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恨未听国公之言!
“怎么会这样?”
接下来,承宗顾不得脸疼了,而是焦急的看着战场。
回鹘骑兵在这一刻展现了超凡的骑术,他们并没有因为这突发事故而乱作一团,而是在第一时间里斜刺里避开了摔出去的族人与倒在地上的战马……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帅不过三秒。
正当裴旻意图为他们超凡骑术喝彩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也莫名摔了出去。
这些高速奔驰的骑兵,一但甩飞出马背,自身受到的冲击力足以让人毙命当场,即便没有即死,也差不多去了大半条命。
回鹘诸多骑兵莫名的摔倒在地,直接导致了他们因为恐惧而停了下来。
原本溃逃的突厥兵在这个时候,一拥而上,他们凶悍的舞动着兵器,将没有速度的回鹘骑兵拉下马背,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
原本大好的局面,情况竟然瞬间逆转,没有战马的突厥,反制了拥有骑兵的回鹘军。
“是绊马坑!”
裴旻远远的眺望着战场,心中突然顿悟,道:“我明白了,我们皆是骑兵进退迅捷,而突厥他们大多是步兵,一旦在这种开阔地被我兵追上,是万万跑不掉的。所以,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想着逃跑,他们是故意选择了这战场,选择了让骑兵可以尽情突刺的场合,实际上暗地里在地面上布下了绊马坑……”
承宗闻言,心底懊悔至极,心底忍不住念道:“此刻说的那么详细,有什么用?事后诸葛亮,谁不会?”
裴旻却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他的意思,在心底暗想:“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而已!”
在他的心底,回鹘是大唐的助臂,但绝对不是盟友。
裴旻不干坑盟友的事情,但是坑一坑两相得利,未来有极大可能成为敌人的当前助臂,却也是心安理得。
不过,他也不想玩脱了,急切的说道:“将军队划分为三部,前军下马而战,只守不攻,左右翼迂回,一边以弓箭袭击,一边派人试探有无绊马坑。”
承宗也收起了轻视的心,果断将命令下达。
裴旻想了一想道:“让少族长去前线指挥,将您的亲兵交给我身旁的这个哥舒翰统帅,命他们做好战斗准备。”
承宗吃重道:“难道?”
裴旻看着战场,道:“他们并没有一匹马也没有,挤挤凑凑,还是能拉起一直上千的骑兵队的。”
他冷笑起来,露出两排雪白的牙,“他们这是名知不好跑,特地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做拼死一击了。既然想死,那就成全他们好了!”
承宗看着裴旻,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敬畏之心,更加重了。
旌旗猎猎,鼓声阵阵。
重新修整的回鹘军也展现了他们骁勇善战的一面。
突厥并没有太多时间设置绊马坑,只有正面才有。
左右翼的骑兵也不再冒进,不断的以弓箭射击,他们飞驰进入一箭之地,射出手中利箭之后,立刻撤回一箭之外,如此反复给突厥左右翼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前军他们的数额比不上突厥,却也有两万之众,奋力扛着,也未露败绩。
双方一时间呈现胶着状态……
便在这时,一股凶悍的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他们无声无息,显然马蹄上都裹着皮布。
只是回鹘军这方已经有了准备,哥舒翰还是生平首战,而且他的身份仅是凉州军的一个小卒,能够统领上千兵马,还是异常兴奋的,在裴旻鼓励的眼神下,呼喝着领着兵马冲杀了过去。
哥舒翰未来的指挥水平自不用说,但是现在究竟是骡子是马,水准如何,裴旻并不清楚。但他那一身武勇却毋庸置疑,让他练练手也好。
碧空如洗的晴日下,战场上四路混战。
哥舒翰与奇袭兵打的难分上下,突厥前军压制了回鹘的前军,但是他们的左右翼却让拥有战马的回鹘骑兵打的步步紧缩……
看着鲜血四溅,人仰马翻的战场。
裴旻还是第一次以这旁观者的心态凝视着战场,也不免感慨一句“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承宗身为族长,对于汉人文化,有着一定研究。
知道裴旻说的这是《吴子兵法》里的名句,与《孙子兵法》中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的正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才能够存活下来,那些侥幸以为能够逃过一劫的,反而死的最快。
承宗明白,裴旻这是暗指他的“傲慢”,不听他的劝说,打肿着脸来充当胖子,大意轻敌。
对方的拳拳善举,自己却无动于衷,反而暗怀心思,导致原本必胜之局,成了现在的焦灼状态,实在是天下第一的大蠢蛋……
看着那一个个阵亡的兵士,他的心头都在滴血,悔不当初。
“恨未听国公之言!”承宗现在是欲哭无泪。
裴旻一脸抱歉的说道:“目前想要破局,唯有等我大唐的骑兵队赶来了!”
另一边默棘连、阙特勤、暾欲谷三人看着焦灼的局面……
暾欲谷长叹了一声:“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默棘连惆怅无言。
阙特勤将水壶中仅有的水倒入喉咙,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王兄,大贤,你们准备撤吧,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跟着大军了。没人会说兄长弃族人不顾,只要有你们在,突厥一定会再次崛起。”
默棘连脸色骤变,低呼道:“那你呢,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跟我一起走!”
阙特勤苦涩的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要为兄长抵挡唐军呢,我们真正的对手是唐军,回鹘,跳梁小丑而已!给卖了,还在帮着数钱的蠢货!”
正说间他猛然发现,一支将近六七千人的军队正自东南侧后的方向,以疏散队形迅速靠拢过来!
握刀之手微微颤抖,阙特勤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走到尽头了,惨笑道:“兄长,祝你武运昌隆!”
他振臂高呼:“今日一战,绝无退路可言,为保狼神后裔的血脉,不怕死的,随我冲……”
他用着手中最后一点骑兵,势如疯虎一般的冲向了后面追击来的唐军。
第三十九章 帮着数钱的回鹘族长
唐军的出现,抵定了胜局!
裴旻精心为突厥准备的包围圈,也正式生效。
八万突厥让唐军、回鹘军的骑兵困在了包围圈内。
裴旻也接管了三军的指挥权,他并没有选在将突厥困死,而是围三缺一,向突厥部发起三面围攻。
突厥的左贤王阙特勤已经阵亡,他们的可汗默棘连、谋主暾欲谷趁乱逃跑,缺乏有效的指挥。
他们进行了微弱抵抗之后,大部队沿着裴旻事先敞开的缺口向参天可汗道混乱溃退。
裴旻、承宗彼此领着各自的兵马不疾不缓地追在后面,逼迫突厥部的败兵不停地拼命逃跑,直至精疲力竭,无再战之力,这才从容发起总攻。
以最小的伤亡,近乎全歼了这股突厥兵马。
是役,唐军损兵七百,前后共斩首一万三千余,回鹘则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伤亡高达一万六千余,尤其是他们的前军,几乎给打残了。
至于突厥,自不用说,几乎全军覆没。
这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前奏。
就在突厥精疲力竭,裴旻准备下达总攻命令的时候,特地问了承宗一个问题:“这些俘虏应该如何处理?照我的意思,全部杀了了账。不过,此战能够得胜,族长功劳卓著。我裴旻不是小气之人,这些羔羊,听凭族长吩咐。是杀是收,你一言而定。”
裴旻这话直接让承宗原本悔青的肠子,直接给扯直来了。
承宗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给自己几个耳刮子,欲哭无泪的道:“那就杀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在滴血。
却不知,这就是裴旻的目的。
裴旻对于大唐、回鹘之间的关系,看的很透。
大唐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盟友”,为他提供战马,稳定北疆安稳。
以目前的北地情况来看,回鹘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国与国之间一个问题永远避免不了,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的小弟,也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的老二。
现在回鹘对大唐毕恭毕敬不假,但随着回鹘的实力越来越强,或者大唐遇到什么问题,实力变弱,他们必然会起异心,这是不可抗拒的因素。
因故裴旻一直在考虑其中的度,不能让回鹘崛起的太快,亦不能让回鹘元气大伤无力北方称雄。
两者皆不符合唐朝的利益。
裴旻看出了承宗急于求战的野心,他是想凭借自己的实力,击败突厥残部,然后尽收突厥俘虏。
突厥俘虏都是骑射好手,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一匹马一张弓就是一个战士。
一但回鹘收编了突厥降卒,那他们实力将会膨胀到一定程度。在大唐的支持下,实力疯涨的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取得北地的霸权。
这得到的太容易,往往不懂得珍惜。
理想的结局是在大唐的帮助下,回鹘“艰难”的取得了霸权。
在这“艰难”的过程中,大唐不断的支持回鹘各种物资,而回鹘也廉价的用牛羊马匹互换……
如此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无论如何,裴旻都不想见到回鹘吞了突厥这种情况出现。
因故裴旻故意刺激承宗,好心的劝说他,合两军之力,一起对付突厥残兵。实际上他就是要承宗产生危机感,让他有一种裴旻想要跟他们分一杯羹的念头。
承宗果然动了独吞之念,面对突厥的布阵,不愿意等唐军的到来,急于求成,忽略了细节。
裴旻身为旁观者看出了突厥的异样,虽说他算不到突厥到底有什么诡计。可是他知道,用兵最大的忌讳急躁,一急,必然出事。
回鹘的优势是骑兵,要是换他来指挥,他会让三千骑兵做试探攻击,远远放箭,突厥一旦逼近立即后退,利用机动性探察对方的目的。
完全可以用最小的伤亡,察觉出绊马坑的存在。
只要避开绊马坑,以四万余骑兵打八万不擅于步战的突厥兵,那就是轻轻松松的。
裴旻这里故意不说,当了一个事后诸葛亮,目的毫无疑问的是为了消耗回鹘的兵力,让他们没有实力吞下突厥的俘虏。
如今经过苦战,回鹘损兵一万六,若加上伤患,几乎失去了一半战力。
而突厥现在的降卒几乎有六万余。
这个降卒已经超出了承宗承受的范围,试想一下,而今回鹘能战力不过两万余,而突厥降兵六七万,他们凭什么吃下?
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一但出现状况,回鹘反受其害。
到了这个地步,承宗也只能选择斩草除根,避免祸患发生。
这一切都在裴旻的计算中。
而承宗听裴旻如此大方,居然意图将俘虏交给他处理,想者那么多即战力就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自己的贪婪告吹……
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唉……早知道国公如此大方,就应该早早的将指挥权交出去……”
承宗万分懊悔的想着,想想唐军到来之后,裴旻困敌、围三缺一、疲敌等等战术,承宗清楚,要是一开始就由裴旻指挥,绝对不会这个样子。
此时此刻因为裴旻大方的举动,承宗更是坚信裴旻是真心待他们的。
“那突厥遗留的器械,就给你们了吧。我们已经得了十数万匹军马,这器械衣甲什么的,就不给你们抢了!”
裴旻大方的说着,他们吃了肉,也得给回鹘留些汤喝。
反正他看不上突厥的那些器械衣甲,还不如送个人情。
裴旻不稀罕,承宗却万分感动,他们草原民族最缺铁器,十万军队留下来的破铜烂铁,与他们而言,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就多谢国公了,你的大恩大德,承宗没齿难忘!国公有什么需求的,尽管直言,我承宗若能做到,绝不吐个‘不’字。”
裴旻也不客气道:“我向来喜爱名马良驹,我知你们草原盛产名驹,族长不妨慷慨卖我几匹!”
承宗一脸介意的大手一挥道:“说卖太见外了,回头我便让人送十匹良驹给国公。”
他们在谈笑的时候,裴旻也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完成了对精疲力尽的突厥兵最后一击!
十万入寇的突厥兵,几近全军覆没。
这一仗过后,称雄草原多年的突厥,元气大伤,再也无争雄之力了。
第四十章 天生福将 塞翁失马
承宗一边欣喜的让人打扫着战场,一边又忧伤的看着一地的尸体,陷入了纠结之中。
凉州军方的赵颐贞、折虎臣,以及陇右军的夏珊、张景顺、史彦等将一并前来向裴旻汇报情况。
追击突厥溃兵,以骑兵为上。
裴旻这一次将陇右、凉州的骑将都调过来了,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手。
诸将都是红光满面的,这一仗,平心而论主力还是回鹘。可世人记着的永远是胜负手,而非大军主力。
好比李靖奇袭定襄,苏定方夜袭阴山一样。
世人谈论起这些传奇战例,只会吹嘘李靖用兵盖世无双,苏定方智勇果敢。
又有谁会去细究,真正给予突厥重创的是柴绍、李世绩?
但无疑问,李靖奇袭定襄的三千人与苏定方夜袭阴山的两百人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因为他们的战术价值意义无与伦比,值得受到嘉奖,也为世人谨记。
唐军如今就处在这个胜负关键之处,因回鹘族长承宗贪功冒进,导致了回鹘陷入苦战。
唐军及时赶到战场,以摧枯拉朽之势,扭转了局面,带领着回鹘取得了胜利。
这说出去是何等的拉风,有面子!
尤其是折虎臣,这位历史上的悲剧,府谷折家的家主,此番可是扬眉吐气了。
“折军使,听说你斩了突厥第一勇士左贤王阙特勤,实在了不起!给你记一大功!”
裴旻亲热的在折虎臣胸口捶了一拳。
折虎臣“嘿嘿”直笑,当初在掩护撤退的时候,他给阙特勤追的跟条狗一样,要不是岑云接应,他这头老虎就成死虎了。
尤其是当初在阵仗相遇的时候,他们彼此交锋,阙特勤狠狠的给了他一计,要不是薛讷送给他的铠甲性能绝佳,当时就一命呜呼了。
对于那次输阵,折虎臣可是满心不服,他那时断后苦战一夜,体力状态皆有问题,一直想找回场子。
此番在战场上相遇,情况完全对调了。
阙特勤一路奔逃,他的处境与当初的折虎臣如出一辙,状态自然不佳。
这战场相遇交锋,哪里会顾及彼此状态?
折虎臣大展神威,将阙特勤斩于刀下,可谓一雪前耻。
折虎臣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左瞧右瞧,裴旻突然发现似乎少了一人,迟疑了片刻道:“李翼德去哪了?这没他的大嗓门,好不习惯。”
夏珊、张景顺、史彦等陇右方面的将军,左右瞧了瞧,一并摇了摇头道:“没有见到他……”
夏珊突然低呼道:“似乎他都没有参与合围,不会有危险吧!”
裴旻也是脸色一变,这在沙漠、荒野里迷失方向,可不是好消息,想了想心里又略微安心。
他带领过李翼德的部队在沙漠里做过战斗演习,传授过他们在沙漠里辨认方向以及生存的技巧,迷路应该不至于,何况还有郭文斌在?
为了慎重起见,裴旻还是让经验丰富的斥候去搜寻李翼德的下落。
同时也只会了回鹘承宗一声,让他帮着找寻。
承宗现在对于裴旻是极其敬慕,毫不犹豫的安排了族里最擅长追踪的老猎手,搜寻李翼德的下落。
近乎十万人的战场,回鹘打扫整理了五天,还未打扫干净。
李翼德也一直没有消息,裴旻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不安。
直到第六日,裴旻终于收到了李翼德的消息。
而且随着他的到来,还带来了一个让人欣喜若狂的消息。
李翼德生擒了突厥的可汗默棘连……
原来这厮虽未迷路,却追错了方位。
他们在东北方向,而李翼德往东偏北的方向追去了。
荒漠之大,一望无际,这错过了一点,就一路错到低了。
结果李翼德直接跑到了参天可汗道。
直到跑出了荒漠,这才发现岔了道路。
无巧不巧,他们遇上了前来支援默棘连的突厥兵。
原来默棘连在荒漠晃荡的时候,已经派遣人去突厥境内求援了。
只是突厥十万大军已经给他带走,留在族部的也只有王帐还存有部分兵力,王帐之兵根本来不及支援。至于其他族部的壮丁所剩无几,东拼西凑也不过是两千余数。
李翼德本想跟着他们找到突厥大军的踪迹,却不想发现了默棘连的存在。
到了这个地步,李翼德哪里还有半点迟疑,直接纵兵袭杀,将默棘连生擒了。
悲催的默棘连还以为逃出生天,结果直接成了阶下之囚。
得到这个消息的裴旻,忍不住仰首大笑:“这个李翼德,还真是一员福将,走差了路,还是让他取得如此大功,实在了不起,了不起!”
得知李翼德无恙,裴旻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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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天可汗道昔年繁盛的时候,共有驿站六十八处,直抵大漠南北。
但随着武则天时期,大唐国力直转而下,驿站大多废弃。
在一处荒废的驿馆里,两个装扮凄惨的突厥人相互低语着。
“总算逃过了一劫,真该死。还以为能捞的好处,结果,险些丧了命。都是这王八蛋蛊惑的,要不是他,我还在家里陪着隔壁的寡妇呢!”年长的抱怨连连。
另外一个年少的,只有十余岁,非常的年青,紧张的道:“可别让轧荦山大哥听到,不然你我都讨不了好。救大贤是轧荦山大哥的意思,你还想忤逆轧荦山大哥不成?”
少年一口一个“轧荦山大哥”,对于口中的“轧荦山”显得十分敬畏。
年长的听到“轧荦山大哥”这几个字,脸色竟然一阵惨白,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说。
他们两人居然不敢说话了,一直静静的呆着。
不多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听到脚步声,年长与年少的的突厥人一并站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
驿站的烂墙外围出现了一个巨硕的身影,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大有横行霸道的感觉。
他的巨硕并非壮实,而是肥胖。
一身的肉,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堆肉山。
他巨大的手心握着一头还未断气的草原狼,他直接掐着草原狼的颈部,让凶悍的狼,动弹不得。
“一时间找不到水,用它将就一下!”
他说着,抽出一把匕首在狼腹部捅了一刀,大口的喝着涌出来的狼血……
第四十一章 送你一场大富贵
胖子轧荦山,饱饮了狼血,将手中的狼丢给了年少的突厥兵。
突厥兵在饥渴之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贪婪的喝了几口,递给了身旁年长的突厥兵。
年长的突厥兵只喝了两口,还未喝够,轧荦山已经森然道:“省着点,留给大贤。免得用你的血……”
年长突厥兵突然打了一个寒颤,将手中已经奄奄一息的狼递给了少年。
他毫不怀疑轧荦山能干的出这种事情来,他们这一路逃来,原本有六个人。
轧荦山毫不容情的杀了三个,凭借他们的血肉,活到了今日。
他心底明白,要不是自己有用,轧荦山早就对他兵刃相向了,不敢有半点的忤逆之心。
轧荦山对于突厥兵的表现很是满意,哼哧哼哧的道:“猪儿,将狼血喂给大贤……”他说着,指着年长突厥兵道:“你,你去生火……不想死的,动作利索一点。”
名唤猪儿的少年,毫不犹豫的执行去了。
年长突厥兵打了个激灵,也连滚带爬的跑去生火。
轧荦山大马金刀的坐着,好似一堵墙,看着两人一个照顾着突厥大贤暾欲谷,一个忙碌着生火,就如大老爷们一般,什么也不干,安逸的坐着。
巨大的大饼脸上长着绿豆一样的小眼睛,骨碌骨碌的转着,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他听到屋里传来轻微的呻吟,脸色大喜,冲进了屋子里,一把推开了在破旧木板上伺候的猪儿,挤到了暾欲谷的身前,脸上皆是喜悦之色。
暾欲谷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睛,他已经上了年岁,今年六十有六。
这殚精竭虑的谋划,亡命的奔逃,几乎到了他的极限。
尤其是遇到了李翼德的攻击,他跟默棘连失散,在亲卫兵的护送下,胡乱奔逃,直至摔下马背,失去了所有意思。
迷迷糊糊间,他醒来几次,只觉得有人在细心的伺候他,照顾他,到底是何人,他也不清楚,对于当前的局势,更不了解了。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意识渐渐的清晰,身体竟大为好转,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入眼却吓了一跳。
一张圆饼一样的大脸出现在他面前,是一个异常肥胖的汉子。
肥胖汉子一脸滑稽的笑容,将两只原本就被肥肉挤成了缝儿的小眼睛遮挡的几乎看不见了……
“噗嗤!”
暾欲谷发现自己居然笑了,在这种生死未卜,情况未明的环境下,这位突厥谋主,竟然因为一张脸笑了。
这暾欲谷自己都不知为什么,实在是肥胖汉子长得过于讨人发笑。
见暾欲谷笑出声来,肥胖汉子似乎毫不觉得他在笑话自己,跟着笑了起来:“大贤笑了,身体好了!”
肥胖汉子不笑还好,这一笑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着,更是滑稽。
暾欲谷忍不住笑得更加大声了,笑着笑着,眼泪也跟着滚了下来。
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暾欲谷笑,肥胖汉子跟着笑,暾欲谷哭,肥胖汉子陪着伤心。
暾欲谷哭哭笑笑是因为一生经历所致,而肥胖汉子却是单纯的陪着。他笑得时候,宛如天真的小孩,哭的时候也如伤心的孩子,真情流露。
渐渐的暾欲谷恢复了平静,看了陪着他苦笑的滑稽胖子,不知为何心底好感大生,长叹道:“你叫什么名字?”
肥胖汉子道:“轧荦山!”
“哦!好名字!”暾欲谷又忍不住一笑,轧荦山这,名字可不一样,在突厥是斗战神者的意思,也就是战神。
只是他实在看不出来,这滑稽的胖子,凭什么称战神。
轧荦山自得的道:“是娘给取的,娘说她当年怀不上孩子,去祈祷扎荦山,正月初一,突然又了感觉。我就有了,娘说我一定是扎荦山投胎,就叫我为扎荦山。”
暾欲谷看着虎头虎脑的胖子,再次问道:“你是何人?是突厥,还是契丹?”
轧荦山自豪的道:“当然是伟大的突厥人,俺父亲不知道是谁,母亲阿史德氏,后来改嫁给了突厥将军安延偃,族部败落,流浪到了草原,参加了这一次的征伐。”
草原人的风气开放,不知道父亲是谁的情况并不少见,轧荦山说的也很坦然。
暾欲谷脸色一暗,道:“现在情况怎么样?可汗可逃了出来?”
轧荦山叹道:“可汗已经给唐军生擒了,就算不死,这一辈子只怕也难以回到草原了。”
暾欲谷意外看了轧荦山一眼,带着几分虚弱的道:“别说可汗极难回到突厥,就算回来了,也没有他的位子了。”
默棘连是在阙特勤、暾欲谷的帮助下,才坐稳可汗位子的。
他自身因为干略有限,并不能服众。
如今丧师十万,更无法服众了。
只要默棘连战败被擒的消息传到突厥王庭,立刻会有人取而代之,成为新的可汗。
突厥不可能再有默棘连的地位了。
这在弱肉强食的突厥是很现实的事情。
轧荦山一脸迷茫的说道:“大贤,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回王庭嘛!此去道路危险,轧荦山拼死也要护送您回到王庭。”
他拍着胸口,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暾欲谷摇头道:“突厥,我是不会回去了。”
轧荦山笑着迷茫道:“为什么?”
暾欲谷看着自己枯燥的双手道:“我要是回去,只怕有人睡不好觉了。我要是死了,失踪了,他们会为了体现自己的仁德大气,关照我的家人子孙,我一回去,他们就危险了……”
他的女儿是默棘连的王妃,他的外孙是突厥第一顺位继承人!
暾欲谷身为突厥的三朝元老,他的才智人脉手段,谁不忌惮三分。
暾欲谷作为突厥谋主,他的才智远见又如何看不透这点。
轧荦山笑着,伸手似乎去拍暾欲谷的肩膀。
暾欲谷突然道:“你想杀我?”
轧荦山面不改色的笑道:“你一个老不死,活着只是浪费粮食而已。你死了,家人才安全,我这是成全你……”
他说翻脸就翻脸,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说话间,手已经掐在了暾欲谷的后颈。
暾欲谷不疾不徐的道:“我的脑袋换不来大富贵,不过或许我能送你一场大富贵!”
第四十二章 只有唐朝才能打败唐朝
轧荦山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对于暾欲谷,他有好几种处理方式……
最圆满的就是讨得暾欲谷的器重,跟着他一并在突厥吃香喝辣。
再不济用他的脑袋也能换一些钱财……
总之暾欲谷这个突厥谋主,不管他是生是死,都有极高的价值意义。
想着暾欲谷既然不愿意带他发财,也没有必要留他性命,浪费粮食,直接杀了了事,却不想他的意图竟然给戳破了。
他也不以为意,对付一个老头,轧荦山没有半点的惧意。
但听他说“一场大富贵”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来了。
人这一生不就是为了富贵奔波?
轧荦山从来不觉得自己一辈子是穷人命,反而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轧荦山原本并不懂得文华夏化,后来他母亲嫁给了突厥将门,习得了一点华夏文化。
不过并不是很乐意学,水平低下。但其中对于陈胜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特别喜欢。
甚至为了这几个字,特地请了汉人老师学字,学写的就是这八个字。
这八个字以如座右铭一样,激励着他前进。
当然不是如陈胜一般这造反,轧荦山一个地痞,还没敢给自己定那么高的目标。
成为一个有钱人,过上奢侈的生活,是他目前最大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他可以不择手段。
感受到颈脖上的大肥手失去了力道,暾欲谷幽幽然的道:“你杀了我,或许可以从个别人那里换取一笔不菲的奖赏,同时你也将会受到部分人的敌视。老朽一无所有,在突厥却算得上是三朝元老,还是有一些愿意为老朽报仇的朋友。你那么机敏,不会看不透这点吧。”
“舍不得羊羔,套不得老狼。”轧荦山厉声道:“老子是怕死,但更怕穷。”
“看得出来!”暾欲谷眯着眼笑道:“所以选择很重要。现在有一条安全的财路,跟一条危险的财路,任由你选择。”
“说!”轧荦山手上加重了力量,暗示着警告。
“是我的智慧!”暾欲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您不觉得,我暾欲谷的智慧,值得上万千金?未来的我会尽力的辅佐你,助你出谋划策,助你成事!让你有权有势还有女人,岂不比空有一大笔钱,却要东躲西藏更痛快?”
轧荦山毫无疑问的心动了,身为突厥人,他知道当然知道暾欲谷的能力。
突厥早在多年前就让太宗李世民灭了,是暾欲谷为骨咄禄出谋划策,将突厥残部一点点的聚集起来。然后趁着武则天时期的军事疲软,成功建立并且复兴了后突厥汗国。一直到现在,突厥的大事,几乎都需要经过暾欲谷的点头。
只是他想不明白,暾欲谷这样的人物,会辅佐他这样一个人?
轧荦山沉声道:“你这是拖延?”
“不是权宜之计!”暾欲谷眯眼笑道:“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成大事者的特征,你有很强的亲和力,逢场作戏的本事更是世间少见。若非我之前在昏迷中,迷迷糊糊的察觉了一些事情,定会让你蒙骗过去。你的这种能力用在坑蒙拐骗上太浪费了,应该置身于官场,那里才是你发挥的场所。”
“我不信你!”
轧荦山小小的眼睛闪着凶芒,低吼道:“我不信你!大爷不傻!”
暾欲谷平静的看着轧荦山,道:“我是突厥人,出生在唐朝。为什么?你可知道?因为我父亲是颉利可汗的护卫,跟着颉利可汗一并擒到了长安。颉利可汗是我草原的英雄,却成了李世民的阶下囚!这还不够,李世民还百般的羞辱可汗,让他当着唐廷文武百官的面跳舞,着是何等的耻辱!我父亲就是因为看不得可汗受辱而自尽的……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振兴突厥,让突厥再次闪耀光辉,重新成为草原之王。”
“我发疯一样,学习唐人的文化,学习唐人的知识,研究他们的历史。然后回到了突厥,将突厥残部一点点的聚集,才有了此前之盛!离突厥汗国称雄北方,只差一步……现在所有梦都破碎了。你要是我,你会如何?”
轧荦山道:“好吃好喝好睡,突厥死活,关老子屁事!老子眼里,只有自己。”
暾欲谷先是一怔,随即抚掌笑了起来:“这也是我愿意辅佐你的原因,你可以为了自身的利益出卖一切,有足够的成大事者的魄力。而我,不行。我放不下突厥,只能为你出谋划策了。”
轧荦山哼了一声,表示他的不满,他才没有兴趣听暾欲谷的感慨。
暾欲谷道:“经过今日此败,让老朽深刻的明白了一点。唐朝的崛起,任何人都无力制止。不管是突骑施、拜占庭也好,吐蕃、大食国也罢,他们都制止不了,当今世上也应该也没有国家能够制止……”
“那不是等于无敌?”轧荦山有些向往。
暾欲谷摇头道:“不,你错了,有一个国家能够打败唐朝……”
轧荦山一手将暾欲谷提了起来,衣襟卡着暾欲谷的喉咙让他说透不过气来。
暾欲谷用力打这木板,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轧荦山这才大发慈悲的松开了手。在蛮力面前,任凭暾欲谷有何等谋略,也无济于事。
“唐朝!”
暾欲谷给出了答案,“只有唐朝才能打败唐朝,这也是我愿意全心全意扶持你的原因。”
轧荦山小小的眼睛越来越亮,闪着莫名的光彩,提起了自己肥大的手,在身上搓了搓后,才伸出去道:“合作愉快!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军师诸葛亮了。”说着,他冲着一旁的角落喊着:“猪儿,愿不愿意更我去唐地发财?”
猪儿带着几分激动的道:“愿意,愿意!”
暾欲谷道:“要去唐地发展,没有一个汉名可不行。猪儿,你可有姓?”
猪儿道:“回大贤,没有,请大贤赐名!”
暾欲谷道:“那就叫李猪儿吧。李可是国姓!”
李猪儿双掌一合,道:“就叫李猪儿,以后我就叫李猪儿了。”
暾欲谷看着轧荦山道:“不知主公可想好改什么名?是否跟着您义父姓安?”
第四十三章 何以解忧 惟有静远
长安皇城后宫。
有道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此话说的可是半点不假。
大唐王朝的王皇后一脸幽怨的摸着自己的肚子,长长的叹了口气。
“青花,陛下几天没来本宫这了?”
侍婢青花一脸尴尬,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
“别怕!本宫又不会怪你!”
王皇后挤出了一个笑脸,道:“别说是你,连本宫都不记得,陛下多久没来了。”挥手挥让她下去。
李隆基多情又无情,他的重感情的一面只会对他中意的人,一但他的感情发生了偏移,态度也会有着明显的变化。
尤其是王皇后心知贤惠,她不知争宠,也不懂风情,一板一眼。
而李隆基又是极其感性之人,也就是文艺范。
性格不合,又无子,还不及她人貌美,种种因素,李隆基对王皇后已经没有了感觉,态度近乎冷漠了。
帝后的关系几乎到了冰点。
王皇后对此无计可施,也只能如望夫石一样,傻傻的等着李隆基的回心转意。
“娘娘!”
王皇后见青花去而复返,突然精神一震,道:“可是陛下来了?”
青花再度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国舅来了。”
王皇后失望的点了点头道:“去沏一杯茶来!”
她整理了衣装,就算是在自己哥哥面前,她也不愿意失了国母的风范,更不能让世人知道帝后不合这种“丑闻”。
以皇后而论,王皇后很明显是极为合格的。
“哥哥!”
王皇后见到自己的亲人,惆怅的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喜悦。
王皇后的兄长叫王守一,他即是李隆基的舅兄,又是李隆基的妹婿,娶了李隆基的妹妹靖阳公主。
因为亲戚关系,王守一与李隆基极为要好,也是从龙之臣,属于看戏的那一种。不像裴旻这些人,出生入死,而是陪在李隆基身旁当个吉祥物。
饶是如此,王守一一样加官进爵,自尚乘奉御迁殿中少监,特封晋国公,累转太子少保,可谓恩宠备至。
“娘娘……”王守一左看右看,见殿中无人,悄悄的从怀里取出一块木牌,塞给了王皇后道:“这个娘娘请贴身收好!”
哥哥给的东西,王皇后也不疑有他,伸手接过一看,原本就有些精神不佳的脸,更是毫无血色,小小的木牌抓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木牌是用名贵的霹雳木制成的。
所谓霹雳木就是经受雷电劈打过后,烧焦剩余的木料,据说藏有神奇的力量。
霹雳木上面刻有李隆基的名字与生辰,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天地文。
“你……”王皇后手足无措的捡起霹雳木,指着自己的哥哥,惶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古人最忌讳就是鬼神之事,尤其是皇帝,更是如此。
即便如汉武帝刘彻、唐太宗李世民这样贤明的君王也避免不了。
因为诅咒之说,刘彻险些灭了自己满门;李世民也有一句“女主武王有天下”的谶语而冤杀了李君羡。
这种事情,谁不知道,只是不敢多言而已。
王守一送来刻有李隆基生辰的霹雳木,王皇后整个人都傻了。
王守一轻声细语的道:“这是哥哥请来和尚明悟祭拜南斗与北斗特地求来的,只要妹妹将他带在身旁,可保佑早生贵子,往后将可与则天皇后相比……”
瞬间!
王皇后心动了。
作为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而且还是一国皇后国母,她有太多太大的压力。
她多么希望能够给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一听能够早生贵子,险些就丧失了理智。
“不行!”王皇后突然想到了裴母传达的话。
只要不自己作死,无人能够威胁到她。
那么多年,试过那么多法子,都无效。
一个木牌,又有何用!
“拿回去!”王皇后厉声道:“本宫看你是舒服的日子过惯了,拉着本宫跟你一起遭罪是不是?你要是不愿意当这个太子少保,本宫可以求陛下给你废了!免得祸害自己人……”
王守一想不到王皇后态度如此过激,吓得夺过霹雳木,匆匆忙忙的跑了。
他其实也就是一个吉祥物,论能力半点没有,比之王毛仲都不如。身居高位,全靠关系。
只是时日一久,平时又没有贡献,与李隆基关系也渐渐淡了。
前段时间,李隆基叱责了他们的老朋友姜皎让他心生危机,生怕自己失宠,失去一切。
听说和尚明悟有大神通,也就求来了一块送子的霹雳木,意图帮自己的姐姐争宠,以巩固自己的地位。
他却不知,历史上就是因为他这愚蠢的坑姐举动,害得王皇后给罢免了后位,郁郁而终。
王守一自己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今因为裴旻的一句话,历史再度起了变化。
同一时间,李隆基正在看着杨敬述的辩解密奏,密奏里再三强调裴旻的目中无人,依仗天恩,胡作非为。
当然也少不了吹嘘他的万全布防,表示并非他的布防有问题,而是地方将校不听他号令指挥的缘故。
接下来又在信中写了一大通,关于万全布防的奥妙之处……
看着杨敬述还在这里纸上谈兵,李隆基登时气得不打一出来。
“这个杨敬述,将朕当成三岁小孩糊弄了嘛!真以为朕不懂兵事……”
他还真不懂兵事,只不过裴旻之前针对所谓的万全布防给了他详细的解剖,就是为了防止他不懂,而产生很厉害的感觉。
所以现在杨敬述越是解释,越显得他的无能。
将密信揉成一团,因为杨敬述时常给他找古曲谱,李隆基还特别给了他直达天听的权力。
连续直达天听的辩解,已经消磨了这位李家三郎的最后耐心,直言道:“以后杨敬述的密奏就不要送来了!此人纸上谈兵,不堪大用。通知静远,让他自行处置。也不知战事如何,不过有静远指挥,应无大碍!不久应该回传来捷报……”
果然!
不过一日,裴旻全歼突厥十万雄兵,生擒突厥可汗的消息传到了长安。
李隆基也想不到战果如此的辉煌,激动的无以复加,大笑高呼:
“哈哈,何以解忧,惟有静远!朕也要欣赏欣赏,突厥可汗的舞技……”
第四十四章 阴险武家女
李隆基实在太高兴了。
即便他不通兵法军事,也知道突厥的特点,满以为将突厥击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却不想裴旻直接全歼了十万突厥兵,还生擒了他们的可汗,斩杀了突厥的第二号人物。
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甚至说出了“当世第一名将,非静远莫属!”这样的话来。
“裴国公凯旋,实在值得高兴。力士,去梨园,将李龟年传唤进宫,朕要好好庆贺庆贺,另外再将武婕妤请来。”
对于容貌娇媚,又懂得逢迎的武婕妤,李隆基格外的宠爱。
历史上亦是如此,武婕妤算得上是李隆基第一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子,专宠二十年。
若不是武婕妤是武家女,大唐皇后非他莫属。
为了武婕妤,李隆基还特地给她创了一个惠妃的职位,是仅在皇后之下,更在贵、淑、德、贤四妃之上,以彰显特别。
这一点即便后来的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玉环,也没有达到这个高度。
也正是因为武婕妤的死,李隆基一直陷入悲恸之中,甚至于懈怠朝政。也因此发生了为让李隆基开心,文武百官四处张罗,给李隆基网罗美女。
杨玉环也是因为如此,在李林甫、高力士的策划下,走进了李隆基的生活……
后人还有一种说法,杨玉环一直是武惠妃的替代品。
相比两人得到的宠信程度,这种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有了高兴的事情,李隆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武婕妤,打算请她来与自己一同分享这个喜悦。
等了片刻,李隆基却等来了武婕妤生病的消息。
李隆基慌张的赶往了武婕妤的寝宫,见武婕妤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半点血色,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见李隆基的到来,武婕妤挣扎着努力着意图起身。
李隆基心疼的急忙上前抚慰:“生病了就好好躺着休息……”说着他瞧着已经赶到的太医问道:“婕妤的情况如何?”
太医支支吾吾,在逼问下,半响才道:“娘娘,脉象平和,并无任何异样……臣学艺不精,实在不知病因何在。”
李隆基正待发怒。
武婕妤怯生生的道:“陛下别责怪太医了,妾身这是心病,无药可医!”
“什么心病!”李隆基愕然的看着武婕妤……
武婕妤一脸的惊恐害怕,甚至将被褥蒙在了脑袋上,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李隆基让人将太医以及一干侍女下去,坐在床沿耐心的劝慰着,安抚着,眼中语气皆是柔情。
“今日妾身,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在娘娘的宫里,妾身看到了,一块灵牌,上面写着陛下的名字,还有生辰八字……”
李隆基脸色瞬间惨白,霍然起身。
武婕妤微微颤颤的道:“妾身真不知该不该说,可实在担心陛下安危……”
李隆基二话不说,直接出了宫殿,铁青着脸,直奔王皇后的寝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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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亭荒漠!
承宗恋恋不舍的将亲自送裴旻至大唐凉州与草原的边境线。
依依不舍的跟着裴旻拜别。
这近乎大半月的相处,裴旻在这位回鹘族长眼中的地位极高,对他格外敬重。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回鹘能不能得到大唐的支持,在漠北草原建立汗庭,裴旻的鼎存在举足轻重。
另一方面这些日子的相处,裴旻展现出来的能力,让这位回鹘可汗震撼敬服。
现在的回鹘半点跟大唐敌对的勇气都没有,只想安心的抱着唐朝的大腿,坐稳回鹘可汗的位子。
对于承宗的友善,裴旻自然投桃报李,与之和谐相处。
相比马政的徐徐发展,直接与回鹘交易才是弥补战马不足的最快捷径。
未来的几年,回鹘必然进行一统草原的大业。
他们需要大量的武器、粮食支持,大唐就能用这些物资换取战马、牛羊,来增强自身的实力,提高百姓的生活。
他记得历史上回鹘就曾强迫唐朝购买他们的劣马,现在形势转换,情况自然也要变一变。
大唐不会将自己最好的兵器交易出去,那些军队轮换退下来的兵器,修一修一样好用。
就算是次等兵器,裴旻也相信以北地草原的冶炼技术,也远比不上,足以令对方满意。
相比歼灭突厥,此战真正的战略意义还是在于跟回鹘达成了共识。
回到了白亭河,远远望去,战马遍地。
封常清已经将他们藏在沙漠绿洲的五万匹马领到了这里,加上突厥那里夺来的十一二万军马,白亭河的绿洲河滩密密麻麻的全是马影。
十六七万匹战马,遍布十里河滩。
那景象实在壮观,让极少见到如此多的马匹汇聚的唐人,一个个的惊叹连连。
最善于用骑的折虎臣忍不住叫囔道:“我的老天,这么多马,这辈子也没见过。”
裴旻指着白亭海的河滩道:“这点又算什么?近年来我们收复了河西九曲的养马地,又跟回鹘贴近了往来。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军马资源即能得到满足。到时候,骑兵一人两匹轮换,步卒也会有一匹代步,提升行军速度。所以未来的兵卒指标,骑术是最基本的。不能因为少数的人,而延误大军的速度。回去,你们也督促一下各军,让他们务必掌握骑马这项技能。”
他当然是对河西诸将说的,陇右军在他的带领下,至今已经是人人可以上马驰骋的战士。
若非这点,裴旻此次的奇袭白亭海的战术便缺乏操作空间。
赵颐贞、折虎臣也知道是跟他们说的,应答的更是爽快。
“见过裴帅!”
封常清得知他们凯旋而归,率众来迎。
“哈哈!”裴旻大笑着下马扶起封常清,道:“常清无需多礼,此战你凭借两万兵士,奔袭千里,夺马固守,断了突厥双足,毫无疑问,位局首功!”
封常清惭愧道:“哪比裴帅孤身入虎穴,怒闯回鹘帅帐,以一人之力,只凭手中剑,于回鹘十万军民中,威逼回鹘族长与四大部落首领,杀突厥使者与叛逆,胆气雄风,非英雄不能为之。”
裴旻拍了拍封常清的肩膀道:“晚上来我军帐,我有事情与你说!”
封常清点了点头。
一行人入得白亭营地。
裴旻亦在这时得到了番禾王忠嗣的消息,杨敬述通敌证据确凿……
第四十五章 选择
裴旻并没有自傲到自己的战略战术永远不为敌人识破,随机应变,灵活用兵也是他保持常胜的秘诀之一。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自信之处。
他相信以阙特勤、暾欲谷的才智,他们最终会看透他的计划。
可他决不信阙特勤、暾欲谷要比演义里的诸葛亮还要厉害。
依照路程的时间计算,突厥使者比他还要先一步到达回鹘。
他们因为不明确的知道回鹘的族部在哪里,耽搁了一两天的时间。
要是消去这一两天的时间,这完全就是先后脚的问题。
这要是没人告密,裴旻决计不会相信的。
他走的不动声色,真正知道他离去的,唯有娇陈、赵颐贞、岑云、折虎臣、哥舒翰这有数的几人而已。
娇陈这个不可能,想都不用想。
赵颐贞、岑云、折虎臣、哥舒翰也可以排除,不说他们没有动机,就算是有,他们要痛下杀手,不会等到去回鹘那么麻烦。
路上完完全全可以派人伏击,省时省力。
除了他们几个,也只有番禾里能够接触到他的高层人士,通过接触察觉出一些端倪了。
在番禾,有这个机会,且与之有仇的人,屈指可数。
无需细查,几乎就能断定此事与杨敬述有关,关键只在于是否有无证据。只要抓着这点,逐个排除,即能锁定大致对象。
毛涵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他们的视线……
果然!
只是一个试探,毛涵做贼心虚,既露出了马脚。经过审问,坦白交代了一切。
裴旻将此事告知了赵颐贞、折虎臣,两人见杨敬述不只是弄权作怪,还很无耻的卖国叛国,纷纷怒骂连连。
陇右军诸将也是义愤填膺。
陇右军是裴旻一手带起来的队伍,他们对于裴旻是奉若神明,推崇备至。
这得知杨敬述害得裴旻陷入困境,不得不单枪匹马的闯营破局,焉能无动于衷?
“这种满肚子圣贤书,却干卖国勾当的书生,最是可恶,一刀杀了了账。”李翼德最早也是在薛讷麾下效力的,与赵颐贞、岑云、折虎臣的关系都不错。此刻得知,他们坑害了自己的朋友不说,还对裴旻动手,叫囔着最响。
裴旻笑道:“杀了他,那不便宜他了?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的。绝对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这话他是笑着说的,但语气里充斥着寒意。
他这辈子最反感的就算杨敬述这样的读书人。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心底比谁的黑暗,比挂着贞节牌坊的妓女都要无耻。
对付这种人,绝对不能有半点手软,不然他们会干出任何没有底线的事情。
而且还会很坦然的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
当天夜里,封常清依约来到了裴旻的军帐。
“裴帅!您找我有事?”
“来的正好!”
裴旻正等着封常清的到来,他指着桌上刚刚写好的两封奏章,道:“你看看,这是我写的两封奏章,准备选一封面承陛下的。你选一份……”
封常清莫名的随手拿起一封奏章,见奏章中写道:“河西局势动乱,北有草原诸部,南有吐蕃,西北突骑施,西方接连西域,战略意义重中之重,堪称我朝西北核心之地。旻不才,得陛下器重,弱冠之年,进入庙堂,如今不满而立,以身居高位。旻由是感激,恨不得粉骨碎身,以报君恩。今陇右诸事以了,政令通行,总算不负君恩器重。臣愿辞去陇右节度使、按察使一职位,调任河西就职,监北狄,震西蛮,慑南寇,御西疆,望陛下恩准。”
“裴帅,您这是要抛下我们而去?”
封常清看到这里,一脸不安。
裴旻摇了摇头,道:“继续看下去!”
封常清耐着性子,继续看了下去:“陇右一地,尤以河西九曲为重,莫离驿兵摄青海,更不容有失。神策军军使封常清,筹画有方,无有不中,有陆逊、羊祜之能,入为腹心,出作股肱,诚乃当世名将。且多年驻扎河西九曲、莫离驿,最是熟知陇右情况。若无陛下无人选,臣斗胆举荐,定可保陇右稳固不失。”
封常清心头一阵狂跳。
节度使,那可是一个武将一生所求的职位。
节度使想不到,十年前,自己还是一个人人厌恶的瘸子,十年后竟然有机会获取节度使的高位,人生无常,实在难以想象。
“裴帅!”
封常清眼中一阵感动。
“在看看那一封!”裴旻挥手让他别矫情,一个大老爷们泪水都要掉下来了。
封常清依言放下奏章,拿起了另一封,打开看来,前面写的一模一样,都是提议调往河西的,知道裴旻来河西的心,是何等坚决。此后奏章有了小小的变化,一样是热情的夸赞了他一番,只是最后没有举荐他为陇右节度使,而是沙洲都督这一职位。
“这……”封常清一时不明白,裴旻什么意思。
裴旻让封常清坐下来说话。
待他坐下,方才道:“常清,我们认识差不多九年了吧!”
封常清点头道:“确切的说是八年十个月……”
“是啊!一晃八九年了!”裴旻有些感慨,道:“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就入我麾下了。陇右军有今日盛景,你是居功至伟。”
封常清忙道:“不敢,要不是裴帅重用,末将哪有今日……”
他还待要说,裴旻伸手制止了他道:“听我说完,你的干略我素来知晓,这奏章里的表彰是发自肺腑!当个节度使,那是绰绰有余的,也有了这第一封奏章。但是未来的战局,必定围绕西域展开,你出生西域,熟知西域。你要是留下来帮我,能够为我分担不少事情。尤其是沙洲玉门关那一带马贼横行,非大将不能除之。我麾下诸多人物,目前也只有你最为合适。我是不希望你走,却也不能耽误你的前程。也就写了两封奏章,由你来选。”
“事先说好了,这不是试探。男儿大丈夫志在四方,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我还是我,你封常清,一样是封常清,并无改变。”
第四十六章 儒门败类
封常清跟了裴旻将近九年,对于自己这个上司还是很了解的。
他也比历史上的他更加的幸运。
历史上他追随的是高仙芝,高仙芝骁勇果敢也是一号人物。
封常清的实力同样的是有目共睹,并不亚于高仙芝。
他们一个胆大果敢,一个冷静稳重,配合无间。
两个人的组合,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也因此横扫西域,所向披靡。
但是人无完人,高仙芝为人贪婪,心胸也较为狭隘,一方面封常清的出色,让他生出了危机感。
另一方封常清也因为自己的固执,没有给高仙芝留有面子。
导致了号称西域双壁的两人成为了路人,直到安史之乱的时候,他们方才和好。
只是当时大唐已经千疮百孔,他们外有安禄山这样的强敌,内又有一个昏庸的李隆基外加无法无天的令边城等太监捣乱,无回天之力,死在了一起。
裴旻在这方面比高仙芝却要好上许多,他并不嫉才,反而会给他们表现的机会,加以提拔。
他是巴不得大唐王朝的十大节度使分别由他裴旻、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封常清、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来瑱、张守珪这几个人来担任。
平心而论真到了那个时候,十大节度使个个都是忠心耿耿,而且还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帅之才,那大唐还不想打谁就打谁?
当然这只是裴旻的自我意淫而已,换做他来但皇帝,或许可能。
毕竟他是穿越者知道以上的几人几乎算的上是这个时代唐王朝最优秀的将帅,但是李隆基哪里会知道?
而封常清这里也清楚,裴旻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越是如此,封常清越是感动,又有几人能够忍受自己昔日下属跟自己平起平坐的?
略微迟疑了会儿,封常清选择了第二封奏章,道:“裴帅还是将这封奏章上表朝廷吧!”
裴旻笑道:“对于节度使的位子,你不心动?”
封常清也没有迟疑,颔首道:“自然心动了,不过陇右节度使的雄职,却不是那么好当的。就算有裴帅举荐,想必也不过是五五之数。”
裴旻点了点头,也确实如此。
节度使这样的镇边大帅绝非想当就当的上的,首先战功必不可少,其次是人脉关系,再次还要看资历。
封常清的战功不用说,他的表现是完全合格,人脉关系只能说一般,胜在有他的推荐,至于资历,那就是完全不够资格了。
即便是裴旻也不敢将话说满,保证封常清一定能当上陇右节度使。
不过依照目前的局面情况,他相信封常清是除了他之外,最合格的节度使人选。
“我只能说,尽我所能,为你争取道这个位子!”
封常清直起身子拜道:“谢裴帅良苦用心,只是却无这个必要。裴帅年纪轻轻,位高权重,在朝中想必会受不少嫉恨。若裴帅为末将奔波太过,难免会有栽培心腹,坐拥西北的嫌疑。裴帅待末将恩重如山,末将焉能因自己的私利而陷裴帅于危机之中?何况裴帅还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末将,也相信在裴帅麾下效力,有裴帅的庇佑,功绩未必就会逊色担任陇右节度使。”
“好!”裴旻双手一合,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就如此定了。待你资历足备,功劳更加卓越的时候,再寻个机会,推举你为节度使。”
封常清带着几分幽怨的道:“裴帅就那么不待见末将,急着要将末将赶走?”
封常清本就长得丑,这模样做出来,就跟如花似地。
裴旻登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猛烈的挥了挥手道:“出去出去,寒颤死我了!”
封常清起身,深深的一个作揖,一步一步退下去。
裴旻将第一封奏章烧毁,将第二封奏章上好封泥朱漆,盖好印记,送往京城。
在白亭海住了一夜,裴旻回到了番禾城。
这一到了番禾,裴旻毫无迟疑,直接在监狱里见到了衣冠楚楚的杨敬述。
原先需要审判,才能定他的罪。
在审判之前,杨敬述还是凉州刺史。裴旻以战事为先,只能将他软禁起来。
自从确定杨敬述通敌之后,自不会让他舒舒服服的享受待遇。
在番禾的岑云直接不讲情面的将杨敬述关进了大牢。
只不过杨敬述身为文人,平素最爱讲究,即便在大牢里也不失风范,亲自动手,将牢房整理的整整齐齐,平日穿戴,打理的妥妥当当,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坐牢,反而有几分度假,体验生活的意思。
“可以呀,杨大诗人小日子过得挺悠哉的!”裴旻见杨敬述身上没有半点坐牢的破窘,也忍不住对之刮目相看。
早已撕破了颜面,杨敬述也不加以辞色的道:“裴国公莫要目中无人,再下依旧是大唐凉州刺史,你如此唤我,有失身份。”
裴旻笑道:“忘记跟你说了,你通敌叛国,我已经将你刺史的位子撤了,你现在什么功名都没有,就是一个卖国贼而已。”
杨敬述身躯微微颤抖,强压着心底的恐慌,负手而立,厉声道:“我杨敬述乃圣人学子,即便无功名在身,也是儒门士林中人,容不得你这般诬蔑!”
“哈!”裴旻看着已经将“圣人学子”、“儒门士林”都搬了出来,大笑道:“就你杨敬述也配谈一个儒字?儒学以忠君爱国为上,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才是大儒,就你?也配!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十日后,我会在凉州公审你的一切罪行。我要当着凉州百姓所有百姓的面,拆穿你的真面目,以你为榜样,让世人知道,何为厚颜无耻,何为儒家败类!”
“裴旻你敢!”
杨敬述闻言果然脸色大变,直接吼叫了出来,汗如雨下,再也不见之前从容。
如他这种人只有将他们脸上的伪装面具撕破,将他的罪名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遗臭万年的时候,才会明白自己的愚蠢。
这也比杀了他们,更要难受。
“你看我敢不敢!”
裴旻留下了一句话,转身而走。
杨敬述失魂落魄的跪伏在地,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第四十七章 肥肉与烤全羊
裴旻在离开牢房前,还特地吩咐了狱卒,让他看好杨敬述。
“十二个时辰,一刻都不松懈的守护着他,若是杨敬述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你们试问!”
他知道杨敬述一定会自杀,他受不了公审这个会遗臭万年的耻辱。
如他这类人将自己的名声看的比生命还要重要。
最可笑的还是明明如此重视声誉,却干通敌卖国的事情出来。做了也不承认,自己完全是一副圣人模样……
如他这样的人文人历史上可谓数不胜数。
裴旻今日正是打算以他立个榜样,别以为书读得多,诗写的好就是好人物。
大文豪一样有卑躬屈膝之辈,大诗人也一样有卖国求荣之徒。
真正的学者儒士是经历考验的,而不是读几本书,做几首诗就能成为圣人学子,儒门中人。
杨敬述的诗句文采,在凉州算得上头几号人物,将他的真面目揭穿,想必在凉州都会引起轰动。
至于是否会对文化造成影响,这点裴旻完全不去考虑。
在这之前,杨敬述的文采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只要他裴旻来到了凉州。
杨敬述又算什么东西?
要知道,他现在手下可有诗仙李白、诗佛王维、岭南第一人张九龄、绝句之最王之涣、七绝圣手王昌龄,那一个不甩杨敬述十条街?
裴旻还打算日后将杜甫、高适、孟浩然等人请来,到时候搞个盛唐诗会,那景象绝对不会亚于王羲之弄的兰亭集会。
到时候再请张旭执笔作赋,指不定成为更胜《兰亭集序》的存在。
正如裴旻预料的一样,杨敬述根本不堪受辱,意图自尽。
但听裴旻特别吩咐,皆不成功。
时至今时今日,杨敬述才生出了后悔的情绪:也就是所谓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抵达凉州,裴旻受到了地方百姓的热情迎接,各地的豪绅乡老也纷纷送上他们准备的贺礼,犒赏军队。
裴旻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欢腾,而是离开了凉州,前往了焉支山。
在他们追击突厥的那段时间里,薛讷的亲人已经来到了凉州。
由他们主持,依照薛讷的遗愿,将薛讷安置在了焉支山。
裴旻并非直系亲属,无需为之守孝三年,但他还是决定在焉支山上陪薛讷三天,以表最后心意。
就在裴旻在焉支山中远离天下是非的时候,长安李隆基的日子不太安生了。
诸多事情都凑在了一起。
最为轰动的自然是武婕妤诋毁王皇后一事。
王皇后有皇后的贤德,但无皇后的手段。她是一位很和蔼的大家闺秀,对于后宫争宠什么的,并不擅长。
但是皇后就是皇后,大唐的国母。
满朝文武岂会坐视国母无端受辱?
而且折辱国母之人还是武家女!
对于武家女,唐朝的文武大臣皆有一股莫名的惧意。
先是改变天地的武则天,再是权掌乾坤的武家媳妇太平公主……
连续两个让天下男儿弯腰的存在,他们可不想在出现第三个。
原本武婕妤安安分分的,倒是没人将她怎么样。
如今她莫名诋毁王皇后为李隆基设立灵位,以诅咒行巫蛊之术。
这可不是小事!
历史上的巫蛊之乱,牵连四十万人,数万人因此而死,汉武帝险些诛灭了自己的三族……
有这种可怕的前车之鉴,武婕妤诬蔑王皇后行符厌之事,无可厚非的引起了满朝文武的一致针对。
武婕妤彻底懵逼了,为了这个局,她布置了好久。
她知道王皇后想要一个小孩,也知道王守一是个无脑的蠢货。
特地让人安排拥有“大神通”,能够让不孕不育的女性怀上孩子的和尚出现在王守一的视线。
一切都是依照她计划来的,结果到了关键的时候,霹雳木竟然不在了……
这让武婕妤搬起了石头,重重的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王皇后自然知道缘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之余,也展开了反击。
她不善宫斗,但不代表她傻,不但意识到自己的哥哥给利用了,也知道自己身旁的亲信给武婕妤收买了。一番调查,也揪出了内奸。
历史上原本武婕妤通过自导自演的“符厌事件”,成功的扳倒了王皇后,又提升了自己的地位,成为了独一无二的武惠妃。
而今却因裴旻的一句话,令之自食恶果。
李隆基对于武婕妤是真爱,面对这种情况,他依然想保武婕妤。
就如历史上,李隆基明知道武惠妃谋害了他的三个儿子,对她依旧百般宠爱一样。
迫于形势,李隆基只能将武婕妤打入了冷宫。
对于一致与他作对的文武大臣,对于满朝一致意图让他处死,最心爱的妃子的大臣,李隆基心底最深处有着深切的厌恶。
此次宫廷事变,也以武婕妤入冷宫而告一段落。
接下来朝中的大事,自然围着凉州这一亩三分地来细说。
因为杨敬述的无能,导致了凉州防线的奔溃,更让李隆基知道边疆无小事,任何一点疏忽都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也在朝堂之上透露了自己意图在河西立节度使的念头。
登时间满朝文武的心思都活络起来……
节度使这个雄职那可是天梯,只要是一星半点机会的文臣武将就没有一个能够受得住诱惑的。
即便是封常清这样冷静的将帅都为之心动,若非他知道自己人脉资历不足,未必能拿得下如此高位,未必就会选择第二封。
至于其他人更是如此,找关系拉人脉,可谓用尽手段。
李隆基看着满朝文武活跃的态度,心底就没由的烦躁,一直没有定下来。
直至收到裴旻的奏章,看着裴旻的奏章,李隆基再次感动了,对高力士道:“满朝文武,也只有你跟静远最是贴心,真的为朕着想。不只一次有人跟朕说,对于静远过于恩泽,将陇右的军政大权交于他一人,于理不合……”
“你看,他们说的大仁大义,一但涉及自身利益,哪一个不是面红耳赤的?也只有静远是真心为我大唐分忧,愿意放弃陇右的基业去河西从头开始,随了他的意思吧……”
河西节度使的位置,在受到裴旻的上疏之后,分分钟就定下来了。
这一下,满朝文武的情绪瞬间燃爆了。
要说河西节度使是一块肥肉的肉,那陇右节度使就是烤全羊……
第四十八章 非静远不可
以地理位置而言,河西是胜过陇右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河西有一个凉州,有一个姑臧。
作为东西方文化汇聚的中心地,凉州姑臧是大唐朝的第三经济文化中心,论及战略意义,自然是河西占优的。
但是除此之外,陇右各方各面都要胜过河西一筹。
河西统辖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等七州,这七州除了凉州,其他多是人口稀少,草地黄沙戈壁围绕的州县。
而陇右固然没有堪比凉州姑臧的存在,但他治鄯、秦、河、渭、兰、临、武、洮、岷、廓、叠、宕十二州,再加上由裴旻收复的九曲之地,将近十三州的土地。
其中鄯、兰、渭、廓四州,作为丝绸之路的经济带,也是少有的富庶之地。
还有洮州,裴旻最早就是洮州刺史,在他的治理下,洮州砚、洮州石、洮州奶制品,畅销关中各地……
裴旻还开通了陇山古道、乌鞘岭山道,带动了整个陇右的经济……
十二州,有一半是富州,唯有叠、宕相对贫穷一些,论及整体的综合经济,陇右胜过河西无疑。
再有陇右军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防止吐蕃,吐蕃在四年前,已经让裴旻打怕了。
现在唐蕃重开唐蕃商道,两国之前,和平共处,几无战事可言。
反观河西,河西境内马贼横行猖獗,尤其是玉门关内外,马贼之祸,更是连年不绝。
西有草原诸部,西北有突骑施,西方又连接西域,情况复杂,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战事。
再论双方军队兵额,陇右节度使统临洮、河源、积石、莫门、白水、安人、振武等军,七万五千的兵额。
陇右军因裴旻的面子,军备待遇仅次于天子禁军,兼之裴旻多年的训练,个个都是骁勇善战,是公认的强兵。
此次能全歼突厥大军,全靠两万陇右兵马化整为零,直接横穿沙漠,袭击白亭海。
展现了陇右军超凡的军事素质。
而河西军统辖赤水军、大斗军、建康军、宁寇军、玉门军等,管兵七万三千人,不但兵额少上两千,兵卒的质量,根本不能以道理来计。
即便是薛讷统帅的凉州军都无法与裴旻的陇右军相比,何况是甘、肃、瓜、沙等州的兵士。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分析,河西节度使是远远不能跟陇右节度使相比的。
肥肉与烤全羊的差距,一点也不夸张。
面对河西节度使这个雄职,心动的人很多,但是真正意图争取的,只有一部分。
主要原因就是对于自己能力的不自信,在容易发生战事的地方任职,一个不慎就有丢官送命的可能。
位高权重,同样的风险也就大了。
而陇右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陇右兵强马壮,还无外敌……
即便是个傻子,只要安分守己,不像杨广那样瞎折腾,将裴旻遗留下来的宝贵东西折腾的一塌糊涂,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种安逸的封疆大吏,谁不愿意当?
满朝文武的心里灿亮灿亮的,不管是谁,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机会都想试一试。
各种拉帮结派,各种走关系,满朝文武为此争得不可开交。
沉寂了许久的王毛仲也跳出来争取了,当初他争不过裴旻,这一次面对裴旻的犯傻,他是信心十足。
除了裴旻,现在朝堂上有谁比他更加得宠?
王毛仲这些年在兵部折腾了不少的势力,对于陇右节度使的位子是势在必得。
这一天朝会,李隆基往御坐上一坐,带着几分索然无味的看着满朝文武。
以他的智慧,几乎可以断定,朝堂上即将成为闹市,各方纠葛的利益争论不休。
果然,针对陇右节度使的归属,满朝文武又争论起来。
一连几天的讨论,绝大多数的人选都给刷下去了。
现在呼声最高的是张敬忠、孙仁献、王晙、王毛仲这四个人……
张敬忠是一个诗人,与杨敬述的纸上谈兵不同,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中宗神龙三年,张敬忠在朔方军总管麾下担任分判军事,睿宗时,为司勋郎中,迁兵部侍郎。玄宗开元七年,拜平卢节度使。
在职期间,算是兢兢业业,进取不足,守成是绰绰有余。
在平卢节度使的位子上干了经年,自然想往上爬一爬。
孙仁献是松州都督,精明能干,官声极好,在地方上政绩斐然,此次是进京述职。恰逢其会,动员关系,意图更进一步。
王晙就更了不得了,是个真正的人才,明经出身,从清苑县尉,一步步爬到殿中侍御史、渭南县令,直至桂州都督,荆州都督府长史,履历非常的漂亮。而且他在朝中官场人脉绝佳,六部之中皆有亲朋好友,皆有不少人为他说话。
至于王毛仲,自不用说。
他虽说能不怎么样,但是深得帝宠,在禁军这一块只手遮天。混吃等死的十二卫武将中,有半数是他的狐朋狗友。
这群狐朋狗友,凝聚起来,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针对他们四人,诸多已经站位的大臣纷纷开始力挺自己支持的目标。
礼部尚书徐涛道:“平卢节度使张敬忠,忠义持重,有大树将军的风范,陇右之地,以稳为上,张节度使,最为合适。”
他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接话。
“徐尚书此言差矣!”
兵部侍郎吕斌向来跟徐涛不合,十年前他们还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是因为争夺礼部侍郎的职位,反目成仇。彼此明争暗斗多年,一刻也不消停。
吕斌本来收了张敬忠的礼物,也是支持张敬忠的。但是得知徐涛也支持张敬忠,直接改了目标,支持自己的好友王晙了。
“陇右军在裴国公的训练下,成了我大唐最强劲劲旅。如此兵士,仅用于固守,实在屈才。荆州都督府长史王晙智勇兼备,可攻可守。即能守护陇右安危,又可协助裴国公震慑西垂之地,方是最佳选择。”
“不妥,不妥!”
王毛仲的亲家公葛福顺再一次站出来为自己的亲家说话了:“陇右军乃是天下精锐,一群悍兵,常人如何镇服?不论是是张节度使还是王长史,都不行。霍国公王毛仲,弓马娴熟,才是最佳人选……”
弓马娴熟,王毛仲也就只是这一个长处了。
你一句我一句,就在文武吵翻天的时候。
李隆基伸了一个懒腰,幽幽的道:“朕思前想后,陇右节度使这一职位还是非静远不可,此事就这么定了……”
第四十九章 借题发挥
静!
静!静!
整个大殿一片安静!
李隆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于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想着自己堂堂一个帝王,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让堂下的满朝文武逼得,不得不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打入冷宫。
那种滋味,让重感情的李隆基实在觉得憋屈难受。
看着满朝文武的嘴脸,他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想着你们都不理解朕的感受,朕又何必在意你们的想法?
其实百官所请,除了王毛仲不靠谱,张敬忠、孙仁献、王晙都是有资格的。
不说他们功绩多少多少显赫,几多几多牛逼,但皆在历史上留有点滴贤明,尤其是王晙……
但是李隆基偏不愿意听,非但不听,还任由他们吵闹,自己在上头看戏,看一群猴子相互争吵。
就在他们争出结果的时候,他再出言,一锤定音,说出了一个没有任何人想到的答案。
裴旻,那个即将成为河西节度使的男人。
好半响!
“陛下不可!”
裴旻的老对头伴食宰相卢怀慎快步站了出来。
“有何不可?”李隆基拿出了自己的王者气概,身躯微微前移,双眼带着几分蔑视的看着卢怀慎。
卢怀慎让李隆基瞧得心头一颤,硬着头皮道:“陛下,裴国公自请调往河西,陛下岂能负他好意?”
“朕岂会负静远?”李隆基理所当然的道:“所以朕已经下令,命他为河西节度使,统凉、甘、肃、瓜、沙、伊、西七州兵马!”
“可陇右?”
李隆基不以为意的道:“能者多劳嘛!静远可比汉武时的霍骠骑,多镇一路,有何不可?”
“万万不可!”
谏官褚哲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道:“这古往今来,还未有节度使身兼两镇军务!这于礼于法,大大不妥。”
李隆基眼中怒意腾起,他记得很清楚。
就是这个褚哲,他是初唐褚遂良的孙子。
褚遂良因为反武则天,受到了武则天的残害,即便人死了都没有放过他,一方面把他的官爵削掉,另一方面把他的子孙后代也流放到他死的地方。
直到李隆基即位,方才为褚遂良平反,褚家人也得以回到长安。
褚家人本就恨武家人入骨,武婕妤干出这种事情,身为谏官的褚哲于公于私都不愿放过她,言辞也是最激烈的。
因此李隆基对他厌恶之极,不给情面的说道:“节度使渊源于魏晋以来的持节都督,景云二年,成为正式官职。虽无一人身兼两镇的前例,却也未有明文规定,不可一人身兼两镇。何来的理,何来的法?朕只知道,静远在我大唐危难之际,放弃京师的荣华富贵,自请出朝,为国戍边,一干九年。”
“九年里,他连破吐蕃,为我大唐收复了河西九曲之地,稳固陇右局面。”
“不只如此,面对天灾,他勇敢的与之对抗,将危害降至最低。面对陇山、乌鞘岭,他又化腐朽为神奇,让陇右经济飞速发展……陇右有今日之势,裴国公的功劳……”
“谁能置疑?谁敢置疑?”
“而今陇右稳定,河西事起,又是裴国公。他放弃自己九年心血,愿意去河西,从头开始。为得是什么,还不是我大唐天下。”
“如此贤臣能臣,为何当不得两镇节度使?”
“张爱卿、孙爱卿、王爱卿,皆是我朝重臣,是我朝的支柱。但你们扪心自问,他们三个,真的比裴国公更适合担任陇右节度使一职位?”
面对李隆基,一个有一个的问题,褚哲无言以对。
他人有的黑,但是裴旻没得黑。
却如李隆基说的那样,论及先天开元两朝,满朝文武的功绩,不论是裴旻在政变里的功劳,还是军事、民生方面的功绩,都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比的。
原来还有一个姚崇可以一比,但随着姚崇的罢官,裴旻的功劳就无人可比了。
不只是功劳,而且为人处世的风格,也着实没得黑。
从开始的自请外放,到现在的调职去河西,都可以看出裴旻不太重视自己手上的权力,是真心实意的想干一些事情。
面对如此人物,即便是专门挑刺的谏官,褚哲也黑不下口。
褚哲无言以对。
立刻有另外一人接话道:“裴国公确实是陇右节度使的最合适人选,只是,让他身兼两任节度使,手握西垂近乎十五万军马,未免权柄过重。”
李隆基记得他,也是反对武婕妤的一员。
又有人道:“裴国公尚且年轻,将十五万大军交于他一人,手中权力过大,就恐国公一时把握不住本心,不如适可而止……”
“裴国公如今年不及三十,未来还有大把年华,封赏过重,日后再立功绩,岂不是赏无可赏?”
“陛下,功高无赏,最是可怕!”
文武百官,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李隆基看看这,看看那,都是心底厌恶的对象,都是逼他对付心中挚爱的祸首,心中怒火腾飞。
左补阙韩休也出班道:“臣也以为陛下对于裴国公实在恩宠过重,不利于天下……”
李隆基猛地拍案而起,喝道:“何为不利于天下?裴国公为我大唐立下的功绩,你们在做的诸位,有哪一个比得上?朕对于大唐的功臣关怀体贴,何错之有?”
“你等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且不闻文王与姜尚?文王不嫌姜尚年迈,拜为太公,命武王姬发以父亲之礼对待,方才有了八百年周朝天下。”
“还有,汉昭烈帝为得诸葛亮,三顾草庐,天下闻名,得之如鱼得水,以托孤之重。换来武侯一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静远有西汉霍骠骑之能,对朕对我大唐又是忠心耿耿,朕以国士待之,换他国士相报,正可谓君臣相宜!”
“岂容你等鼓噪?”
见李隆基动了真怒,文武百官都忍不住为之一颤。
兼之李隆基用了他们惯用的伎俩,以史为鉴。
用了周文王与姜太公,刘备与诸葛亮这对千古君臣为例。
谁敢乱说就是调拨君臣之间的关系。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李隆基拍着案几将一个个出班的文武寻常的灰头土脸的,就差没有指名道姓的痛骂一顿。
最后总算消了点点火气,留下一句:“朕意已决!”
离开了朝堂!
第五十章 诸将的心意
裴旻此次来焉支山守孝,最关键的还是要让小七小八给薛讷磕几个头。
娇陈,薛讷是见过的,但小七小八却没有机会一见。
不过对于小七小八这对干太孙,太孙女,薛讷非常的中意,当初满月的时候,便从凉州送来了贺礼。
此后逢年过节什么的,都不曾拉下。
在年初的时候,根据胡老所说,薛讷还让人去更远的波斯购买波斯猫,以作小七小八的周岁礼。
只是遗憾他们彼此并未见过,裴旻后悔之余,也只能带着小七小八在薛讷的坟前,给他磕几个头。
从焉支山回来,回到了凉州。
入得城中,还未走进大都督府。
都督府的管事胡老,谢天谢地的迎了上来:“公子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老奴可要去焉支山相请了。”
裴旻将小七的小手递给娇陈,让她拉着小七小八进屋歇息,随即才道:“胡老这是怎么了,正好,我有事情与你商议。”
胡老哭丧着脸,道:“就在两天前,长安传来了消息,说任命国公为河西节度使。国公麾下的陇右诸将一个个的都急眼了,说着说那的。还好是在都督府上,要是传到外边去,真不好说。”
原来裴旻调任河西节度使的任命下达,兼任陇右节度使的命令却要晚一步,还未传到。
陇右军兵卒将校得知裴旻要离开陇右,上下几乎炸开了锅。
除了镇守莫离驿的江岳未至,李翼德、李嗣业、仆固怀恩、夏珊等将一个个的来都督府探听消息,求问裴旻什么时候回来。
要不是怕惊扰到薛讷,他们一行人都打算去焉支山找了。
这几位大部分都是跟随裴旻最早的心腹,最晚的仆固怀恩也有三年了,从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提拔成了重甲骑兵的统制,对于裴旻的感激,毋庸置疑。
几乎都是铁杆,他们起初并不知道调任是裴旻自己的意思。只以为是李隆基这个皇帝不厚道……
聚在一起,谈论此事又有什么好话?
这个说皇帝李隆基不够意思。
那个说李隆基卸磨杀驴。
辛辛苦苦将陇右发展起来,将陇右军打造成天下闻名的劲旅雄师。结果还没几年,就给调到河西去了。
这跟谁说理去?
胡老听到这些,只吓得大汗淋漓,赶忙下令封口。
诸将是无心之言,可真要传出去却也不是小事。
这几日将他吓得是寝食难安。
“知道了!他们现在在哪?”裴旻向屋内走去。
胡老道:“都在客堂呆着呢,得知公子今日回来,一大早就来了。”
“我去看看!”
裴旻笑着,走向了客堂。
这还未走到门口,李翼德、李嗣业、仆固怀恩、夏珊、郭文斌一行人蜂拥而出。
李翼德人未到先一步哭喊起来:“裴帅,你可不能不要老李啊!我们是老乡,十多年的交情,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来到了近处,李嗣业、仆固怀恩、夏珊、郭文斌数先是行了礼,然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裴帅,让末将跟着你吧!河西我最熟悉了,定能帮得上你!”
仆固怀恩这话说的最有底气,他是铁勒仆骨部人,就是在西北草原讨生活的。
李嗣业也道:“陌刀军可是裴帅心血,精心打造的,就这样便宜了别人岂不可惜?何况凉州北有草原诸部,西北有突骑施,都是马上民族,对付骑兵,还得看我陌刀军,带上末将最是管用。”
“胡吹什么大气!”夏珊不服的叫囔道:“陌刀军笨重的跟蛤蟆一样,对付草原异族,我麾下的轻骑兵队才是最佳利器。”
李嗣业大眼睛瞪了过去。
夏珊母夜叉的脾气尽显,不甘示弱的回瞪道:“怎么,还不服?”
见两人有打起来的意思,裴旻脸一放,“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一瞬间众人都不说话了。
裴旻不理会他们,大步走进了客厅,发现客厅中还有一人:封常清,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几人中他最无压力,已经得到了裴旻的特许,会将他带上,调往沙州担任都督,全无诸将的顾虑,心底也暗自庆幸。
他早已料到有此局面了。
这强将手下无弱兵,悍卒之上必有虎将。
那强将、虎将之上呢?
也定会有一位能够镇得住他们的优秀统帅。
统帅或许不需要有超凡的才智武勇,但一定要有收买人心的御下手段。
而裴旻待人最是真诚,还善于发现挖掘人才,一个个智勇兼备的人物都给他收入麾下,让他们彼此感受到器重之余,还能在自己最擅长的岗位,发挥自己的长处。
拥有过裴旻这样统帅的陇右军诸将,那一个个的强将、虎将对于寻常统帅又岂会看在眼里?
时不时的拿出来跟旧帅裴旻比上一比。
要是新统帅如裴旻一般精明强悍,也就罢了,一但不如,各种质疑必然产生。
到时候将不服帅,帅不能服众,直接导致将帅不和。
陇右军甚至有可能急转直下……
就如裴旻接手陇右军一样,一样遇到了类似的问题。
只是裴旻自身的能力强悍,镇服住了陇右诸将而已。
封常清心底清楚,就算他与诸将的关系不错,可身份一换,要跟裴旻那样,让诸将心服口服,他做不到。
这也是他没有选择第一封奏章的原因之一,他知道在这方面他远比不上裴旻。
而且在陇右军许多将官心中,裴旻是无可代替的,换个统帅,绝不是想象的那么容易。
别看长安众人为了陇右节度使这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真要让他们争到了,只会让他们大叫后悔。
陇右军有太多裴旻的烙印,除非是孙吴韩白,卫霍李岳之流的名帅来接替,其他人想要短时间的让陇右军心服,却不容易的。
陇右诸将也是从封常清哪里知道调往河西是裴旻自己的意思,也明白他们背后言论的李隆基背黑锅了。
这天高皇帝远,他们也不在乎,只想着要跟裴旻一起去。
裴旻去哪,他们去哪。
是不是陇右军不重要,重要的是首领叫不叫裴旻。
裴旻在主位上坐下,看了诸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夏珊的身上,突地一笑道:“夏军使,我不怀疑二李、怀恩、文斌的诚心,但你确信想跟我来河西,是因为我裴旻?”
第五十一章 新官上任一把火
裴旻似笑非笑的看着夏珊。
诸将“嘿嘿嘿”的笑了出来。
在陇右谁不知道夏珊这母老虎那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
袁履谦是节度使支使,负责巡视各军的情况。经常与夏珊这类军使往来。本来夏珊就对袁履谦有好感,接触多了,也就更加中意了。
袁履谦自身是一个榆木脑袋,他父母去世的早,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老大不小了,孑然一身。
裴旻、裴母、颜杲卿等人没少为他操心。
却不知什么地方吸引住了夏珊,形成了一个女追男的局面。
袁履谦开始有些避之不及,渐渐的似乎也有了那么一点点意思。
两人若即若离的,就差一个契机,好事差不多就成了。
夏珊面上一红,却一挺胸道:“主要是为了履谦哥,当然能在裴帅麾下效命也是极好的,我很喜欢陇右军的氛围……”
裴旻为帅,平时很注重诸将之间的关系。
经常在空闲的时候,请诸将一起聚一聚,喝喝小酒,吹吹牛,拉近彼此的关系。
他极其反感麾下诸将不和,相互针对。一但有矛盾,只要出现一点端倪,他立刻会充当和事老,将事情消弭掉。不会让事情严重扩大,从而导致形成无法消除的隔阂。
同时,也会营造一种竞争攀比的气氛,以督促诸将前进。
因故陇右军不说上下一心,但是只要有他裴旻在。围绕着他这个主心骨,军中的气氛就会非常的和谐,良性发展。
不只是夏珊,原来的陇右诸将也非常喜欢陇右军的气氛。
得知裴旻要离开陇右,也想跟着一起走。
但是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试想一下,这裴旻一调离陇右,陇右军所有将校都跟着一起走。
这消息要是传到长安,那还了得?
不是屎,都是屎了。
因故原陇右方面不是裴旻嫡系的陇右将官只有夏珊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来了,余下的并非不想来,实在是来了只会让裴旻更加为难而已。
夏珊说的如此直白,裴旻拍着大腿笑道:“好,就冲着夏军使的这份魄力,你们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我娘来到凉州,让她给你们说媒。”
他了解袁履谦的性格,真要等他开窍,只怕小七嫁人都未必等得到。自己这做兄弟的,有必要推一把,促成这美事。
夏珊心底窃喜,笑盈盈的退下去了。
“至于你们,也别有的没的,又不是生离死别,都是大老爷们,没了我裴旻,你们还活不下去不成?都是为大唐效力,别分的那么详细。陇右是我们这些年的心血,难道你们想看我们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东流?陇右战略因素重大,而且是河西最有力的支援。你们都来河西了,日后我需要你们支援的时候,又找谁去?”
“人嘛,我会调些人过来帮我,不过不会多。陇右,不会大动。至于谁跟谁,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适的。具体何人,我自会斟酌。你们也无需自荐,对于你们,我可不比对我自己了解的少。谁合适,自有分寸……”
听裴旻主意已定,李翼德、李嗣业、仆固怀恩、郭文斌等将也只能听命而行了,彼此都是一脸的遗憾,当中又带着几分的希望。
裴旻见状顿了一顿,笑道:“也许不用那么悲观,会有未知情况也不一定呢!”
他并不知李隆基会不会从他身上开先河,但是历史上多镇节度使的先例就是李隆基开始的,未必不会由他这里开始。
诸将自然不知道裴旻暗指的是什么,只是怀着几分忐忑的心,等着裴旻的挑选。
这还没过两日,连镇陇右节度使的命令再次传到了凉州……
登时整个陇右军都安心了,与他们而言,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
裴旻得到李隆基的圣旨,也怔了怔,想不到还真如他心底期盼的一样,李隆基在他身上开了先河,将大唐西方的精兵重镇托付于他一人了!
“臣裴旻接旨谢恩!”
一瞬间裴旻心底也有些感动,陇右加河西,权势之重,他无疑坐稳了开元朝第一人的宝座了。
裴旻现在的官职是凉国公,河西、陇右二镇节度使,凉州大都督,陇右按察使,兼任御史中丞、辅国大将军……
这个头衔几乎直追当年秦王李世民了,当然跟李世民一比,还是有些差距的。毕竟人家是秦王、天策上将军、太尉、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凉州总管、左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
这报个官名,念都要念好一阵子。
裴旻这个河西节度使正式上任的第一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杨敬述祭旗。
午时即到!
刑场周围已经人山人海,百姓们得知了即将处斩杨敬述的消息,都争先恐后地挤过来,想要一睹年轻节度使的风采。
裴旻还未出现,两千多名整装待发的兵士早已静静地站在刑场四周。
风吹拂着旗帜和战袍,兵士们手持兵刃,纹丝不动,显示出良好的训练和纪律。
他们并非是陇右军,而是地地道道的凉州兵。
前任凉州大都督薛讷带出来的凉州兵。
他们有一部分身上还带着伤,有的甚至少了胳膊,少了腿……
但是他们依旧努力着维持着自身的次序。
作为凉州兵的一名小校,哥舒翰披着新战袍和铠甲,负责维护治安。
想着此次跟裴旻北上回鹘的经历,哥舒翰心中充满了自豪与荣耀。
未来的千秋万代述说裴旻在十万回鹘军民中,仗剑回鹘王帐,逼迫回鹘族长杀突厥使者,除族长叛逆这一壮举的时候,也必然回提及他哥舒翰的名字。
他虽不及鲜花绚丽,却也是鲜花旁边的一片绿叶,与有荣焉。
只是想想,哥舒翰就是激动。
此时此刻的哥舒翰根本不知自己未来的成就,只知道自己是一个改邪归正的恶赌鬼。虽然有一腔的壮志雄心,但未来的路到底如何,他怎么预料的到?
现在的他,能够跟着裴旻当一片绿叶,已经觉得自豪了。
五十步外的人群突然嘈杂起来,随着充满拥戴之意的欢呼震耳欲聋地响起。
哥舒翰精神一震,毫无疑问,自己的偶像来了。
第五十二章 讨个说法
百姓兵士潮水般向两侧分开,裴旻一人一骑来到战士们的面前。
这也算的上是裴旻的特征之一。
一般而言,地位越高,排场就越足。
以裴旻现在的身份地位,出入有个百八十人的护卫队,那是正常之事。
但身怀超凡剑术的他,出入向来不超过十人。
遇到了危险他人是老老实实的呆着,而裴旻却要高吼一声:“兄弟们住手,让我来!”
今日这种特殊的场合,他竟单人单骑的来了。
虽是一人,气场却丝毫不弱半分!
围观的百姓人声鼎沸,欢呼雀跃。
“裴国公!”
“裴帅!”
“裴节度!”
各种的呼声不绝于耳。
哥舒翰明显的感受到,周边的气息都粗重了。
这也难怪!
此次大战,凉州军几乎刻上了耻辱的烙印。
他们原本跟着薛讷虎步西凉,多年前更是横行西北,深入草原腹地大杀四方,威风八面。
可不久前,一万突厥骑兵,轻而易举的攻破了边防线,将他们三万兵士杀的落花流水,伤亡过半。
要不是折虎臣以三千虎贲拼着性命殿后,那就是全军覆没的局。
尽管主要原因在于杨敬述胡乱指挥,但战打的如此难堪,伤亡如此惨重,凉州军上下皆引以为耻。
是裴旻!
裴旻及时的出现,废除了无能的杨敬述,并且带领他们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将十万突厥军全歼于戈壁。
是裴旻洗刷了他们身上的耻辱,西凉军对于面前这个身高七尺,肩膀宽阔,面容清瘦的年青统帅充满了敬意。
裴旻来到台前,目光却看着在行刑台上杨敬述。
杨敬述此人让他深刻认识到了“文人”一但无耻起来是何等的下贱,何等的没有底线。
面对公审,面对确凿的证据,杨敬述依旧振振有词置身事外,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
为了让自己的品德“完美无瑕”,他甚至拒绝承认与毛涵的关系,将勾结突厥的一切都推卸到毛涵的头上,一股完全不知的模样。
毛涵气急之下,抖出了杨敬述的老底。
杨敬述母亲已死五年,但是他知当做不知,一副母亲健在的模样。
古人以孝为先。
身为官员更是需要以身作则,为了给天下人当一个表率。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官,只要父母双亲去世,都必须去官回乡,为父母守孝三年。
这种制度称之为“丁忧守制”。
五年前正是杨敬述仕途最关键的时候,一但去官丁忧,为母亲守孝,多年的拼搏努力都将化为虚无。
杨敬述为了自己的前程,隐瞒了自己母亲去世的消息,一直至今,他都未曾回乡。
谁想得到风评官声不错的杨敬述,竟然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
最为可恨的是即便是千夫所指,众叛亲离,他也决口否认自己的一切作为,将无耻展现到了极点。
裴旻本就不打算留他性命,见他死不悔改,对他的判罚更不容情。
原本他还略微顾念李隆基的感受,但李隆基也传来消息说不在过问杨敬述之事。
裴旻心底明白,他之前留下的后手起作用了。
杨敬述罪无可赦,李隆基又放手此事。
裴旻直接下令杨敬述斩首示众……
杨敬述即便是此刻,依旧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高仰着头,一副自己是烈士的态度。此刻他要是说的了话,指不定还会如史上那些慷慨就义的英雄一般,留下千古名句呢。
要不是裴旻知道杨敬述的所作所为,还真以为自己判罚错了。
裴旻在台上先向下面的人群伸手致意,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你们都叫我裴帅!裴节度!但其实在这之前,我们根本没多大关系。我在陇右,你们在河西,我识得陇右的每一位将校,对于你们,也就认识几位军使……”
无论是凉州兵还是周边百姓,全都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这位信任的节度使的开场白竟然是这么一句话。
“不过,我虽不认识你们,可是我了解你们。原因你们也应该知道,你们的前任统帅薛都督是我太公,没有薛都督,就没有我裴旻的今日。与你们不曾往来,从与他的书信中,却了解你们的实力。”
清澈有力的字句直接送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刑场成千上万的兵士百姓聚精会神地听着,谁也没再大声喧哗,黑压压的校场鸦雀无声,偶尔一两声咳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太公不只是一次与我说起,某士可用矣!他的语气充满了骄傲与自豪!北击默啜那一战,也证明了你们的实力!”
听到这里,凉州军情不自禁的挺起了胸膛。
北击默啜,薛讷年近七十挂帅北伐,一路长驱直入。打的奔放之极,遇敌必战,凡战必胜,虎步西垂,所向无前。
那是凉州军最辉煌的时刻。
裴旻扫视台下数不清的涌涌人流,高声道:“可是之前突厥入侵,你们的表现让人大失所望!不过一万突厥军,竟让你们失了至关重要的边防线,重兵囤积的边境,在是敌人三倍的情况下,短短一夜之间失守……”
刚刚仰首挺胸的凉州兵士瞬间就底耸着脑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是你们言过其实?还是你们无能?”
裴旻的声音陡然拔高,“都不是……折虎臣将军以三千凉州兵,反冲十倍之敌,阻击了突厥兵三天三夜!赵颐贞将军以微弱的伤亡,将突厥降户覆灭,岑云将军固守番禾,突厥望而生畏,不敢来攻。谁敢说你们没有实力?”
“将帅无能,累死三军。”
“这是《春秋左传》里的一句话,这句话现在可以完美的用在你们身上,杨敬述便如书中的赵括,纸上谈兵,胡乱改变薛都督的布防,以至于边防线不堪一击!直接导致突厥兵临城下,长驱直入!战后统计,因为杨敬述的无能,前线将士阵亡人数共计一万三千八百九十二十六人!”
“不只是如此,杨敬述失败之后,还不知检讨,反而与突厥结构,勾结外辱,意图将凉州限于生死存亡之境。”
“无耻之尤!”
“今日,我便在尔等面前,诛杀此贼。不为别的,就为前线一万三千八百九十二十六条英灵讨个说法,让他们能够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