么?”

    王君毚以手扶额,叹道:“当我没说,时间就快到了,也顾不及怎么想了,一起去,一起去吧。”

    **********

    鄯州节度使府!

    裴旻正等人赴宴,却收到了长安来的消息,看着有两封信,不免有些古怪。

    先打开了一封,裴旻一眼看出这是高力士的字迹。

    高力士代替李隆基起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裴旻也不以为意,细细看下去:如他预料的一般,李隆基根本没有别的表示,直接将韩庄交给他处理了。

    对于李隆基的脾性,裴旻了解的未必就比韩庄少。

    他那封告状信,七真三夸,稍微夸大了一点实际情况。但李隆基的性格是不会多想多揣测的,只要话出自裴旻口,他会毫无道理的相信。

    他将信收入怀中,又打开第二封。

    见字迹还是高力士的,不免满心奇怪,认真看下来,竟是高力士的私人致歉信。

    反复看了两遍,裴旻叹道:“高内侍虽是太监,这做人却是不差。”想着历史上对他的奸臣评价,实在有失偏颇。

    当即趁着宴会时间未到,裴旻给了高力士回了一封信,同样表达了自己的善意。

    即将到了约定时间,王君毚带着二十多位陇右军将官前来赴宴。

    这一次宴会,裴旻请的至少也是守捉使以上的官员。

    不是十八军军使便是绥和、平夷、合川三守捉的守捉使,就是他们掌握着陇右的六万余兵士。

    不将他们收服,裴旻这个陇右节度使的位子坐不踏实。

    众将分两边入席。

    裴旻高举着酒杯道:“诸位有些我认识,有些不认识……不过没关系,举杯饮酒,能喝是关键,我们先喝一盅,慰劳慰劳酒虫!”

    众人赶忙陪同,就算他们心有芥蒂,也不敢公然的顶撞裴旻。

    王君毚捋须笑道:“国公说得好,这坐下能饮酒,起身能杀敌,方为大好男儿。”

    裴旻接话道:“这说道杀敌,我听陇右军有一人,擅于虎拳,刺手杀人,如杀鸡宰羊。开元元年,吐蕃侵入战,攻伐洮州城时。他率部先登,第一个冲上城楼,只凭双手,击毙十一人,却不知是何人?”

    王君毚指着厅中一位道:“是他,河源军使王虎。”

    “好壮士!”裴旻竖起了大拇指道:“可敢与我对饮十一盅?”

    “有何不敢!”王虎一脸激动,洮州城攻防战是他这一生最出名最精彩的一战,让裴旻这番提起来,倍感荣耀。

    两人二话不说,对饮了十一盅酒。

    裴旻又问:“还有一人,出身猎户,自幼在山林长大,登山涉水,如履平地。七年前,归降我大唐的突厥呼图部意图投奔吐蕃。他连夜翻两座大山,在险要处截堵呼图部去路。一人一弓,射杀二十二人,令整个呼图部不敢点火,不敢前行,坐以待毙,却不知是哪位?”

    王君毚又指着一位其貌不扬,瘦弱如猴的人道:“是他,合川守捉使朱瑜。”

    裴旻也赞道:“一人围堵六百人,勇哉,可敢于我对饮二十二盅?”

    朱瑜一脸激动道:“愿意奉陪!”

    裴旻二十二盅下肚,又道:“某还听说陇右军有一人,力能顶牛,在不久前的百谷城追击战,因战马不慎中箭死亡,在战场上寻得一头牦牛,将之驯服骑着牦牛而战,取首级十七枚,又是哪位?”

    这回还没等王君毚开口介绍。

    下坐的一位粗旷大将站了起来,一脸振奋,迫不及待的道:“是我,宁边军使史彦。”

    “好汉子!”裴旻道:“可愿跟我喝十七盅!”

    “岂敢不从!”史彦毫不犹豫的跟裴旻对影了十七盅。

    裴旻这一杯一杯的酒下肚,整个人越发精神抖擞,诸将都忍不住高呼起来。

    气氛瞬间热烈!

    这呼喝声方刚停止,堂下绿油油的眼睛向上瞪着,都在期盼从裴旻口中能够听到自己的名字。

    似乎让裴旻点名,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第十一章 杯酒收人心

    人心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原陇右军将士并不是不认可裴旻。

    毕竟那实打实的战绩,那如神话般的事迹,年不过二十五,以身居他人望尘莫及的国公爵位、节度使,古往今来只有霍去病这样的人物可以相比了。

    军人以战绩说话,仅收复河西九曲地这一项战功,已经让在座的所有人,望尘莫及了。

    对于裴旻,他们有什么不服的?

    只是比起不熟悉的裴旻,他们更加认可自己的兄弟,愿意站在跟自己一起尸山血海里滚爬出来的袍泽一旁。

    同时他们还有一点私人顾虑,裴旻作为一个强行插入陇右的存在,会不会改变陇右的军制体系?他们的身份地位会不会受到影响?

    面对各种因素,促使了陇右军将士今日抱成一团的举动。

    如今让战阶地位皆毋庸置疑的裴旻,连吹带捧的一套夸,谁能不窃喜高兴?

    而在座的都是军使、守捉使都是手握数千兵马的将军,如他们这些前线掌握兵权的将官,又有哪一个不是经历严酷血战,在尸山血海中滚爬过来的?

    谁又没有一二件值得一说,值得一吹的战绩?

    裴旻几乎挨个儿历数将士们的功劳,不论是悍不惧死的猛将,还是擅于投机取巧的谋将,甚至是稳重的中庸之将,只要有东西可说。他那张嘴便能说出花来,而且条理清楚,一字不差。

    对于陇右军诸将的战功战绩,他竟是了若指掌。

    陇右军将士动容之余,让裴旻十几二十杯酒的一灌,那是红光满面,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所有人物过一遍,再无遗漏,裴旻坐在自己的坐榻前,朗声道:“如果没有大伙儿,哪有陇右的今日,废话也不多说,以后你们皆在我麾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论亲疏,决不亏待一人!”

    裴旻这从头到尾的一敬,至少痛饮了三百多盅,身上上下充满了海量的豪迈气概。

    众将都感受到这股豪气,想着裴旻如此看重他们,他们却枉做小人,各有惭愧,一齐致敬道:“愿为裴节度使效命!”

    “等等!”裴旻举起了手道:“我不喜欢裴节度使这样的叫法,叫我裴帅……”

    裴旻老生常谈的纠结起了称呼问题。

    “好,敬裴帅!”众将又齐声举杯大笑。

    王君毚看着谈笑自若的裴旻,心中大为叹服,虽说他跟陇右诸将是同袍至交,但真要让他如裴旻这般,历数诸将功劳,仅凭一人之力,带动整个宴会的气氛是万万做不到的。

    裴旻年纪轻轻,有如此成绩,果然手段非凡,非自己能比。

    裴旻对着王君毚道:“副都督,给你一个好消息,就在不久前,京中传来了陛下的旨意。陛下对于韩庄这阉竖在陇右的所作所为勃然大怒,传旨于我,凭我们处置。要杀要剐,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怎么处置,副都督直说。”

    裴旻此话让诸将动容。

    张景顺粗着嗓子道:“阉狗实在可恶至极,当初就在郭公面前耀武扬威,气得末将恨不得当场将他宰了。此番又来,更是得寸进尺。要我看来,杀了了事。这种阉狗,活着只会浪费粮食。”

    张景顺的话,引起了诸将的共鸣。

    韩庄几次出使陇右,莫不是耀武扬威的,众人对之早已深痛欲绝。

    王君毚道:“全凭裴帅定夺。”

    “那就杀了吧!”裴旻轻描淡写的说着,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让韩庄活的意思。

    诸将见裴旻说杀,大出了口恶气,对于裴旻也越发的信任,频频敬酒。

    裴旻也是来者不拒,爽快之极。

    酒酣耳热,裴旻突然说起了兵事,“研读历史,某发现一个规律。名动天下的强军,往往具备两个特性之一,只要拥有这其中一个特性,定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士。”

    诸将莫名的看着裴旻,却不知他说的特性是什么。

    “其一、兵痞!”裴旻高谈论阔的说着:“一个兵痞形成是经过无数刀山火海磨练出来的,他们不守清规,不讲军法,吃喝嫖赌样样皆会,甚至抢个村庄打个劫这种事情,也照干不误。说他们是毒瘤,确实。但是这类人上了战场,那就是无惧生死,以一当十。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恣意妄为,拥有超凡的战斗实力。”

    诸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这类人他们手下都有,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的存在。一些小打小闹,他们或许能够庇佑一二,可有的发起疯来,抢掠淫掳,想庇佑都庇佑不了。

    裴旻续道:“另外一种,与兵痞正好相反,就是铁血之师。拥有极高的自主能力,纪律性。闻鼓而进,鸣金而退。冲锋时,前对刀山火海,亦不畏惧。撤退时,便是金山银山也不动心。不只是战场,还要体现在生活中。无时无刻,不以军人的守则警示自己。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拥有如此纪律的军队,将会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张景顺动容道:“裴帅此言大善。兵痞确实厉害,一支由悍不畏死的兵痞组成的军队,却有扭转战局的力量,可都属于歪门邪道。末将觉得军纪才是军人的准则,言出必行,令行禁止,方为强兵之道。能够训练出一支军纪严明的强军,一直是末将梦寐以求的。”

    裴旻看了张景顺一眼,笑道:“裴某同是如此,这酒宴上无大小,也就是给诸位提个醒。你们应该拥有的权益,只多不少。这一点某会用尽一切办法跟朝廷沟通,跟兵部沟通。总之在军备物资上,不会亏待你们,这也是我的职责。但对于你们,目前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将军纪提起来,军人要有军人的样子……”

    他说到这里,突然双手一合,笑道:“看我,这酒喝多了,话就多。不提这些公事,我们继续喝酒!”

    诸将心里如明镜一般,裴旻这是在另一种方式告诫他们:军纪,是他这新任节度使最看中的东西,在这方面任何人触犯了,都不会留有余地。

    想着“娇滴滴”的夏珊,第一次见面就给打了十五军杖,也将这番告诫记在心底。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可了裴旻的存在了。

第十二章 恩威并施

    一场酒,喝出了陇右军的齐心。

    陇右诸将也第一次见识了裴旻的海量,那一杯杯的酒就如喝水一般,便如酒仙在世,喝再多也毫无醉态,也喝的陇右军诸将心服口服。

    裴旻纯熟的宴会掌控能力,几乎让所有人都喝得尽兴,心满意足而归。

    宴会散去,王君毚在意料之中的留了下来。

    两人一起在府中漫步。

    王君毚长叹了口气道:“裴帅真是好手段,如此一来,在下也放心了。郭公这些时日一直为我疏通,相信要不了多久,会收到朔方都督的任命,远去北地。”

    “对不住了!”裴旻心中无愧,但还是说了一句。

    王君毚摇头道:“没有谁对不住谁,陇右节度使这个位子,裴帅比我更加合适,这点王某心如明镜。王某跟随郭公二十年,郭公抛下这二十年的情义而选裴帅,足见在他老人家心里,裴帅胜我不只一点半点。”

    他顿了顿道:“原本我心底还是有些不服,今日见裴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在是服气了……与诸将相处,多的十几年,少的也有五六年了,让我如裴帅一般。将他们的事迹说的如此详细,万万做不到的。裴帅有为帅的风度气势,在这拉拢人心方面,末将差裴帅十万八千里呢!”

    “你错了!”裴旻摇着头,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拉拢人心,才特地将他们的一切战绩资料,记载脑海里?”

    王君毚莫名看着裴旻,一脸难道不是的样子。

    裴旻摇头道:“只是为了拉拢他们,我犯不着做那么多。而是身为陇右节度使,不可能详细的知道陇右军六七万兵卒每一个人的心思,但是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某日后的部将。某必需知道他们的特点性格长处,才能在未来好好的使用他们。道听途说,一切都有假。唯有战绩,战场上的表现是实实在在的。在还未来陇右之前,我已经了解了陇右诸将的能力本事特点,以方便日后能得心应手的将他们用在刀刃上。今日用上,不过是因时制宜而已。”

    王君毚顿步呆了半响,有些心灰意冷,这差距有点大,慎重作揖道:“末将受教了!陇右诸将就托付给裴帅了,末将现在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裴帅能够好好的用他们,他们都是了不得的好人物……”

    裴旻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大唐之前不是没有能战之将,只是上面太过腐败,导致了能战之将没有混迹出头的机会。

    就如当初的王海宾,王海宾在吐蕃入侵战的时候表现是何等惊艳,要不是薛讷,谁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陇右位于前线,是兵家重地。

    在这里的中下级官员都是从战场里凭借战功提拔出来的,所有人都有拿得出手的战绩。

    不敢说如封常清、李嗣业这样的历史名将那般惊才绝艳,却也是可堪大用的出色将校。

    不然裴旻这里也不会为他们如此劳师动众,真要跟长安那些吃软饭的大将军一个德性,他早就入手清人,以换取新鲜血液了。

    所以裴旻很直白的说道:“都是上的了场面的好人物,各有所长!”

    “夏军使……”王君毚说道这里,脸上突然一红,道:“夏军使也拜托裴帅,好好照顾了。”

    裴旻古怪的看着王君毚,在他的记忆中夏珊确实是他的夫人不假,只是现在倒是未必了,问道:“副都督对夏军使有意思?”

    王君毚支支吾吾道:“说不上来,她似乎将我视为兄长,末将也不清楚对她怀着什么样的心。不过……这一切多过去了,此去朔方,也不知何时能再见。没有必要在乎这些,只是希望对于她,裴帅能够手下留情。”

    “好!看在副都督的面子上,下次她犯错,我打轻一点!”裴旻眯着眼笑道,心中却想,要是真成了袁履谦的媳妇,那就是自己的嫂子,对于自己的嫂子,只要她不放大过,还真的做不到下重手。

    翌日一早,陇右军的诸将不约而同再次齐聚节度使府邸。

    这一次并非是裴旻所请,也不是他们自己约好的。

    而是一起来向裴旻告别,他们要回自己的军营去了,临行前个个向裴旻保证,一定会严苛的训练兵卒,将各自己的部下练的如裴旻说的那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岳家军的这一句名言,经由裴旻嘴里说出来,几乎已经成了陇右军诸将的座右铭。

    裴旻逐一接见了陇右军诸将,昨晚他是选好的说,今日临终的告别却是劝诫。

    人无完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不足,或是性格上的缺陷,或者是脾气的不足,各有千秋。

    就比如说王虎,他出身江湖,跟随江湖艺人习得了一手刚猛无措的虎拳,赤手空拳能够打出千钧之力,最善于攻坚战役。在攻坚的时候,他往往一身轻甲,只拿着一块盾牌冲到最前沿,或是跟着楼车或是顺着云梯直接强制登城。

    随后仗着一身武艺赤手空拳的在城楼上搏杀。

    他的攻坚能力在整个陇右军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他特爱喝酒,甚至于酗酒。到不是饮酒误事,而是有着怪癖。

    喝醉酒的时候,他会发酒疯乱打人,逮着一个就吼“看我虎拳厉害!”然后对着他一拳打过去。

    为此他受了不少的重罚。

    裴旻告诫他“少饮酒,不能醉酒”的时候,这个近乎七尺的大汉,带着几分惧色的向他保证,一定戒酒。

    裴旻直接言笑:“戒酒倒是不必,这男人不喝酒,终归少了一些乐趣。但是不能喝醉,醉酒伤身误事,对你而言,还会伤人。”

    王虎忙拍着胸口保证,不会再次醉酒。

    王虎没有直接走,而是给裴旻留了下来。

    其他前来告辞的也是一样,都给留了下来,在大厅等候着。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齐备,裴旻才出现在他们的身旁,对着他们道:“知道你们受了韩庄那阉竖的气,今天特地留下你们,给你们出一口恶气。”

    说着领着众人来到鄯州的刑场,刀斧手这个时候已经将韩庄押在行刑台前了。

第十三章 面子,学不来的

    裴旻对于韩庄的惩处并没有选择私下里一刀杀了,而是安排在了刑场,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裴旻跟诸将告罪了一声,直接走上了刑台。

    早已经哭了声嘶力竭的韩庄,在这断头台前,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嚣张,见到裴旻那惊喜的模样,简直比见自己的爹妈还亲,沙哑着声音道:“国公爷,裴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小的吧,小的愿意给您端茶递水……”

    他话还没有说完,裴旻给刀斧手使了一个眼色。

    对于这种人,刀斧手极有经验,刀柄对着韩庄的嘴巴重重一砸,立刻将他的下巴给打的移位。

    韩庄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裴旻站在上台对着周边为官的百姓高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此贼姓韩名庄,是来至长安的天使。圣人仁德,心念陇右军民百姓,特地派此人前来慰问。结果此贼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以圣人名义在鄯州为非作歹,不但向鄯州副都督索要万贯孝敬钱,还大张旗鼓的入住三品驿馆,嚣张猖狂的当街殴打路人,令其四肢断裂,至今卧病在床,不能动弹,令圣人蒙羞。圣人知晓此贼举动,今日特命某诛杀此贼,以正天下!同时还由官府出钱,为那不幸的路人,承担所有治疗费用。”

    裴旻历数韩庄恶行,也给李隆基挽回声誉。

    这宦官古来都是为人唾弃鄙夷的存在,历史上就没有几个宦官得到美誉的。

    天下人对宦官有着本能的厌恶,一听裴旻说宦官的恶行,立刻引起了百姓的共鸣,高呼着:“圣人英明,诛杀此贼,以正天下。”

    裴旻也不迟疑,更不讲究什么良辰吉日,杀一个目中无人的阉狗,他才不顾及那么多,将监斩牌取出来一丢,就说了一个“杀”字!

    韩庄恶狠狠的盯着裴旻,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前不久还威风八面,住三品大员住的驿馆。陇右每个官员对他弯腰讨好,即便三品刺史也一样,就跟没了脊椎骨一样。这才多待几天,自己竟然要死了?

    他甚至来不及恐惧来不及愤恨!

    利落的刀斧手已经砍下了他的脑袋。

    血柱溅射一地。

    王虎、张景顺、史彦、朱瑜等陇右诸将,见裴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砍了韩庄的脑袋,只吓得一身冷汗,明白了一点,面前这个节度使,不只是能喝酒好说话,厉害着呢,不敢半分小觑自己这位年纪轻轻的上司。

    裴旻请陇右军前来看戏,确有给他们出气之意,不过警示之心才是关键。

    这不论是李靖还是苏定方、裴行俭的兵法中皆有为将为帅之道。

    为将者,当于兵卒一心,方能令兵士用命;为帅者,当需恩威并施,令大将感其恩,乐意效命,也需令之感其威,以致对帅令不敢有半点不敬懈怠。

    见陇右诸将带着几分敬畏的心情告辞,裴旻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他们送出城去。

    裴旻也开始处理陇右节度使的工作。

    王君毚的最新任命还未下达,正好充当副手,协助裴旻接手工作。

    若是原来,王君毚或许会有一丝芥蒂,但裴旻的恩威并施不但收服了王虎、张景顺、史彦等陇右将军,王君毚自己也是心服口服。

    尤其是昨夜宴会后的漫步,裴旻的一席话让他受益匪浅,乐意跟在他身旁多学一些。

    裴旻看着从王君毚府中搬运过来的资料,数量之巨,足足有三大车之多。

    裴旻有些懵逼,失声道:“怎么这么多?都是些什么东西?”

    王君毚道:“陇右节度使负责陇右十二州的军事防护,有十八,不对,加上新编制进来的神策军就有十九个军,还有三个守捉,原来共计六万三千人,加上万余神策军,现在应该是七万三多余人。这些都是他们的资料,各地的地势,各军的军械设备,还有诸城池的城防情况都在这里。”

    裴旻按了按脑仁,这陇右节度使果然不是好当的,仅仅是资料就是当初洮州的十几倍。

    或许这就是节度使为什么拥有幕府的原因了,这么多资料,这么多事物,要是不安排助手,怎么处理的过来。

    挥了挥手,张九龄、袁履谦、李林甫、裴晨霖立刻行动起来,帮着整理事物资料。

    “副都督,各军的军备统计在什么地方。”裴旻没有参合其中,他的性子雷厉风行,这些琐事,非他所长,直接开始处理政务。

    王君毚有着印象,在第三个马车里,翻出了一本厚厚的蓝皮资料,“都在这里了!”

    裴旻拉着王君毚在屋内细说。

    翻着手中的资料,裴旻道:“依照我朝规定,这军事器械每年定时打磨小维护,五年大修,八年反炉重做。有些兵器都有十年历史了,怎么还在用?存着铁锈,当毒药使?”

    王君毚苦笑道:“国公说笑了,规矩是这么定不假。只是每次道换取兵器反炉重做的时候,上面都是拖拖拉拉,要走许多程序,没有个把月,新的器械发放不下来。原先是府兵制,将士训练只有农闲那段时间。要是耽搁了,训练都会受到影响。只要不是真的损坏无法再用,大多都将就凑合这用,反正只是训练又不是战场,不影响大局。”

    “谁说的!”裴旻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兵士连一把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还指望他们用心认真训练?帮我统计一下,将所有不合格的兵器都留个备案,上缴朝廷,换新的过来。我要我的兵都能用上好的衣甲兵器,让他们以最完美的一面示人,以增强他们军人的荣誉感。兵部那边,由我去打交道。”

    王君毚突然想到了镇边第一军神策军的军备,王君毚有些丧气,面子,这东西是他学不来的。

    他们苦求死求的军备,也许到了裴旻这里只是一句话的问题。

    裴旻将军械器材当做上任处理的第一件政务,也足见他对这方面的重视。

    第二件事也是他最在乎的事情,陌刀兵的扩张重组以及擅于奔袭的轻骑兵的组建,他将神策军耐力足的北地马都调给了夏珊,让她统率的镇西军成为了新一色的轻骑兵。

    这个事情还未处理完,一则不好的消息传来:陇右田地断水,进入旱期。

第十四章 天灾无情

    得到袁履谦传来的消息,裴旻心底有些沉重。

    袁履谦是节度使支使,负责巡视陇右十九军的情况。但是裴旻刚刚接手陇右,陇右十九军的统帅才在鄯州聚过头。

    裴旻的要求还没有落实下去,袁履谦现在并没有出使的理由,留在鄯州分摊张九龄工作的同时,也受裴旻嘱咐注意陇右旱情。

    这气候反常,久不下雨。旱灾即来这一事,根本瞒不住经验老道的百姓,陇右上下越来越人心惶惶。各路百姓无日无夜不往寺庙道观以及河边乞雨。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所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地无情,雨又岂是乞求的来的?

    旱灾始终是来了!

    无可避免!

    河渠开始断水。

    裴旻放下手中的事物,关心的问道:“田地里的小麦,怎么样了?”

    袁履谦也顾不得一身臭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好几口,方才喘着气忧心忡忡的道:“刚刚从田地回来,目前情况以不乐观。陇右这里的小麦采用免耕、半旱式种植,有着一定的抗旱能力。便是如此,个别小麦依旧有枯萎现象。现在大暑未至都是如此,大暑但来,情况堪忧。”

    裴旻经过姚州的历练对于政务已有一定心得水准,但是姚州的发展完全脱离耕作,对于耕作这方面的学问是半点没有。

    见裴旻一脸的懵懂,袁履谦也介绍到:“陇右土地贫瘠,多山多丘陵又少水,不易耕种。而免耕、半旱式种植一方面可以通过减少整地次数,为耕作困难,又易破坏的麦田,免去了不必要的劳力。同时也能尽可能的保持地下水分。这种耕作方式大大的减少了小麦对水源的要求,经得住干旱,只是耐得住干旱并不意味着不需要水……”

    裴旻依旧似懂非懂,却也听明白了一点。还未到真正的大暑,陇右这边抗旱的小麦都受不住,再下去只怕会颗粒无收。

    沉吟了半响,裴旻起身道:“我去找鄯州刺史谈谈。”

    袁履谦讶然道:“不可,裴兄,你是武臣,总管陇右十二州军事,政务却非你能管的。”

    裴旻道:“我知道,也明白,我也没想干涉,只是想做一些事情,帮个忙,而不是在这里无动于衷,坐等旱灾发生而什么也干不。哪怕是动用兵卒,挑个水灌个溉也好。”

    袁履谦看了裴旻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李林甫这时插嘴道:“其实想要干涉也可以名正言顺,以国公跟陛下的关系。只要修书一封给陛下,让陛下知道陇右的情况,恳请陛下下旨,让陇右各军军使配合各地刺史帮着赈灾抗灾。国公无须亲自行动,也无须出面,全的也是陛下的美名。世人自然不会说国公如此尽心竭力的收买人心。”

    裴旻看了李林甫一眼,赞道:“李参谋说的在理!”

    不管历史上的李林甫恶名如何,他的干略洞彻人心确实厉害。

    在这些天里,他身为节度使参谋,没少干实事,而且到手的事情,大多干的漂漂亮亮,找不到纰漏。

    以至于裴旻想要整他,一时半刻也找不出合适的机会。

    此次献策,顾全了一切大局。

    裴旻不再迟疑,当即给李隆基写了一封信,信中将自己撇开,提议以十九军军使为抗灾先锋,命人快马加急,送往京城。

    旱灾不可避免,朝廷已经在积极准备救灾。

    裴旻的书信送到李隆基手上的时候,这位李家三郎,呵呵一笑道:“这个静远,在朕面前还避什么嫌,也难得他有心,愿意为朕分担一些,就随了他的意。”

    说着传下了指令,特命陇右节度使裴旻率十九军军使主动联系各州刺史,配合刺史抗灾救灾。

    裴旻受到这条圣谕,第一时间找到鄯州刺史。

    鄯州刺史吴华也在跟刺史府的长史、诸多功曹商议旱情,急得是满头的大汗。

    得知裴旻求见,吴华略一错愕,让人将裴旻迎了进来。

    “见过国公!”

    众人皆向裴旻行礼问好。

    虽然裴旻不管政务,但是他的地位在陇右是超然的。

    “诸公是在商议旱灾一事吧!”裴旻开门见山的问道。

    吴华面色有些难看。

    周边的长史、功曹也露出了不悦之色。

    陇右节度使干涉政事算得上是大忌。

    裴旻忙解释道:“诸位不要误会。是陛下有旨,让某领陇右十九军配合陇右十二州刺史赈灾。这是陛下的手谕,我不会干涉你们行政,只是奉旨为陇右灾民尽一份力而已。”

    看着周边官员抵触的表情,裴旻心底也是暗怒,要不是为了灾民,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吴华看了手谕,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给裴旻入座,笑道:“有陇右军的配合,赈灾救灾定是事半功倍。”

    裴旻也不客气在吴华空出来的位子上坐下,听着他们商议如何应对当前灾情。

    吴华身为一州刺史,还是有些本事,提出了放大保小的应急策略。

    所谓放大保小,其实就是放弃大块田地,保少数的一些靠近水源,能够开渠引水的田地。

    听着他们讨论的热火朝天,裴旻心中徒生一股无力之感。

    都说人定胜天,但是在煌煌天威面前,人的力量又是何其的渺小?

    面对这旱灾,面对自然的强大,人类根本无计可施,吴华他们所谓的办法,其实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比起整个陇右颗粒无收,能保住一些收成就保一些,充满了无奈。

    裴旻没有打断吴华他们的商议,他知道吴华并没有决策错误。

    陇右军的全体加入,面对天灾,也不过是多保一些田地而已。

    杯水车薪!

    饶是如此,裴旻依旧调动整个陇右军,积极地参与开河渠,引水源,放大保小的救灾策略中去。

    只希望能够尽可能的保一些百姓含辛茹苦种下的庄稼。

    “噗嗤!”

    裴旻一锄头重重的挖了下去,翘出一大块泥土,抹去脸上的汗水,动了动酸累的胳膊。这辈子跟上辈子加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舞动锄头,用不来巧劲只凭蛮力挖掘,只是盏茶的功夫,这手臂就受不了了。

    “国公,何必亲自动手!”吴华在一旁劝道。

    裴旻的目光却让他刚刚挖掘出来的东西吸引了。

第十五章 旱极而蝗

    裴旻看着他刚刚挖下来的泥土,口中回答着吴华的话:“比起在上面看着,我很喜欢亲自动手……能出一份力,出一份力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吴华,有些不礼貌。

    吴华眉头微微一皱,并未说什么。

    裴旻伸手将自己挖掘出来的土块拣起来,在手上用力搓揉着,土屑纷纷落下,留在他手上的是一些细小的幼虫卵。

    看了半天,裴旻伸手给吴华看,带着几分惊慌的道:“这是不是蝗虫卵!”

    吴华看了半响道:“是寻常的虫卵吧,蝗虫是鱼虾变得,跟虫卵有什么关系!”

    裴旻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傻逼一样的看着吴华,忍不住道:“吴刺史,你这刺史的官职怎么来的?”

    吴华瞬间怒道:“自然是一步步凭借政绩提拔上来的,节度使可有疑问?”

    其实这真不怪吴华无知,而是古人一直都不知道蝗灾的原因是什么。

    中国历史上蝗灾迭起,根据后世《中国救荒史》统计,秦汉蝗灾平均九年一次,两宋为三四年,元代为两年,明、清两代均为三年,受灾范围、受灾程度堪称世界之最。

    明明是蝗灾重地,对于蝗虫的认识,中国古人却知之甚少。

    最早有“蝗神”一说,说是蝗神在搞鬼。接着又有“蝗鱼互化”之说,宋代陆佃的《埤雅》记载:“或曰蝗即鱼卵所化”。潘自牧的《记纂渊海》也有写:“有蝗化为鱼虾”。李昉《太平御览》、《虾门》同样记载:“蝗虫飞入海,化为鱼虾。”之说。还有李苏《见物》的:“旱涸则鱼、虾子化蝗,故多鱼兆丰年。”

    类似书文,比比皆是。

    总之在这个时候,世人的常识蝗虫就是鱼虾变得。

    裴旻也不知怎么解释了,干脆说道:“我在一本古书上看到‘旱极而蝗’、‘久旱必有蝗’的说法。”

    吴华对于裴旻已经有着点点不满了,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也不敢表现出来,缕着胡须道:“某也知道,是因天气干热,河水干枯。河中的鱼虾没有了栖息之地,遂然变成蝗虫,跟这虫卵何干……”

    古代文盲,真可怕;理直气壮,说神话!

    裴旻无语,耐着心思问道:“那洪水后有蝗呢,又怎么解释?不只是旱极而蝗,洪水过后,引发蝗灾的几率也是极大的。”

    吴华耐心的解释道:“那是因为洪水将鱼虾冲上了河岸,鱼虾回不了江河,自然化成了蝗虫。”

    裴旻忍不住吐槽,这好像真有几分道理。

    清了清嗓子,裴旻有气无力的道:“某在一本古书上看过这样的记载,蝗虫趋水喜洼,大旱之年,河流干涩,留下了大片无杂草的洼地适合蝗虫繁衍,天气越干旱,蝗虫繁衍的速度越快,这才有了久旱必有蝗一说。至于洪水,是因为洪水带着泥沙卷上了陆地,也形成了大片无杂草的洼地,同样适合蝗虫繁衍。但是因为气候的原因,洪灾后的蝗灾远不如旱灾后的蝗灾可怕。”

    吴华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鄯州长史童皓走过来道:“蝗灾是因为蝗神动怒而起,只有天家不修德时,才会引起蝗灾。如今天家圣明,岂有蝗灾一说,国公莫要危言耸听。”

    得,又来一个版本!

    裴旻扶额,无言以对。

    “不管是不是!看到了就防着!”裴旻不理会吴华与童皓,走上了河渠堤岸,高声道:“所有兄弟们都注意一下,若你们挖掘的土块有虫卵的痕迹,不要犹豫,直接弄死。那玩意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留着遗祸无穷。”

    当即他安排人手,分别将情况传送给陇右十二州、十九军知晓。

    只是这种做法能不能避蝗,他真不清楚。

    蝗虫见地下崽,一次下两百多虫卵,而且能够反复多次交配。

    即便是二十世纪都没有可靠的科技预防蝗灾虫卵,何况是古代大唐?

    裴旻也不能将整个陇右的土地都翻一遍,找地里的虫卵,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心底希望不要灾上加灾,加重百姓的负担。

    经过二十多天的努力,在陇右军以及百姓的齐心协力下,与陇右十二州最富庶的万亩田地四周挖掘了灌溉的河渠,以确保为数不多的田地能够勉强渡过此次旱灾,不至于让整个陇右颗粒无收,以减少朝廷的物资赈灾压力。

    大暑也在不知不觉中到来!

    天地就像大火炉,灼烧着一切。

    除了精心维护的小块田地,其他所有小麦皆干渴枯死,大地干裂开一道道口子,一盆水洒在泥地土块上都能升起一阵青烟瘴气。

    屋里过于闷热,裴旻直接坐在门口走廊上处理节度使的事物,心中大是怀念在二十一世纪空调房里的日子。

    这天热的,实在让人受不了。

    若非这屋外人来人去的,他甚至都想打赤膊赤裸办公了。

    便在他忍着炎热,耐着性子批阅公文的时候,袁履谦再次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不好了!”

    “裴兄,如你预料的一样,蝗灾来了!金城首当其冲,陇右受旱的十二州,皆出现蝗虫聚集的架势,情况万分危急!”袁履谦一脸的失态,这回他茶水都顾不得喝了。

    刷的一下,裴旻冲出了节度使府,来到刺史府衙。

    吴华、童皓等人依旧在商议蝗灾的情况。

    裴旻这一回不管不顾了,直接道:“吴刺史,这还等什么。蝗虫一但正式聚集,将会如洪水沙暴,席卷一切,令世界无绿色。当下只有集合全州百姓的力量,全力扑杀蝗虫才是上策。”

    裴旻这话音一落,童皓立刻跳了起来道:“不可,万万不可,扑杀蝗虫会引发蝗神震怒,祸患无穷。”

    吴华大皱着眉头道:“节度使,某能体会你的心情,可你这是越权了!赈灾救灾是我们州府的事,与节度使无关。”

    裴旻气笑了道:“好好好,老子没权调动州府百姓,调麾下兵卒总可以吧。”

    童皓大惊失色的冲了上来,阻拦道:“节度使万不可激怒蝗神……”他话未说完,直接倒飞了出去。

    裴旻一脚将他踢飞了。

    旱灾来了,他斗不过老天爷认了,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蝗灾来了,给他说蝗神不能杀!

    去他娘的!天王老子都杀!

第十六章 落魄的凤凰

    裴旻气冲冲的回到了节度使府。

    袁履谦刚刚喘了口气,没休息多久,就见裴旻气势汹汹的回来。

    “怎么了?”袁履谦关怀的问道。

    “气死我了!”裴旻一抹脸上的汗迹,随手一甩,在地上射出了一条直线。

    “都什么时候了,两个老顽固。一个说越权,一个更是好笑,说什么蝗虫不能杀要激怒蝗神。”他越说越气,一掌拍在了一旁的木柱上,忿忿不平的道:“要是我掌握实权,非将他们两个撤官罢职不可。”

    袁履谦急忙道:“裴兄慎言!”

    顿了顿,他又道:“目前旱灾、蝗灾齐来,陇右一片厄运。面对如此情况,即便今年陇右颗粒无存,他们也不会有多大的罪责。可若贸然行事,引起更大灾祸,反而讨不得好。”

    裴旻怒道:“他们不受罚了,百姓如何,陇右的未来如何?蝗虫横行而过,天地在无绿色,需要多少年才能恢复?算了,现在说那么多也是无意义,立刻将我的命令传达下去。十九军军使自接令起,立刻点起所有兵马,追寻各州境内蝗虫的聚居地,以火把灭蝗,刻不容缓,不得抗命。”

    袁履谦略一迟疑道:“这世人有传言杀蝗不详,只怕命令传达,会有抗拒之声。”

    裴旻毫不留情的道:“不论是谁,胆敢抗拒,直接逐出陇右军!多加上这句,这连蝗虫的没胆杀,还指望他们为大唐,为我上阵杀敌?如此娇贵的人物,不要也罢。”

    袁履谦不在迟疑,下达任命去了。

    裴旻此刻心中也有一些无奈,面对蝗灾,最有效的办法是灭蝗,尽可能的消灭所有的蝗虫,才能防止遮天盖地的可怖情况出现。

    想要有效的灭蝗,动员州府所有百姓的力量是必须的。

    唯有百姓,上下一心,同心协力,方才能够战胜蝗灾。

    陇右军数量确实不少,但是分散于十二个州,每个州均分下来五千左右兵士。而蝗灾一但来临,那蝗虫就是以亿来计数的。

    裴旻在二十一世纪没有见过蝗灾,后世的华夏绝大多数地方已没有蝗虫滋生的土壤了。但他看过一个真实的蝗灾视频短片,漫天蝗虫铺天盖地的飞过,黑压压的一大片,连太阳都给遮没了。它们就好像是军舰一样,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一个州五千左右兵士抵不到什么作用,但是将百姓发动起来,情况会完全不一样的。

    蝗虫的杀伤力只要是针对植物,极少伤人,对人的伤害极其有限。就算是一个小孩,左右舞动着火把,也能轻易的消灭百十来只。

    整个陇右的数十万百姓若能齐心,何愁蝗灾不能制止。

    奈何吴华、童皓一个谨慎顽固,一个迷信,实在是可恨。

    想了一想,此事不能如此算了。

    就算有一线生机,裴旻也要试着尝试,当即他再度给李隆基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将自己的想法呈报,希望他能下旨调集陇右百姓和参与灭蝗杀蝗的行动中去,将蝗灾的危险降至最低。

    裴旻的加急还在路上的时候,朝堂上的满朝文武已经针对蝗灾一事争吵的你死我活。

    姚崇这位已经去了相位的名相,此刻正在朝堂之上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平心而论,若非姚崇性子过于极端,李隆基压根就不会撤他。不过姚崇尽管给李隆基去了相位,可对于他还是特别器重的。

    特许姚崇在无官职的情况下每五日上朝一次,重大事情也会征询他的意见。

    如今旱灾、蝗灾齐发,相较沉稳擅于治吏的宋璟!姚崇在处理这种重大事件的才略能力,才真正让李隆基器重。

    “陛下,蝗虫不过是一害虫,百姓愚昧才将之视为上天对他们的惩罚。加上居心叵测之徒的煽动曲解,方才引起了四方百姓烧香求神,利用了他们消灾求福的盲从心里,形成了这种局面。面对蝗虫,绝对不能妥协,更不能坐以待毙凭由它们吃食我大唐百姓辛苦种植的庄稼。”姚崇斩钉截铁的说着。

    然而此刻的姚崇以非昔年的姚崇了。

    昔年的姚崇在朝堂上是一言堂,放个屁都是香的,他的话是一不二,几乎跟圣旨一样管用。

    但如今姚崇不过一白身,得李隆基破例才有资格在这朝堂上发表看法。

    对于满朝文武,姚崇这块金字招牌已经没有了威慑力。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有人站出来辩驳。

    一直是姚崇小弟的卢怀慎居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高声道:“蝗虫乃是天灾,岂是人力所能除?况且杀虫太多,有伤天和,恐受报应!”

    随即又有礼部尚书道:“陛下,只有修德才能消除天灾,并非妄造杀戮。且不闻有前赵刘聪的前车之鉴,难道姚公,想要我大唐重蹈前赵覆辙不成?”

    前赵刘聪是十六国时期汉赵君主,刘聪在位时,境内也发生了大规模的蝗灾。刘聪下令除蝗,但是蝗虫却越除越多,蝗灾除不尽,蔓延整个汉赵,令汉赵国力大损。

    登时朝议鼎沸,满朝文武大半大臣竟皆认为蝗虫不宜捕杀。

    姚崇有些悲凉的看着眼前的情形,要是昔年的他,这满朝文武可有一个敢说话的?

    这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果真如此。

    姚崇有些心灰意冷的叹了口气。

    李隆基见满朝文武都反对杀蝗,一时难以定夺,再三犹豫之下,只能选择再议。

    回到后殿,李隆基让高力士将姚崇请来。

    “陛下!”一见到李隆基,姚崇立刻高声道:“《诗经》道:‘秉彼蟊贼,付畀炎火’。汉光武帝也曾下诏道:‘勉顺时政,劝督农桑。去彼螟蜮,以及蟊贼’。有史可见,这些都足以证明灭除蝗虫是顺应天道,绝非什么不详之举。古时曾多次出现蝗灾,只因同样情形不肯捕杀,以致发生田地颗粒无收,百姓相食,实乃人间惨事。试问陛下,这天下还有什么比百姓相食更加凄惨的事情?灭蝗即使不能尽灭,也比留下来形成灾患更好!”

    李隆基也是深以为然,不再犹豫,派出了朝中御史,命他们为捕蝗使,前往陇右督促各地灭蝗。

第十七章 让敢动手的来

    然而事情并不是李隆基、姚崇想得那般顺利。

    捕蝗使在得到任命之后,第一时间赶到各地州县,通知各地州县的刺史进行捕蝗灭蝗行动。

    只是人对于未知的东西,充满着惊疑恐惧,尤其是迷信的古人,在这方面更是意外执着。

    不只是百姓,连官员也避免不了。

    认为旱灾、蝗灾是天灾,天灾的发生是上天对他们的惩罚。

    天大地大,老天爷最大。

    即便是皇帝,也不过是天子,上天的儿子。

    这与天为敌,与天对抗。

    诚乃大不敬大愚蠢之举。

    地方官员有的甚至亲自带领百姓敬天祭天,以希望得到老天的怜悯,消去灾祸。

    类似事情在陇右这重灾区,可谓比比皆是。

    捕蝗使将圣谕传达,地方官员绝大部分都是抗御不遵。个别就算遵从,亦不过是阳奉阴违,草草了事。

    这种公然抗命的行为,在后来并不常见,但是宋朝以前,君臣坐而论道。

    皇帝是君不假,但是绝非高高在上,可望不可触及的。

    皇帝的命令,并不带有强迫性质,官员若有异议,是允许不从,上表自己的理由建议抗旨的。

    为了害怕引起动荡,地方官员大多都以保守的态度应对,纷纷上书表达自己的看法建议。

    古人敬天地,这一点李隆基这大唐皇帝也不能免俗。

    李家三郎见文武百官大多反对不说,就连地方上身临其境的官员,都以各种理由反对,让他再度起了疑乎,是不是旱灾、蝗灾真的上天的旨意,上天特地给他们的考验?只能领受不能与天争?这种想法观念,也在大多人营造的大势下渐渐生起了。

    李隆基看着裴旻传来的信,想着当前的困境,拿捏不定,问向高力士道:“你觉得是文武百官与地方官员说的在理,还是静远、姚崇说的有道理?”

    高力士微微作揖道:“这个老奴,还真不知道。不过老奴觉得,目前为止,不管是昔年的姚相还是现在的裴国公,他们似乎都没错过。”

    李隆基一怔,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姚崇虽说手法过于刚烈,眼底容不得人。但是他执政的这些年,制度的决策,各方面的任命,还真没错过。

    大唐能够在短时间内走出武后、韦后以及太平公主与之争斗时造成的危害,姚崇这位开元第一相是功不可没的。

    至于裴旻更不用说,将御史台治理的井井有条,令官员不敢犯事,束水冲沙,造福长江黄河流域的百万百姓,兴募兵制,治洮州,兵伐河曲,哪一样不受人瞩目,干的漂漂亮亮,让人无话可说?

    如今他们两人一致认为蝗灾当灭,未必真如朝中官员与地方官员念及的一样。

    心念至此,李隆基再次将姚崇请到了皇宫,将各地呈报上来的情况跟姚崇细说。

    姚崇闻言,勃然大怒,喝道:“陛下,这些官员不思进取,心不在百姓,只在于自己,保守力求无错,简直是国之蛀虫。”

    李隆基问道:“那依姚公的意思,这蝗虫还是当除?”

    姚崇知道自己若不下猛药,李隆基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斩钉截铁的道:“当除!不只当除,还必需尽快。不然动摇国体,伤及国本,令这些年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李隆基动容道:“如此严重?”

    姚崇点头道:“陛下不知想过没有,今年旱灾牵涉之广,遍布陇右、关中、河南、河北大片地区。陇右灾情最为严重不假,可关中、河南、河北也受到了不小的灾害,实因这些年陛下兴修水利之故,才未能落得于陇右一般。但可以想象,就算灾情不重,今年关中、河南、河北这些地方的收成也将大幅度减少。”

    李隆基点头默认,确实如此,即便撑过旱灾,一亩田地不说减产一半,三分之一是少不了。

    姚崇继续道:“陛下莫要忘了,蝗虫不是死物,它们会飞会动,会向别处蔓延。一但陇右蝗灾不及时加以制止,蝗虫大军往关中移动那又该如何?”

    李隆基神色剧变!

    陇右田地荒芜,多山少水,即便田地尽毁对于大唐的影响也是有限。可关中不同,关中八百里秦川,天府之国。秦、汉、唐三朝之兴,皆因关中。

    关中需要从江南运粮支持,并非关中土地不行,实是因关中人口太多,供不应求。

    以关中的粮食产量而言,仅次于江南江淮,毫不逊于中原。

    一但关中受袭,危害可就大了。

    姚崇沉声道:“关中人口众多,粮食本供不应求。需要从江南、江淮运至,一但关中八百里田地受到摧残,关中百姓将家无宿粮。仅靠救济,如何救济的过来?到时百姓流离,甚至民怨而起。若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挑拨,说官家不修德,导致上天严惩?后果不堪设想?”

    李隆基肃然而起,当机立断,道:“决不许此事发生,必需将蝗灾控制于陇右,将之灭于陇右,不能再扩大灾害,威胁关中。”

    “陛下圣明!”姚崇提议道:“最好派一得力之人,负责此事。在下不信,我大唐找不出一个敢除蝗的人?”

    李隆基古怪一笑道:“还真有一个!姚公你看!”他将裴旻的书信交给了姚崇。

    姚崇见了全文大笑:“想不到在下与裴国公意见一致,心念暗合。”

    “这就是智者所见略同!”李隆基道:“姚公还有所不知,静远为了灭蝗,不但跟鄯州刺史争了起来,还一脚踹翻了鄯州长史,这状都告到朕这里来了。”

    姚崇意外道:“以国公的性格应不至于如此吧!”

    李隆基摇头道:“姚公是有所不知。静远的心思,朕了解。他是气自己无能,奈何不得这上天,奈何不得旱灾,他心中窝着一团火呢。这蝗灾一出,他哪里忍受的了!这不,地方官员不同意,他自己调兵上了。还美名练兵,地方州府拿他毫无办法。只是陇右军只有七万,看不出成效。”

    姚崇慎重道:“既然陇右各州刺史保守,不敢治蝗,那就让敢动手的来,国公必不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李隆基主意已定,肯定的道:“静远就没让朕失望过。”

第十八章 军政专杀

    李隆基一但下定主意,刚果决绝的一面也体现了出来,道:“力士,替朕研磨。”

    高力士立刻取过空白诏书摊放御前,熟练的研好了墨,将沾好墨汁的毛笔递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奋笔直书,在诏书上写道:“今陇右蝗灾盛行,为祸一方,朕怜百姓之苦,特加封陇右节度使兼御史中丞凉国公裴旻为陇右按察使,全力剿灭蝗灾。若天降灾殃,朕为天子,一人受之。”

    他按下了自己的大印,转交给姚崇道:“姚公,你看如此可好?”

    姚崇接过李隆基的诏书,看着李隆基追加裴旻为陇右按察使,眼中不由一阵欣羡。

    即便是他,当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见这个任命都忍不住羡慕。

    按察使是什么职位?

    按察使是唐朝初年仿汉刺史制设立,负责各道巡察、考核吏治的一个官职,但在唐睿宗景云二年,将之设为常设官员。

    按察使其实就是另一层次的节度使。

    节度使总管地方军事,有军事专杀之特权。

    而按察使负责管制地方刺史,实为各州刺史的上级,同样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是各州刺史头上的“太上皇”。

    这个任命一但下达,意味着裴旻不但有军事专杀,能够掌控武将生死。还拥有处理陇右所有文官员的权力,不易于陇右的卫冕之王,将整个陇右的军政大权,一握在手。

    那是何等的威风,姚崇自诩昔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未有如此。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当行非常之事,也顾忌不了那么许多,并无任何异议。

    李隆基毫不犹豫的将任命书传给了三省宰相,依照朝局的规矩。皇帝的任命必需要由宰相过目盖印,方能正式生效。

    此诏书一传到门下省,黄门侍郎、同紫微黄门平章事源乾曜见了诏书,不由大吃一惊。

    吓得赶忙将诸位宰相召集起来,一同商议。

    “这,太荣宠过头了吧!”卢怀慎满嘴的嫉妒,李隆基不听他言也便罢了,还如此大张旗鼓的提拔多次忤逆他的对手,实在令他难堪。

    源乾曜亦道:“某也觉得,裴国公固然是当世俊杰,文治武功,确实显著。可这节度使、按察使同归一人,古往今来也不多见,甚至没有。不易于调任封王,甚至比王更有权力。”

    分封制度的弊端早已显现,所以诸位皇帝之子,固然有着亲王的爵位,实际上并无王爵的权力。

    这个任命一下达,裴旻文武专杀,比这个时候的王更加势大。

    诸位宰相也是相视无言,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撼。

    半响过后,源乾曜苦涩的道:“某才疏学浅,实不知这印章该不该盖!还望诸公指点……”

    紫微侍郎、同平章事苏颋皱着眉头道:“在下以为此先例不可开!”

    “那驳退回去?”源乾曜试言询问。

    众人不再言语了。

    确实宰相是有权力驳回皇帝的圣旨,这一点早年魏征就常干。

    所以气得李世民多次吹胡子跺脚,但他就是没有改这条规矩。李世民深通制衡之道,皇帝万万人之上,若无人制衡,万一是一庸主,将会弄得天下大乱。

    所以宰相拥有制衡皇帝的权力!

    不过宰相虽然有权力驳回皇帝的诏书,但是皇帝更有废相选相的权力。

    李隆基也不是李世民,他们并不是魏征。

    万一触怒了李隆基,将他们的相位废了,那可就亏大了。

    “印了吧!”最终一直没有说话的首相宋璟开口了:“现在是非常之时,陇右灾情严重。万一祸及关中,不堪设想。”

    卢怀慎嘀咕道:“就那小子行嘛,万一真如昔年汉赵刘聪事故,岂不遭殃。”

    宋璟道:“论及功绩,开元一朝除了姚相,谁能与国公相比?他如此笃定,应当自有妙法。我们远在长安,只能拭目以待。况且情况已然这样,再恶劣又能恶劣到哪里去。”

    卢怀慎也无言以对。

    源乾曜最终还是将相印盖了上去。

    皇帝下诏,宰相签印。

    这道任命正式生效。

    **********

    鄯州!

    虽说各地极不配合,裴旻依旧在力所能及之下动用陇右军灭蝗,也认真留意着蝗虫的所有动向。

    蝗虫是一种喜欢团体的昆虫,它们彼此会不由自主的群聚在一起,越聚越多,直到他们将一地的植被草木吞噬干净,便会一起向着有草地的地方席卷而去。

    通常到了这个时候,它们的数量将会以千万计来算。

    如果几个州郡的蝗虫军团汇集,那就是上亿,它们不断的吃,不断的产子下崽。

    最可怕的是天气越热,蝗虫成长的速度越快。一个幼虫,在酷热下,不足七日就能长为成虫。

    针对这种情况,裴旻将陇右军分为两拨,一拨捕杀,另一波调查,探索陇右各处,寻找大规模的蝗虫聚集处。

    若是寻得大规模聚集一处的蝗虫,立刻通知捕杀队扑杀。

    人手有限,裴旻当前只能选择扑杀群聚在一起的蝗虫,做不到地毯式消灭。

    饶是如此,裴旻都有人手不够用的感觉。

    蝗虫扑杀不尽,反而给人一种越杀越多的错觉,将士们心底渐渐有些发虚,有些担心自己杀戮过多,遭受报应。

    裴旻再一次对张九龄强调道:“告诉所有将士,蝗虫并非越杀越多,是杀得不及它们成长的快,才有越来越多的错觉。如果不杀,后果会远比现在可怕,不能让将士也跟着受到这歪风邪说的影响。”

    “是!”张九龄几天都没睡上一个好觉,瞪着黑眼圈下去了。

    捕蝗使苏琪一脸愤愤的走进了节度使府衙,看着裴旻长叹了口气道:“刺史、长史又带着百姓祭天,也不知到底祭出什么花样。”

    捕蝗使是从御史台调拨任命的,御史台是裴旻的老家,新任的捕蝗使下达了李隆基的任命后,立刻就来拜见老上司了。

    裴旻起初还以为陇右有救,结果一个个的都玩起了抗御上书的戏码。

    裴旻听了冷冷一笑,道:“这都不明白,表诚意呢。就算鄯州毁了,百姓也看见他们的卖力,而他们也能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让我来背这个锅。”

    正说间!

    屋外传来了一声高喝:“圣旨到!”

第十九章 杀鸡儆猴

    传令使者是一位未知名的太监内侍。

    裴旻也不曾见过。

    不过这位内侍战战兢兢的,毫无半点天家使者的猖狂。

    韩庄的死,给那些猖狂的内侍敲响了一个警钟,让他们意识到有些人可以得罪,有些人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裴旻,显然是后者。

    内侍毕恭毕敬的读完了诏书,将委任诏书交给了裴旻。

    一旁的袁履谦、李林甫、苏琪等人都惊呆了:节度使加按察使。那是何等概念!

    尤其是李林甫,在他心里觉得裴旻这一次举动跟找死没有什么两样。若非现在他离不开身,都有一走了之的想法。

    哪里想到,这才短短几天!裴旻竟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且还是一大步,掌握了陇右全境的军政专杀大权。

    李林甫眼中有的只是震撼!

    看着手中的诏书,裴旻自己也有些震惊,军政专杀,整个陇右的生杀大权,竟然就如此给了他,让他握在了手中。

    这份信任,这份重担!

    裴旻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焰,问道:“吴华、童皓在什么地方祭天?”

    “在湟水之畔!”苏琪立刻应道。

    “带我去!”裴旻并非不知湟水在什么地方,只是湟水是黄河上游重要支流,穿流于峡谷与盆地,有三百多公里,详细在何地,他并不知道,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寻找。

    袁履谦疑问道:“裴兄这是打算?”

    裴旻冷笑道:“他们有胆子算计我,难道我这个节度使加按察使,还没胆子杀鸡儆猴?带路!”

    苏琪打了一个激灵,老老实实的走在了前头。

    枪打出头鸟!

    这是官场上千百年来的定律,一但遇到事情,最先出头之人往往死的最快。

    而此刻的裴旻,在陇右十二州州刺史的心底,几乎是跟傻帽划为等号了。

    旱灾是天灾,蝗灾也是天灾。

    人是不是斗得过天,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天灾不能力敌是公理,就算陇右因为旱灾、蝗灾毁于一旦,这些都跟他们无关。

    他们的政绩,不会有任何污点。

    天灾,岂是人类可以匹敌的?

    面对这种情况,不做不错,一做反而是错。

    尤其是鄯州刺史吴华、与鄯州长史童皓两人。

    他们两人有些古板古董,对于自己手中的权势看的极重,不愿意外人干涉他们的事情。

    裴旻以武将的身份帮着他们开渠,在他们看来非但不是帮助,反而是跟他们抢攻来的。

    本来在大旱之年,护住部分沃土,保证部分收成,以是大功,功劳由他们一方所得。现在却要分一半给军方,他们表面不说其实心底介怀之极。

    至于在裴旻在陇右军的帮助下多开了好几条沟渠,这一点他们是不会细算的。

    这大旱未过,蝗灾又来。

    裴旻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又有干涉政务的意思。

    这一次裴旻没有旨意,占不得理,吴华听都不愿意听下去。

    至于裴旻那一脚,也让童皓这位鄯州长史牢牢记在了心底,告了御状不说,还针对裴旻的“自寻死路”想出了一条阴招。

    他对刺史吴华说道:“裴旻以人力撼天,实在是无智之举,我们可以用之提升名望,借着他的失败,成就一生英明。裴旻灭蝗,几无胜算可言。结果只会越发凄惨,到时候即便陇右颗粒无存,也与我们无关。是裴旻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以人力胜天,引起了蝗神震怒,才有此结果。而我们日夜领着百姓祈福,一言一行,所作所为皆在百姓眼中。那时整个鄯州百姓无不念我们的好,对于毁了他们家园的裴旻却是恨之入骨。民怨一起,看他如何收场。”

    吴华当时迟疑道:“万一,万一他真的成功了呢?”

    童皓毫不犹豫的接话道:“明明是我们诚心祈福,带领百姓感动了上苍,与妄造杀戮的裴旻有何干系?无论最后成与不成,我们都是最终的受益者。”

    为了此谋,吴华、童皓也是用心良苦,付出极多,亲自掏腰包购买三牲高香不说,还一跪就是大半天,只饮水不吃饭,戏份十足。

    当裴旻赶到湟水岸边的时候,吴华、童皓正在宣读祭文,以告上苍。

    辞藻动人优美,吴华念得也甚是投入。

    就在他乞求上天怜悯的时候,裴旻大声上前道:“上苍要是懂得怜悯,岂会天降旱灾,徒生蝗灾?堂堂一州刺史,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妖言惑众,实在可恨可耻。”

    吴华正念的投入,突然让裴旻如此不留情面的打断,登时喝道:“裴节度使,你在陇右大势杀生,乱造杀戮,导致现在陇右各地在灾祸遍野。本刺史管不住你,我等为了陇右苍生向上天祈福。你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掺合捣乱,到底什么居心。”

    他话音一落,周边百姓议论纷纷,看着裴旻的眼光多有不善,但是又有些迷茫。

    便是因为裴旻夺回了河西九曲地,夺回了石堡城,才令鄯州免去兵灾。

    这分恩情,百姓并未忘记。

    恩情、不满两者相冲,他们也不知如何看待。

    “好大的一定高帽!”裴旻但听此言,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冷笑道:“灾祸来临,你吴华身居刺史之位,无德无能,不竭力制止灾祸,反而妖言惑众,带领百姓坐以待毙,还振振有词委实可笑。”

    他这话音一落,一旁的童皓立刻接口道:“天灾是上天的惩戒,唯有修德,才能消除。裴节度使,一介武臣,只知道打打杀杀,自然不懂这个道理。”

    裴旻森然道:“你说天灾是惩戒,唯有修德可以免除蝗灾。是不是意味着发生蝗灾就是无德造成的,你的意思是圣人不修德?”

    童皓脸色大变。

    目的已经达到,裴旻根本不给二人说话的机会,高声道:“来人,鄯州刺史吴华,身为鄯州父母官遇到灾祸,不出力解决,反而祈求上苍,无能至极,将之官帽朝服剥下,除去刺史之位。鄯州长史童皓,身为刺史佐官,跟着一起胡闹,还暗指圣人失德,居心叵测,不可饶恕,先除去所有职位,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吴华、童皓瞬间大怒。

    吴华更是喝道:“老夫乃当朝三品,你凭什么去我官职?”

    裴旻淡然道:“就凭陇右节度使兼按察使的身份,够不够?”

第二十章 人定胜天

    节度使兼按察使!

    吴华、童皓闻言瞬间傻眼了。

    这文武有别,两人根本不在意裴旻节度使的身份。但是按察使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掌握着他们的生杀大权。

    要是事先知道裴旻是按察使,他们绝不敢用这种口气跟裴旻说话。

    心底也明白,裴旻故意不泄露自己按察使的身份,就是挖坑等着他们跳下去。

    吴华、童皓肠子都悔青了,他们一个三品大员,一个地方刺史的第一把手,走到今日这一步都不容易。便是得不到晋升,老死任上,也能换得一事英明,光耀门楣。

    哪里想到,自己的仕途,竟然就这样完蛋了!

    吴华不甘心的厉声道:“陇右之灾,为祸至今,全怨裴旻伤了天和,乡亲们,万万不可听他之言……”

    为了自己的前途,吴华已经孤注一掷,只要裴旻除蝗不成,那便证明他的理论是正确的,事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在这最后的关头,他还要鼓动百姓,意图激起百姓的反抗之心。

    裴旻直接让人将吴华押下,作为一只败犬最后的犬吠,已经不值得他理会了。

    不过这万余百姓,确实是个麻烦。

    裴旻扫视了众百姓一眼。

    诸多百姓不由自主的低下了眼帘脑袋。

    这民怕官是古往今来的铁律,在百姓心中刺史已经足够大了。

    裴旻一言不合去了刺史的官位,足以让他们心生敬畏。

    裴旻见状暗笑,如此倒也少了些许麻烦,高声道:“乡亲们,如今蝗灾肆虐陇右,各地景象,你们大多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有目共睹。祈福祈的不少,礼物也进贡的不少。但是结果呢,灾害可有减少的迹象?上天可有垂怜你们这些辛劳的百姓?是你们不够诚心还是不够虔诚?”

    “这点,我裴旻绝不相信!你们都是最辛劳的百姓,靠的就是自己家中的一亩三分地生活。失去了这些田地,等于失去了口粮。毫无疑问,你们是最诚心最虔诚的。只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未有半点回应而已。”

    裴旻说道这里,有的百姓甚至都哭出了声来。他们以耕作生活,就是靠每年这一点点的收入。

    如今都毁去了,根本不知如何过活。

    “其实,你们有所不知,陇右十二州,并非全部如你们所想的一样,每一州都饱受灾祸。至少有一州,受灾最小,至今还拥有大片田地草皮。”

    百姓闻言,莫名的看着裴旻。

    裴旻笑道:“那就是洮州,洮州是十二州中,唯一一个没有举办什么祭天的州县,也是唯一一个,在蝗灾出现以后,全州百姓投入灭蝗杀蝗中去的州县,从而取得了非常良好的效果。楚惠王吞蛭治好痼疾,孙叔敖斩蛇得到福报,如今为保护自己的家园,不过是杀蝗,又能如何?”

    百姓有些意动。

    裴旻继续说道:“对了,我从古书看到一则消息,蝗虫含有大量的蛋白质。这蛋白质也就是补品,不论是对人还是对家禽皆有极大的好处。人,估计难以入口,但却是鸡鸭鹅等家禽以及各类鸟兽的最爱,比喂食残渣稻穗成长的更快。那些家有家禽的乡亲们,不是正愁没有饲料喂食?就算家中未有家禽,关中、河南一代,富户极多,养鸟之人,数不胜数。何不将蝗虫除死晒干,卖往关中,也能赚些小钱不是?”

    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很明显,百姓动摇了。

    裴旻高声道:“乞求上苍开恩,不如勤以自救。裴某言尽于此,望乡亲们好好思量。从即日起,为了陇右百姓不为蝗虫摧残,在下将发动陇右数十万百姓灭蝗,若真有恶报,我裴旻愿意一力承当,于所有百姓无关。”

    他这话音一落,立刻有百姓跟着响应起来,呼喝声越来越多。

    还未走远的吴华、童皓,听着这些呼喊,更是气愤的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与此同时,整个洮州也收到了裴旻强硬的灭蝗指令。

    最初各地刺史还不情愿,但是得知裴旻以强横的手段罢免了鄯州刺史、鄯州长史之后,不敢有半点抵触,只得配合捕杀蝗虫。

    岷州刺史阳奉阴违,意图敷衍了事。

    裴旻再次罢免了他的刺史职位,让敢于灭蝗的岷州长史代之。

    又经过此事,各地的刺史更加不敢大意,纷纷全力以赴。

    整个陇右,数十万百姓,在裴旻的指挥主导下,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灭蝗行动。

    事实再次证明了一点,人,才是世间最强大的生灵,万物的克星。

    只要人有心灭绝,敢于出手,即便铺天盖地的蝗灾再如何可怕,也奈何不得他们半分。

    也亏得陇右军在此之前的出击,有效的防止了大群蝗虫的集结。

    如今万众齐心,耗时半个月,蝗灾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裴旻听着各州传来的捷报,一直绷着的脸也露出了丝丝微笑。

    “辛苦你们了!”他笑着对张九龄、袁履谦、李林甫、裴晨霖、江岳几人说道。

    这些天要是没有这一批能干的部下,他早已支持不住。

    张九龄由衷的道:“国公客气了,能在国公麾下为整个陇右百姓,轰轰烈烈的干这一场,在下此生无憾……”张九龄是宰相才,最初并不甘心一直给裴旻做属下。他要做的是皇帝的臣子,在朝堂之上,发挥自己的能力。

    之所以答应裴旻的邀约,实是因为长安受到姚崇的压制,待的不顺心,出来走走,长长见识。

    但是经过此次蝗灾,他突然觉得在裴旻麾下任职,也不是没有好处。同样能够展现自己的才华,一样都能为民请命,还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心态渐渐的变了。

    裴旻道:“这蝗灾确实得到了控制,但万不可大意,吩咐下去。蝗虫这种生物是杀不尽,灭不绝的。它们四处播种,四面繁殖。可以肯定,在陇右干旱的大地底下,还有数以亿万计的虫卵。随时给我们形成第二波的灾害,要事先做好预防。”

    袁履谦色变道:“难道蝗虫真不能治?”

    “当然可以!”裴旻笑道:“只要这第一场雨下来,蝗虫失去了繁殖的环境。也就意味着,一切大功告成,我们最终战胜了灾害。也向世人证明,人定胜天的道理。”

第二十一章 名震宇内

    裴旻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以他对蝗虫这种生物的了解,下的结论。

    在这个世界大多人都以为蝗虫是鱼虾变得,唯有他这个后世人知道蝗虫的特性特点。

    在这蝗灾发生的时候,裴旻也特别的了解了史上蝗灾的一些资料,研究出一些东西。

    古人因为对蝗虫的不了解,在灭蝗的时候没有采用正确的方法,才导致蝗灭不尽。加上各种流言神话的传播,自己吓自己,以至于认为神仙作祟。

    他根据蝗虫的特点习性来灭蝗,效果之显著,惊呆了一片人。

    就在众人以为安全的时候,裴旻却知道这雨一天不下,蝗灾就不算灭亡。

    果然跟裴旻预想的一样,压下去的蝗虫又有复苏的迹象。

    但裴旻早有防备,各地也因为灭蝗成效明显而士气高涨,一次又一次的将复苏的蝗灾压了下去。

    这两个半月未曾下雨,裴旻早早选择一个人铺着凉席睡在地上,床上虽有美女妻子,却实在受不住热。

    这一夜裴旻睡得正香甜,耳中突然让小七小八的哭喊声吵醒了。

    听到一旁的动静,裴旻忙起身道:“我来点灯,夫人别磕碰着!”

    他熟练的爬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摸黑找到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火光映照下,一身清凉的娇陈快步走向了摇床,熟练的检查小七小八是尿床还是饿了。

    裴旻凑了上去,帮着分担一个,问道:“怎么了?”

    这两个多月他一直顾着蝗灾一事,极少有时间陪着小七小八,抱着都觉得有些生手了。但他看得出来,两个小家伙都非常健康,给娇陈照顾的白白胖胖,特别可爱。

    也是因为有娇陈在,裴旻才如此的放心处理外边的事物。

    贤妻良母四个字,在娇陈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

    正是因为娇陈如此出色,裴母从来不催裴旻找正妻一事,在裴母眼中娇陈除了出身不佳,其他无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尤其是生下小七小八之后,裴母可把娇陈宠的,让裴旻这亲儿子瞧得都嫉妒。

    娇陈摇了摇头道:“没有尿床,喂奶也不吃。应该是热得,热得难受。”

    “你摸摸小八的背,看看是不是出汗了!”娇陈解开小七的衣服,并没有异样,看向了裴旻怀中的小八。

    裴旻依言一摸,果然有些汗迹,道:“这孩子像我,怕热!”

    “我去打盆井水来!”娇陈说着正欲动手。

    裴旻忙道:“我去,我去,孩子你照顾着。”

    他说完毫不犹豫的跑了出去,从后院井水里打了一盆水,回到了屋子里。

    娇陈用毛巾沾了沾水,突然道:“这水不凉啊!”

    裴旻摸了摸温度,果然是温温热的。

    他们府中的古井是一口数百年的老井,听府中老人说这口井冬暖夏凉,是难得的好井。

    冬暖他们是没有体会到,夏凉却也名副其实。

    不管多累,用后院古井水冲个凉水澡,是裴旻这个夏天最觉得幸福的事情。

    裴旻先是古怪,随即大笑起来,“这就是闻喜公《四十六诀》里说的地气上涌,是要下雨了!太好了,贼老天,总算是开恩了。”

    娇陈听了也松了口气道:“难怪今晚有些闷热,妾身体寒都有些受不住。”

    裴旻搂着娇陈道:“那就陪为夫睡地上嘛!硬是硬了些,可凉快!”

    娇陈也没有拒绝,给小八擦去了汗迹,换了一件稍微单薄的衣服,哄着两个小家伙睡去了。

    第二天太阳依旧高挂天上,怎么看都不像要下雨的样子。

    裴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到了中午用餐的时候。

    突然仿佛天狗食日一般,天空突然阴暗下来。

    紧接着狂风大作,不一会儿“哗”的一下!

    倾盆大雨如冰雹般的打落下来,打得屋顶“噼里啪啦”作响。

    裴旻在节度使府中,都能听到大街上百姓的欢呼声。

    “终于下雨了!”裴旻都忍不住舞动了拳头,这一场雨整个陇右,整个旱灾影响的地区,期盼的太久太久了。

    “国公……”

    “裴兄……”

    张九龄、袁履谦、李林甫、裴晨霖、江岳相继找上了门来。

    裴旻知道他们想要问什么,高兴的双手一合道:“一切如我之前所说,这雨一下,那些干枯的河床,有足够的水源补给,水位将会上升。从而将那些地底下的蝗虫虫卵掩盖,化为鱼虾的食饵。至于其他地方的幼虫卵,面对潮湿的雨天,或死或成型缓慢,以不足为惧。蝗灾,自这一场大雨之后,算是解除了。”

    众人相继欢呼:“太好了!”

    裴旻瞧向了江岳道:“你也可以归队了!不过你们军方暂时还不能放松警惕,河床里的虫卵已无威胁,河岸上应该还有许多残留。虽不足为惧,却也万不可掉以轻心,在这最后时间出个差错。”

    因为人手奇缺,军政要务全压在裴旻身上。

    裴旻也只有压榨麾下幕府几人的潜力,让他们一人干好几个人干的事情。

    好在张九龄、袁履谦、李林甫这三人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扛得住压力。

    纵是如此,还是人手不足,裴旻也将文武兼备的江岳调了过来,当两个月的文官使用。

    江岳高声领命。

    这大雨一下就下了两天两夜,将干枯的河渠统统喂饱,让干裂的大地合上了嘴巴。

    失去了适应繁衍生存的土壤气候,大片虫卵直接死于地下。顽强活过来的,也没能逃过百姓的追捕。

    经过近乎一个半月的捕杀,百姓以意识到蝗虫对于家禽、鱼鸟的妙处,反过来期盼蝗虫再多一些了。

    又过了十天,整个陇右几乎不见蝗虫大规模的影子。

    轰轰烈烈的蝗灾就此消除,裴旻灭蝗成功事迹很快在天下传开。

    引起了天下人的震撼哗然。

    与天斗,竟然胜了!

    作为蝗灾最频繁的国家,华夏自古到今,经历过的大小蝗灾不下千百次。

    有史记载以来,从没有过一次能够得到妥善治理的,但是陇右节度使兼按察使裴旻,竟然率领百姓以人力压制住了蝗灾,战胜了天灾。

    此事引发的轰动,可想而知。

    满朝文武,乃至全天下的每一个人都感到震惊,不可思议。

    裴旻这个名字,再一次名震宇内。

第二十二章 多疑不好,不疑更头疼

    “哈哈哈!”

    “哈哈哈!”

    ……

    武德殿里,李隆基笑得跟傻子一样,眉飞色舞,手中时不时拨弄几下琵琶弦,实在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情。

    蝗灾扑灭了,最高兴的并非是陇右百姓,而是高高在上的李隆基。

    这古人迷信,往往将天灾视为上天的惩罚,而导致上天惩罚的原因又是不修德所造成的。

    矛头可谓直指他这个当今皇帝。

    李隆基要是一个昏庸之君,倒是不放在心上。

    可他自诩是汉武帝、唐太宗之流的英主,兢兢业业的处理着国事,不修德这三个字让他倍感委屈冤枉。

    裴旻这一仗将他失去的名望彻底挣了回来。

    尽管此次灭蝗是裴旻之功,可要不是他这个皇帝有识人之人,力排众议的安排裴旻为按察使,裴旻又如何有权力调动陇右数十万百姓灭蝗?

    这个功劳,至少一半都属于他的。

    李隆基瞧着高力士道:“也亏了你的建言,否则朕一下子还拿不定主意呢。”

    高力士赶忙谦虚回礼,道:“都是裴国公与姚公的本事,与陛下的明断,老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李隆基也道:“姚公也是可惜了!还是静远能干,有本事,这蝗灾都给他平定了。朕记得贞观二年,我大唐也有一次蝗灾吧。”

    高力士谨慎细密,才学不凡,随口就道:“回陛下,确实如此。当初也是大旱,不过那时的大旱,比陛下现今经历的大旱差多了。当时只是京师这一地大旱而已,太宗在院子里发现了蝗虫,捉了几只说道‘人以谷为命,而汝食之,害于百姓。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遂将蝗虫吃了。当时的蝗灾并未造成很大的影响,世人都将之视为太宗皇帝仁德之故。”

    李隆基笑道:“如今看来,未必如此。只怕是当初的蝗灾不大,雨又下的及时,方是真正原因。想想朕心里痛快,太宗皇帝麾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李靖、李绩、侯君集,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长孙无忌、高士廉、岑文本,那么多厉害人物,面对这蝗灾,依旧比不上朕手中的一个裴静远。”

    顿了一顿,李隆基又道:“朕要让静远将此次灭蝗的经过一切详细记载下来,收入库中,要让天下人知道灭蝗的方法,也好免去百姓遭受无谓之灾。”

    高力士忙拍着马屁。

    李隆基大喜过后,看着一桌子的奏章,头疼的挠了挠脑袋,带着几分无奈的闷头处理了。

    天降甘霖,旱灾蝗灾消除,可善后事宜却是繁重。

    陇右损失惨重,需要朝廷拨款赈灾,重新对田地规划建设,让百姓能够安然的渡过困苦的一年,直至明年丰收,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这个皇帝拍板钉钉。

    李隆基一份一份奏章的批阅着,突然他看着手中一份来至于谏官的建言,眉头一皱,随手将奏章丢了,冰冷的说了一句:“烧了!”

    高力士捡在手中也不去看,只等着过会儿将之烧了。

    又批阅了几分奏章,李隆基又看到一份与之前相差无几的建言,怒道:“这一个个的将朕视为忘恩负义之辈不成?”他将手中的奏章丢给高力士道:“你看看,写的是什么?让朕免去静远按察使的职位?静远立了如此大功,挽救了陇右数十万灾民。这蝗灾一退,便要朕收回成命,要朕卸磨杀驴不成?还说将文武政权交于一人,对大唐大为不利,简直一派胡言……”

    李隆基气得火冒三丈,半响都没消去,怒道:“朕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用了静远,自是信任他不会背叛朕。这一个个说的好像静远要反了一样。比及忠心,他们真以为自己能比得上静远?岂有此理!”

    高力士忙劝李隆基息怒。

    李隆基耐着性子又批阅了下去。

    突然看到熟悉的字体,皱了皱眉,疑问道:“这好像是静远的字?”往后一拉,果然标注这裴旻的名字,笑道:“朕早给了他直达天听的权力,有事直接交给朕不好。何必传到尚书省,再走流程送到朕的手上?”他摇了摇头,又道:“多此一举嘛!”

    看了裴旻奏章里的内容,李隆基猛地一拍案几道:“静远这是想什么,将朕视为鸟尽弓藏的勾践,还是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刘邦?他竟也特地写奏章说自己才德不足,要辞去按察使一职位,糊弄朕呢!”站起来左右渡了渡步道:“力士,你立刻拟诏,念裴旻领陇右百姓力克天灾,特加封为鄯州大都督,领鄯州一切事物。明着告诉他,若敢拒绝,朕再加封他为陇右支度使,让他负责陇右的安抚赈济工作。”

    高力士苦笑道:“老奴,领旨。”

    当李隆基的任命传到陇右鄯州的时候,裴旻有些傻眼了。

    这辞官不成,怎么反而追封官职了。

    尤其是听到拒绝就加封陇右支度使,直接吓的裴旻打了一个激灵。

    陇右支度使的权力远比不上节度使、按察使,但它主要权力是支付财用﹐调拨物资。

    也就是说一但裴旻在任陇右支度使,那他就是真正的陇右土皇帝了,不但掌握着军政的生杀大权,还握着陇右的财权,集军政财三大权力于一身,跟土皇帝有什么区别。

    “臣,谢陛下圣恩!”

    面对这种情况,裴旻也不好拒绝,只能领受下来。

    那超长的官职上又多加了一条鄯州大都督……

    麾下文武自然是跟着庆贺。

    尤其是李林甫,眼中一片灼热,道:“国公当真是深受帝宠,陛下对您可谓信任备至,古往今来,鲜有可比者!”

    裴旻苦笑,自语了一句道:“我担心的恰恰就是这个。”

    都说皇帝多疑不好,容易错杀人,制造弥天冤案。但是一个皇帝一点也不多疑,却也是一件让人极为头疼的事情。

    这李隆基给他权力,裴旻自然是高兴,但是万一对象换成李林甫、安禄山之流呢,也如此信任,那可就完蛋大吉了。

    瞧了一眼李林甫,这心里的话,自然是不能跟李林甫说的。

    裴旻加了官不假,可对李隆基这种性格,委实头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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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