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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八章 又一人才

    裴旻也未多加犹豫,李白在剑术上的天赋确实堪称出类拔萃,有资格继承他的衣钵,笑道:“你真想学剑,我教你便是。”

    李白见裴旻应答的爽快,反而有些不适应,问道:“裴师就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三申五令?”

    他记得当年学习峨眉派白猿剑二十四法的时候,可没少背老套的规矩。

    裴旻略一沉吟道:“我这一身剑术学于天下,用于天下,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至于规矩,从未有过。入我门下,只需恪守一个侠字便可,其他并不强求。”

    侠!

    李白自然懂得这一个侠字的重量,道:“裴师这一个字,可比峨眉派那繁杂古板的规矩厉害的多,严厉的多,徒儿自当遵守。”

    裴旻笑道:“你我年岁相差不多,不必如此拘礼。”

    李白性狂放不讲究礼法,是天性所致,但对孝道却恪守于心。

    于尊师重道这方面,未敢有半点马虎。

    裴旻也由他如此,根据李白的剑术特点,将自己自创的草圣剑传授给了他。

    草圣剑是裴旻从张旭的狂草中悟出的剑技,这套剑法威力极大且兼顾长江大河绵绵不绝之势,实乃一流剑法。但是因源于书法,于书法一道,毫无建树之人,无法领会其中关键,即便学了剑招,也只有其势而不得其形。

    李白却没有这种顾虑,他不以书法见长,却也有一定造诣。

    尤其是在陪张旭游川蜀的那三个月,在天下第一的书法大家的熏陶指点下,李白的字还是有一定功底的,能够掌控的了草圣剑的精髓。

    一晃一个早晨过去,李白只觉得自己的剑道之路开启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整个人极为亢奋。

    到了用膳的时间都停不下来,认真琢磨着裴旻传授他的草圣剑以及一些要领。

    裴旻也由着他自行去了。

    他还有公务处理,不打算陪着一同饿肚子。

    用了早餐,裴旻继续处理着陇右的事物。

    这天裴旻看着手中的一份来至于洮州的公文,叫来了顾新。

    顾新一身寻常百姓的装束,匆匆而来。

    “又打算下地了?”裴旻看了他一眼。

    顾新应道:“去实地考察考察,这强撑着等到明年春耕秋收,也太浪费田地了。属下最近在想,陇右有些田地是可以秋天种小麦的,有些田地种不了小麦,却能种些草料。怎么样也好过荒废。河西九曲地有心开设军马场,洮州的牛羊也需要干草过冬。将田地重新利用起来,还能松松土,便于来年耕种。只是……裴帅也知道,陇右田地不肥,不是每块田地都适应的。还需亲自去查探一下,还有些百姓,担心熬不过冬季,不会种,不敢种,需要耐心的说服他们。”

    “别太辛苦了!”裴旻对尽心竭力的顾新有些心疼,道:“你现在是刺史,可不是长史。有事情尽可能的交给长史、司马去干。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洮州司马,你可认识?”

    “裴帅说的是牛仙客?”顾新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个名字,道:“是个不错的人物,他是洮州最新调任的官吏。蝗灾来临的时候,洮州刺史托着不敢赴任,不愿意一上任就遇上旱灾、蝗灾。属下只能继续暂代刺史之位,依照裴帅的灭蝗法灭蝗。这个牛仙客极为配合,甚有见地。不过,他似乎跟新任的洮州长史有些矛盾,两人不是很合契。”

    “原来如此!难怪他公文送到我这里来了!”裴旻将牛仙客的公文,递给了顾新。

    顾新接过细看,颇为动容道:“和籴法,不错。洮州不产米粮,这使用和籴法,提前囤积米粮,对于洮州大有利处。就算遇到旱灾,也能维持自救,不用麻烦朝廷,属下认为,值得推广。”

    裴旻认可的点了点头,道:“这个牛仙客将公文送到我的面前,想来在洮州过的并不如意。”

    顾新道:“可以理解,新任的洮州刺史是个极保守的人,而这个牛仙客较为认真激进,两人起了矛盾,在情理之中。”

    “既然这样!那就将牛仙客调来鄯州吧。如此人才,荒废了,也太可惜了。”

    裴旻了解了情况,直接下令,将牛仙客调来鄯州听用。

    牛仙客在历史上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他没有任何家世身份,就是一平头百姓。早年曾为县中小吏,凭借自身的才略,受到县令傅文静的器重。傅文静后升任陇右营田使,牛仙客被召为佐吏,并因军功累迁至洮州司马。

    后来河西节度使王君毚发现了他这个人物,以为心腹,加以提拔任用,将军政事务托付给牛仙客。

    牛仙客工作勤勉,以诚信待人,深得军民爱戴。后来更是调任朔方行军大总管,六部尚书,以至于晋级宰相。

    以裴旻的看法,牛仙客此人有军才,处理军事杂物,那是因才任用,无可挑剔,但宰相才气,略有不足。

    事实也证明了牛仙客在宰相位子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政绩,有些碌碌无为,远不比他在地方上任职说展现的能力。

    裴旻想着自己的幕僚团,以张九龄、袁履谦为首,加上李林甫、裴晨霖、王小白、王之涣。孙周正在莫离驿做最后的情报收尾工作,也即将归来。现在又有牛仙客,若再加上王昌龄、王维,那他节度使的幕府团队可就充实了。

    这也是穿越者的便利,能够很清楚的了解到那些人有什么本事,能够在第一时间将他们自身的能力最大限度的开发出来。

    “裴帅!”张九龄大步走进了议事厅,一脸怒意的道:“王巡官传来了消息,康待宾反了,不只是他,安慕容、何黑奴跟着一并反了,他们集结了兵士器械,杀了六胡州的官吏,打起了回草原的口号,声势浩大,足足有四万之众。”

    裴旻拍案而起,喝道:“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九龄我不在时,陇右一切事物,由你与履谦负责。来人,传令李翼德、夏珊直接杀入六胡州,谁敢阻挡,不论军民百姓格杀勿论!另外传令史彦、张景顺领麾下所有骑兵两日内赶到六胡州与我汇合,不得有误!”

第三十九章 异族忠烈

    裴旻命令下达以后,心中莫名的有着一股庆幸感觉。

    这个康待宾手段不是一般的厉害,这才一年半已经让他煽动了四万余众随他造反,多给他几年时间,那还了得?

    他的庆幸是极有道理的,康待宾在历史上确实是一号人物,他暗中拉拢六胡州的异族同胞,招兵买马,一口气拉了近乎十万大军,一举占据了六胡州,进逼夏州,自称叶护,打算帮助突厥夺取朔方一地。虽然最后没有得逞,却给大唐带来了极大的损伤。

    只是这种事情在史书上是一笔带过,裴旻也非历史专家。

    对于一些大名鼎鼎的人物如王忠嗣、李白这类人的事迹了如指掌,但是康待宾这般叛逆,却非他所能得知了的。

    裴旻直接去后院与裴母、娇陈辞别。

    裴母一脸挂心,道:“又要出去打仗?不是说短期内不会有战事了嘛?”

    这也是当初她拒绝裴旻为武臣的原因,儿在战场,谁能比他这个做母亲的更加担忧?

    每每裴旻出征在外,她都忍不住的求拜神仙,为裴旻祈福。这挂念在心,难以安睡。

    娇陈也不免流露着一丝担忧,但相对而言,藏匿的极好。

    裴旻笑着对两人道:“这天下本无事,却总有一些不长眼的跳出来。娘亲放心,也就一两个蟊贼意图造反,至多不过一月,孩儿便回来。”

    裴母略微宽心。

    娇陈柔声道:“早些回来,要不了多久小七小八应该会开口了,也不知他们是先叫爹呢,还是先喊娘。”

    这句话直接说道他心坎里去了,裴旻笑道:“叫爹叫娘都喜欢,能够当着面叫,更是再好没有了。”

    离开了节度使府,裴旻领着亲卫队直接北上前往六胡州。

    裴旻所在的鄯州距鲁、丽、舍、塞、依、契六州并不远,裴旻快马加急,当天凌晨时分,已经到了陇右与六胡州的边界。

    裴旻不了解六州情况,麾下百余亲卫也难挡千军万马,没有冒然入内,而是选在在州外扎营,等候史彦、张景顺的骑兵队。

    至于李翼德、夏珊,他们早已杀进六胡州里去了。

    裴旻自得知康待宾存有异心后,第一时间让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

    “裴帅!王巡官来了!”

    裴旻得战前护卫报道,让人将之请入帐内:“辛苦了,现在情况如何?”

    王巡官,自然是王小白。

    王小白武艺高强,尤其是腿功,极为精湛,是打探情报,传递可靠消息的不二人选。

    王小白作揖道:“六胡州乱作一团,人人自危。李、夏两位将军以奉裴帅命令,派人安抚州县,尾随康待宾而去。康待宾并没有交战的意思,只是一路奔逃。”

    裴旻带着几分轻蔑的笑道:“早料到这一招了,他们的阴谋让我们提前察觉,不得已仓促举兵,能有这个声势,已是极限。这四万人,至少有一半是妇孺,真正能战的兵士不过两万,大多还是未经训练的新兵蛋子,兵甲不全,除了跑还能干什么?只是……我们大唐又岂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了得?”

    想要从六胡州北上投奔突厥,最近的道路便是经过朔方,出朔方过九原,入突厥境内。

    然而王君毚不出意外,已经在朔方枕戈待旦了。

    翌日一早!

    史彦、张景顺的骑兵队已经抵达前线与裴旻汇合。

    见史彦、张景顺的骑兵队颇有威势,裴旻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许道:“兵强将勇,不堕陇右军的威风。”

    得到裴旻肯定,两将也深感荣幸,拍着胸口道:“裴帅放心,有您的军械装备支持,弟兄们个个都士气高涨,不敢说以一当十。就算遇上倍数以上的敌人,也绝不认怂。”

    经过鄯州的聚会,他们对裴旻是敬畏有加。

    如今经过灭蝗一事,陇右军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兼之裴旻当任节度使后,在物质上从来没有出现半点问题。

    尤其是军备的换新,平心而论,别说是王君毚,就算是当初的郭知运都没有这个待遇。

    诸多好处便利,陇右诸将早已是心服口服,不存在任何的抵触。

    史彦迫不及待的道:“裴帅快下令吧,免得肉汤都让李、夏两位将军吃了,我们白来一趟。”

    李翼德人的名树的影,作为镇边第一军的骑兵统帅,在李嗣业未成名之前,一直是神策军第一猛将,而且战功彪炳。至于夏珊,这母夜叉的实力,他们个个亲眼所见,十足的女汉子。有他们打前锋,去晚了,真担心吃不上肉。

    裴旻却一点不急,游刃有余的笑道:“放心,有你们吃肉的时候,要是运气好,贼首十之八九是我们的。”

    他没有去跟李翼德、夏珊他们汇合,而是将兵马挺进了六胡州中的鲁州,在鲁州安逸的休整待命,安抚百姓。

    六胡州的百姓大多都是异族人,有的来至于西域,有的来至于突厥,有的甚至是突骑施。

    也并非是所有异族人都愿意跟随康待宾造反的,他们有部分人习惯了六胡州安逸的生活,不用日夜为吃喝犯愁,不用为了生计跟草原上的饿狼搏斗。

    面对康待宾的造反,他们选择了留下来。

    只是他们的情况甚为凄惨,康待宾走的时候,将所有牛羊都牵走了,没有给愿意留下来的人一星半点,无视了他们的生死。

    而唐军气恼他们造反,杀害朝廷官吏,对于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便如刀板上的蒸肉。

    裴旻见状,下令让兵卒将多余的一些粮食分发给他们。

    史彦、张景顺闻言满心不愿,军令如山,却也只能领命下来。

    裴旻知道他们心思,笑道:“并非是本帅善心大发,实是我们坐视他们生死,只会让他们走向绝路,与我们反而不利。既然他们选择留下来,不与我大唐为敌,给他们一条生路又何妨。何况人死了,什么也没有了。只有活着的他们才有利用价值,能有助于我大唐。”

    史彦闷声道:“裴帅仁慈,只怕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在背地里捅我们一刀。今日不反,以后未必不反。”

    裴旻眯眼笑道:“将军真以为圣上愚昧不成?经此一事,完全可以看出收纳制度的不足缺陷,对于这些异族,过于的宽厚是行不通的。圣上定会重新改变政策方式。对付他们只有两个办法,要不将他们杀光杀绝,要不就将他们真正的变成我们大唐人,而不是让他们保留自己的习俗特点,成为大唐境内的外族人。真要杀,如今突厥有八十余万人,吐蕃更多数以百万计,若再加上西方的大食国、拜占庭这些国家,人口上亿。都非我族类,难不成要一个个的将他们全数杀尽灭绝?”

    史彦听得似懂非懂,但是听到屠杀上亿,也忍不住脊背发凉。

    他是战场悍将,杀人不过的点头之事,但是想到屠杀百万计以上的人,也忍不住惊惧。

    “所以一味的杀戮,未必就有理想的效果。至于他们会不会感恩?本帅又何需他们感恩?”

    如何对付这些异族百姓,裴旻心中早有了定论。

    想要灭一个民族,除了杀光他们所有人这种极端的手段之外,最便捷的方式就是毁他们文化,断他们根基,灭他们习俗,去他们后路。

    要不了多久,六胡州不会再有一个外族人,他们都将强制打散移居江南,彻底融入大唐。

    身在异地,周边都是唐人,他们除了选择融入其中,别无选择。

    几代过后,谁又知他们祖上是谁?

    此法有些决绝,所以面子功夫,还需做的。

    不只是史彦、张景顺亲自发放粮食。

    裴旻也出面出马,安抚百姓。

    历经人祸的洗劫,鲁州城似乎十室九空,城全只剩下不过区区三千七百余户。

    进入城镇的街道,黄土的道路两边的民居门窗紧闭:他们对战争的恐惧已经到达了极点。墙根下蜷缩着一些饥寒交迫的异族流民,在他们当中,有的依然颤抖着苟延残喘,有的已经变成了没有生命,弃之一旁,无人理会。

    裴旻让人将尸体收集起来安葬掩埋,尽管夏季已过,还是要小心瘟疫的发生。

    忽然裴旻意识到人群中有人注视着他,回望过去,却见一个瘦弱的外族青年,他赤裸着身子,身上有好几处刀箭创伤。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但一双眼睛还是目光炯炯,眼神充足有着不屈之意,应当不是等闲庸碌之辈。

    裴旻不由兴起好奇之心,遂探身问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青年道:“自然是拼杀来的?”

    裴旻再问道:“跟何人拼杀?”

    青年切齿道:“贼人谋反,还想抢我家马羊。在下七尺男儿,岂能坐视不管?”

    “好汉子!”裴旻笑赞道:“杀了几个?”

    青年带着几分傲气的道:“我一家五人,杀了九十三个贼子。”说着他低头道:“只是他们人太多,牛羊还是给抢了。”

    裴旻收起了笑脸,动容道:“那也是以一当二十,了不得。你损失多少牛羊,我补还给你。”

    青年握着拳摇着头道:“我不要牛羊,我要报仇。叔叔死了,我爹断了条胳膊,我要给他们报仇,希望国公能收下我,我能帮你擒住康待宾!”

    他说着跪伏在了地上。

    裴旻更是好奇问道:“你怎么帮我?”

    青年左右看了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好!你随我来!”裴旻艺高人胆大,完全不疑有他,往城主府走去。

    青年大步跟在后边。

    史彦提醒裴旻小心,裴旻颔首一笑,接受了他的好意。

    至于裴旻的亲卫军,一个个都不甚为意。

    作为裴旻的亲卫军他们深知自己保护对象的实力,往往遇到变故,裴旻大多亲自出手,而无他们的用武之地。

    进了城主府衙,裴旻看着面前的青年。

    青年道:“国公驻兵鲁州,可是打算封死康待宾西逃腾格里沙漠?”

    裴旻意外的看了面前的异族青年一眼道:“继续说下去?”

    青年恭敬的颔首道:“康待宾反叛的毫无征兆,是仓促举兵,什么原因草民不知道。但从国公出兵的速度,不难分析出您有所准备。康待宾举兵造反,罪不容诛。为了大唐威严,无论如何都没有让他逃脱的道理。国公不去追击,却在鲁州驻兵。应是胜券在握,相信朔方能封堵住康待宾的突围,也相信李、夏二将定能取得胜果。六胡州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逃窜,即便国公取胜,想要生擒贼首也不容易。康待宾面对天罗地网,除了选择冒险闯沙漠之外,别无活路可走。鲁州离腾格里沙漠最近,正好可以出兵阻挡。”

    裴旻想不到自己的意图竟然让面前这个青年识破了,不免讶异,说道:“那你觉得,此法是否可行?”

    青年道:“全灭叛军,自然可行。但要生擒贼首,却不容易。进入腾格里沙漠的路太广,国公手中的骑兵,远不足以顾及每一处地方。”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裴旻沉吟片刻问道。

    青年毫不犹豫的道:“撤离鲁州,表面上与李、夏二将汇合,背地里派兵深入腾格里沙漠,控制沙漠中的绿洲,以逸待劳。在大漠中,只要断了他们水源,他们只有覆灭一路可走。”

    “如此说来,你对腾格里沙漠很熟?”裴旻心中思量着利弊。

    青年答道:“腾格里沙漠是我铁勒人的家,再熟悉没有了。”

    裴旻问道:“对了,说了那么多,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是铁勒人?叫什么?”

    “仆固怀恩!”青年回答!

    裴旻二话不说,双手一合,道:“就依你计,你来带路!”

    他知道仆固怀恩这号人物,他是铁勒族仆骨部人,整个部落早在贞观时期已经归顺了大唐。

    仆固怀恩骁勇果敢,勇冠中军,更难得的是满门忠烈,历史上与平定安史之乱的战争中,仆固怀恩一家为国捐躯四十六人,安史之乱能够快速平定,他的功劳仅次于郭子仪、李光弼。虽是铁勒人,对于大唐却是忠心耿耿。

    如此人物,值得信任。

第四十章 碾压式的胜利

    李翼德如今是清一色的突骑兵,以冲锋陷阵为主,论及奔袭斥候远不及夏珊的轻骑兵。

    经过长时间的追击,李翼德的河曲战马大多体力不支,需要停下来歇息。

    彼此分工合作,夏珊继续分兵调查,李翼德则就地休整。

    李翼德将水壶里的水倒在了脸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与水,任由秋风吹拂着长发。

    风很大,卷过连绵起伏的丘陵。

    四周绿荫遍野,这位神策军的骑将这位肌肉蟠虬,雄壮威武有如猛狮,但是他的眉宇却深藏怒意,带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自从令裴旻命令以来,他与夏珊一路飞驰,直追康待宾的身影。

    一路上剿灭了几股殿后军、拉队的散兵游勇,就是没有抓到康待宾主力的影子。

    忙活了两天余,只有小小的收获,根本不够塞牙缝。

    “他娘的,康贼就跟老鼠一样,就知道东躲西藏,让俺抓着机会,非将他的脑袋拧下来不可。”他骂骂咧咧的说着心烦意乱。

    郭文斌在一旁,劝道:“康贼在六胡州经营许久,对于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熟悉。我们初来乍道,给他们的疑阵所迷惑,自然之事。将军无需介怀,只是我心底有些迷惑,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翼德一巴掌拍了过去道:“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

    郭文斌给拍的摇摇欲坠,苦笑道:“我觉得康贼可能没有北上突围的心思,他这样绕来绕去,确实甩开了我们的追击,减少了伤亡。可也大大的增加了时间,给了朔方、九原充足的堵截时间,反而将他们陷入了不利的绝境。我总觉得,康贼另有目的。”

    动脑不是李翼德的强项,他摸了摸脑袋,道:“那你慢慢想,想明白了,再告诉我怎么做。”

    轻骑飞驰而来,夏珊领着轻骑兵来到了近处。她眼中有着难以掩盖的兴奋道:“发现康贼的踪迹了,就在我们不远的地方,只要翻过两道山岭,他们就在那里歇脚。追了两天一夜,总算追到了。”

    李翼德厉声道:“别想了,只要将康贼擒来,一切目的都能知道。”

    说着,他举起了巨大的丈八蛇矛喝道:“儿郎们都大起精神了,所有人整备好你们武器和座骑,翻越那道丘陵后,立即投入战斗!”

    两军并力,快马加鞭翻越山岭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高站在山丘顶端,凭高眺望,在前方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蚂蚁一般地聚拢着众多的人。

    高高竖起的,正是突厥人特有的狼头大纛。

    他们并没有掩藏踪迹,高高在上的出现在了叛军的视线里。

    叛军有一半的妇孺,他们开始骚动,方圆数里的土地都沸腾起来。

    夏珊拉着缰绳居高临下的向下眺望,叛军已经开始列成方阵,做出了进攻的架势。

    这位女中英雌一拉缰绳道:“李将军,贼人共计四万余,抛开两万妇孺,也有两万兵士,论军力依旧在我们之上。我们都是骑兵,进退迅捷,他们有妇孺拖后腿,知道跑不了,索性孤注一掷,大战一场。我们别遂了他们的意愿。你从正面上,我率兵迂回直捣他们后方,杀他们最薄弱之处。一并夹击,让他们退无可退。”

    李翼德一口应下道:“好!正面冲锋,我最喜欢!”

    旌旗猎猎,鼓声阵阵。

    碧空如洗的晴日下,康待宾看着自己布置下那歪歪斜斜的军阵,在看看兵卒的模样,一个个肮脏干瘪,面黄肌瘦,胡须和头发没工夫整理,又脏又长,有一股意图撞墙的冲动。

    现在的草原异族已经不是昔年了,昔年异族大多是凭借自觉打仗,并没有什么战术布阵一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也渐渐的了解了汉人的兵法,学会了汉人的布阵,甚至冒出一些惊才绝艳的兵法家。

    便如昔年的吐蕃军神。

    康待宾便是自幼受到汉人兵马的熏陶,胸中有着不俗的军略。

    只是东窗事发,陇右情报的泄露,让他不得不提前起事,毫无准备。

    粮草不足,兵器不足,衣甲不足,至于兵士的训练,更是一个笑话。

    面对这种局面,康待宾远没有历史上高声一呼六胡州群体响应,十万大军归于帐下的威风,只有可怜的两万兵卒,所用的兵器,还大多是仅比匕首长一点点的猎刀,唯有八千兵卒是标准的突厥马刀。

    面对这种可怜的情况,康待宾的心里是拔凉拔凉的。

    此刻康待宾身旁聚集了安慕容、何黑奴、康铁头几位难兄难弟。

    安慕容皱着眉头道:“想不到,我们绕来绕去,故布迷阵,还是没有将他们甩开!”

    康待宾高声呵道:“不必惊慌,敌人数量不多,尚不足我军的三成,我们足以应对。”

    他已经从先前的烟尘中看破了唐军的虚实,信心百倍的鼓舞着士气。

    谁也不知道,他在调兵遣将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露了一个大漏洞。

    李翼德的骑兵是从山丘上俯冲下来的,有了陡坡的加成,那速度不易于离弦之箭。

    李翼德对于兵法一窍不通,但是他率领了多年的骑兵,有着丰富的阵仗经验,对于寻找冲锋点,发现敌阵的薄弱之处,自有心得,以顺时针方向飞速绕过阵头,狠狠的切入了敌军中去。

    鲜血四溅,人仰马翻。

    李翼德轻而易举的杀进了敌阵,在他们面前的却是数不清的妇孺之辈,他们高举着猎刀、木棒、锄头和铁锅等各式各样的武器迎击着李翼德的骑兵队。

    这妇孺对上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那情况完全是一面倒。

    只是一个冲锋,妇孺以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四散奔逃。

    他们反而冲乱了自己人的阵型。

    四万人妇孺、兵卒拥挤在一起,就跟流民一样,完全不成建制。

    “将军,再不能这样下去了,”安慕容惊骇的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两万人怎么不经打,恐惧由心而生,低声道,“我们不如趁着快天黑了赶紧跑罢!”

    “好!”康待宾铁青着脸,指挥着兵马撤退了。

    当夏珊抵达战场的时候,李翼德已经锁定了战局。

    这位女中木兰,懵懂懵逼的追杀起了溃逃了妇孺。

第四十一章 活埋

    一场碾压式的胜利!

    一万对四万,李翼德、夏珊两路兵马加起来,损兵三百,前后共斩首六千余。

    如此可怕的战损比例,让李翼德、夏珊赢得索然无味。

    如他们这类悍将,越是难打的战役,越能激发他们的斗志。反之屠杀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实在让他们提不起精神。

    就连李翼德这憨子都察觉出了问题所在,忍不住吐槽道:“俺老李还真不知自己这么厉害,一个冲锋就搞定了两万大军的营盘。”

    夏珊双眸中闪烁着怒火,同样让康待宾的卑鄙无耻给哽住了。

    一直就有疑心的郭文斌也想明白了为题所在,只是一切为时已晚,苦笑道:“康待宾此人心思之毒,当真无耻可怕。”

    康待宾一直跟他们弯弯绕绕,并非是他们所想的那般为了减少伤亡。只是做出一副关心所有人,不愿落下任何人的假象而已。

    其实在他心里,早已拿定了注意,要将两万妇孺丢下。带着两万余累赘,他们不可能突破唐军的防线。

    但是他们又不能明干,两万妇孺大多都是兵士的家眷。真要将他们丢下抛弃,兵士们首先就不干,故而出此下策。

    借刀杀人,借助唐军的手,将碍事的妇孺全部除去,以减轻他们全军的负担。

    “现在怎么办?我们多了那么多的俘虏,这速度怎么提升的起来?”夏珊皱着眉头,大感头疼。

    这一战他们不只是胜利了,还多了一万余妇孺。

    这些俘虏大多都是妇孺,留在手中将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严重牵累行军速度。

    郭文斌苦笑道:“也许这也是对方计策的一环,一石二鸟。此前他们带着累赘,都能凭借自身地利的熟悉,多次故布疑阵,将我们甩下。现在累赘在我们手中,夜幕以致,只怕要失去他们的踪迹了。”

    “文斌,你能想到这里,让我很是欣慰呢!”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随即裴旻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李翼德、郭文斌、夏珊相继大喜,先后叫了一声“裴帅”。

    裴旻来到近处,向郭文斌颔首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话可以用在你身上。你分析的极是正确,我估计今日你们能够在恰当的时候找着他们,也是他暗中弄的鬼。一石二鸟,一箭双雕,既解决了他们的内忧,也可拖住我们免除了外患。还不只是如此,借着如此时机,他们还能进行下一步计划。利用荒漠,彻底逃脱我们的掌控。”

    李翼德骂道:“康贼的心都烂到骨子里了,真想将他挖出来瞧瞧,到底是什么颜色。”

    夏珊道:“即是如此,我们何不利用起来,揭露康贼的嘴脸,以分化他们的兵士,诱降他们不战而驱人。”

    裴旻道:“在特别时期,这法子可行。不过现在,完全没有必要。”他看了夏珊一眼,道:“俘虏不少吧?”

    夏珊听出了裴旻话中的杀气,硬着头皮道:“详细数字没有统计出来,目前来看,不下万余。”

    “一个个杀,太麻烦了,全埋了!”裴旻森然着又带着风轻云淡的说着。

    李翼德、郭文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饶是杀性十足的李翼德也忍不住问道:“全部?”

    “全部!一个不留!这一仗,我就没有打算要一个俘虏!”裴旻道:“不管是八十岁的老欧,还是襁褓里的孩子,只要在反叛之列,全部活埋……仁慈是对特定的人的,他们在草原混不下去,来投我大唐。我大唐不但给田给地,还有人传授他们文化,教他们读书写字,将他们视为自己人对待,对他们仁至义尽。”

    “多年来,大唐从未亏待他们。是他们不识好歹,群体造反。那就用他们给天下立个榜样……愿意投我大唐,我大唐待如兄弟。但背叛兄弟者,不论老幼,一律格杀勿论,绝不容情,不予二次背叛的机会。”

    “是!”李翼德知裴旻主意已定,亦不再说。

    夏珊欲言又止,想了想却也没有开口。

    在裴旻身后的张景顺也觉得毛孔悚然,他刚刚还觉得裴旻有些妇人之仁,对于异族过于宽容。

    岂料,画风一变,杀起人来,没有半分的手软。

    唐军连夜挖掘出了一个大土坑,翌日天明,将所有俘虏都赶了进去。

    任凭他们如何哭喊忏悔都无济于事。

    人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自他们选择了反叛的那一时间开始,就意味着他们自己放弃了安逸的生活,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填好了土,裴旻整合了李翼德、郭文斌、夏珊的骑兵队。

    夏珊派出去的斥候军也在这时候赶来汇报:“启禀裴帅、将军,搜索队发现了叛军的踪迹,他们集结了溃败兵卒,现在正往西方行军。”

    夏珊震撼道:“他们这是打算穿越腾格里沙漠?这也太胆大了吧!”

    腾格里沙漠是以知的四大沙漠之一,南越长城,东抵贺兰山,西至雅布赖山,以流动沙丘为主,到处都是死亡陷阱。

    穿越腾格里沙漠,确实可以抵达突厥,但这其中充斥着风险。

    “所以他们不能带着累赘,带着累赘,一定过不了大沙漠。如今我们帮他摘除了累赘,正是他们豪赌一把的机会。他们应该还有一万五的兵士,就算折损一半穿越沙漠,也能得到突厥的器重,成为部落首领。”裴旻带着几分赞许的说着,尽管是敌人,康待宾这种孤注一掷的大胆风格,他还是很赞赏的。

    “不过……”说道这里,裴旻话锋一转,笑道:“现在我很期待康待宾抵达月亮湖时候的表情。走吧,听说月亮湖的风景很美,我们也一同去参观参观。”

    月亮湖在二十一世纪与西湖、新疆天池等世界名湖同时被评为“中国十大魅力休闲旅游湖泊”,获得“中国最具浪漫气质湖泊”的称号。

    可在唐朝月亮湖就是一个绿洲,一个很常见的绿洲,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真要说出彩也就是左右方圆百里之地唯一一个绿洲,唯一一个水源补给点,也是横穿腾格里沙漠的必经之地。

    在熟悉地形的仆固怀恩的引领下,史彦已经领着他的骑兵队顺利抵达了月亮湖。

    守株待兔的静待康待宾上门。

第四十二章 老谋深算

    康待宾轻轻地在羊皮地图上划出一条线,从六胡州横跨陶乐,逆着黄河向西南走五十余里,穿过平罗,可以抵达贺兰山脉。

    贺兰山脉的西面就是腾格里沙漠,过了腾格里沙漠也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突厥草原。

    贺兰山脉一直是分割华夏与外族的一个标志。

    早年霍去病马踏贺兰山,后来岳飞的诗句中也有“踏破贺兰山缺”的豪情壮志。

    如今康待宾在在贺兰山脉的山脚下休整,对着身旁的心腹解释道:“我们乘着夜色,从这里山上,只要上了贺兰山脉,唐军就奈何不得我们了。”

    何黑奴忧心忡忡的道:“我们人可以翻山越岭,牛羊可不行。何况贺兰山,我们真能横跨的过去?”

    贺兰山脉东坡陡峭,山势雄伟,构成一道天然屏障,何黑奴是正儿八经的突厥人,对于贺兰山极为了解。

    康待宾自信满满的说道:“无妨,这一切都是假象而已。兵法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不是要翻过贺兰山,而是通过贺兰山沿着山道往南走,从人迹罕至的小路南下,绕过贺兰山,避开唐军的视线,进入腾格里沙漠,以免他们深入沙漠追击我等。”

    安慕容失声道:“狗日的唐奴,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康待宾苦笑道:“若是别人,或许没那个胆子。但裴旻,某不敢保证。此子之能,不亚于霍去病,用兵大胆,每每出人意料。谁敢想象,老弱妇孺,他说坑杀,便坑杀,一点余力也不留。很明显,对于我等叛逆,他完全不能容忍,势必除之而后快,不可不防。大漠不好走,若再有个追兵,就算我们能安然出了大漠,手中存活的战士又有几人?”

    安慕容、何黑奴相继不言。

    其实他们心底已经有些后悔了,当初给康待宾的花言巧语说动。

    比起草原上自由随意的生活,六胡州固然过的安逸,但唐朝的律法却也如紧箍咒一样,让他们不自在。

    哪里想到他们暗谋的消息竟然毁提前败露,不得不困入死局。

    若非裴旻手段残酷,他们甚至有投降的心思了。

    如今他们只能一路黑到底,硬着头皮走下去。

    “唯一幸运的是,我们这些年聚少成多累积的粮草,可以维持我们一月半的用度,再加上牛羊肉,穿过大漠是绰绰有余的。我们有何兄弟领路,区区大漠,岂在话下?”康待宾鼓舞着士气,面对着这恶劣的情况,他是机关算尽,无论如何都要回到突厥,然后重新开始,成为手握重兵的大人物,而不是为唐朝做一条看门犬。

    何黑奴皱眉道:“腾格里沙漠是流沙,地形地貌会随着沙土的移动而改变,地图什么的,完全没用。唯有经验丰富的活地图,才能准确的辩明方位,走出大漠。唐人没有这般本事,咱是怕六胡州里那些不愿意跟我们反的人,他们给唐人领路。毕竟活地图,不只咱一人。”

    “无妨!”康待宾大笑起来,道:“这一点,我早有考虑。六胡州还有我的人,他们暗中散布谣言,挑唆双方关系。正好碰上我们这事,哪个有胆子相信外族的话,以他们为向导,深入大漠这种不毛之地?就不怕给欺骗了,领入无水死地,三军尽复?”

    何黑奴无言以对,看着机关算尽的康待宾,心底不免生出一丝惊惧。

    武艺超凡者令人惊惧,如此深谋远虑之人,亦同样引人害怕。

    半响,何黑奴才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康待宾休息了一阵,率领兵卒进了贺兰山。

    沿着小径,绕过了贺兰山的南部,挺进了腾格里沙漠。

    面对一望无际的沙漠,在活地图何黑奴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往月亮湖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裴旻也领着李翼德、郭文斌、夏珊、张景顺进入了沙漠。

    此时给裴旻领路的是仆固怀恩的母亲,本来是仆固怀恩的父亲,自告奋勇的带路,只是在此前的拼杀中,他给斩断了条胳膊,裴旻对于这种真心为大唐效命的外族,毫无芥蒂,关心他的安危,未能同意。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换做他人,裴旻还真不敢相信,但是仆固一族,却能够相信。

    这也是穿越者的最大好处,他能够很直白的分辨一个人的善恶。

    在裴旻的记忆里,仆固怀恩的母亲也有厚重的一笔。

    历史上仆固怀恩为大唐鞠躬尽瘁,仆固一族,四十六人为国殉难。为了为大唐拉拢盟友,他又将自己的三个女儿远远的嫁给千里之外的外夷,为国和亲,忠心可谓天地可鉴。

    只是唐代宗无情,回纥犯边,登里可汗亲率十万劲骑进逼关中,大唐朝野震动。

    仆固怀恩为了大义,深入虎穴,说服登里可汗,为大唐免去了兵灾。

    但是唐代宗却因此忌惮仆固怀恩跟回纥的关系,听信了太监的话,硬生生的逼反了无私奉献的仆固怀恩。

    这个时候,籍籍无名的仆固怀恩的母亲站了出来,提着刀要杀自己的儿子“要为国家杀此贼,取其心以谢三军”。

    仆固怀恩死后,唐代宗也深感后悔,长叹道:“怀恩不反,是朕为左右所误耳。”

    最终仆固怀恩记载在史书上的逆臣传里,但令人嘲讽的是整篇传记,皆可以看出仆固怀恩的拳拳爱国心,以及为大唐打下的赫赫功绩。

    他的污点,只是没有选择君要臣死,臣伸头待杀而已。

    对于仆固怀恩的母亲,裴旻也抱有极高的敬意,一路上极为照顾。

    对于裴旻的信任,怀恩的母亲也大为感动,孜孜不倦的说着荒漠行走的关键。

    “在大漠行走,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要相信地图,记忆。只要一阵风,大漠就能变化成另外一个模样。要跟着老天走,日出日落,太阳的轨迹,永远不变。只要记得什么时辰,太阳在什么位子,方向就一望可见了。”

    “还有,在沙漠行走,不能贪图阴凉,走到沙丘的下面背阴的地方。哪里可能是流沙陷阱,人一陷进去,就出不来了。沙丘峰顶,是沙子最多的地方,不存在流沙的。”

    在可靠的活地图的带领下,裴旻的一万三千兵马以零损伤抵达了月亮湖五十里外。

第四十三章 月亮湖伏击战

    几乎在同一时间,康待宾抵达了月亮湖的十里之外。

    虽是秋日,但沙漠里的太阳依旧毒辣。

    士气底下的叛军忍着干渴,在沙丘上小心翼翼的走着。

    他们在这方面远比不上唐军,唐军以军令为上,令行禁止是一个军人的基本守则。

    裴旻下令让军队沿着沙丘的山尖走,无人敢违背。

    但叛军不同,他们向来随意。

    尽管何黑奴也是沙漠活地图,也叮嘱过不能马虎大意,但是军中服从他的人并不多。

    总有些自作聪明的人,觉得山丘下不能走,沙丘中段却是无碍,不用下到沙丘底端去踩流沙,还能躲避烈日。

    结果沙体滑坡,三百余兵卒不滚下了沙丘,给吃人的流沙吞噬。

    对面这沙漠自然的力量,人类一样渺小。

    三百兵卒并不算多,但是却给整个叛军的士气带来了严重的打击。浑浑噩噩,小心翼翼的行军,人人都怕步入后尘。

    还不只如此,他们体魄不一,相互间又自私自利,不会相互扶持,更不会分享彼此的水资源,一路掉队多达五百之众。

    这荒漠还未行至一半,已经折损八百余了。

    何黑奴取下头盔,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的将水囊里的最后几滴水倒入了口中,沙哑着声音喊道:“再过十里,就是月亮湖了。兄弟们加把劲,到了月亮湖吃的喝的管够。”

    一群几乎断水的人,没有什么消息比这话更加吸引人了。

    就如昔年曹操的望梅止渴,叛军情不自禁的加快了速度。

    约莫半个时辰,月亮湖以近在眼前。

    看着远处如天上新月一样的湖泊,叛军们情不自禁的高呼起来,向着月亮湖涌了过去。

    那模样就跟发了情的公牛一样,红着眼睛,喉咙里挤出各种各样的低吼。

    康待宾老谋深算,在沙丘的高处,远远的将月亮湖的一景一物瞧在眼中,见这沙漠中的绿洲并没有任何可疑的情况,也没有制止麾下兵士的疯狂。

    在大漠中行军,疲累了好几日,也是时候随了他们的意愿,好好的休息。

    康待宾依旧谨慎的安排了斥候,让他们去各地的沙丘警戒,徐徐的赶向了月亮湖。

    叛军们还是疯了一样,直接冲进了月亮湖,也不管脏与不脏,一边搓洗着身子,一边喝着彼此的洗澡水解渴。

    康待宾、何黑奴一行人自然选择了上游取水饮用。

    安慕容、何黑奴是粗人,也赤裸裸的跳进水里去了。

    康待宾精于汉人文化,讲究仪态形象,只是在取来方巾,优雅的打理着鬓发颜面。

    就在此时,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突听一声尖锐的骨笛声响……

    笛声还未传扬开来,立时终止。

    沙土扬起,远处的沙丘上俯冲过来一队骑兵,飞似地直冲过来!

    正在痛饮湖水的叛军们对敌人的突然出现,谁也没有心理准备,不禁一片哗然。

    康待宾愕然回首向后眺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唐骑至少不下三千余数,虽然自己这方的兵力是他们的五倍,可是兵无战心,一个个又都是疲累不堪,现在不是在水中嬉戏,浪费本就不多的体能,就是喝了足足一肚子的水躺在地上跟死狗一样动弹不得。

    这种状况,如何战斗?

    赶紧环顾四周,这一带是绿洲一马平川,最利骑兵驰突,想逃都无处可逃。

    “敌袭!”不管怎么样,康待宾眼下也只有尽可能的组织反击,以求得一线生机。

    “所有人取兵器下水,在水里与唐军一战!”

    康待宾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

    唐军的骑兵来的太快,他们要取马而战,速度根本来不及提起来。

    没有速度的骑兵跟飞驰中的骑兵对杀,下场不言而喻。此外他们也缺乏对付骑兵的长枪,临时临急组建不起抵挡骑兵突击的枪阵。

    唯有在水里作战,利用水流缓解骑兵的冲击力。只有如此,他们才有一战的可能。

    在此危局,康待宾反而镇定下来,在判断时局后飞速地下达着命令,发挥了一名指挥官的最高效率。

    在下达了那些命令之后,康待宾却拉着何黑奴低声道:“何兄弟,此役只怕凶多吉少。你可会水?”

    何黑奴惊愕的看着康待宾,见他眼中一片赤诚,默默的点了点头。

    康待宾的指挥及有效率,但是依旧无法阻挡唐军凶悍的攻势。

    史彦、仆固怀恩两人一骑当先,根本不顾水流的阻挡,直接冲进了月亮湖。

    尤其是仆固怀恩,他是铁勒人,是匈奴之苗裔。

    这铁勒人以骁勇善战著称,是有言草原诸部,铁勒最强。

    草原上的可汗,几乎一即位,第一件事是拉拢铁勒人,为之而战,有了铁勒人的相助,他们便有了底气,可以跟诸部落一较长短。

    唯一遗憾的是铁勒一族没有诞生,如冒顿、颉利这样的草原王者,一直是草原王最强的打手。

    仆固怀恩身上流着铁勒人的骁勇彪悍,骑术绝佳,猛地一夹马腹,坐下骏马腾空而起,凌空飞跃两丈间距,他就像一道闪电,避开了湖水的阻力,勇猛地撞进了人群之中,将阻挡在他前面的叛军,撞击得飞出了水面,砸倒了一片人。

    仆固怀恩的武器是马槊,马战最强的利器之一,纵横飞舞,转瞬之间,周边的贼人让他清理了干净。

    史彦没有如此骑术,但悍勇不遑多让,舞动着一把砍刀,左挥右斩,如披瓜斩菜一般,将周边的贼人砍死湖中。

    其他的唐兵也凭借马背上的优势,当者披靡,见人便杀,仿佛是从地狱回到人间的鬼神。

    湖水跟着染成了猩红色……

    无战心,体力不支,士气低下,三者汇聚叛军身上,能有多少战力?

    若非叛军人数太多,勉强凭借人数优势抵挡。同等人数,不要半个时辰,便能拿下战局。

    但随着裴旻领着兵马的到来,数量差距完全弥补。

    憋着一肚子火气的李翼德、夏珊直接切入了月亮湖,收割着叛军残余的兵卒。

    秉承着不要俘虏的作风,唐军一直挥着屠刀,不管对方降还是不降,不管对方是否放弃抵抗,都毫不犹豫的一刀杀之,直至最后一人倒下。

第四十四章 你怎么在这?

    裴旻并没有跟着李翼德、夏珊一起冲锋,以他的地位身份,已经没有必要与部下争夺这战阵拼杀的功绩了。

    见叛军给屠杀殆尽,裴旻让人打扫战场,将一切可用物资收集起来。

    杀敌人数一一统计在册,还有水中的尸体也打捞起来,免得污染了水源。

    这一路来,裴旻第一次在沙漠中行军,获得了不少宝贵的经验,也深知这水源的重要。

    在这茫茫大漠,有一片如此绿洲,诚乃上天恩赐。

    若因自己处理不当,污染这荒漠中难得的绿洲,那就罪大恶极了。

    史彦、仆固怀恩上来领命。

    两人将情况细说。

    史彦道:“裴帅,我等本打算依照原定计划,控制水源,在贼人聚于月亮湖之外,以守代攻。不想来到月亮湖时,情况有了变故。根据仆固兄弟所说,原本月亮湖不大,还有星点的榆树林。却不知何故,许是地龙翻身,月亮湖大了一倍余,我们手中兵力不足。遂然改变了计划,放弃死守水源,选择奇袭。”

    “做得很好!也该如此!”裴旻一来看到这月亮湖,便知史彦为何改变战术了,点头道:“古语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君命尚且如此,何况帅命?为将者,有些时候因时制宜是必不可少的。不知变通,导致误了大局,方才是大过。这一仗,你们打的极为漂亮。”

    史彦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这是仆固兄弟的主意,他了解大漠。知道何处没有流沙,可以利用沙丘来抵挡敌军视线,藏匿大军,他当为首功!”

    裴旻看了一眼仆固怀恩,这位未来的名将二十出头,以是一脸的刚毅不屈。面对史彦的赞赏,并没有表现多余的喜悦,体现了为将者的沉稳,令人高看一眼。

    “有没有兴趣,来我麾下效力?”裴旻看着仆固怀恩,开门见山的抛出了橄榄枝道:“此役你们仆固一家,功劳显著……我可以直接上表,提拔你为校官。”

    听裴旻此话,仆固怀恩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兴奋。

    大唐在边境安排了近乎六十万大军,其中最名气最大的莫过于陇右军。论及功绩,也没有任何一支镇边军能跟陇右军相提并论。

    能够加入陇右军,那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仆固怀恩身怀武艺,又精于兵法,能够为国出战,成为与执失思力、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黑齿常之一样的番将也是他的心愿。

    只是身为铁勒人,想要得到重用,得到信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仆固怀恩也一直在等机会,却不想机会没等来,却让馅饼砸中。

    加入赫赫有名的陇右军,仆固怀恩哪里有半点迟疑,赶忙单膝拜道:“仆固怀恩愿随国公帐下效命!”

    裴旻收得一员智勇兼备的虎将,也大是高兴,喜不胜喜的将他扶起来道:“不必如此,正常作揖便可。还有,叫我裴帅!”

    “是,裴帅!”仆固怀恩激动的喊了一声。

    当夜裴旻在月亮湖安营扎寨,一时间无心睡眠,翻阅着李靖的兵书,研究着大唐军神的军事理念。

    “裴帅!”

    负责整理战场的夏珊、张景顺忽然一并到来。

    “如何,有多少伤亡?”裴旻见夏珊、张景顺表情有些严肃,还以为伤亡比例过大,心底也是一沉。

    夏珊无力道:“我军伤亡不大,战果斐然。只是我们未曾发现康贼的尸体,贼首似乎跑了……带着几为亲卫兵,还有了解大漠的何黑奴潜过了月牙湖,从湖对面跑了。”

    裴旻毫不迟疑的道:“将仆固母子叫来!快!”

    不多时,仆固怀恩与他的母亲一起来到了军帐。

    裴旻迫不及待的道:“这附近还有什么绿洲?康待宾这个贼首跑了……他是贼首,此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好过!要给天下立个榜样,谁敢造反,有死无生,即便他跑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擒来。”

    仆固怀恩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笑道:“裴帅要擒康待宾,何必那么麻烦。我母亲是铁勒最出色的猎手,她追踪野兽的本领无人可比。别说是活生生的人,就算是狡猾的狼,让她盯着,也跑不了!”

    **********

    康待宾、何黑奴以及三名亲卫凄惨的走在沙丘上。

    康待宾想着自己举兵时候的四万人马,在看此刻身旁的四人,悲由心生。

    为了突厥里应外合的谋略,他陪上了自己的一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机关算尽,却落得今日悲凉。

    “火光,火光!”何黑奴突然指着不远处的沙丘,兴奋的低吼着。

    康待宾忍不住高呼道:“天祝我也!”

    他们潜水而逃,只是将随身携带的水壶灌满了水,没有食物也没有代步的工具。

    就算有何黑奴这张活地图,想要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走出沙漠,亦不容易。

    有火就意味着有人,有食物有代步工具。

    只要将对方杀了,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康待宾突然喊了一声:“慢着!我们这是回去的路,唐军刚刚率队而来。他们的后面怎么可能有商旅行人?这火光有些不对,来者不善!”

    何黑奴叹道:“可我们别无选择!”

    他们心底最深处的选择是将余下的三名亲卫杀了,以他们的血肉为食,潜回贺兰山,等到风平浪静以后,再往突厥而去。

    然而若非实在迫不得已,谁愿意吃人肉?

    康待宾呆了半响,知道别无选择,默默的抽出了刀道:“那就赌一赌吧!”

    五人摸黑渐渐逼近远处的火堆,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约莫六七人围在火堆附近沉睡。

    康待宾施了一个眼色,五人会意,分散开人,一人对着一个匍匐而前。

    来到丈余外,康待宾突然低吼一声,整个人如离弦的弓箭一般射向了地上的黑影。

    刀刺进了软绵绵的沙土中,康待宾大叫“不好!”

    紧接着,整个人腾空飞起,给人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硕大的脚踩在了康待宾的胸口!

    康待宾左右四顾,发现其他人跟自己的处境一样,就给擒拿住了。

    “这叫什么,对了,好久不见!康兄弟可好!”

    一道壮硕的黑影出现在了康待宾的面前。

    看着面前的黑影,康待宾面色巨变失声道:“你怎么在这?”

第四十五章 西域狼王

    休屠!

    在八百多年前,这里是一座王城……休屠王城。

    汉朝匈奴籍大将——飞骑将军金日磾的父亲便是休屠王。

    元狩二年春、夏,汉武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两次出兵祁连山,打败了匈奴浑邪王,收休屠王祭天。是年秋,浑邪王杀休屠王降汉。至此,汉王朝打通了经河西走廊通往西域的交通要道。先后设置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郡,史称河西四郡,丝绸之路也由此而起。

    但随着武威姑臧的地位日渐提高,休屠从王城变为县,又从县转为村,直至魏晋时,休屠县建制已消失。

    到了唐朝,除了知道这块地方叫做休屠以外,已经渺无人踪。

    唯有荒芜的巨石遗迹,以及皇城废墟,竖立在苍茫的凉州大地上,成为了各类野兽栖息的场所。

    尤其是风雨来临之际,各路财狗野狼都会选择此处避风挡雨,更无人踪。

    这一日休屠遗迹却意外来了一伙路人,他们大白天里,手里举着火把,从容的走进了遗迹的中心广场。

    这里原来就是广场,四周宽敞,正是生火休息的最佳之地。

    两名魁梧的汉子,推着康待宾、何黑奴,将他们踹倒在了地上,生火的生火,拣材的拣材,各自忙活去了。

    康待宾摔了个七荤八素,吃力的坐了起来,怒视着正前方,那里坐着一个三十许岁的灰衣汉子,头扎红巾,高鼻深目,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虎背熊腰,形相威武粗狂,只是外型已教人心折。

    “楼兄,你好歹也是西域狼王,什么时候成了唐人的走狗……”康待宾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这一路上来,他们没少遭罪。

    擒拿他们的乃是西域最强的马贼首领,号称狼王的楼凡。

    康待宾举兵起事需要大批的军马、军备、军粮。

    突厥与大唐交恶,彼此早已断了往来。

    突厥的物资不可能送到康待宾的手上,彼此通过西域丝路来进行物资的交接。

    只是突厥自身不具备制造兵器与盛产米粮,这两项战略物资需要康待宾自己想办法。

    米粮自然是聚少成多的从大唐购买,兵器亦只能通过各种渠道走私。

    西域的走私渠道为三大马贼掌控着,康待宾与三大马贼皆有往来。有着利益相关,彼此关系不错。

    康待宾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在楼凡的手上。

    开始他还以为是遇到了救星,只要述说旧情,自己这条小命便能保住了。

    却不想对方压根不理会他,直接塞着他的嘴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一路走出大漠,楼凡只给他们几口水,一小碗干肉,维持他们不死,毫无友善的感觉。

    康待宾能忍,他极为佩服华夏历史上的越国国君勾践,一个君王忍着喂马尝粪之耻,最终成就越国霸业。

    他忍着一切待遇,逆来顺受,心中想着逃脱之策。只是身处大漠,有机会给他逃,他也没那胆子。

    在没水没食物的情况下,以他现在这个情况,不易于自绝生路。

    出了沙漠,康待宾发现自己竟然不是身处西域,而是凉州境内,大是惶恐。

    西域虽然也是唐朝疆土,但天高皇帝远,情况大不一样。

    凉州不同,凉州自汉以后一直为华夏统制,一切根深蒂固。

    身为叛逆,他自然知道自己落在唐人手上的下场如何,忍不住出声嘲讽。

    不过他话还未说完,还待挑弄蛊惑之言,气球似的胖脸上已吃了重重一皮鞭。

    “狗东西,将老子视为张鸟那畜生一样容易诓骗?”楼凡连看都不看鲜血淋漓的康待宾一眼,“只有那蠢货才会信你的话!你们突厥屡战屡败,给大唐当儿子一样揍,还想图谋六胡州、朔方,简直不知马王爷有几个眼睛。”

    张鸟,一直是他对秃鹰张文的蔑称,在他的眼里,张文就是一只小鸟。

    康待宾按住不断出血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努力挤出一个笑脸道:“什么也瞒不过楼兄……”

    他话未说完,又挨了一鞭。

    “别跟老子称兄道弟,你他娘的还不配。”楼凡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道:“别以为你干了什么,老子不知道。要不是你们的挑唆,给张鸟十个胆子,他都不敢杀我兄弟。大唐不与你们交易,你们意图掌控西域的走私商道,将老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以为老子傻?要不是你还有一点点的利用价值,老子也要将你的脑袋砍下来,祭奠我兄弟!”

    康待宾脸色惨白,失声道:“你是要用我跟裴旻换张文的脑袋?”

    楼凡冷冷一笑道:“你还不算笨!”

    说着他不理会康待宾,闭目养神。

    康待宾心若死灰,自知在劫难逃了。

    楼凡突然睁开的双眼,将耳朵贴在地上,感受着细微的动静。

    楼凡之所以给称为狼王,正是因为有狼一般的敏锐感觉,擅长隐匿、追踪之术,以及坚韧不拔的性格。凭借着本事,他一次又一次的避开劫难,打响了第一马贼首领的招牌。

    “不好!给包围了!”

    楼凡将系在自己粗壮脖颈上的骨笛凑到嘴边吹了起来,悠远而嘹亮的古老声音顿时响彻了天空。

    周边四散出去的部下纷纷回来,目光一扫人数,面色不由得一沉。

    他们一行人包括他之内共计十人,现在回来的只有五人,还有四人失去了踪迹,生死不明。

    “出来吧,没有必要东躲西藏的!”楼凡警惕的看着四周,脑中想着应对之策。

    足音渐渐响起,一行人徐徐而来。

    为首一人笑道:“我可没有东躲西藏,只是想捉鳖的牢笼坚固一些而已,免得逃走几条小鱼,让人不自在。”

    楼凡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一伙人,忍不住苦笑道:“为了一个康待宾,竟劳烦国公冒险横渡沙海来到凉州,也太抬举他了。”

    裴旻继续往前走着,边走边道:“在八百多年前就有一句话‘明犯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句话到现在依旧管用,康待宾深受皇恩,却行忤逆之事,即便逃到天涯海角,某也要取他脑袋,以示天下……何况,在下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跟随了我们一路,是敌是友?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他话说完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楼凡的面前,三步开外。

第四十六章 赌约

    楼凡看着近在咫尺的裴旻,心中泛起一个念头。

    若此刻动手,将他擒住,那危局就解除了。

    但是楼凡心底涌现一股强烈的不安,他身经百战,过着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大风大浪经历无数,对于危险有着一定的直觉。但是动手的念头一起,心头涌现出一股可怕的危机感,那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楼凡心中犹豫不决。

    左右的贺梓、贝利夫却忍不住了。

    这周边围着两百余人,以他们四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擒住裴旻是唯一的生机!

    不等楼凡决断,两人互望一眼,一手抓左一手抓右,直向裴旻扑了过去。

    楼凡神色剧变,想要喊“住手”却也来不及了。

    周边人惊怒之下齐声大喝。

    唯有个别对裴旻了解透彻的人物好整以暇,带着看戏的的笑容。

    王小白见两人出手,全无相帮的意思,但见他们出招,用得竟然是少林罗汉拳,不由“咦”了一声,

    原来贺梓帅华夏人,少林俗家弟子,与人争斗时失手打死了人,给判罚至西域充军,后沦为马贼,与来至拜占庭人贝利夫结识,互认兄弟。

    贺梓也将自己的罗汉拳传授给了贝利夫。

    二人一起五年,配合默契,用的皆是少林罗汉拳的第二式“排山运掌”,打算以刚猛霸道的掌力废去裴旻的左右手,将他擒住。

    砰!砰!

    两声重击!

    紧跟着的是两声闷哼!

    贺梓一掌打在了贝利夫的右肩上,贝利夫也一掌打在了贺梓的左肩。

    二人根本不知什么情况,但贺梓掌法功力深厚,而贝利夫有着西方人特有的强劲膂力。彼此受了这毫无征兆的一掌,登时让他们全身肌肉一僵,使不出半分的力道。

    裴旻趁势抓着两人受伤的肩膀,向后一拉。

    两个壮实的汉子,半点反抗的余力也没有,直接恶狗捕食般的向前扑去,重重的摔到在了地上。

    喝彩声阵阵传来,懂事的兵卒已经先一步将二人捆绑住了。

    第一次见裴旻出手的夏珊、仆固怀恩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眼中皆是仰慕之色。

    楼凡一脸震撼的站在一旁。

    这旁观者清,距离最近的他,反而看的最为清楚。

    只见裴旻的双手一拉一带,贺梓、贝利夫就如着了魔一样,两人的进攻路线在那轻飘飘的双手引领下,打向了彼此的肩膀,瞬间遭擒。

    此人武艺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楼凡总算明白了心头那恐惧感的缘由。

    这些天他跟着裴旻,途中也不断的了解裴旻的为人事迹,心底将他归为霍去病、卫青这样的英雄大人物,但是对于他的武艺没有什么实质的感觉。

    他实难想象一个近乎文弱书生,会是关中第一,拥有天下无双的剑技?

    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李隆基赐给他的“天下無雙”四个字,让华夏江湖不敢打赢裴旻。

    但此时此刻,裴旻一出手,楼凡心头的所有感觉都划为虚无,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面前这个少年很强,比他这辈子遇到的强者都要强。

    如此局面,楼凡蓦然拔出了腰间的宝刀道:“裴国公的武艺果然了得,不才西域楼凡,愿与国公打个赌,比一比身手。”

    听到对方自称“西域楼凡”,裴旻眼中一亮,就在不久前审讯石神奴、石神天两兄弟的时候,从他们口中听过西域狼王这个名号,知他是西域最大的马贼头子,手上有一千余马贼,在西域威名赫赫,心中更是好奇,不知为何,如此凶悍的人物竟然一路尾随于他,跟了多久,他毫无察觉。

    还是仆固怀恩的母亲在追踪康待宾下落的时候,意外发现康待宾与一伙神秘人汇合了。

    那伙人撤退的时候,留下来来去两份的踪迹,意味着对方是一路跟着他们大军来的,在与康待宾汇合之后,立刻调头远去。

    裴旻这才知道一切,也坚定了追踪到此的决心。

    “怎么个赌法?”

    比试武艺,裴旻从来不惧战,更不会拒战。

    他说话间目光看着楼凡手中的宝刀,宝刀的工艺极为精美,刀柄为鸟形,刀格是一条怒龙,大张着龙口,雪亮的刀身从龙口里吐出,刀背上闪烁着几个古字,歪头瞧了瞧,居然是“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

    居然是昔年大夏国的至宝,大夏龙雀刀。

    楼凡肃然道:“在下若侥幸胜国公一招半式,还请国公将我的几位部下放回,在下与康待宾、何黑奴这两条狗任由国公处置……”

    “若你输了呢!”裴旻似笑非笑的说着。

    楼凡那颇具威严的脸上莫名闪过一丝红光,道:“一切任由国公处置!”

    裴旻轻笑道:“裴某并不好赌,却也知道只有在赌注对等的情况下,才能算得上是赌局。我输了,要留你们九条性命……我赢了,什么也没有?”

    楼凡一听是九条性命,心中大喜,这意味着未能及时归队的人只是被擒了,并没有伤及生命,他正想开口。

    裴旻直言道:“别跟我说什么任我处置,你们现在同样是任我处置!又何必多此一举,跟你比试?”

    楼凡看着裴旻,见他并没有拒绝赌约,只是不认可赌注而已,看了看给擒住的贺梓、贝利夫道:“那国公想要什么赌注?”

    裴旻道:“我若输给你,除了康待宾、何黑奴不能带走。你们来去自由,我绝不干涉。要是你输了,我也可以放你们走,但是你欠我三个人情,需要为我做三件事请。当然我指的不是你一人,而是你的马贼团!”

    他不想此事宣扬开来,所以声音不大,只让楼凡一人听见。

    楼凡脸色骤变,道:“恕我不能答应,我不能用十几人的命,换一千多人的性命。”

    裴旻眼中露出了赞许之意,若楼凡答应的爽快,意味着他根本没将赌注承诺当回事。他的拒绝,恰好印证了他信守承诺的品德。

    大唐未来的目标是西域,未来的战场也应该是西域,楼凡作为西域最大的地头蛇,就这样将他杀了,实在太过可惜。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楼凡与秃鹰不同。

    楼凡固然不是善男信女,却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尤其是他在攻破秃鹫巢穴的时候,将巢穴里的奴隶、女人全部释放。

    只凭这一点,足以让裴旻手下留情。

第四十七章 以巧破拙 以拙刻巧

    面对楼凡反对,裴旻反而开心的笑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干一些强人所难的事情,但凡我的要求你必然能够做到,不会让你太过为难。”

    楼凡也听出了那“太过为难”的意思,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容不得他犹疑,道:“好,大丈夫一言九鼎,这个赌约某应了。”

    裴旻也不疑他出尔反尔。

    楼凡固然是西域地头蛇,但日后他插手西域事情的时候,势头又岂会弱于过江之猛龙?

    蛇终究是蛇,焉能与真龙抗衡。

    秦皇剑徐徐出鞘!

    楼凡有几分英雄气概,并未有趁机出手。等裴旻做足准备之后,方才警示了一声道:“国公小心了!”

    他大刀猛然劈下,出刀风声凌厉,大有撕裂长空的气势。

    裴旻眉宇一挑,面前此人纵横西域,这一手刀法确实不凡,他长剑递出,剑尖一抖,长剑颤动,剑光若有若无,有攻无守,向楼凡刺了过去。

    大刀刚猛霸道,却不及裴旻用剑轻快,后发先制。

    这刀未近身,裴旻的剑已经先一步到了楼凡的胸口。

    楼凡脸色不由微变,他这一生经历恶战无数,什么样的敌人没有遇过?

    但是如裴旻这般,用剑之精准,轻轻松松的穿过他的刀锋,直触要害的,却从未有过,面色不改,横刀下划,攻暇抵隙,以刀斩剑,抵挡下了这一招。

    裴旻心中一凛,楼凡的应变极快甚至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是当世一流的好手,不等这招剑法用老,急变一招探海取珠。

    这一招正是峨眉派的白猿剑二十四法。

    裴旻于剑术一道,过目不忘。任凭在精妙的招法,只需过他眼,便能依样画葫芦的施展出来,甚至还能加以改良,另之更进一筹。

    李白剑术天赋不俗,但终究受年岁阅历经验所限,未能真正发挥白猿剑二十四法的诀窍。

    而裴旻这一剑,气顺剑走,步随腰动,充分体现出峨眉剑法中柔、脆、快、巧的独特风格,剑光点点,向楼凡头顶罩下。

    楼凡面色不改,大夏龙雀在胸前舞动,大开大合,刀光飞舞,即便处于守势,也甚是豪迈。

    裴旻眼见对方这一招守得严密异常,不但将自己去招全部封住,而且显然还含有厉害后着,当即剑势一变,换成一招越女剑法中的探骊得珠。

    这招探骊得珠比探海取珠更为诡异,充满了冒大险得大利的风采,一招即出,空门大露,但却直攻对方必守之处。

    楼凡又惊又怒,对手变招之快,完全无套路可言,可偏偏又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逼得他一连数招,竟是有守无攻。

    刀乃百兵之胆,刀锋势大力沉,善于劈斩,有敌无我。

    但他却给逼得攻不出手,兵器的威力,锐减一半,比起轻快,刀如何胜的了剑?

    再战下去,至多不过二十合,自己非败不可。

    见裴旻刁钻轻灵的一剑如影随形,再度逼来。那剑刃颤动,嗡嗡有声,登时将自己的上盘要害尽数笼罩在剑光之下。

    这位叱诧西域的马贼王将心一横,不管不顾,举刀硬劈,拼接受得一身伤,也要抢得半分先机。

    裴旻本欲一剑定胜负,突然“咦”的一声,楼凡的刀竟然匪夷所思的到了他面门,竟是罕见的两败俱伤之局。

    楼凡的刀速居然不亚于他的剑速。

    裴旻大为惊异,长剑连消带打,将楼凡的这一刀划为无形。

    楼凡心中暗叫:“惭愧!”

    他在这时候突然以命搏命,实在有些耍无赖的嫌疑,但化解了自己有守无攻的劣势,更不在犹疑,大喝一声,举刀硬劈,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没有花俏的招式,每一招都是当头硬劈。

    一刀快过一刀,一刀轻巧轻盈胜过一刀。

    裴旻瞧了也不免暗生敬佩,大夏龙雀刀身厚重,刚猛无俦,本因走至刚至猛的路子,但是此刻楼凡手握的大夏龙雀刀竟然是举重若轻,以重刀走柳叶刀的轻快路线,速度还不遑多让,做到这点端是不易,必然下了一番苦功。

    楼凡用的是重刀,走的确是轻快的路线,显然是他的压箱绝技,自己先前几剑,逼得他使出看家本领了。

    裴旻剑势转变,不在是越女剑法、白猿剑二十四法的轻快刁钻,而是草圣剑的大气磅礴,势道雄浑。

    他一剑挥出,犹如巨浪击石,声势滔天。

    三招一过,楼凡又遇凶险。不管他剑招如何巧妙繁复快捷,裴旻都能以拙应巧,一力降十会,手中秦皇剑总是占了上风。

    胜负优已然然明了。

    两人不过斗了二十余合,但是楼凡拙胜不过裴旻的巧,巧又抵不过裴旻的拙。

    彼此功力高低,以是显而易见。

    胜负不过是时间问题。

    拆到三十余招时,裴旻突然施展出了斩虎剑法。以招式威猛而论,斩虎剑法堪称天下无双。

    刀剑相交!

    楼凡手腕一震,手中大夏龙雀竟然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下。便在那时,裴旻长剑已指住了他心口。

    “我输了!”

    楼凡甚是磊落,叹服道:“若是生死相搏,老……”他习惯性的想自称“老子”,但身为手下败将,在裴旻面前亦无颜面托这个大,忙改口道:“老楼早就下去见阎王了。老楼是个贼,与国公不是同路人,却也是个带把的男儿。三个恩情,记下了,有事可以来塔里木找我!这是我的令牌,拿着它,便能找的到我。”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枚铁制的狼头令牌,上前递给了裴旻。

    裴旻伸手接过,看了手中活灵活现的狼头令牌一眼,问道:“你们的巢穴在塔里木!”

    塔里木裴旻在裴行俭的行军札记中看过类似的字眼。

    也就是后世世界第一大内陆盆地塔里木盆地,西起帕米尔高原东麓,东到罗布泊洼地,北至天山山脉南麓,南至昆仑山脉北麓是一片广阔的疆域。

    塔里木在异族语言中是河流汇集之意,喀什噶尔河、渭干河都围绕着塔里木,致使塔里木极为繁华。

    但是繁华的深处又充满了危险,因为塔里木的中心是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国最大的沙漠,同时亦是世界第二大流动沙漠。

    他们之前穿越的腾格里沙漠,跟塔克拉玛干沙漠根本无法相比。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面积相当于九个台湾那么大,这个时候,塔克拉玛干沙漠并不叫这个称呼,而是死亡之海,或者进去出不来。

    楼凡也不隐瞒说道:“当然!”

    他不怕暴露自己的巢穴,对于别人而言,塔克拉玛干沙漠是死亡之海,可于他们来说却是家,最安全的家。

    “还望裴国公能够遵守诺言!”楼凡想着此次东来,非但目的未达到,还惹了一身麻烦,无辜欠下三个人情,想着便是头疼,不愿久待了。

    裴旻热情的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楼兄又何必急着走。我裴旻说话算数,绝不为难你们。只是你们目的还未达到,就此走了,岂不遗憾?而且,这夜幕即将来临,此刻又能去哪?”

    最初他以为楼凡跟着康待宾、何黑奴是一伙的,但见着康、何二人如死狗一样,显然受了不少的罪。

    而且腾格里沙漠出口无数,以楼凡一行人对沙漠的熟悉,他们大可以从西面直接抵达西域,而不是转道入凉州。

    这其中必有因由缘故。

    楼凡见裴旻一脸真诚,又想自己今日的处境,裴旻也时无必要算计什么,遂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裴旻让人将楼凡的部下全部放了,又下令在这里安营扎寨,去周边买些酒来,将羊、狼带上来烤食。

    看着新鲜的羊儿,楼凡有些讶异。

    裴旻笑道:“这羊可不是某偷来的,不知是那个粗心的牧人,走丢了只羊,成为恶狼的口粮,只是在狼打算享用晚餐的时候,让我的人遇上来了个黄雀在后。反正这羊已经死了,与其浪费,不如给我们打打牙祭。”

    楼凡道:“天赐美味,无论如何,今日国公饶我们性命,又请我们享用美食。我楼凡借花献佛,以此羊来招待国公。”

    裴旻惊讶道:“你还会下厨?”

    楼凡随口道:“我是个孤儿,想要在西域活下来,就没有不会的!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遇上了劫匪。身上d衣服都给收去了,一个人赤裸裸的走失在荒漠里,什么工具也没有,就靠着吃仙人掌、毒蛇、蝎子,一样撑了十三天,找到了绿洲,活了下来!”

    裴旻默然点了点头,这人的生活环境不用,自身的能力自然不同。

    在二十一世纪,这楼凡指不定就是跟贝爷一样可怕的存在。

    换做是他,就算空有一身盖世武艺,也未必存活的下来。

    贺梓、贝利夫麻利的从马囊中取过各种佐料,上前帮衬着道:“国公可是有口福了,楼叔的手艺定不逊色你们皇宫里的御厨。我们兄弟,莫不是以能吃上楼叔的手艺为荣呢!”

    裴旻笑道:“那就拭目以待了!”

    他不急着解惑,反正长夜漫漫,有足够的时间给他。

第四十八章 结交马贼王

    楼凡熟练的处理着肥羊,剥皮挑除内脏,麻溜之极,显是熟能生巧。

    裴旻见楼凡刀功灵活,忍不住笑道:“楼兄的刀法,就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本是一句玩笑话,岂料楼凡应道:“差不多了,教我刀法的异人,就是见我厨刀用的巧,是个用刀的好人物,这才传授我刀法的。”

    楼凡说着已经支起木架生起火,开始烤全羊了。

    火光渐盛,裴旻、楼凡、李翼德、夏珊、王小白等人聚在了一起,他们的脸都被火焰照得有些红晕。

    随着烤肉的香味传来,几乎所有人眼睛就盯着火焰上头渐渐冒出香气的烤羊,连裴旻都有些迫不及待。

    他们刚刚从沙漠里出来,沙漠里能有什么美味?

    干肉、干粮都是了不起了,能够喝一碗汤,那就是无上美味。

    烤全羊?

    沙漠里生火的干柴都难以寻觅,还指望吃与烤字有关的食物?

    这大半个月里,他们只有在月亮湖附近吃过一顿安逸的饭食。这突然闻到如此美味,哪里忍不住,多是迫不及待的咽口水声。

    楼凡却不疾不徐的从一旁的袋囊里慢慢拿出各种调料往肉上加了点,又找出香油小瓶,开始往羊肉上轻轻滴洒。香油顺着羊肉缓缓流动,受到下边火焰炙烤,慢慢渗入了肉里。很快的,羊肉表面开始变成淡淡的金黄色,肉本身渗出透明的油滴,诱人的香味随即飘散开去。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奇异而诱人的香味。

    “嗷呜!”

    周边传来了狼的呼喊声,裴旻大笑道:“这可不只是将我们引诱的够呛,这狼也受不住诱惑抗议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楼凡方才割下一长条里脊肉,递给了裴旻道:“国公,最好的肉,留给你了!”

    裴旻想也不想抽出长剑,将里脊肉平均分为十份,每一份大小均等,笑道:“可不能厚此薄彼,在我陇右军,可没有什么特殊化,都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人一块!”

    他说着,将肉分给了李翼德、夏珊、王小白、仆固怀恩几人。

    连楼凡、贺梓、贝利夫三人也分得一块。

    贺梓、贝利夫他们情况与裴旻相差无几,伙食甚至比裴旻一行更差。

    哪里会半点客气,直接道了声谢,抢过了肉,狼吞虎咽的吃下去了。

    楼凡赞道:“国公果然不凡,无怪能够战无不胜。”

    “哪里的话!”裴旻摇头道:“他们将性命托付,我又怎能亏待他们?”

    楼凡颇为动容,肃然道:“只凭这点,国公的成就定在霍骠骑之上。”

    裴旻知他是指霍去病不体恤兵卒的缺点,也不接话,霍去病是他的偶像之一。就算他不如卫青、岳飞、李靖、徐达这类人那么完美,有着缺陷,但并不妨碍他的崇拜,不予评价。反而问了楼凡此来的目的:“楼兄在西域威名远播,即便是陇右,也大闻其名。却不知一路跟随,意欲何为?”

    楼凡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恩怨于裴旻细说:“楼某行事与那张鸟不同。楼某只要收了商队的钱,便保证商队一路无忧。张鸟手段过于偏激,等于自绝生路。我们有着纠纷摩擦,素有恩怨。不过西域马贼的情况便如三国魏蜀吴,彼此都顾忌另一人的存在,皆未撕破脸面,相互牵制,倒也相安无事。哪里想到那张鸟受了突厥的蛊惑,杀了我的兄弟魏暴。魏暴十三岁就跟了我,是老楼起家的元老,就他娘的给张鸟那王八蛋砍了脑袋。”

    说道这里,他眼圈都红了,道:“我发誓一定要给魏子报仇,亲手砍下张鸟的脑袋祭祀。抓着机会捣毁了张鸟的巢穴,却不想张鸟真的只有鸟胆,老巢都不要了,跑的贼快。再次得到他消息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让国公擒住了。誓言以下,无论如何也要尝试去做。一路跟随国公,并无恶意。只是想在关键时候帮国公一把,让国公欠某一个恩情,好让某亲手给魏子报仇……只是想不到!国公麾下能人辈出,不但精于作战,对于跟踪之术,竟也如此了得,反将自己陷了进去。”

    他自身就是一个擅于跟踪反跟踪的专家,深知在沙漠里追踪的难度。

    他们没能在月亮湖补充水,又多了两个累赘,需要尽快赶路也忽视了反追踪,现在后悔以是不及。

    裴旻听极缘由,也不知应该说楼凡愚蠢还是什么。他毕竟是贼,是朝廷官府缉拿的对象。在西域三大马贼首领的脑袋,价值万贯。

    可以说今日楼凡是落在裴旻手上,而他心念未来西域的大局,想结个善缘才不予楼凡计较,换做是其他人,早就杀之领功领赏了。

    为了一个将死之人,将自己搭进去,值得嘛?

    在裴旻看来是不值得。

    但是裴旻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六年了,深知不能用现代人的思维考虑古人的行事作风。

    也许在现代人看来是极为愚蠢的事情,可在古人眼中却非常的高尚,值得为之付出一切。

    裴旻就知道一个类似的故事:说的是两个读书人,很豪迈,很有气概。

    有一天他们一人拎着一壶酒聚在了一起,一人说“有酒无肉,憾哉!”另一人道:“你我身上皆是肉,岂能说无肉?”

    然后二人对酒高歌,你割我一刀,我割你一刀,痛快吃喝。

    接下来……就没有接下来了!

    二人吃到最后都死了。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两人纯粹就是二逼脑残,但在古人眼里却是一种豪情。

    楼凡也算是一个人物,为了贯彻心中的情义,冒险深入人生地不熟的地界,这一点确实值得赞叹。

    不只是裴旻,李翼德、夏珊也向楼凡抛去了几分敬重的神色。

    古人大多重情重义,除了那些宵小,余者对于情义汉子,多多少少都有心生几分敬意。

    所以裴旻道:“这样吧,张文我可以直接判他死刑,是砍头、腰斩还是五马分尸都随你。我不能让你直接带走他,却能让你杀了带走。”

    秃鹰张文恶贯满盈,留他一命几乎等于祸害千百人。不管楼凡存什么心思,他都必须要亲眼见到张文死在他面前,死在陇右。

    楼凡动容的看着裴旻道:“国公此话当真?”

    “又何须骗你?”裴旻笑着道:“就当送你一个见面礼!虽说我们官匪殊途,但你义释奴隶、妇女,又为兄弟报仇甘愿冒此风险,也是个人物,值得结交。”

    楼凡慎重起身,作揖道:“谢国公体谅楼某的一片心意,既然国公愿意屈尊结交。赌约之事,就此作罢。只要国公日后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但凡力所能及之内,听凭吩咐。不论几件事情,绝不推迟。”

    裴旻起身相扶,拉他坐下,高举着酒碗道:“无需如此拘束,喝酒都不自在了。天大地大,喝酒最大。”

    楼凡、贺梓、贝利夫几人一脸的激动,原以为事情告吹,却不想来了转机。

    至于不能将张文待至西域魏暴坟前,是有遗憾,却也知不能强人所难,心底高兴,频频向裴旻敬酒。

    裴旻问起了西域的情况。

    楼凡、贺梓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至于贝利夫,他是华夏语不过关,一直闷头吃着烤肉。

    从楼凡、贺梓的口中,裴旻也得知了西域的一些情况,西域目前确实由大唐管制不假,但是大唐真正掌控的仅是安西四镇:也就是碎叶、龟兹、于阗、疏勒四个地方。在西域还有九个国家,就是所谓的昭武九国,分别是康国、安国、曹国、石国、米国、何国、火寻国、伐地国、史国这九个国家!

    这九个国家是当地土著,他们依附大唐,以大唐马首是瞻。

    但是这些国家对于大唐的忠心是随着大唐的实力变化而变化的,并没有成为大唐的一份子。

    至于小勃律、大勃律、失蜜、当护密这着或是独立或是臣服吐蕃、大食的国家更是如此。

    大唐表面上是掌控了西域,严格的说这个掌控有着一定的水份。

    离真正的完全掌控,依旧是任重道远。

    裴旻听的两眼放光,正是因为任重道远,才是我辈驰骋的疆场。要是举目无敌,那当个武臣,还有什么意义?

    “你们听过高仙芝、哥舒翰嘛!”

    裴旻最近收了王之涣、仆固怀恩,又收了李白为徒弟,不免有些雄心万丈,打起高仙芝、哥舒翰的主意来了。

    高仙芝、哥舒翰此二人可是半点也不逊于封常清、仆固怀恩的存在。

    楼凡道:“高仙芝安西的将军吧,年岁不大,特有本事,在安西很有名望。”

    裴旻有些遗憾,高仙芝已经混了一个人样,自己想要拉拢过来,就不容易了。

    “那哥舒翰呢!”裴旻由不死心。

    楼凡摇头道:“没有听过,不知西域有这么一个人。”

    贝利夫突然道:“我,我知道他,是龟兹的一个赌鬼,我跟他赌过。”

    裴旻也瞬间记起历史上的哥舒翰是大器晚成,他有着很好的家世,但是好酒好赌,全无出息,跟废物没啥两样。直到他四十岁的时候,才开始奋发图强,成为瞩目的大将。

    一个已经混出名堂,另一个正窝囊着,裴旻也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第四十九章 再会薛太公

    在休屠王城的遗址住了一宿,裴旻并没有直接回陇右,而是顺道去了凉州的治邑姑臧。

    世人有一个虚假的常识,认为凉州位于西北地处偏僻是荒芜之所。

    其实不然!

    凉州之富庶,之繁华,更胜扬州、益州。

    中国古代向来有一个特点,得北地者得天下,得关中者得天下,几乎没有得南方者得天下的例子。唯一的是朱元璋,那是因为经过金元的侵略,华夏重心转到了南方之故。

    在这个时候,天下的布局依旧是重北轻南,人口密集于关中、中原、北地。江南人口稀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繁华。

    至于所谓扬一益二,最早出处也是唐昭宗景福元年,一百多年以后。是因为安史之乱,导致北人大规模的向南方迁移,填补了江南益州的缺陷,这才令扬州、益州换发光彩。

    此时的大唐有三大经济中心:西京长安,自不用说,堪称举世无双的大都会,其二东都洛阳,这两地几乎奠定了大唐经济文化的中心。

    至于第三大经济中心,不是别处,正是看似偏远的凉州姑臧。

    姑臧,雍凉之都、天下要冲、梦幻之城,雍凉文化的发源地,西北的军政中心、经济文化中心。

    尤其是贞观、永徽时期,李世民、李治两代英主打通了西域,将丝绸之路推向了巅峰,开始了东西文化的交流结合。而凉州作为丝绸之路的节点,通一线于广漠,控五郡之咽喉,受益巨大,一跃成为“人烟扑地桑柘稠”的繁华宝地,仅次于长安、洛阳的存在。

    大诗人岑参也有一句诗形容凉州,说“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进了姑臧城,裴旻也感受到凉州的繁华,街上来来往往,许多都是黄发碧眼之辈。论及数量,较之长安更胜一筹。

    相比华夏的文化中心,那些仰慕华夏文化,愿意成为华夏一份子的胡人,更加喜欢在东西方文化结合交流的凉州定居。

    “你们随便玩玩,我去拜会太公,申时我们于此地汇合!”

    裴旻能有今日成就与薛讷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若不是薛讷的支持,裴旻不可能取得武状元;若不是薛讷的力挺,李隆基不可能将控制北衙禁军的任务交给他来执行。若不是薛讷倾囊相授,他裴旻根本不懂兵事!

    可以说裴旻在大唐的五年里,能够走到这一步,关键的几个地方皆有薛讷的身影。

    试想裴旻若非身兼文武状元,如何得到李隆基、太平公主的亲睐?若没有从龙大功,他又凭什么进入御史台,打下政治基础?若无薛讷传授兵事,将薛仁贵的用兵心得传授,他又如何能在金城大放异彩,从而弃文从武,立足洮州,攻取河西九曲地?

    若说裴旻命中贵人,薛讷定是无疑。

    这些年裴旻并未断过与薛讷的书信往来,但是自长安一别,却没有再见之期。

    这意外来到凉州,不去拜会一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楼凡、贺梓、贝利夫表示会找个小客栈安逸的吃喝休息,其他人如李翼德、夏珊、仆固怀恩纷纷要一同去拜访一下大唐目前资历最老的军中宿将。

    裴旻亦不拒绝,领着众人前往凉州都督府。

    薛讷现在是凉州大总管大都督是凉州第一把手,所辖之地或许不及裴旻的陇右广阔,但是手中掌握的实权,更要胜一筹。

    得知裴旻到来,薛讷极是高兴,放下手中一切,亲自来迎。

    薛家世代将门,不论是南北朝时期名将薛安都还是薛荣、薛轨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至于薛仁贵更不用说,他的战绩事迹堪称传奇。然而至薛讷之后,薛家却出现了青黄不接的情况。他现在年近七十,儿子三个,孙子亦有十数余尽皆成人。凭借祖上的功绩蒙荫,混着刺史、将军的官衔,但真正有实力一战的却无一人。

    早年每次家族聚会,薛讷都忍不住怒骂一通,骂到今日也没有什么力气再骂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也只有裴旻这个干孙子,短短几年,成了开元朝武勋第一人。若不是他多活了那么多年,比军功,都不太压制得住。只恨不得,裴旻就是他亲孙子。

    “太公!”

    远远见薛讷精神抖擞的大步走来,裴旻小跑着迎了上去,跪拜道:“孙儿给您请安了!多年未见,您还是风采依旧!”

    薛讷笑声如洪钟震耳,上前搀扶着道:“起来,快起来说话!这才几年,旻儿已经成为真真正正的国之栋梁。即便太公在凉州,亦是久闻大名,倍感高兴。”

    裴旻谦逊道:“哪里比得上太公,威震西垂!”

    薛讷也自得的大笑起来。

    早年因为太平公主的干涉,他拿下辽东,反而遭贬,心中抑郁。

    是裴旻劝说他放弃东北,将目光转向西方,果然一语成箴。

    凭借吐蕃入侵战的功绩,薛讷直接给提拔为凉州大都督,在凉州他操练兵士,重整军备,提拔优秀将校,将凉州兵训练成了虎狼之士。

    开元三年亦就是两年前,后突厥默啜可汗进攻西突厥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部落,屡破其众,直接威胁西域安危。

    李隆基以薛讷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太仆卿吕延祚、灵州刺史杜宾客为副总管,征讨默啜。

    薛讷六十七挂帅,直入草原腹地,连战连捷,打得突厥节节败退,逼得连突厥的可汗因铁勒部落的反叛而阵亡,拔曳固、回纥、同罗、霄、仆固五部也惧于薛讷的威势来降。

    这一战薛讷老而弥坚,打出了大唐敢战勇战的气概,一路积极求战,凡战必胜,威震西垂大地。

    便如黄忠定军斩夏侯,廉颇奋勇破燕魏一般,打出来老将不老的气概。

    此刻在突厥人的眼中,薛讷就如吐蕃眼中的裴旻一般,可恨可惧。

    “见过大都督!”

    李翼德这时也前来拜见,这位憨实的汉子直接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李翼德是由裴旻举荐,但他的能力都是薛讷培养的,即便是武艺马术都是来至于薛讷。薛讷于他,便如再生父母一般。

    “起来,起来!”薛讷也扶起李翼德道:“你的功绩,某也听说了,了不起。”

    裴旻给薛讷介绍了夏珊、仆固怀恩等将。

    诸将见了薛讷也极为激动,一方面薛讷是当前大唐最年长的宿将,论及资历无人可比,另一方面也因是薛仁贵的儿子,在大唐军方,谁能不崇拜苏定方、薛仁贵?

    薛讷看了二将一眼,也友善的与他们打着招呼,招呼众人入都督府大殿说话。

    李翼德、夏珊、仆固怀恩并未久待,将叙旧的时间留给了他们祖孙。

    薛讷也没有继续在大殿接待裴旻,而是与他如散步一般,走在都督府的后院说着家常,天南地北的聊着。

    裴旻还将他得到李靖、苏定方、裴行俭的兵法承传一事,告诉了薛讷知晓。

    薛讷听了大感高兴,道:“卫公、邢国公、闻喜公还有我父亲,皆是我大唐最了不起的将帅,你一人得他们四人承传,那可真是了不得……不过也须知贪多而不烂的道理。切记,先辈的承传是借鉴是学习是领会,而非模仿。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特点长处,用兵的方式也大不一样。一味的模仿,反而失去了本心。”

    “太公所言极是!”裴旻听而受教道:“孙儿就是孙儿,研习他们的兵法,只是为了学习他们的知识,以充实自己,让自己懂得更多,更加的出色。以便日后在战场上能有惊才绝艳的表现,打越发漂亮的战役,减少不必要的损耗。不会狂妄的以为得了他们的承传,便能成为他们任何一人……”

    薛讷欣慰的点着头道:“不错,旻儿就是旻儿,在太公眼中,未来的你,并不逊于他们。你能有此领会,再好没有了。”

    裴旻笑道:“不若孙儿也将三公的兵书拓写一份,送给太公?”

    薛讷眼睛先是一亮,随即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太公都这个年纪了,想学也学不进去。至于太公的子孙……哼哼……”一说到这里,他就心头有火,道:“还是免了吧,留给他们,太暴殄天物,糟蹋先辈的知识。”

    裴旻微微皱了皱眉,在他的记忆中薛讷可是从不服老的。你要是叫他“老将军”或者“老都督”,绝对跟你急眼。

    要是文官还好,要是武将,他非得拉你去校场练练,让你见识一下天下无双的薛家方天戟的厉害。

    但是先前薛讷那话,却大有英雄迟暮的感觉,让他听了很不是滋味,于是道:“姜太公八十挂帅,尚可灭商。太公不过六十八九,还是当打之年呢。”

    薛讷摇头微叹道:“旻儿还不知吧,震兄已经病故了!”

    裴旻面色一僵,也明白薛讷为何如此了。

    薛讷口中的“震兄”,正是代国公郭元振。

    那个在先天政变中指挥若定,那个用反间计诛杀吐蕃军神,纵横西方的大唐宿将居然病故了!

    郭元振可以说是薛讷时期,唯一一个同辈中人,如今他都去世了,军中硕果仅剩薛讷一人。

第五十章 莫名感伤

    身为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身旁的好友一个个去世,直至孤零零的一人。

    即便薛讷再不服老,难免心生英雄迟暮的感慨。

    裴旻也想不到那个待他不错的长辈竟然就这样去世了,不免也带了几分黯然道:“什么时候的事情?郭公病故,我大唐少了一位宿老。”

    薛讷道:“就在你深入大漠追击的叛军的时候,长安传来了噩耗。震兄走的极为安详,他的儿女让我们莫要过于伤心。”

    裴旻长吐了口气,缓了缓精神,笑道:“郭公走的安详,太公也别过于伤怀。原是因为郭公病故,孙儿还以为太公这就服老了呢!”

    薛讷瞪着眼睛道:“太公一餐能吃一斗米,十斤肉,哪里老了!”

    裴旻也笑道:“就是说嘛!您说话跟打雷似的,谁说你老,孙儿第一个就饶不得他?”

    他们岔开了这个话题,说到了未来。

    薛讷也问了一句道:“旻儿素来有远见,对于大唐未来,你有什么想法?”

    “短期内稳定发展吧!”裴旻略一沉吟,给出了答案,道:“近年我大唐屡经战事,又受旱灾影响,收复的河西九曲地也需用心打理。国力有些吃紧,理应好好发展几年,待国力恢复,再行战事。”

    薛讷点头道:“我们意见一致,一个国家的强大,战争不可避免,我们武将不能只顾自己的功绩而枉顾天下百姓。战争必需建立在国力能够支持的情况下,方才是正道,否则劳民伤财,会重蹈昔年隋朝覆辙。”

    “至于以后!”裴旻对于薛讷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道:“这两年,孙儿打算修葺石堡城,加强莫离驿的防线。让莫离驿与河西九曲地的防区连在一起,彻底解决吐蕃之患。逼迫吐蕃,不敢在西线发动战争。”

    薛讷眼中一亮,赞许道:“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旻儿好眼光。无怪你对莫离驿如此重视了。”

    莫离驿就如一根钉子插进了青海湖,成为了吐蕃的芒刺。

    吐蕃不可能不想拔除,但是他们绝不敢轻易动手。

    因为战事一起,最先受灾的必然是青海湖。

    青海湖对于吐蕃的意义不言而喻。一但青海湖陷入战乱,吐蕃的经济,将会大受影响。

    面对这种情况,就算他们做梦都想夺回莫离驿,也不敢轻易的发动战争。尤其是面对唐军的严密防线,但开战事意味着将青海湖拉进战争泥潭。

    在吐蕃未拥有壮士断腕打残青海湖的勇气决心之前,莫离驿一代不太会有大战事发生,至多是一些不可避免的摩擦。

    “只要这一目的达到,应该会将吐蕃目标逼向西域!”裴旻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这些日子不断的研究李靖、苏定方、裴行俭的用兵心得,让他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尤其是李靖的兵法!

    李靖这军神之名是当之无愧,论及用兵,他确实更在苏定方、裴行俭之上。李靖胜于两者的关键在于战略,他的战略眼光惊为天人。以战术辅以战略对敌,永远能够掌握战略上的主动,所以不管是水战、步战、骑战、小部队奇袭、大军团调兵,他都能完全掌控。

    通过研习李靖的军略,裴旻在战略眼见上有了十足的进步,加上本来他就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两相结合,对于敌我事态的分析,当今世上堪称无人可比。

    “吐蕃袭扰我陇右,主要目的便是为了截断大唐与西域的联系,好让他们重新夺回西域的控制权,以弥补吐蕃地势上的不足。现在陇右他们无望,将重心回归西域是理所当然之事。”

    听裴旻如此分析,薛讷沉吟了半响道:“依照你的想法,那未来的西域可就热闹了!”

    “可不是!”裴旻神采飞扬的说着:“两年前,突厥可汗为什么去找葛逻禄、胡禄屋、鼠尼施的麻烦?不就是因为他们在东面战场胜不过我们大唐,想向西域发展嘛!刚刚孙儿还得到可靠消息,说突厥拉拢了西域的马贼首领秃鹰张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至于突骑施,向来不是善男信女。我们通过拂菻国与他们定了不战盟约,归根究底,还是因不想成为吐蕃的刀,也因我大唐的实力让他们忌惮之故。只要遇到什么事情,彼此撕开了这个颜面,战事即来,毋庸置疑。”

    说道这里,他嘿嘿一笑:“吐蕃、大食国、突骑施、突厥加上我大唐,五个国家盯着西域这块肥肉,那可不是一般的热闹!”

    薛讷知道裴旻向往西域之心,忍不住笑道:“热闹是热闹,只是你现在可不只是陇右的节度使,还是按察使。太公或许能凑个热闹,你远在陇右,又能如何?”

    裴旻无所谓的道:“这点太公不必为我担心,西域我还非去不可了。至多放弃陇右呗,申请转去西域。”

    薛讷意外的看了裴旻一眼道:“你真放得下陇右的基业?”

    裴旻耸着双肩笑道:“有什么放得下放不下的?再说了去西域也未必就要放弃陇右!”

    薛讷忍不住笑道:“你还想兼任安西节度使不成?”

    “也许呢!”裴旻知道薛讷是玩笑话,也跟着开玩笑似地回应。

    换做别的皇帝,想要身兼两人节度使,那是做梦。

    给你一任节度使都要当做贼一样的防范了……

    但是李隆基是个异类皇帝,只要他开心,两镇三镇四镇都不是事。

    给军权不够,还会给政权,心情好再给个财权什么的,直接将你提拔为一片区域的无冕之王。

    安史之乱不就是这么来的嘛!

    若不是李隆基无度的放权,将天下三分之一的军权给安禄山这一个胡人,就凭安禄山这么可能挑起安史之乱这样的大动荡。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也不求王忠嗣那般配四镇帅印,手握大唐一半兵权,也不跟安禄山的三镇节度使比。

    当一个两镇节度使,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反正现在他是瞧上西域这一亩三分地了,谁跟他抢,他就跟谁急。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薛讷说的,只是在心里想想。

    薛讷道:“真到那个时候,太公这里出把力,看看能不能将你调来河西,当任河西节度使,怎么样也好比去安西!”

    裴旻动容道:“太公无需如此!”

    河西节度使统辖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七州,现在空置着,一但有人继任,意味着地位更在薛讷之上。而且河西节度使管兵七万三千,与陇右相差无几,但安西节度使只有两万四千,薛讷此举显是不想让裴旻吃亏。

    “未来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太公毕竟这个年纪了,又能再干多久?”薛讷宽慰的笑着。

    裴旻听了,顿觉无比刺耳,心中莫名感伤。

第五十一章 王昌龄的崇拜

    裴旻并未在姑臧久待,康待宾、何黑奴掀起的叛逆已经结束,后续工作还需他这个节度使来处理,来看薛讷与之聊会儿天,吃顿饭,以是抽挤出来的时间。

    离开了鄯州,裴旻想着此次与薛讷的相聚,想着离别时薛讷脸上的那几分不舍,也不由感慨万千。

    一瞬间裴旻突然能够体会为什么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这类堪称举世无双的盖世君王,到了迟暮之年,都会愚蠢的追求长生之道。

    他们并非真的怕死,而是想多活几年而已。如他们这样身怀万丈雄心的君王,人生短短的数十载,如何能够实现他们的抱负?

    就如后世的那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一样,人生太短,即便在强的人,也逃脱不开生老病死的宿命。

    申时一刻,到了约定的时间。

    楼凡、贺梓、贝利夫以及李翼德、夏珊、仆固怀恩等人依约前来汇合,一并往鄯州而去。

    在裴旻追击康待宾、何黑奴的时候,月亮湖的史彦、张景顺已经带兵回到了鄯州附近军营待命。

    裴旻也没有直接进鄯州,先一步到了军营,口头表扬了所有将士,让他们回去听候封赏。身为节度使,他是有权力嘉奖提拔有功将士的。

    不过论功行赏之事,重中之重。如何安排才能合情合理,如何奖赏让诸将心服口服,这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能不能令行禁止,让军中诸将心服口服,赏罚分明尤为重要。

    裴旻深通兵事,在这方面也不敢小觑,论功行赏之事还需细细思量而定,同时也安排兵士将康待宾、何黑奴押送上京,交由李隆基处置。

    虽然裴旻也有权力对于康待宾、何黑奴例行惩处,却并未如此做来。

    将贼首交给朝廷处置,也是一种态度。

    伴君如伴虎,此话流传千年,经久不衰,也有一定的道理。

    李隆基固然并非勾践、刘邦、朱元璋这样的帝王,但若臣下过于张狂,如姚崇那般,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裴旻也无心成为韩信、蓝玉、年羹尧这类持功自傲的典范,反之若是可以如李靖、郭子仪一般,功盖天下而君臣不疑,位极人臣而百官不疾,才是他的理想目标所在。

    故而对于对他无限信任的李隆基,裴旻始终怀有着一丝尊重。

    当然这也是李隆基愿意放权,敢放权给裴旻的原因之一。

    人贵于相互尊重!

    李隆基能够感受到裴旻待他的尊重,对之也格外信任。

    回到鄯州,裴旻一如既往的先拜见了自己的母亲,看了看妻子儿女,至于陇右大事都放在了一边,有张九龄、袁履谦的相助,很多事情只要过目便可,无需他亲力亲为。

    抱着最疼爱的小七,裴旻隐隐约约能听清楚小七咿呀咿的叫着“嗲,嗲,嗲”的声音。

    此刻的小七还没有产生灵智意识,无法将这个“嗲”与父亲联系在一起,遇到谁都是“嗲,嗲,嗲”的叫。

    但身为一个父亲,最疼爱的女儿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是“嗲”,足以让裴旻笑得合不拢嘴了,父怀大慰。

    裴旻在小七的脸上亲了又亲,道:“小七,什么时候开口说话的。”

    “就在十天前吧!”娇陈笑着斗着怀里的小八,小八也是“呢呢呢”的喊着,也不知是喊娘还是嬭嬭(奶奶)。

    裴旻怒道:“天杀的康待宾,要不是他偷偷溜了,也不至于现在才归。”

    依照他的计划,康待宾此次是仓促起兵,根本不足以撼动朝廷正规军。

    一月时间足以,却不想康待宾弃众而逃,又给楼凡劫到了凉州,耽误了半月时间,以至于耗费了一个大半月才彻底平乱。

    越想越气,裴旻道:“不行,回头,我便写一封私信给陛下,让他重重的处置康待宾。不然难消我心头之火……”

    娇陈见裴旻钻起了牛角尖,掩嘴轻笑。

    小七却是“嗲,嗲,嗲”的直叫,不一会儿又将裴旻逗的喜笑颜开。

    抱了会儿小七,裴旻有换着去抱小八。

    脱离了母亲的怀抱,小八竟然大哭了起来。

    娇陈见状忍不住道:“就你偏着小七,小八都不乐意你抱了!”

    裴旻也是理亏,小七小八,他确实更加宠爱小七,与小七逗乐远多于小八,忙一套哄乐,将小八逗笑了。

    直至小七小八受不住玩乐,昏昏欲睡,裴旻这才罢休,又与娇陈聊了两句,去前院处理公务。

    此次出兵平叛,诸将的功劳,身为主帅,他自心里有数,早已写下功劳簿,只需对照功劳簿逐一定下赏罚之事便可。

    正好张九龄也在府中,裴旻与他一同商议赏罚之事。

    张九龄见此次平叛首功居然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仆固怀恩,不免讶异。

    裴旻大略将情况细说。

    张九龄赞道:“此子虽是年少,可对我大唐却是赤胆忠贞,大有昔年契苾何力心如铁石之态。”他说的是唐初契苾何力的事迹,契苾何力是初唐名将,他回凉州省亲,正遇到契苾部谋反,将他擒至薛延陀,并且放出流言说契苾何力谋反。

    李世民却毫不犹豫的给予了契苾何力信任,直言契苾何力心如铁石,定不叛我。

    契苾何力也没有辜负李世民的信任,面对薛延陀可汗各种威逼利诱,契苾何力直接割下了自己的耳朵,喝道:“大唐忠烈之士岂受你们诱惑,天日昭昭,契苾何力死不叛唐。”

    裴旻也相信仆固怀恩如果遇到契苾何力一样的事情,也能如先祖一样,遂道:“对于他的任命,暂时搁置。我打算新建一军,为神武军,任命李翼德为神武军军使。仆固怀恩其后调入神武军,为之创立一重骑营。负责冲阵破阵,你以为如何?”

    张九龄迟疑道:“维持重骑营的开销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我大唐已经多年没有出现重骑兵了。属下对于军事,不够了解,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

    裴旻肯定的道:“重骑营的组建我一直有这个想法,尤其是莫离驿一战,吐蕃的重骑兵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怕说句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在骑兵这方面,吐蕃发展的确实胜我大唐许多。若非有陌刀军这个杀器,撼动了吐蕃的重骑兵。莫离驿那一仗,我军就算得胜,也是惨胜。打扫战场的时候,我将所有重骑兵能用能修复的马具、铠甲都收集了起来,就等着组建重骑兵的机会。只是手中无将,暂时搁置。这一路来,我一直在观察仆固怀恩的特点。他们铁勒族天生就是马背上的勇士,他的骑术绝佳,使用的马槊也是重兵器,由他统率重骑兵应是目前不二之选。”

    张九龄颔首道:“即是如此,属下并无意见。”

    他也知道自己擅于处理政务琐事,论及军事上的才略,拍马都比及不上裴旻,也没有异议。

    余下李翼德、夏珊等人的功绩也逐一嘉奖,或是升官,或是赏赐银钱,无不面面俱到,绝无半点私心偏颇之处。

    收到各自封赏的将士也未有不服,兴高采烈的接下赏赐,对于裴旻愈发敬服。

    处理好平叛功劳的问题,张九龄又将一叠公文放到了裴旻的面前。

    他细心的将公文分成三组,道:“左边都是需要国公亲自处理批阅的公文,比较紧急,国公最好尽快处理。中间国公抽空翻阅便是,都由属下们做主处理好了。右边这些皆是琐事,可看可不看,随便国公自己。”

    “好!”裴旻一口应下,也不觉得麻烦。

    他麾下的张九龄、袁履谦、李林甫还有远在莫离驿的封常清都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才。

    身为他们的长官,裴旻也需表现出足够服众的才略,方能镇得住他们,让他们俯首听命。

    这应该他处理的公务,他绝不会推卸他人。

    “对了!”张九龄又想到一事,笑着说道:“属下又要恭喜国公,又有人才来投了。”

    “谁?”裴旻眼睛一亮,他是白手起家,走到今日完全靠自己,同时也在于李隆基的破格提拔。

    他的晋升并非一步一个脚印,所以结识的助臂不多,只能倚靠自己一个个的挖掘招募。也就有了现在不拘一格降人才,李林甫这样的人,都在他手中委以重任。

    对于人才,他可是求贤若渴。

    “是王昌龄,王少伯!”张九龄笑道:“少伯天才流丽,诚乃河岳英灵也!”他心里实在高兴,王之涣、王昌龄皆是文采风流之辈,与之意气相投。有事的时候,一起处理公务,没事的时候吟诗喝酒,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痛快了。

    裴旻一听来得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七绝圣手,大喜过望笑道:“那还等什么,快快有请。”

    张九龄深知裴旻脾性,笑着下去了。

    不过多时,裴旻便见张九龄带了一位与之差不多年岁的风采青年来到了大堂。

    裴旻看着青年,意外发现青年一脸的激动,那眼神,那感觉就好像自己见到李白一样。

    岂难道?

    裴旻心底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风采青年大步上前深深作揖拜,带着几分激动的道:“河东太原人王昌龄见过裴国公,昔年听得国公一首《出塞》,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今日能见国公,三生之幸。”

    “……”

第五十二章 五马分尸

    ……

    ……

    ……

    裴旻此时此刻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惭愧?

    不,更多的是尴尬!

    裴旻对于自己的本事看的很清楚,他这世间最大的倚仗就是穿越者,拥有超凡的远见,知道历史的走向,能够凭借一个名字来分辨对方的忠奸与能力,其次便是继承了剑圣裴旻的剑术天赋以及超凡的剑法。

    此两点是他纵横至今的最大倚仗,至于书法、军略、经史之类的知识,大多都在这个时代后天学习的。

    凭借刻苦、天赋以及一些机缘,他于书法、军略、经史这几方面皆有不俗的造诣,但是对于诗词这方面,他确实没有半点天赋。

    倒也不是做不出来诗,实在是水平堪忧,上不得台面。

    可在诗词占据绝大比例的盛唐,想要走进一个圈里,成为其中一员,若没有几首像样的诗句如何能行?

    裴旻并不厚颜无耻之人,将历史上一篇篇脍炙人口的佳作盗版抄袭过来,却也不是迂腐之辈,需要用到诗句的地方时候,他也不会打肿着脸来充胖子,用他那几文钱的诗句才华丢人现眼,贻笑大方。

    穿越至大唐已有六年,六年里他也借用的名家诗句差不多十指之数。

    其中《出塞》这一首,便是他为了宣传洮州砚台的时候,特别应景借用的。

    而这首诗的原主人正是面前的这位王昌龄。

    《出塞》算得上是王昌龄此生的力作之一,充满了他自身对战争胜利的渴望与期盼以及对士兵们的信心。

    这也是唐朝文人的优点,唐朝部分文人非但不惧战,反而比武将更加主战,更有雄心壮志。

    从一首首激昂的边塞诗便可以看出一切。

    这让诗句的原主人赞叹赞美,饶是裴旻脸皮再厚也不由微微泛红,尴尬的笑了笑道:“少伯过谦了!你的七绝之美发扬了六朝华美艳丽、精雕细琢,裴某焉能与之相比?”

    王昌龄闻言更是眉飞色舞,他擅于五古七绝,五古之严,七绝于美当世少有。裴旻一语道破,岂不意味着真正听过他的名号?

    能让自己心中的偶像记挂于心,王昌龄实在高兴,深深作揖道:“听闻国公求贤若渴,不才心中有些文墨,愿为国公效命!”

    裴旻当真是松了口气,要是王昌龄真拉着他《出塞》前《出塞》后的,他指不定要尴尬的赶人了,听他知趣的不在细说,而是言论正事,忙喜道:“那你先接任王文书的位子,充当我的文书,于我帐前效命。至于王文书,我另有大用。”

    王昌龄大喜过望,文书虽官职低微,但却跟在裴旻的左右,能够极大的增长见识,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能够更好的磨练自己,他初涉仕途,正需要这种能够锻炼自己的好职位。

    而且能够在自己所崇拜的偶像麾下任职,还有比这更加幸福的事情?

    裴旻并没有忘记楼凡的事情,也特别安排了下去。

    秃鹰张文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他所犯的罪包含了淫劫掳掠,不比昔年的屠夫刘光业逊色多少,百死难赎其罪。

    裴旻直接判罚他车裂之刑,所谓车裂也就是五马分尸。

    楼凡、贺梓、贝利夫各骑一马,分别套着张文的头部、左腿、右腿跟躯干,另外两个处刑官分别套着左右手。

    绷紧的绳子猛地松弛的瞬间,惊恐万状的尖叫骤然拔高,凄厉犹如鬼嗥,然后微弱下去,五匹马硬生生的将张文拉离了地面,然后被生生撕裂成几块大小不等的肉块,五条血迹跟随着他的两条手臂大腿以及一个脑袋延伸出去十数步开外。

    楼凡痛恨的看着已经死透了的秃鹰张文,发现他惊恐的脸上意外有一丝安详,一丝解脱。

    秃鹰张文残暴惧死,西域闻名,他竟坦然赴死,实乃天下一大笑话。

    为什么原因让惧死的张文坦然赴死?

    楼凡突然想到了裴旻,留意到张文残缺身体上的遍体伤痕,忍不住一股寒意直窜脊背,那个豪迈帅气,胸怀大度的年青国公,竟有这种手段?

    忽然之间,不由暗自庆幸,好在他们是友非敌……

    对于张文这种人型畜生,他们的尸身向来都是用破布一裹,随便找个无人的地方挖个坑埋了了事,无人会去在乎,也无人祭拜。

    若非有疫病之险,埋都不愿意埋。

    楼凡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经由他亲自撕裂的脑袋,带回往西域,临走前还许下了承诺,要送他一匹好马!

    裴旻笑而受纳,楼凡的巢穴就在古时的乌孙国附近,那里盛产汗血宝马。收对方一匹好马,裴旻没有半点心理压力。

    **********

    长安武德殿!

    裴旻的战报已经传到了李隆基的手上!

    “好!好!好!”

    这位李家三郎连说了三个好,带着几分兴奋的道:“这就是便利!满朝的文武百官又懂什么,他们只看得见朕器重静远,只看得见静远手握大权,就看不到静远的功绩?他的军功,谁比得了?”

    高力士跟着笑道:“陛下所言极是,康待宾、何黑奴他们在六胡州暗自谋划造反一事,从上报的资料来看已经谋划了一年半,六胡州的官员竟然没有一个察觉的,倒是让陇右的裴国公发现了。”

    李隆基道:“这就是静远的用心之处,他心有百姓有大唐,才会特地让人去关注地方商米粮的情况,担心断了米粮,令百姓无米可食,从而发现蛛丝马迹。康待宾也是走了霉运,遇上了静远。换做他人,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贼子的野心。”

    说道这里,他也是一阵庆幸,此事发现的早,制止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

    要是时间一久,康待宾准备的足够充分,在关键致命的时候接杆造反,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也因如此,他更加觉得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若不给镇边统帅自主出兵的权力,等到消息传达长安,而自己再次下令命裴旻出击,一来一回,天晓得要耽搁多少时间。

    这军情比救火更加严重,哪里能够耽搁得了半分。

    这时又有裴旻的私信传来,李隆基好奇的拿在手上看了看,登时乐得“哈哈”大笑,将信给了高力士道:“你看,静远这算不算公器私用?为了小七小八,他要求朕严惩康待宾、何黑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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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剑圣介绍:
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