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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你个小老头子     我在明朝当皇帝txt下载     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小小茶馆

    天光刚过晌午,秋阳正躲在流云中小憩,天上地下,可谓是一片清凉。

    崇文大街东巷胡同的小茶馆内,此时也是人声鼎沸,嘈乱纷纷,坐满了偷闲的百姓。

    这种小茶馆在京中随处可见,二十文大钱就能买上满满一大壶茶,对于普通百姓而言,饭后吹牛打屁的好去处,不过如此。

    领着皇后悄然落座,李天随便点了壶茶,便悠哉悠哉敲起了二郎腿,靠在背后墙上眯着眼打盹。

    张皇后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眼瞅着斑驳破旧的桌案,满脸都写满了不自在,轻蹙着眉头,捂着口鼻低声道:

    “夫君,这里好大的怪味。”

    “伶儿你也不看看来这里的都是什么人,倒夜香的,打草料的,破落秀才,没味儿那才奇了怪。”

    抿了一口浓烈的直刺喉咙的茶水,李天砸吧着嘴道。

    见李天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张皇后十分不解:

    “那夫君为何要来此处,可是想看看百姓们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伶儿你可不要小看这个地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李天毫无形象的把腿伸到了破条凳上,嘿嘿笑了两声:

    “这附近十里哪家的猪崽子生了,哪家的婆娘跑了,朱高煦又取了小老婆,朝廷政令的好与否,这儿可都能听着。”

    “朝廷的政令都是内阁相公们好一番斟酌才拟旨颁发的,这些升斗百姓能有什么高见?”

    李天闻言,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两声。

    张皇后已经足够贤良,也称得上是爱民如子,但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却还是会让他不自觉流漏出对底层百姓的轻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高高在上的贵族阶级,从来不认为升斗小民们能成什么大事,除了农民起义军冲进他们家的时候。

    “伶儿,这就是你的偏见了,朝廷条条政令,哪一条不是牵扯甚广,即是牵扯到这些百姓身上了,他们的话又岂会是空泛之谈。”

    说话间,一名身穿蓝袍的穷酸秀才,提着茶杯倚在了茶馆的柜台上,嘿嘿笑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张卡片:

    “诸位,掺银的户口证见过没有?这东西可是有钱也买不到。”

    穷酸秀才这话一出口,众人皆被其吸引了过去,把讲述一头老母猪怎么生十个崽的老头抛到了一边。

    成了众人眼中焦点,穷酸秀才喜不自胜,晃了晃手中制作精致的卡片道:

    “在下马保生堂堂秀才,咱又天天在一块喝茶,有这种好定西,在下当然不会敝帚自珍。

    你们谁想要,只需给在下二十五两银子,在下三日之内就能给你们整一张。”

    穷酸秀才话音刚落,随即便有人嘘声连连,丝毫情面不留的揶揄着笑出了声:

    “这不就是二十两银子一张的户口证,我还以为是啥好玩意,马秀才,你这呲牛逼呲的也忒坏了,赚钱都赚到我们身上来了。”

    马秀才闻言,脸色顿时窘迫的涨红,颇有几分被冤枉的委屈道:

    “这掺银的户口证可不是掏银子就能买,人户改局也是看我有功名,这才卖了我一张,你当本秀才稀罕你们那点银子。”

    “哟哟哟,马秀才还委屈上了。”先前揶揄马秀才的茶客转过了身,面朝众人吭哧吭哧笑着道:

    “二十两银子,我看马秀才这是把娶婆娘的钱都拿出来了,就等着咱们给他添补添补呢。”

    “你们知道个屁。”

    马秀才一张马脸愈发涨红,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道:

    “这银户口证的好处可多着呢,不但进出城不用察验,甚至不抵押东西也能在城中钱庄借银,去衙门办事,也比那普通的铁身份证好使。”

    马秀才连珠炮似的一番话毕,众人登时都屏住了神,显然是被镇住了。

    一个一直当逗闷子的茶客抿了抿嘴,小声问道:

    “这银户口证真有你说的这般方便?”

    “哼哼,不止于此。”马脸往上一仰,鼻孔朝天,马秀才继续卖弄道:

    “有了此证,城中画眉楼,挽歌楼,海狮楼,金庭院,去了可都是座上宾。还有赋税徭役,拿着此证,县里户科的胥吏也不敢多加难为于你,还有......”

    不自觉的哒哒敲着桌案,李天仔细听着,转脸看向张皇后笑道:

    “怎么样,这地方有意思吧。”

    张皇后也听入了迷,支着下巴看向汹汹议论的众人,有些狐疑道:

    “夫君,真有他说的那么好?妾身怎么记得黄阁老曾言,银铁身份证卖出去了足足三万余张。”

    “当然不是,这秀才只不过是想让他们交银子罢了。”

    “那他岂不是在诓骗这些百姓?”

    “那倒也不是,只是这些茶客没这秀才懂得多而已。银铁身份证,那是户改局赚钱的法子,除了形制和普通的身份证并无差别。

    至于什么进出城门,钱庄借银,衙门办事,掏得起二十两银子的百姓本就有这个待遇。”

    张皇后闻言顿时明悟,不住的点着头喃喃道:

    “原来如此,妾身还以为是下头的衙门故意而为。”

    一两银子一千文,二十两银子便是两万钱。

    两万大钱对于来这喝茶的大多数时刻而言,已是一笔巨额开销,若是去买牛,起码能买两头上好的公牛。

    不过好在马秀才的话术高超,不一会儿便忽悠了四五个人交钱。

    “诸位,这银子本秀才就收着了,你们明个儿把户改衙门给你们留的条子拿来,三日之内,本秀才给你们一人整上一张。”

    说话间,马秀才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仿若在看一张张会说话的银票,自己买户口证的本钱,这不就收回来了么。

    突然,马秀才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

    上次那个请他们喝茶的贵公子,今日竟又来了!

    不动声色的跟众人打着哈哈,马秀才心中急转,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上前搭话。

    给大家伙谋了这么一个大福利,众人都乐意听马秀再多说两句,但马秀才此时正急的火急火燎,哪有心情跟这些人聊天打屁。

第一百六十七章 文豪后人

    闷头坐在条凳上,看着自己几日未换洗的蓝袍子,马秀才心里即是着急,又觉懊悔。

    早知今日会有这番机遇,他打死也不会穿着这身衣裳出来,说什么也要买一身体面的圆领绸袍。

    一个劲瞥眼瞅着后头的李天,马秀才心中无比杂乱。一会儿觉得今日没修胡子,一会儿又觉得今日发冠太丑,愤愤然的跺着脚,恨不得给自己一榔头。

    小茶馆的茶水,都是茶树的老叶子冲泡,便宜的很,色泽浓烈中带点残渣,一口下去只会觉得嘴里生涩难忍。

    这种茶,久居深宫的张皇后自然是喝不下的,不过闲谈叙话了半天,张皇后也举得有些口干。

    “夫君,百姓们讲的荤段子你也要听?”

    李天闻言一愣,脑海中还回荡着什么娇人低唱吹我箫,尴尬的笑了两声,顺势起身道:

    “那就走吧,你夫君我最不喜欢听这种东西了。”

    “那夫君刚才舔什么嘴,可是跟妾身一样,也是渴了?”

    “当然是如此了,难不成伶儿你觉得为夫像个登徒子。”

    “什么像,明明就是。”

    小声嘟囔着,张皇后随手往碗底压了一小块碎银,脸色微微酡红的就推着李天往外走。

    出了小茶馆,李天不自觉的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心中顿生感叹道:

    “茶馆里的百姓们,想的可没士奇他们多,百姓们只知道天工院能出人头地,户口证能免查验逛青楼,这对百姓来说,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这么看来,黄相公户改之法推行的倒是不错,连破落的秀才也舍得花上二十两银子。”

    “正该不错,六部任由他调遣,连金吾卫都给他派了一队,他要是干不出个名堂,那才是怪事。”

    李天刚跟皇后说了两句话,小茶馆内的马秀才便发现贵人走了。

    满心急切之下,马秀才顿时什么也不顾了,连茶钱都没付,便撒丫子追出了茶馆,逮着还未动身的李天倒头就拜:

    “小生马保生见过公子。”

    认出这是先前倒卖户口证的穷酸秀才,李天并未拒人于千里之外,笑着让其起身,缓声道:

    “不知马秀才找本公子何事?”

    “小生不才,想与公子一叙。”

    马保生拱着手起身,故意做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来,但其实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紧张的尿都要出来了。

    江保虽未跟着李天一起进茶馆,但就在外头等着,见李天出来,拔腿便要上前说话,正好是跟拜地的马保生撞到了一起。

    看出面前老者是这位公子的仆人,马保生心中自卑之余,也暗暗提了口气。

    区区下人都能一身上好的锦缎绸袍,他马保生可是有功名的文人,为何要比这个老仆人穿的差。

    心中一番思量,马保生深知毛遂自荐是自贬身价,遂决心抬高一下自己,先让这位公子对自己心生兴趣。

    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两声,马保生还没等李天回话,便又一丝不苟的举起了手:

    “小生乃东篱先生之后,见公子眉间似有文气凝聚,故想与公子小谈一番,还望公子赏脸。”

    见小秀才一脸自得,李天眼角有些微微抽搐,这个什么东篱名气应该不小,但自己压根没听过啊。

    李天没琢磨明白,张皇后却是美眸一闪的看向了马秀才,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正视。

    轻拽了一下李天的胳膊,张皇后面露郑重之色,朝马秀才微微欠身,温声道:

    “原来是东篱先生之后,奴家有礼。”

    一个东篱先生,皇后就给这小秀才行礼?

    暗暗咂舌不已,李天也做出一份惊喜的神色来,点着头笑道:

    “原来是东篱先生之后,快请快请。”

    东篱先生的名头果然好使,马保生心中顿时一喜,赶忙引着李天,朝前街一个稍微高档些的茶楼走去。

    虽然李天和皇后表现出来的姿态是都信了,但江保却是在心中暗暗打了个问号,马东篱号称诗中杜甫,他的后人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被马秀才一路引着进了茶楼,李天也没找着机会问,终于等到马保生去找茶楼小二,李天赶忙给江保使着眼色低声道:

    “江保,马东篱是谁?”

    “公子竟不知?”江保闻言显得很是诧异,但还是赶忙俯首帖耳小声道:

    “马东篱大名马致远,宁献王曾称其为元人第一,他写过一首《天净沙秋思》,太祖洪武时就被称为秋思之祖了。”

    这时马保生刚刚回来,正欲和李天说自己点了什么茶,隐约听到江保口中的秋思之祖四个字,当即朗声大笑了起来:

    “公子可是在谈论小生先祖的秋思曲。”

    说什么马东篱李天不知道,但说起马致远李天还是有点印象的,一首什么枯藤老树昏鸦...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马保生已然是摇头晃脑的吟了起来。

    吟完了曲子,马保生微微一笑,撩起自己带着些许酸味的袍子,端坐在了李天对脸,笑吟吟道:

    “小生点了先祖最爱的茉莉茶和沧州焖饼,公子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

    江保这次学聪明了,马保生一开口,就侧身趴到了李天耳朵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马致远辞官归隐后曾去过福建,爱喝茉莉茶的喜好就是那时染上的。”

    见江保有把自己当傻子的意思,李天一眼便瞪了过去,转脸看向马保生点了点头,和声笑道:

    “马兄即是东篱先生的后人,敢问现在何处高就?”

    马保生闻言脸色有些不自在,但他深知面子不能掉,随口就撒了个谎出来:

    “小生不才,现在翰林院任九品待诏一职。”

    似是怕李天不相信,马保生又赶忙做出一副坦然的补上一句:

    “小生失礼,之所以公子今日见小生穿的是秀才服,其实是小生不舍得穿进士服,并非故意为之。”

    翰林院的待诏?

    听闻马保生的自我介绍,李天可谓是大跌眼镜,这出来一趟,居然还碰上宫里的人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憨货一个

    九品官员一年薪俸不过六十两,就是算上禄俸,也绝超不过一百两银子。

    马保生这么说来,李天倒是对马保生的身份又信了几分,怪不得其只能去小茶馆喝茶。

    见李天并未生疑,马保生心中暗暗一喜,腰杆挺的倍儿直,尽力表现着自己文豪之后的风范,不卑不亢道:

    “光顾着说曲了,小生倒还没问公子姓名。”

    “在下姓朱,现在澄清坊做点小买卖,不堪一提。”

    听到李天是个做买卖的,马保生顿时有些泄气,他还以为这位公子是官面上的人物呢。

    心中暗叹一声鲁莽,马保生脸上顿时有了几分倨傲之色。

    在他看来,自己一个身负功名的文人,跟一介商贾同坐一席,已是给足面子。

    察觉马保生神色变化,李天也不在意,轻笑了两声,手又不自觉的放在桌案上嗒嗒敲着:

    “马待诏,本公子记得国朝十五日一休,今日好像还并未到旬日吧。”

    知道了李天是个做买卖的商贾,马保生只可惜自己点茶的银子,神情之间再无小心翼翼,淡淡嗤笑道:

    “朱公子不在朝廷任职,倒是对朝廷的旬日清楚得很。这么说吧,朝廷定的休息之日太过严苛。

    实则大多衙门都是三日一休,在下又是在清闲的翰林院任职,更是来去自如。”

    说到来去自如四个字,马保生咧开了嘴,仿佛这是多大的本事一般。

    啧啧啧,先前一口一个小生,这会就成了在下。

    马保生这么一番前恭后倨的做派,让江保很是嗤之以鼻,当即轻声冷笑道:

    “三日一休,那一个月岂不是要休八九日,这般来去自如,那些衙门的政务怕是干不完吧。”

    “你一个奴才知道什么,在下说三日一休,说的是大多数衙门,六部三司衙门自是十五日一休的。”

    噼里啪啦一通话说完,马保生看着江保身上的锻袍愈发觉得刺眼,不解气的继续道:

    “你一个奴仆与本官同坐一席,本官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插上话了。”

    一语言罢,马保生不屑的斜了江保一眼,转脸看向李天道:

    “朱公子,你这老奴好生无礼,你该多管教管教了。”

    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九品待诏居然怼起内廷大总管了,强忍着满腹的笑意,李天眼神玩乐的看了江保一眼,不住的点头道:

    “马待诏说的太多了,这老东西是该管教管教了。”

    江保本来就未动怒,眼下见皇上又玩心大起,当即两手随意一举跟闹着玩似的道:

    “老奴甘愿受罚。”

    正说着,茶楼的小二端来了茶水和焖饼,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顿时飘逸开来,连带着焖饼的肉味诱人中都有了几分清爽。

    每个茶客都有自己喝茶的习惯,茶楼的小二一般是不会伸手的,江保很有眼力见,提起茶壶便给都满上了茶。

    茉莉花茶清香宜人,称得上是茶中一朵奇葩。

    轻嗅着淡淡茶香,李天只觉心旷神怡,静静看着椭圆形的茶叶,宛如未出阁的少女般舒展绽放,一时竟不忍心下嘴品尝。

    轻轻将茶盏放在桌案上,静待其散散热气,李天转眼看向了脸盆大的焖饼。

    江保哪敢让李天亲自动手,赶忙起身伸向了焖饼,想要掰一块下来。

    “给本官滚出席去。”

    见江保伸手,马保生当即一个筷子敲了上去,横眉竖眼道:

    “本官还未食用,岂容你一个下人的手摸来摸去。”

    江保闻言面容微微一滞,李天和张皇后也都被吓了一跳。马保生反应过来自己措辞有些太过激烈,咳嗽了两声,坦然看向李天道:

    “朱公子,你看这老奴,你我二人还未品尝,他便想吃第一口。”

    李天没急着回应,转脸看向了江保,见江保面色如常并无不快之色,这才跟马保生开口:

    “马待诏真是有趣,本公子在这儿坐着,他岂敢吃第一口。”

    瞅着江保还是纹丝未动,马保生啪的一拍桌子,借着江保对李天发泄不满道:

    “本官让你滚出席去,你这个老奴可是耳朵聋了?”

    江保没搭理马保生,一双老眼耷拉着微眯,伸出右手比了个二,意思是跟李天说,第二次了。

    马保生气的直翻白眼,不过他气的不是这老奴不懂事,而是他都如此暴跳如雷了,这个什么劳什子朱公子居然还不发话。

    看着江保一副静待捏死小鸡崽的模样,李天暗暗发笑,轻轻敲了敲桌子,防止马保生一会儿被江保一手捏死,主动开口道:

    “马待诏,本公子知道翰林院有个叫张五羊的七品编修,你可认识?”

    李天这一手话题可谓是转的极妙,马保生立刻便将江保抛到了脑后,神色不定的轻皱着眉头道:

    “翰林院张五羊,朱公子是从何处得知这个人的,莫不是在诓骗在下?”

    李天嗒嗒敲着桌案的手一停,直直看向了马保生,似笑非笑道:

    “马待诏不知道张五羊?”

    马保生被李天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他一个秀才哪知道翰林院到底有无此人,只得硬着头皮道:

    “张五羊在下是知道的,不过在下与其并不相熟。”

    “原来是这样啊,那倒也是,朝廷一个衙门那么多人,马待诏你哪能个个都认识。”

    马保生正闷着脑子琢磨如何解释呢,听到李天已经给他找好了理由,眼神顿时一亮:

    “对对对,就是如此,看不出朱公子对我翰林院还是挺了解的嘛。”

    看着马保生神色放松的小变化,李天微眯着两眼,心中顿时了然。

    张五羊可是他在翰林院亲自考校过的编修,马保生若真是翰林院的待诏,就算不认识,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这是个冒牌货。

    能假装翰林院的待诏,那便也能假装马致远的后人,念及至此,李天懒得再跟马保生废话,一眼直接扫过去道:

    “张五羊区区七品编修,马待诏不认识实属正常,那翰林院大学士韩平章呢?马待诏你可认识?”

    “韩大学士本官自是认...”

    “狗屁,韩平章是翰林院从五品侍讲,从来就没做过大学士,你个憨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南聚贤坊

    李天略施手段便将马保生的底儿给漏了,江保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指着马保生涨成猪肝色的长脸道:

    “就你也敢称东篱先生之后,马东篱要是知道自己的后人连个举人都考不上,怕不是气的要从棺材里跳出来。”

    张皇后先前还因东篱先生之后,给马保生施礼,这会儿真相大白,美眸中也有着被欺骗的愠怒之色。

    马保生到这会儿哪还不明白,眼前这几位就算不是官面上的,也定是手眼通天的豪富。

    勉强扯出了个僵硬的笑脸,马保生强忍着落荒而逃的念头,一副死也要死得明白的口气道:

    “朱公子的真实身份,恐怕不仅仅是商贾吧。”

    “本公子什么身份你就不必知道了,不过冒充朝廷官员,可是国朝二等流放的大罪,马待诏还是想想怎么自保吧。”

    大明流放之罪有五等,从二百里的一等流放,一直到一千里的五等流放。

    四百里的二等流放算不上多,打点好关系,甚至出不了顺天府,不过这也足以让马保生惶恐不安了。

    两手紧攥,马保生舔着有些发干的嘴唇,头皮发麻的看着李天三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竞对朝廷之事如此了解。

    微抿了口清雅馨香的茉莉花茶,李天笑眯眯的看着马保生,敲了敲桌案嬉笑道:

    “马待诏想什么呢,要不要本公子把韩平章叫过来让你看看。”

    巨大的紧张之下,马保生的脑筋终于转了个弯,两眼猛地一抬,面露惊恐道:

    “朱公子是皇室中人。”

    李天没有作声,给江保使了个眼色。江保心领神会,随即便从袖中摸出一片银叶子,扔给了马保生,淡笑道:

    “你该庆幸你不是翰林院的人,拿着银子滚吧。”

    捏起银叶子摩挲着,马保生心中愈发骇然。

    银子就是银子,并不会因为铸成叶子,价值就多上几分,只有那些达官豪富为了体面,才会表怕麻烦的做这些东西。

    在澄清坊做些小买卖?

    回想着李天的自我介绍,马保生此刻只觉满心苦涩难言,宋老二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不中用啊。

    眼看着马保生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李天不由自主的哼笑出了声,随手掰下一块酥饼放入口中,哭笑不得道:

    “一个南美玉,一个马保生,本公子就这么显眼?”

    江保闻言,附和着笑了两声,当即一句马屁奉上。

    “公子紫气贯体,贵气非凡,发生这种事情,老奴并不觉得意外。”

    不置可否的轻笑了两声,李天一边饮茶,一边吃着酥的掉渣的焖饼,转脸看向张皇后笑语道:

    “伶儿,为夫一会儿要去南聚贤坊,看看钱庄一事王福操办的如何了,你可还要一同前往?”

    心知皇上若真想让自己陪同,就不会多此一问,张皇后善解人意,轻摇着头,挽着耳边的碎发道:

    “妾身先前买了许多东西,还想回去跟清欢姑娘说说,就不去了吧。”

    “那好,江保,你一会儿让锦衣卫送伶儿回去,让东厂先到南聚贤坊候着,吃罢了焖饼,你与本公子一同前去。”

    ……

    南聚贤坊位于京城东北角,之所以叫南聚贤坊,只是因为头上有个北聚贤坊。

    南聚贤坊紧靠着东直门和朝阳门,往来百姓流动极为活跃,而且坊东还有十余个运河码头,稳坐京城水运头把交椅,向来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

    不但如此,南聚贤坊中还有太仓,以及商业贸易最为发达的海运大街,其政治地位,在京城三十六坊中也称得上是独树一帜。

    海运大街兴建自永乐十八年朱棣迁都之后,左临佛门圣地慧照寺,右接八处运河码头,其下,还有外地商贾居住最多的思诚坊毗邻。

    不得不说,王福能把皇家钱庄的总号选在这个地方,那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此时此刻,内廷大总管王公公,正在海运大街中街亲自督造匠人对刚买的铺子装潢。

    三百六十行,行行有门道。

    虽然不懂装潢里面的道道儿,但王福很聪明,买下铺子后便从工部找了几个老匠人来帮衬。

    在大明,能进工部的工匠,那都是几十年技艺炉火纯青的老把式。有这些人盯着,装潢的匠人别说偷奸耍滑,就是连随便应付都不敢。

    不过这些匠人们也没有怨言,一门能吃一辈子的手艺,能让这些官家的工匠指点,他们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开办钱庄不是光买个铺子就能了事的,国朝虽然对商贾一事放得很松,但王福也要去县衙跑上几趟,把钱庄的一应信息尽数上报。

    当然,其实王福一趟也没跑过,不是他仗着皇上牛气,而是大兴县县令一听是内廷办的钱庄,吓的直接把户科的科长派到了王福身边,并再三叮嘱好生伺候。

    一脸专注的呼呼翻着文书,王福抬眼看向一旁的胥吏道:

    “常科长,你再跑一趟,金台坊那边还有一家分号,要尽快入档。”

    寻常县令是正七品,但京城的县令要比寻常县令高上一级,不过高归高,下头胥吏的官阶是不变的,譬如王福正说话的大兴县户科科长,依旧是不入流的杂官。

    杂官没有官服,只能穿深绿的交领衫,十分羡慕的看了眼王福身上的青袍,常科长赶忙捧着双手接过:

    “小人这就去金台坊。”

    说罢,常科长便点头哈腰,转着脑袋往外走。

    “好你个王福,本公子让你办事,你竟在这作威作福。”

    李天声音自门外传来,王福吓得蹭然起身,三两快步和李天打了照面,赶忙堆着笑拱礼道:

    “不知公子大驾光临,还请公子恕罪。”

    “一觉睡了一天一夜,你可是睡舒服了罢。”

    轻笑着锤了王福一拳,李天背着手遂超里头走去。

    “舒服舒服。”

    嘿嘿傻笑着回话,王福转眼看向了一脸冷漠的江保,胖脸一皱,瞪着眼埋怨不已:

    “澄清坊的事情才过去几日,你怎么又让公子出来了。”

    “王福,别在那跟江保说悄悄话,赶紧滚进来,本公子有话要问你。”

    “诶,老奴这就来。”

第一百七十章 百万花销

    环顾打量着王福买的铺子,李天暗暗点头,心中很是满意。

    王福倒是没跟他说大话,这几间铺子的风水地段,确实都是一等一的好,在京中也称得上少见。

    一间十万两银子的价钱,不算亏。

    前头有匠人忙活着装潢,王福和江保也知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来监督的老匠人交代了两句后,便赶忙到了后堂。

    临街的铺子跟临街的院落不一样,没有什么一进门二进门,挑高也比院落高得多,至于楼台水榭,假山回廊,那就更没有了。

    坐在满是红木器具的后堂内,摸着圆润的把手,李天仰着头环顾起来。

    眼下只有主仆三人,王福换过来了称呼,顺着李天的视线小心开口道:

    “陛下别误会,这些字画都是老奴买的赝品,用来撑场面的。”

    在被皇上误会他们二人有龙阳之好后,江保现在站在王福身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一脸冷漠的吐出了两个字。

    “虚伪。”

    虽然心知江保这是在跟自己划清界限,王福还是感到很不痛快,白胖的圆脸一拉,嘟囔了起来。

    “这可是以后可是皇家钱庄的总号,没了这些字画,以后让人小瞧了反正你江总管不担心,毕竟你江大总管可是管内库的大公公。”

    王福嘟囔的声音不大,但江保功力深厚,怎会听不清楚,当即冷哼了一声,拱手拜向李天道:

    “陛下,这钱庄即是带了皇家二字,那便是陛下的脸面,王福买了这么些残次赝品,依老奴之见,王福根本就没将陛下放在眼里。”

    “哪个残次了,你给咱家指出来,别仗着资历比咱家老,就在陛下面前胡说八道。”

    “你敢在我面前自称咱家?”

    江保闻声两眼一瞪,转而提起老手看向李天道:

    “请陛下准许,让老奴一掌拍死这个狂妄嚣张之徒。”

    江保话音还未落地,王福就仰着脑袋往江保手里拱,挥舞着双手大声道:

    “拍,来往这儿拍,今天你拍不死咱家,咱家跟你姓。”

    瞅着这辆跟孩童似的斗嘴,李天有些无语的扶了扶额,清了清嗓子道:

    “你俩差不多得了啊,先前江保你代王福给朕请安的时候,朕也没见你这么大气性。”

    “老奴这是对事不对人,王福他置陛下的脸面于不顾,就该罚他。”

    见江保有点上头的意思,李天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两声,身子往靠背上一依,佯做出一副不耐烦的口气道:

    “行,朕准了,你快一掌拍死他,朕就坐这儿看着。”

    江保没没想到李天答应的这么干脆,脸色顿时一滞,手也放下了,干笑着道:

    “陛下怎么不劝老奴了。”

    “去去去,滚到那坐着去,朕还有正事要问王福。”

    “老奴谢陛下救命之恩。”

    得意的给江保使了个小眼神,王福拱手一拜,嘿嘿笑着也坐下了,主动开口道:

    “陛下,总号就在这海运大街了,另外五家分号老奴也已选好位置,一家在黄华坊宝源大街,一家在金台坊鼓楼大街,一家在鸣玉坊漕东大街,一家在金城坊城隍庙大街,还有一家在发祥坊通惠大街。”

    宝源号钱庄,钟鼓楼,漕运码头,城隍庙,通惠河。

    听着王福定下的这些位置,李天满意的连连点头,语气都温和了不少道:

    “这五家分号,将京城繁华之地尽数囊括其中,每家分号都可至少影响两个坊,不错,你这些地方选的朕心甚慰。”

    “只要能让陛下安心,老奴万死不辞。”话赶着话,王福赶忙表一波忠心。

    微微颔首,示意王福也坐下说话,见江保作势就要斟茶,李天赶忙伸手打住:

    “不必斟茶了,朕今天喝了一肚子茶,你想喝就自己喝,不用顾忌朕。”

    这还是江保第一次眼力见失误,嘴唇翕动着不知嚅嗫了什么,江保提着茶壶走到了王福面前道:

    “咱家给你倒杯茶,你多喝点。”

    “多谢江总管。”

    装作听不出江保话里带刺,王福笑呵呵的回应道。

    不着急劈头盖脸的问话,李天静等着江保回身落座,转而看向王福:

    “花销呢,用了多少银子?”

    “回陛下的话,总号是九间铺子,一共是八十八万两银子,五家分号基本都只有三四间铺子。

    一共用了是一百一十万两银子,林林总总算上匠人工钱和装潢材料,统共大概两百一十三万两银子。”

    李天脸上轻松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诧然至极:

    “多少,你再跟朕说一遍。”

    见皇上有些失色,王福其实也觉得花销确实太多了,斟酌着语气小声道:

    “陛下,统共两百一十三万两银子。”

    又听王福确认了一遍,李天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脸看向江保蹙眉道:

    “江保,钱庄开销如此之大,朕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江保也被两百多万两开销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见李天面色不渝,赶忙言明:

    “陛下,王福就在内库支了五十万两银子,而后再也没找过老奴啊。”

    王福闻言,也知皇上定是误会了,忙不迭的起身拱手,接过江保的话茬:

    “陛下,钱庄花销的银子并非是从内库所出,乃是从赵王手中拿的皇产分润。”

    听到内库就出了五十万两银子,李天登时长吁了口气,这两百多万两银子要全是内裤所出,他可就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而后听到王福说是皇产分润,李天心中这才大定。

    皇产分润好啊,皇产分润不用花自己的钱。

    不过随即,李天便咋摸出不对劲了,自己把皇产交给朱高燧还不到一个月,怎可能有一百多万两的分润。

    “王福,皇产的银子是你找赵王要的,还是赵王主动找你的。”

    “陛下,是赵王主动找老奴的,赵王说是皇产的分润,老奴也不好多说什么,遂就收下了。”

    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李天不自觉地哒哒敲起了桌案,心中顿时陷入了沉思。

    朱高燧这又是在搞什么,借钱庄一事故意讨好自己?还是有事情要求自己,先把诚意亮出来?

    稍加沉吟,李天回过神来,懒得瞎问,直接看向江保道:

    “去,把赵王叫过来见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四大钱庄

    江保拱手一诺出了后堂,李天顺势站起了身,画着圈儿来回踱步着,似是在思索什么。

    李天一站起来,王福自然也不敢再坐着,赶忙起身跟在李天身后小心侍候。

    “王福,皇家钱庄一事可传出去了,其他钱庄有什么反应没有?”

    王福以为李天是见他穿着官袍,心生担忧,赶忙拱礼解释道:

    “朝中许多荫补的官员,都在外经商,老奴仅是找了几个工部的老匠人,陛下大可放心。”

    一语作罢,王福顿了一顿,继续道:

    “不过截止今日,朝堂之中已有不少官员知晓钱庄一事,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老奴亲自在这盯着钱庄装潢,任谁见了,都会以为老奴是代表内廷操办此事。”

    朝中许多大臣都知道了?

    李天闻言十分诧异,要知道不管是三教九流,还是传统的士农工商,商贾可都是天下人公认的低贱。

    倒不是因为商贾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对以农业为主的大明而言,这些不种地就有钱花的人,先天就招人厌恶。

    而这,也正是李天的诧异所在。

    朝臣们即是知晓内廷经商,他怎会一本参奏的折子都没见着,按常理说,应是早就有嗷嗷叫的官员上书说什么与民争利了。

    王福不知李天在思虑什么,但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得静静等着李天回神。

    “其他钱庄呢,可有什么消息?”

    回过神来,李天抿着嘴眯了眯眼,淡淡问道。

    “陛下,是这样,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钱庄,足有二三十家之多,但要论够分量的,只有三家,而这三家,也一直被坊间称为京城三大钱庄。”

    “京城三大钱庄?与朕细细说来。”

    王福近日操持钱庄一事,早就通过江保在东厂的关系,将城中钱庄底细扒了干干净净,当下端的是气定神闲:

    “陛下,京城三大钱庄虽是坊间公认,但老奴却不以为同,以老奴只见,京城应当是四大钱庄。

    当居为首的毋庸置疑,就是咱对面的汇通钱庄,汇通钱庄的总号在山西太原府。

    乃是晋商们为了方便交易,一手打造,其在京中的分号虽然只有三家,但其业务之兴盛,存银之繁多,当为四家之首。”

    王福说的掷地有声,李天听的也有滋有味。

    晋商他是知道的,明清时期华夏贸易,北方当之无二的王者,一个阳曲县的晋商,就能把控北方近三成的商业贸易,其势力堪称恐怖。

    “能局次位的,坊间以为是宝源钱庄,但老奴却有不同看法。依老奴之见,广和银记钱庄,才能坐这第二把交椅。

    广和银记虽在京中不显,但其背后却是扎根苏州府的太湖商帮,太湖商帮于江南,好似晋商于山西,其实力之强盛,老奴就不必赘言了。

    至于第三位,老奴以为是宝源钱庄。宝源钱庄在黄河以北,足足有有上百家分号,其东家乃是山东琅琊王氏,称得上是千年豪族。

    只不过因其与朝廷掺和太深,才不敢在京城大展身脚,担心陛下会盯上他们。”

    “这个朕知道。”

    李天哼哼笑着出声道:

    “不敢在京城大展身脚,就已是四大钱庄其三,倒真是谦虚。不过他们也跑不了,朕早就盯上他们了。

    保定侯孟贤英他妈,就是琅琊王氏的人,在朝中可是给他儿子买了不少关系。”

    王福有心掺和朝政,却没那个胆子,附和着笑了几声后,继续道:

    “至于第四位,老奴以为是丰北钱庄,其虽不设总号,但其分号仅在顺天府,就有两百家之多。

    不过其背后东家,老奴并未查明,但据老奴了解,其财力之雄厚,丝毫不逊太湖商帮半分。”

    汇通钱庄,宝源钱庄,广和银记,丰北钱庄,暗暗将四大钱庄记在心中,李天突然想起了海狮楼,忽而一笑:

    “丰北钱庄的东家既是查不出来,那朕就知道是谁了。”

    王福近日对城中大小钱庄摸了一遍底,就这个丰北钱庄怎么也查不出来,当下听闻皇上知晓,心里顿时痒的跟猴挠似的,急忙道:

    “陛下竟知丰北钱庄的东家是谁?可否告知老奴。”

    见王福一脸好奇,李天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两声,淡然道:

    “王福你这是钻了牛角尖了,朕问你,这么大的钱庄千方百计的藏着自己,普天之下何人有这个顾虑?”

    王福虽然反应有些慢,但并不愚钝,李天这么一点拨,顿时恍然大悟,失声道:

    “陛下是说晋王?”

    “哈哈哈,你倒是一点就通。”乐得哈哈大笑,李天面露莞尔之色,两眼微眯道:

    “朱济喜他们仗着自己的身份,在京中放贷成瘾,除了他们,还有何人会如此忌讳。”

    听到放贷二字,王福神色一顿,随即吃惊的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陛下您真是神了,丰北钱庄最大的业务,正是放贷。”

    “朕最近事情太多,让他们先蹦跶一会儿,等朕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他们。”

    “城中百姓因为借贷,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恐怕早就对陛下翘首以盼了。”

    恭敬无比的两手一拱,王福尊声道。

    摆着手示意王福不必如此拘礼,李天回身重新坐定,沉声问起了眼下最要紧的事。

    “皇家钱庄一事,他们都作何反应?”

    “回陛下的话,前些日子府库失窃一事闹得不小,他们都以为内廷是因为郭六虎,才自寻出路办了钱庄。

    所以并未有过多关注,唯有广和银记的人,有时会来窥探一番。”

    李天就等着到时挤兑,先弄死几家,闻得王福所言,心里松了口气,这次倒是郭六虎给自己打了波掩护。

    “不关心好啊,不关心朕才能给他们放放血,这两日你上点心,三日之内,朕要看到皇家钱庄开业。”

    “陛下放心,老奴已知会宫里银作局制作匾额,人手那边,内官院最近也一直没闲着,至多两日,钱庄便能开业。”

    “如此甚好,朕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明知故问

    皇产,顾名思义就是皇家财产。

    明面上虽然算是皇帝的私产,但实际上却与内库直接挂钩,是整个内廷的收入来源。

    明朝之前,皇产内库一直是皇帝本人的私人小金库,也是后宫宫斗争抢最狠的东西,毕竟谁能替皇上掌管皇产内库,那谁就是皇帝最宠爱之人。

    但自朱元璋开创大明登基后,后宫中人,不论皇后还是妃嫔便都不能再染皇产内库。甚至于把内库的地位,提到了和户部国库一般高的位置。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复杂,只因朱元璋曾言:‘天下与朕,不分公私’。

    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朱瞻基的儿子明代宗朱祁钰即位,才在后宫愈来愈大的权势中消解于无形。

    朱元璋的本意自然是好的,向天下人表明了内廷绝不会暗中搜刮钱财。

    不过朱元璋肯定没想到,就因为他一句不分公私,直接导致后代数位帝王,毫无顾忌的把手伸进了国库兜里,将国家财政搞得一塌糊涂。

    当然,眼下这个年景,朱元璋说过的话还是很好使的,皇产内库除了李天本人和近侍太监,没人敢生企图。

    至于国库和内库不分公私,眼下的内廷太监,也还没胆子向国库伸手。

    得知大哥传召,刚接手皇产半月有余的朱高燧,心中暗生喜意,不敢墨迹,拽着江保便忙不迭的出了王府。

    澄清坊和南聚贤坊同在东城,顺着崇文大街一路向北,不过一溜烟的功夫。

    坐在奢侈华丽的车厢内,朱高燧一路上就没老实,三两句话,便会将话题扯到钱庄上去,惹得江保不厌其烦。

    借着朱高燧整理衣冠终于闭嘴的空挡,江保赶忙出声道:

    “殿下,前头就是聚贤坊了,老奴先下去知会东厂一声。”

    “不用不用。”朱高燧闻声停下了动作,连连摆手道:

    “本王让马车直接停在海运大街就是,江总管你还是跟本王好好说说,皇兄召本王到底何事吧,是不是钱庄的银子又不够使了?”

    江保闻言心中一跳,赵王果然是冲着钱庄来的,看来赵王已发觉钱庄并非是内廷所为了。

    “殿下多虑了,内库中还有几百万两银子,户改局那边也还有一百多两,眼下银子还是够使得的。”

    听闻江保所言,朱高燧额角青筋不自觉的跳动了起来,心中很是诧异。

    皇产现在是他在打理,内库根本就没有其他进项,除了前些日从晋王手中五十万两,哪来这么多银子。

    诶呀,猛地一拍脑袋,朱高燧突然发现自己漏了什么,郑和下西洋哪次不带回来百十来万两,内库的银子定是从这儿来的。

    自己谋划的事情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朱高燧心里顿时没底了,不再跟江保问话,老老实实坐定到了聚贤坊。

    “臣弟拜见皇兄。”

    钱庄后堂内朱高燧正一板一眼的给李天作礼。

    “江保出去了也就一刻不到,高燧你来的倒是够快的。”摆着手示意朱高燧平身,李天笑呵呵道。

    “皇兄相召,臣弟岂敢怠慢。”

    顺嘴一个小马屁拍上,朱高燧也咧着嘴笑着,赶忙坐到了一旁。

    深深看了朱高燧一眼,吩咐江保斟茶,李天轻笑了两声,直接开门见山道:

    “先前王福与朕说皇产的分润足足有一百多万两银子,朕想问问你,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朱高燧闻得问话,神色顿时有些尴尬。

    皇产绝大部分都是庄子和田地,怎么可能有一百多万两银子的分润,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不过稍加沉吟,朱高燧马上明白了李天话中深意,当即点着头笑道:

    “此事自然是真的,皇产有良田万顷,酿酒制丝熬糖的庄子三十多个,一个月赚个一百来万两银子,再正常不过了。”

    看着赵王睁眼说瞎话,江保和王福都有些忍俊不禁,皇上这是要平白吞下这百万白银啊。

    “甚好甚好,朕把皇产交给高燧你,果然是交对人了。”

    拍着手掌哈哈笑着,李天佯做出一副大喜的模样,当即朗声道:

    “朕原本还担心内库的银子不够使,这下好了,以后月月都有百万两银子的进账,朕再也不用为花销头疼了。”

    李天话音落地,朱高燧端着茶盏的手猛一哆嗦,脸色顿时肉眼可见的惨白起来。

    他殚精竭虑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干下这么大的家业,一年挣个两千万两都烧高香了,皇上这就准备要他的命了?

    “皇兄,这个月之所以分润如此之多,主要还是制丝的庄子赶上了好时候,平常情况下,是绝没有这么多的。”

    “哦?还有这番隐情,那你给朕说说,平常时皇产一个月能分润多少?”

    眼看着自己大哥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朱高燧心尖顿时有些发疼,咬了咬牙,缓缓伸出了两根指头道:

    “回禀皇兄,平常时日约莫……约莫二十万两银子。”

    “才二十万两银子?高燧你莫不是在逗弄朕吧,制丝庄子才几个,一个月就多挣了一百多万两银子?”

    “臣弟不敢戏弄皇兄,但平常时日却是只有二十万两。”

    抿着嘴角看着朱高燧一脸小心谨慎,李天心中暗暗发笑,嗒嗒敲着桌案笑颜道:

    “那这样好了,宫里府库的存丝还有不少,高燧你都帮朕卖了,到时朕与你三七分账。”

    李天这话一出,朱高燧顿时傻眼了,他虽不知宫里有多少生丝,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是小数。

    生丝现在行情可差的要死,他先前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真要去卖,他除了自己咬着牙吃下,根本就没有其他法子。

    一想到呼啦啦几百万两银子要丢,朱高燧心里难受的只想晕死过去,当即什么脸皮也不要了,屈身一拜,把实话说了出来。

    “皇兄恕罪,皇产分润其实根本没有百万两银子,都是臣弟鬼迷心窍,想借此机会插手钱庄,才做出了这等昏头之事,臣弟...臣弟甘愿受罚。”

第一百七十三章 欲扬先抑

    听到朱高燧终于承认了自己对钱庄的企图,李天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两声,脸色一转,口气中带着上位者压迫,冷然道:

    “钱庄一家总号,五家分号,统共花销两百一十三万两。朕的内库只出了五十万两,剩下一百六十三万两都是你拿的银子,朱高燧,你财力雄厚啊。”

    李天一发火,朱高燧也不敢再叫什么皇兄了,脸皮崩的紧紧的,脑袋深埋在地上,惶恐不已道:

    “微臣真的知错了陛下。”

    “怎么?你以为朕敲了朱济喜的竹杠,朕的内库就真没银子使了?”

    “臣弟不敢这么想。”

    “不敢这么想?哼,朕看你敢的很,不声不响就拿一百多万两银子往钱庄上砸,心里怕是早就盘算好怎么跟朕邀功了吧。”

    朱高燧打的什么主意,李天太清楚了,无非是他给钱庄出了大力,自己就得默契十足的念着他的好,以后再有什么事,也都得顾忌顾忌他的想法。

    冷哼了一声,李天没等朱高燧回话,起身走到朱高燧面前半蹲着,重重拍着其肩膀道:

    “朱高燧啊朱高燧,你真不愧是老朱家最会做买卖的,一百来万两银子既讨了朕的欢心,又拉拢了内廷的太监。

    还让满朝文武都以为朕重视于你,一石三鸟,你可真够厉害的。”

    “皇上是翱翔九天的真龙,臣弟岂敢比作石鸟。”

    啪的一拍朱高燧的脑袋,李天把朱高燧直接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口气中带着三分不耐道:

    “少给朕打马虎眼,说吧,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话到了这份上,朱高燧心中已没有本分侥幸,当即挤鼻子弄眼的搞了几点眼泪出来:

    “皇兄慧眼如炬,臣弟在皇兄面前就跟没穿衣裳似的,臣弟全都认罪。”

    “哟,又叫起皇兄来了,怕朕杀你,要跟朕打感情牌?”

    皇帝口中的杀可不是坊间地痞放狠话,朱高燧闻言,双腿顿时止不住的的打起了哆嗦。

    不敢相信自己会因区区百十来万两银子,就惨遭身死,朱高燧眼中满是惊恐,一把抱住了李天的大腿,泣诉不已道:

    “父皇生前说大哥会照顾好臣弟,臣弟从未有一日不信。”

    看着朱高燧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凄惨模样,李天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踢踏着朱高燧让其起身,李天给江保使了个眼色,回身再度落座,轻敲着桌案,似笑非笑道:

    “朱高燧,你为何会觉得实话实说,朕就不让你插手呢?”

    江保心领神会,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片方巾,递到了朱高燧手中,转身提起了茶壶,欲给李天看茶。

    接过江保递过来的方巾,朱高燧胳膊僵硬的擦拭着没几滴儿的泪水,只觉心尖发颤,鬼使神差的便明白了二哥为何要篡权夺位。

    皇权之威,真是太可怕了。

    “恩?高燧,跟朕说道说道。”见朱高燧两眼失神,李天再度开口道。

    回过神来,听到实话实说四个字,朱高燧神色顿时一滞,稍加细想,自个儿也疑惑了起来。

    明明内廷要办钱庄的事情已是人尽皆知,自己为何不跟大哥说实话呢,大哥就是不同意,那也比现在的模样强啊。

    突然,朱高燧只觉脑海中有一道闪电劈过,实话实说,实话实说,大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本就有机会插手此事?

    朱高燧一脸顿悟的神情李天看在眼中,随手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淡淡道:

    “坐下说话。”

    终于理清一脑袋浆糊般的思绪,朱高燧面露狂喜,一个清脆的叩首磕在了地上,两手高举:

    “皇兄大恩大德,臣弟永生难忘,皇兄放心,臣弟定会好生料理...”

    “停停停,朕答应你什么了,你就料理上了,先坐下再说。”

    朱高燧这会儿琢磨过味儿来了,心里头那叫一个舒畅,也不介意自己的话被打断,喜不自胜的拱着手便坐定在了一旁。

    “皇兄请言,臣弟洗耳恭听。”

    说起正事,李天严肃了不少,神色微凛道:

    “朱高燧,你跟朕说实话,丰北钱庄有你的份子没有。”

    惊诧于大哥对城中钱庄如此了解,朱高燧不敢再心存侥幸虚与委蛇,赶忙点着头老实道:

    “有一成的份子,是晋王非要拉着臣弟入伙的。”

    虽然听出了朱高燧有拉朱济喜下水的意思,但李天并未理会,哼笑出声道:

    “就凭丰北钱庄放贷的规模,你这一成份子怕是也早已赚的盆满钵满。你这主意倒是打的好,攥着朱济喜的份子,还想在朕这边也上插一手。”

    朱高燧闻言勉笑了两声,心里斟酌着利弊得失,连忙拱手表起忠心来。

    “皇兄放心,臣弟明日就去将丰北钱庄的份子出手。”

    “大可不必,只要你不找麻烦,朕对你的产业没多大兴趣。”

    朱高燧其实还真不想放弃丰北钱庄的份子,毕竟靠着丰北钱庄,他一年足有百万两银子入账,还不用操任何心。

    不过担心李天可能是在试探,朱高燧咬了咬牙,再度拱手道:

    “皇兄,丰北钱庄的放贷买卖丧尽天良,致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皇兄今日就算不问,臣弟也早就准备将份子出手了。”

    李天最喜欢看人堂而皇之的不要脸,闻言抿了抿嘴,当即点头道:

    “那好,明日你就将丰北钱庄的份子出手,朕替你接了。”

    李天这话一出口,朱高燧的脸色顿时涨了满红,只觉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但还不得不作出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

    “臣弟遵旨。”

    钱庄一事据王福所言,朝中有不少大臣都悉数知晓,朱高燧善于经商,李天自知朱高燧不是傻子,不再弯弯绕绕,直接开口道:

    “说说吧,你是这么知道皇家钱庄是朕着令筹办的?”

    李天这么一番话说出来,江保和王福都来了兴趣,他们可从未将钱庄的细则外传,赵王如何得知,他么也是好奇的紧。

    朱高燧闻言抿了抿嘴,脑袋微垂,有些不好意思道:

    “臣弟不才,只是见王总管亲自操办此事,想和内廷结个善缘而已。”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攻心之道

    “只为结个善缘?”

    听到朱高燧这么说,李天不由得暗暗咂舌,一百多万两银子就为结个善缘,这帮王八蛋到底有多少钱啊。

    念及至此,李天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脸看向王福道:

    “除了赵王,钱庄一事可还有其他人与你接触?”

    “回禀陛下,确实有不少勋贵大臣私下问老奴缺不缺银子,不过老奴都回绝了。”

    原来还真有人和朱高燧打一样的主意,嗒嗒敲着桌案,李天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两声,瞥了眼朱高燧,淡淡道:

    “回头写张单子交给朕,朕倒要看看朝中,到底有多少耐不住性子的。”

    交代完了王福,李天又看向了朱高燧,似笑非笑道:

    “高燧,朕要是问你家财几何,你是不是担心朕会敲你竹杠?”

    眼瞅着马上要进入正题,朱高燧心里急的直痒痒。

    自知家财这种东西东厂若是相查,他也瞒不了多少,索性直接一脸坦然的拱起了手:

    “皇兄若是想知道,臣弟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静静注视了朱高燧几秒,李天诙谐的笑了两声,当即点到为止不再细问,摆了摆手,说起了正茬。

    “钱庄一事,确实是朕亲自令王福筹办的,朕也不怕告诉你,皇家钱庄乃是朕变法革新中的重中之重。”

    变法革新四个字一出来,朱高燧顿时变了脸色,有些不敢再听下去。

    户改局,天工院,这两个衙门哪个不是内阁阁老执首,哪个不是在朝中权势滔天。

    “皇兄,钱庄做的不过是些铜臭买卖,怎么会与变法扯上关系,还请皇兄直言。”

    看着朱高燧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李天朝王福招了招手,沉声道:

    “把皇家钱庄的细则拿来让赵王看看,省得赵王以为朕是在恐吓他。”

    皇家钱庄的细则章程,在江保王福二人心中端的是极为重要,二人向来是贴身保管。

    毕竟这玩意不但是内廷数千内官的饭碗,也是皇家钱庄能杀出一条血路的本钱。

    闻得皇上发话,王福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皇上为何要将此事交给赵王,赵王可是曾有意助力汉王夺位啊。

    恋恋不舍的把细则交到朱高燧手中,王福转身朝李天一拜,尊声道:

    “陛下,钱庄至多两日便能开业,老奴以为不如让赵王提前接手,也好先熟悉熟悉。”

    听着王福不卑不亢的语气,再看其微微撅起的胖嘴,李天心中了然。

    王大公公这是对朱高燧不满,心里不痛快,想撂挑子不干了。

    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李天笑叹了口气,摆手示意王福先一边站站,静等着朱高燧聚精会神的看完。

    朱高燧逐字逐句仔细翻看,越看心中越是骇然,末了有些意犹未尽,抬头长吁了口气:

    “皇兄,此细则是谁写的,当真是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江保闻言便欲开口,想要好好吹嘘一番,不料见皇上眼色,只得定住了脚。

    李天并不打算认下这份细则,这种顺手而为的东西,他一天能写五斤,实在让人提不起装逼的快感,还是等以后把商业合同拿出来再说吧。

    “写这份细则的人就在此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这...这这细则是皇兄所写?”

    朱高燧没想到竟是李天写的,下意识就结巴着问出了声。

    “怎会是朕写的,朕从未做过买卖,哪懂这些东西,是王福写的。”

    “王总管竟有这番大才。”

    朱高燧闻言顿时惊呼出声,心中倒也没有生疑,激动的一个窜身到了王福身前,手捧着细则道:

    “看了这份细则,本王只觉得这么些年白做买卖了,王总管天纵奇才,请受本王一拜。”

    瞅着堂堂亲王给自己拜礼,王福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但皇上已经把名头安在了他身上,王福也只得将错就错道:

    “殿下休要折煞咱家,咱家也只是随便写写罢了。”

    “随便写写就能写出这种东西?”朱高燧脑袋摇城了拨浪鼓:“本王是万万不信的,除了浸淫商道几十年的泰斗,无人有这份见解。”

    话罢,朱高燧看向了李天,捧着细则的双手有些颤抖,恭声道:

    “皇兄,王总管有通商天下之能,任职内廷,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臣弟恳请皇兄,让王总管出宫经商,以展其才能。”

    王福本以为替皇上代受一波马屁就够了,没想到赵王居然想让他出宫经商,心里顿时急得不行。

    他一个印绶监总管能在皇上身前侍奉,那是祖坟冒青烟才有的运气,让他出宫做买卖,那还不如让他死了痛快呢。

    “殿下,咱家真的只是随便写写,咱家根本就不会经商,殿下你就别说了。”

    王福这会儿在朱高燧心中地位,那比之商圣范蠡也不逊色,他这辈子也没想过,钱庄还能这么玩,简直就是神了。

    “随便写写就这般厉害,那稍加认真还不冠古绝今了。”

    王福眼看赵王这马屁是刹不住了,赶忙向江保投去了求救的眼神,看向李天急声道:

    “老奴只想一心一意侍候陛下,陛下可万万不能逐老奴出宫啊。”

    看了这么一会儿精彩小剧场,瞅着王福大脑袋上急的满头是汗,李天也不好再作壁上观,咳嗽了两声道:

    “好了好了,高燧,人各有志,朕也不想强人所难,你还是跟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朱高燧闻言两眼一瞪,神色间满是火热,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纸道:

    “皇兄,这还想什么,臣弟恨不得钱庄马上开业。”

    见朱高燧这么狂热,李天很是意外。

    他一直以为历史上朱高燧和朱高煦,是一文一武,一内一外。

    朱高燧只是为了助力朱高煦夺位,才大肆经商敛财,可眼下看来,朱高燧明显就是喜欢做买卖。

    沉迷商贾一道好啊,若是其他,他还真有些束手无策。但朱高燧要是对做买卖有兴趣,那他可就精神了。

    大宗商品交易,资本圈地,股份有限公司,他有把握让朱高燧一辈子沉迷此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安排妥当

    关于皇家钱庄的具体经营方式,李天已在细则章程中尽数写明,涵盖了存款,私人贷款,商贾贷款,信用支取等数十种业务。

    与朱高燧的二次磋商,不过是为其解惑一些复杂之处。

    一番详谈中,李天也再度确定了朱高燧的经商才能。

    往往江保和王福要半天才能理解的条文,朱高燧稍加点拨便能明白。

    惊叹之余,李天也不由感到十分庆幸。

    还好朱高煦的幕僚脑瓜子好使,让朱高煦在正阳门外操练亲兵,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然凭朱高煦在军中的声望,再加上朱高燧的敛财能力,他这皇位能不能坐稳,那恐怕还得两说。

    “皇兄,前面那些臣弟都明白了,但这信用支取是如何操作的,臣弟还是有些想不通啊。

    若是产业雄厚的商贾贷款,那抵押其工坊铺子便是,但若是其产业寥寥,咱这钱庄又该怎么判断其就是诚信之人?”

    所谓的磋商已经告入尾声,朱高燧突然提出这个问题,终于让李天心里舒坦了一点。

    先前他寥寥几语,朱高燧就能举一反三,他还以为就没朱高燧不懂的呢。

    赞扬了两句朱高燧这个问题问得好,李天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道:

    “信用支取这个业务,写在细则的最后一页,主要是针对一些手握优质产业,急于扩大又手中无银的商贾。

    譬如有的商贾想筹办私人的养济院,为朝廷分担一部分孤寡老人的压力,皇家钱庄作为朕亲自背书的钱庄,自然有义务替其解决银钱之困。”

    朱高燧这么一会儿,已从李天口中听到了不少新鲜词儿,但听到私人养济院,还是有些怔神。

    稍加思索,明白过来私人养济院是个什么玩意,朱高燧挠着脑袋发问道:

    “皇兄,养济院收养的都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这里头能有什么买卖,臣弟想了又想,也没想出这里头有什么赚头。”

    朱高燧的反应李天并不意外,私人养老院这种东西,那是商业贸易极为繁荣时才有的产物。

    眼下大明连个正儿八经的公司都没有,朱高燧要能想明白那就见鬼了。

    “私人养济院赚头自然是有的,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朕也只是给你打个比方罢了。

    至于信用支取,朕把他放在了细则的最后一页,也不是让你现在就上马的,你现在知道有怎么回事就行了,假以时日你自会明白。”

    言谈讨论了这么久,朱高燧也慢慢摸出了点李天的脾气,知道只有太过复杂的东西,皇兄才会避之不谈,当下也不再继续追问,点了点头道:

    “那后日钱庄开业,皇兄可要来亲自出席?”

    问出这句话,朱高燧心里其实很没底儿,朝廷之中对商贾一事向来不放在眼里,大哥届时若是亲自到来,朝中必有非议。

    “高燧你这叫什么话,皇家钱庄挂着朕的脸面,朕怎会不来,倒是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朱济喜他们解释吧。”

    李天不假思索便一口应下,朱高燧心中很是诧异,难道大哥即位不过月许,就已将朝堂牢牢握在手中了?

    按下心中诧异不表,朱高燧两手随即拱起,不甘让李天小瞧道:

    “皇兄都已将钱庄一事全盘告知,臣弟若是还瞻前顾后,岂不是辜负了皇兄信任。皇兄放心,后日臣弟必会亲自操持钱庄开业仪式。”

    言罢,朱高燧脸上笑容更甚,撅着屁股看向了王福:

    “到时还请王总管务必赏光,与本王共同操持此事。”

    王福不敢贸然答应,瞥眼见李天面色如常,这才笑着赶忙跟朱高燧回礼:

    “殿下放心,咱家到时会和陛下一同前来。”

    “那本王就向在此谢过王总管了。”朱高燧闻言神色欣喜,当即朝王福深深拜了一礼。

    “殿下休要折煞咱家,咱家哪能担得起殿下的行礼。”

    急忙再度回了个礼,王福有些惶恐道。

    王福现在虽然在朱高燧心中地位奇高,但朱高燧也不敢当着李天的面过分示好,不再推脱,点着头微微含笑,转身道:

    “皇兄,臣弟身份特殊,背后负责钱庄一事还可,但若是在前头署理,抛头露面,还请皇兄另派干将。”

    朱高燧说的很有道理,李天听后便陷入了沉思,稍加沉吟后,抬头道:

    “二掌柜,朕有意让郭六虎来将功赎罪,三掌柜,朕也已经答应了江保,由御用监总管胡让出任。

    至于大掌柜,朕还真没什么好的人选,反正以后大掌柜是要与你对接,高燧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郭六虎老的掉牙不足为虑,三掌柜胡让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听到大哥竟对自己如此信任,朱高燧顿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噙着小泪儿道:

    “臣弟今日对天发誓,绝不辜负皇兄信任,如有违背,臣弟愿遭五雷轰顶。”

    “轰隆隆。”

    朱高燧话音刚落,天空便响起一声惊雷,轰隆隆的雷声顿时传入了后堂之中。

    江保和王福都愣住了神,朱高燧也被吓的蜷缩在地,唯有李天大力拍着椅子把手,笑的前仰后合。

    “高燧,你可真是言出法随啊。”

    朱高燧这会儿被一声惊雷,吓的那叫一个面如土色,闻言赶忙颤巍巍的站起了身,拱着手道:

    “皇兄明鉴,臣弟绝不敢有欺君之想。”

    “雷又没轰到你脑袋上,你惶恐什么,起来跟朕说话。”

    见大哥是真的没放在心上,朱高燧这才长松了口气,心中大骂了两句贼老天,挤着笑脸站起了身:

    “皇兄,臣弟...臣弟不发誓了,以后臣弟的所作所为,皇兄拭目以待便是。”

    “朕本来也没指望你发誓,真要是有什么事,你尽力而为,别诓着朕骗着朕就行了。”

    “皇兄教导,臣弟谨记在心。”

    雷声阵阵,雨声哗哗。

    李天就是没出去,也知外头此事定是倾盆大雨,忽而想起天工院工期将近,杨荣很可能在工地上亲自督造,李天不由惦念出了声:

    “这雨下的这么急,也不知福采坊那边怎么样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倾盆大雨

    心知皇上是惦念杨阁老,江保抿了抿嘴,主动出声道:

    “陛下,要不老奴让东厂派个人去看看。”

    “看看又能如何,还能把这大雨看停了罢。”

    江保闻言面色一怔,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垂着脑袋拱手一礼:

    “老奴失言。”

    见江保拍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王福乐得发笑,吭哧吭哧憋着笑意,转脸看向朱高燧道:

    “此时大雨下的正急,殿下一时半会也回不了府,不如与咱家商议商议后日开业事宜如何?”

    “自无不可,王总管请坐。”

    钱庄开业算不上什么大事,有朱高燧负责足以,李天懒得再掺和其中,给江保使了个眼色,便踱步出了后堂。

    钱庄前堂,咚咚锵锵的声音仍旧未停,外头虽然雨下的跟盆泼似的,却也影响不到他们忙活。

    来做活的匠人和工部的老官匠,没一个认识李天,但见王大公公对这位公子的态度恭敬,也都照面赶忙行礼。

    微微颔首着与一干匠人见礼,李天缓步走到了钱庄屋檐之下。

    放眼望去,只见天地之间灰蒙蒙一片,雨滴密的连成了一片,跟天上遭难了似的,铺天盖地的往地上跑。

    黄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哪有诗中那般唯美的意境,传入人耳中的,只有噼里啪啦宛如爆竹似的嘈乱之声。

    看着街上蒙头乱跑,犹如无头苍蝇般的避雨百姓,李天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对这种失控的景象感到有些不喜。

    “江保,现在什么时辰?”

    “陛下,戌时一刻了。”

    古人将一天分为十二个时辰,戌时一刻正是七点十五,不过这会儿的天光在李天眼中,哪有半分七点多的样子,说是半夜三点他也信。

    雨越下越急,接天连地的雨幕,已到了狂风也无法裹挟的地步,街上很快出现了水坑,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上涨。

    雨声如涛声,汹涌如天倾。

    李天看的暗暗心惊,抹了把脸上冰冷的雨水,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这么大的雨,京城的排水系统怕是要撑不住了。

    “陛下,快看。”

    江保老手指着远处,惊呼出声道。

    顺着江保手指的方向看去,李天瞳孔猛地一缩,脸色随即大变。

    只见海运大街与太仓大街的交叉口,高达半尺的浑黄水浪,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太仓方向奔涌而去。

    “陛下,这么多的泥土,定是北聚贤坊的泄水沟倒灌了。”

    江保说的急切,李天也看的脸色凝重无比。

    这场大雨下了还不到半刻钟,北聚贤坊的泄水沟就顶不住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整个京城的排水系统都会崩溃。

    京城两面环山,西北要比东南地势高得多,李天完全可以想象,整个京城的雨水,都朝东南三坊冲去的景象。

    “不能再等了,江保,给吴中下旨,让他火速带着人来见朕。”

    雨情紧急,江保没有废话,拱手一诺,便一头扎进了钱庄。

    钱庄后门,停着朱高燧来时的马车,大雨来袭,朱高燧府上的下人,早就将马匹迁入马厩躲雨。

    江保心中急切,也不跟朱高燧府上的下人知会,拽着一匹高头大马,便一刻也不得闲的冲出了钱庄后门。

    暴雨如注,整条海运大街都开始积水,先前的小水坑,早已消失不见。

    海运大街自永乐十八年营建,年年整修换新,一条街铺的都是条石青砖,其下乃是京城最好的排水系统。

    眼下瞅着海运大街都开始积水,李天心中不妙之感愈发强烈,直接快步冲入了后堂,看向说的正哈哈大笑的王福二人道:

    “王福,传朕的口谕,让顺天府,大兴县,宛平县,东城兵马司给朕全员出动,即刻前往明时坊,准备拦截水患。”

    见皇上面容冷峻,王福神色当即一肃,什么也不敢问,拱手一诺,急跑着出了后堂。

    李天噼里啪啦一通安排,朱高燧也吓的赶忙站起了身,小心道:

    “皇兄,这是出何事了?”

    “雨下的太大,京城很可能要内涝了。”

    “内涝?”

    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朱高燧一时间有些怔神,京城都多少年没有内涝过了。

    “皇兄,京城与海河相连,又与运河想通,城中穿城而过的河流有数十条,泄水沟更是不计其数,怎会有内涝之危。”

    口说无凭,李天没有废话,直接拉着朱高燧出了后堂,指着不远处的两街交叉口,微眯着眼道:

    “大雨下了还不到一刻,北聚贤坊的泄水沟就已开始倒灌,若是这雨半刻钟内还不停,你说京城会不会内涝。”

    看着不远处汹涌的水浪,朱高燧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想着内城的地势走向,还是下意识的开口道:

    “皇兄,正阳门,崇文门,东便门外都有两尺余宽的护城河,东便门更是与运河主河道相连,城中可能积水,但绝无内涝之危啊。”

    “正阳门?崇文门?东便门?”

    李天一连三问,声调一声比一声高,问到最后直接给朱高燧来了一脚:

    “正阳门外呢,外城的百姓在你朱高燧眼中,就不算百姓是吧?”

    朱高燧长这么哪被人踹过,屁股一吃痛,赶忙捂着嗷嗷叫道:

    “臣弟失言,臣弟失言。”

    冷冷的瞪了朱高燧一眼,李天懒得再踹,心中不由开始担心起外城的百姓来。

    内城的护城河确实宽阔,但却是东西走向,而暴雨汇聚的水浪,乃是自北向南俯冲而下。

    护城河能拦住汹涌的水浪最好,但若是拦不住,那外城的百姓可就早遭殃了。

    京城有内城和外城之分,内城中居住的百姓,家中基本都有余财,算得上是体面的京城人氏。

    而外城的百姓,则若是逃难定居,或向往京城,家中往往只能勉强过活,稍微有个天灾人祸,便会一贫如洗。

    京城三十六坊,外城只有八坊,但这八个坊中,却是住着京城百万人口的大半。

    身为大明的皇帝,李天扪心自问,外城的几十万百姓,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弃之不顾。

第一百七十七章 工部尚书

    雷声轰隆,暴雨如注。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如同草原上放羊的牧人般,把所有百姓都抽赶回了家中。

    京城东南,明时坊文思大街一个小胡同中。

    年方四十,靠给隔壁朝廷草场打料为生的周大河,正面色凄然的跪在自家院中,一个劲的给老天磕头。

    “老天爷啊,别下了,别下了。”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在脸上,疼的周大河直吸凉气,但想到草场没来及收的草料,便也浑然不觉得疼了。

    周大河不是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他的身份乃是明时坊草场的小吏,虽然没有品阶,但也比一般百姓日子好过的多。

    前几日一连几天的艳阳天,让周大河心情好的不得了,马上临近中秋,他若是能在过节前把草料都晒出来,那可就能提前休息了。

    一心想着提前休息,周大河今日也不急着收草料了,毕竟夕阳的日头虽然短,但也能让草料晒得更干些不是。

    可让周大河万万没想到是,他就今日动了这个念想,老天爷便给他送上了这么一份大礼。

    “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吧,你睁眼看看吧。”

    草场的草料是供应三千营的,一日也不能缺。眼下虽然被雨淋了,雨要是马上停。

    他倒还能拼着不过节,重新再晒一遍,但要是下个没完没了,把草料都给浸烂了,那他的脑袋可就完了。

    周大河的婆娘站在屋檐底下,看着自家男人仰天长呼,心疼的不得了,抹着眼泪让儿女都进屋去,撑着伞到了院中:

    “大河,到底多少草料啊,咱现在去收了不行吗?”

    周明礼早就被雨淋的浑身发冷,嘴唇发白,见自家婆娘又哭着过来了,只觉心烦气躁,一把将头上的伞打翻在地,怒嚎着伸出了五根指头:

    “五百石,整整五百石呐,你有能耐你去收。”

    明朝一石大概一百二十斤,五百石便是整整六万斤草料,周大河的婆娘稍一细算得出了这个数儿,顿时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大雨,毫不客气的打在夫妻二人身上,如同凯旋的将士般在耀武扬威。

    周大河一双长满厚茧的大手握成了拳头,愤愤的朝天上打去:

    “贼老天,我草你娘。”

    瞅着自家男人发疯,周吴氏急忙擦着眼泪爬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周大河的粗腰,慌神道:

    “大河,咱进屋吧,咱赔,咱赔一辈子咱也要赔上。”

    “赔?”

    周大河癫狂的大笑着,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看着浑身哆嗦的周吴氏,指着自己的脑袋道:

    “咱得用这个赔。”

    听到要杀头,周吴氏脸色瞬间变得唰白,脸上不知道是雨还是泪,带着哭腔道:

    “我爹都说了官家的买卖做不得,你不听,你非要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现在害的脑袋都要丢了,你让我和大牛以后怎么办啊。”

    周大河虽然暴怒,但自家婆娘一哭,还是让他心尖发疼,赶忙把周吴氏从地上扶了起来,紧抿着发白的嘴唇道:

    “乘着这会儿还下着大雨,你快带着大牛和二妞走吧。”

    “有人没有,开门,快开门。”

    夫妇二人正准备上演生离死别,突然听到院门被敲的哐哐直响。

    周大河脸色一白,再也顾不得其他,紧紧抓住周吴氏的肩膀,急声道:

    “官家的人来抓我了,你快带着大牛他们走。”

    周吴氏没想到官府竟来的这么快,一时间只觉眼前发黑,两腿发软,求死之意顿然生出。

    “大河,我不走了,反正落个孤儿寡母也是受人欺辱,还不如咱一家人整整齐齐,一块给官家赔罪,也省的拖累爹娘。”

    “快开门,我们是工部的人,再不开门,我们就直接撞进去了。”

    深情无比的看着周吴氏,周大河只觉浑身都松快了不少,紧攥着自家婆娘的手,迈着大步朝院门走着,扯着嗓子吼道:

    “催你老母,来了来了。”

    脑海中想象着大门外的寒刀利刃,周吴氏满心赴死之意,八辈子胆子也没这么大过,跟着自家男人也喊出了一声催你娘。

    “这户人家好生泼辣,竟然骂在下的老娘。”

    扒着门缝躲着雨,周镇转脸汗颜不已道。

    “这么大的雨,人家愿意给你开门就不错了,少得了便宜卖乖。”

    披着蓑衣,带着竹笠,吴中捋着自己早已湿透的胡须,没好气道。

    吱呀一声响,院门大开。

    看着门外乌泱泱一大片人,周大河咽了口唾沫,把自己刚才准备好的大骂吞进了肚里,拱着手道:

    “各位官爷可是来寻我的?”

    “你们这些脑满肥肠的衣冠禽兽还等啥呢,动手吧。”

    周吴氏脑子这会儿已经迷瞪不清了,一个闪身到了自家男人身前,一口气甩出了两个成语大声道。

    吴中等人闻言脸色顿时一滞,周镇只当这两只落汤鸡脑子有问题,一把将两人推搡到了一遍,领着头冲进了院子:

    “部堂,这院子的地势果然高,这里头还有阁楼。”

    周镇一进去,乌泱泱一票人随即鱼贯而入,吴中等着李天走到,面露欣喜之色道:

    “陛下,明时坊地势最高的就是此处了,当临时衙门绰绰有余。”

    踩着台阶而上,与吴中齐身站定,李天回身环顾四周,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此处地势却是奇高,这家的户主呢,你亲自去跟人家知会一声,就说朝廷临时征用,事后自有补偿。”

    吴中闻言感慨皇上就是心细如发,拱手一诺,转脸寻见了窝在角落的周大河夫妇,快步上前道:

    “本官工部尚书吴中,想借贵宝地一用,你二人可是此处户主?”

    看着平平无奇的吴中,周大河两眼痴呆的点了点头,结巴道。

    “你...你是工...工部尚书。”

    “好,本官代朝廷先借你家一用,事后朝廷自会给你们补偿。”

    权当这俩人是被吓着了,吴中也不在意,雷厉风行的说完,便回身朝里头走去。

    “大河,工部尚书是个啥官啊,比你们草场的场长还大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已成定局

    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为水患所困扰,明朝也不例外,每一次黄河长江发洪决堤,都会带走数万乃至数十万百姓的性命。

    京城虽然地处北方,不像江南那般水网密布,但源于对水灾骨子里的恐惧,明朝自开国伊始,就在京城设立了都水衙门。

    都水衙门为工部所辖,乃是工部下设四司之一。

    往常都水衙门最主要的工作,便是配合户部,前往最容易爆发水灾的南方防洪赈灾。

    时逢八月南方梅雨季节,都水清吏司的员外郎,早就领着下属的主事们全员南下,只有五名郎中,还在京中坐守。

    倾盆大雨汹涌而下,在千步廊工部衙门当值的五名郎中,都从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不等自家部堂禀奏皇上,便自发的兵分五路,前往城中各坊准备应急。

    明时坊位于京城内城东南,是内城地势最为低洼的一个坊,自然也最容易出事。

    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几个郎中害怕担责,都不愿染手,唯有五名郎中里资历最浅的李之凉,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李之凉是永乐十三年乙未科进士出身,今年刚满三十,在一众同年里,升官的速度称得上是坐火箭。

    不过李之凉可不是什么关系户,他能这么年轻就任五品的工部郎中一职,靠的就是敢玩命儿。

    其身上最大的一笔功绩,便是在两年前的太湖洪灾中,以一己之力顶着所有压力,强力撤走了吴江县三十万百姓,使得在洪灾中殒命的百姓人数,直接少了一半。

    穿城而过到了明时坊,李之凉二话不多说,直接差人叫来了明时坊的坊令,随即一连十几条的部署就安排了下去。

    李之凉的工部郎中,是靠救苏州几十万百姓升上来的,在京中虽算不上人尽皆知,但也有几分名声。

    人的名,树的影。

    明时坊坊令知道李之凉不好惹,得了部署也不敢废话,急忙就照本宣科的往下头发号施令。

    一坊坊令虽然只是区区九品芝麻官,但在本坊,也称得上是说一不二,就是县里来坊中办事,那也得跟坊令知会一声。

    明时坊坊令是个会做人的,在得知皇上和一干重臣就在草场胡同后,便急匆匆的回了坊令小堂:

    “李郎中,皇上这会儿就在草场胡同,您要是去,下官这就给您安排马车。”

    “皇上统筹的乃是全局,本官去有什么用,你去派人递个信,让皇上知道本官在明时坊就行了。”

    李之凉前脚话音刚落,后脚一个满身雨气的小吏便闯入了小堂内。

    小吏身上披着蓑衣,头上戴着竹笠,身上的绿色官袍早已湿透,不顾脸上的雨水直顺嘴流,直接看向了李之凉快速道:

    “李郎中,皇上有召,让您现在就去草场胡同见驾。”

    李之凉闻言微微一愣,心中不由得有些莞尔,衙门里那几位老哥哥都不愿来明时坊坐镇,恐怕没想到还有面圣这种好事吧。

    赶忙起身,李之凉三下五除二穿戴好了蓑衣竹笠,跟明时坊的坊令交代了两句,便快步走到了小吏身前:

    “即是圣上传召,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带本官前去。”

    小吏似是有些没想到李之凉这般雷厉风行,稍加愣神,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着头,赶忙引着李之凉钻入雨中。

    坊令小堂门口,一辆车轮包铁的马车正在静等。

    不等小吏给自己掀帘子,李之凉便一个箭步冲上了车厢,反而过来不满的催促道:

    “雨情如此紧急,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

    小吏有些撵不上李之凉的节奏,闻声赶忙手脚并用着往上爬。

    雨势湍急,马车的板子又高又滑,小吏爬的很是滑稽,李之凉见状,直接一把将其拽进了车厢,看向马夫急声道:

    “快走。”

    马夫看出来这位大人是个急性子,闻声赶忙点着头扬起了手中鞭子,驾着高速驰骋的马车,一路朝草场胡同而去。

    包铁的车轮滚出了残影,整个车厢内都颠的不得了,街道两旁的景色正飞速后退,溅起的水花,足有半个人高。

    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在马车顶上,李之凉听的心烦气躁,直接撩开车帘子,探着脑袋朝外看去。

    看着已经可以没过脚面的积水,李之凉暗暗心惊,这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明时坊被淹,已然是不可避免了。

    到了草场胡同,不等马车停稳李之凉就跳了下去,两只手提着袍子,就往门口驻守着锦衣卫的院子里冲。

    “微臣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李之凉,参见陛下,见过部堂,见过侍郎。”

    周大河家的屋檐下,李天正与吴中和一干工部大臣密切磋商,瞥眼见李之凉行礼,随便的摆了摆手道:

    “李爱卿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微臣多谢陛下。”

    简简单单的一个见礼,李之凉从地上窜了起来,满脸焦急的直接加入了讨论,快速道:

    “陛下,微臣在来的路上,发现街上的积水已经没过脚面,还请陛下马上调一支亲卫过来,火速准备救灾事宜。”

    瞧得出李之凉是真心急切,不是做样子,李天微微颔首,示意一旁的小吏给给搬张凳子来,沉声道:

    “李爱卿不必担心,朕已命府县等衙门全员出动,奔赴城中各坊拦截水患。召你前来,主要是听说都水清吏司在明时坊,是你在负责,想问问你有何看法?”

    “陛下,这暴雨越下越急,根本毫无要停的意思。根据微臣的经验之谈,此雨致使京城内涝已是必然,以微臣之见,陛下应马上下旨疏散城外百姓,以免酿成不可挽回之后果。”

    疏散百姓的提议,李天打来就听过不下五遍了,眼下听李之凉也这么说,顿时陷入了沉思。

    情况已经如此紧急,皇上竟还在顾虑,李之凉百思不得其解,稍加沉吟片刻,便又赶忙出声道:

    “陛下,外城百姓不必全部疏散,只需让崇南,崇北,正东三坊百姓进城避灾便可,敢问陛下还在顾虑什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条不紊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刻钟,就连城中最普通的百姓,也都开始担心会不会爆发水灾。

    明时坊草场胡同,周大河的家中已经人满为患,院内更是直接搭起了雨棚。

    在得知皇上亲临一线,亲自指挥抗灾事宜后,一众衙门便纷纷而至,直接将各自的临时指挥所搬来了明时坊,以供皇上如臂挥使的安排各坊部署。

    屋檐之下,李之凉面容焦急,而李天仍在沉思。

    把东南三坊的百姓疏散进城,这确实是个可行的法子,但在如此迅猛的水患面前,百姓们可不会老老实实的听朝廷指挥。只要在进城的时候出一点差错,便有极大的可能激起民变。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光禁军就有十万之多,李天自然不怕民变。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混乱之中很容易爆发踩踏事件,几十万百姓相互踩踏,光想想就让人觉得揪心。

    李之凉惦念着城外的数十万百姓,看不得李天一直沉思,当即起身拱手,再度切声道;

    “陛下,街面上的积水已可没过脚面,雨情已是十万火急,至多半个时辰,整个明时坊都会泡在水中,万不可再犹豫了。”

    若是在平常,李天还会耐着性子跟这些年轻的官员解释一番,但眼下的情况,却是容不得他娓娓道来。

    目光一凛,李天下定了决心,直接扭头看向江保道:

    “江保,派人去传话,让黄严和郑和马上来明时坊见朕。”

    “喏。”

    拱手一礼,江保蹬蹬钻入了雨中,朝院门外跑去。

    忽的想起朱高煦,李天直接站起了身,朝着雨中的江保大喊出声:

    “江保,还有汉王,叫汉王也来见朕。”

    “老奴听见了陛下。”

    梗着脖子扯了一嗓子,江保已然蜻蜓点水般到了院外。

    扶着脑袋上的竹笠重新坐定,李天微眯着双眼,看向了人头攒动的院内雨棚,转脸随口道:

    “叫顺天府知府,东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两县县令出来说话。”

    李天不用刻意点名,自然会有人闻声而动,不一会儿,顺天府知府孙嘉便领着四个人站了出来。

    “微臣顺天府知府孙嘉参见陛下。”

    “微臣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白起良,微臣西城兵马指挥司韩韬参见陛下。”

    “微臣大兴县县令刘鸿,微臣宛平县县令于尚英参加陛下。”

    几个人都披着蓑衣带着竹笠,李天不打眼仔细瞧,还真不看出谁是谁,当即招呼着平身,沉声道:

    “你们都带来了多少人,荣平先说。”

    顺天府知府孙嘉字荣平,因为当的是天下第一府的知府,官阶比寻常正四品的知府要高上一级,故也有幸穿上了绯红色的官袍。

    闻声拱手,孙荣平不假废话,直接道:

    “回禀陛下,微臣将顺天府二百三十名捕快,五百七十六名衙役都带来了,此时就在明时坊坊令小堂候着。”

    不用李天一个一个问,孙荣平话说完,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白起良便接上了话茬,将自己带来的武侯巡视人数尽数上报。

    待宛平县县令于尚英也禀报完毕,李天点了点头,神色当即一正:

    “京城西北地势依山而高,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主要是东城十二个坊。荣平,你带的人最多,崇敬坊,北聚贤坊,教忠坊,南聚贤坊,这四个坊的泄水沟朕就交给你了,务必全力疏通,以免水灾倒灌入百姓家中。”

    “微臣领旨。”

    言罢,孙荣平拔腿就要走,李天赶忙伸手叫住,转脸朝吴中快速道:

    “吴中,你马上派人开放工部广仓库,全力确保雨具工具发放到每一个人手中。”

    “陛下,广仓库大使就在此处,微臣这就去安排。”

    “韩韬,从现在开始,你的人全部暂由东城兵马司调遣,你与白起良共同负责明照坊,思诚坊,仁寿坊,黄华坊这四个坊的泄水沟疏通,所需一切用具,尽快去广仓库配备。”

    “微臣领旨。”

    “于尚英,你的人也一样,从现在开始,全部暂由刘鸿调遣,你们二人负责澄清坊和大厂坊的泄水沟疏通。”

    “微臣领旨。”

    李天这么一通安排下去,院内雨棚顿时为之一空,所有人都跟着自己的主官出了院子,奔赴城中各坊。

    没忘了李之凉,李天稍整思绪,换上了一副不容拒绝的口气道:

    “李之凉,朕交给你个重要的任务,你现在马上去大时雍坊找黄阁老,让他自调人手,务必保证千步廊泄水沟通畅。”

    “陛下,那外城三坊的百姓?”

    “外城三坊的百姓你不用管了,朕自有安排。”

    李之凉闻言,脸色顿时黯淡一片,他刚把自己的安排交代下去,这就要被摘出去了?

    琢磨着李天的话语,李之凉只当皇上是要弃外城百姓于不顾,那股在江南上的莽劲儿顿时上来了,硬着头皮道:

    “陛下,微臣领都水清吏司郎中一职,外城数十万百姓乃是微臣分内之事,陛下若是用自有安排这种话打发微臣,恕微臣不能遵旨。”

    李之凉年纪轻轻就立下大功,在工部一直都是吴中的重点培养对象。

    见李之凉居然在这种态势下顶撞皇上,吴中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口气中带着几分愠怒道:

    “李之凉,这儿可不是苏州,你又想干什么?”

    听出自家部堂有些不高兴,李之凉紧张的抿了抿嘴,当即开口自我解释道:

    “下官只是担心城外百姓安危,绝不敢有沽名钓誉之想,还请部堂明鉴。”

    李之凉的这个解释显然不能让吴中满意,深吸了口气,小心瞥着李天的脸色,吴中疯狂使着眼色道:

    “这儿有本官,有陛下,哪轮的上你一个五品的郎中说话。”

    吴中听上去似是在教训李之凉,但李天很清楚,这不过是吴中故意放狠话给自己听,变着法的保护李之凉罢了。

    “好了吴尚书,李郎中也是一心为民,不必如此苛责。”

    微微一顿,李天淡笑着看向了李之凉:

    “既然你这么好奇朕的安排,那朕今日就破例一次,准你一直在这儿看着可好?”

    “微臣拜谢陛下。”

第一百八十章 今夜难眠

    对于年轻官员,李天向来抱有极大的耐心和期望,

    随着变法日渐月新,一步一步迈入深水区。

    李天深知杨士奇等人早晚力有不逮,到时要依仗的,还是这些凭空无所依,敢冲敢干的年轻官员。

    比如还是一介七品翰林院编修,就能对大明黄册发出质问的张五羊;

    比如以举人之资,以匠人身份步入仕途,兢兢业业近十年的周镇;

    再比如入仕不过三年,就敢在朝堂之上当面弹劾孔彦缙的于节安。

    这些人在李天心中,不但是以后变法革新的主力,也是大明未来最宝贵的财富。

    李之凉做过什么李天虽不清楚,但不到三十岁就能出任工部五品郎中一职,李天不用想也知道,李之凉定是有天大的功绩傍身。

    自古以来的官场,都是越往上走人越少,每一步都不知挤下去了多少人,哪会有蠢笨如猪的庸人,有的不过是好官与坏官罢了。

    被李天特旨开恩留在明时坊,李之凉心中激奋之余,也有些后悔先前的莽撞。

    毕竟自家部堂说的没错,他一个小小的五品郎中在皇上面前,哪有说话的资格。

    “眼下有荣平他们奔赴各坊,全力疏通泄水沟,百姓家中应不至于雨水倒灌。

    但如此一来,明时坊的压力却会大大增加。吴中,依你之见,朕可需让士奇他们过来?”

    坐在竹编的矮凳上,稍有动作便会吱呀吱呀的响,吴中担心这种声音会让皇上心生烦躁,索性直接站起了身:

    “陛下,杨首辅身系朝堂,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朝廷和陛下,微臣以为当下暴雨虽急,但面临的仅仅是水患之灾,还是不要让杨首辅来的好。”

    李天闻言点了点头,不可否认吴中说的很有道理。

    杨士奇乃是朝堂的基石,要是把他也拽到明时坊来,那只能说事态已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撇过头看了眼正襟危坐的李之凉,李天不由得有些莞尔,哼哼轻笑了两声,随口道:

    “李郎中,你可有什么看法?”

    突然被李天点名,李之凉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赶忙起身接过话茬:

    “陛下,微臣和部堂想的一样,眼下确实不该让元辅大人来,元辅大人年事已高,若是冒着雨匆然赶来染了湿气,想必也是陛下不想看到的。”

    “你倒是心思细腻,士奇要是知道了,怕不是要赏你两个蜜枣吃。”

    吭哧一笑,李天随口打趣了李之凉一句,让紧张的气氛顿时轻快不少。

    瞅见一旁埋头正坐的周镇,一直扶着脑袋摇头叹息,李天朝后仰着矮凳翘起了二郎腿,笑问出声道:

    “周镇,朕还没烦呢,你叹个什么气?”

    周镇闻声抬头,脸上一愣,随即干笑着拱起了手:

    “陛下,微臣只是在想,水泥若是早些时日出来,今日那又该是何种景象。”

    听到周镇突然提起水泥,李天马上收起了笑脸,心中一时间也感慨万千起来。

    是啊,今日的泄水沟要都是水泥建的,哪还会有溃烂倒灌的情况发生。

    下意识的握着拳头抿了抿嘴,李天神色微凛,微眯着双眼淡然出声道:

    “周镇,此事过后城外的高炉工坊,你要马上着手去办。半个月内,务必把水泥的最佳配方给朕试出来。”

    心知是自己所言激起了皇上心思,周镇脸色一正,赶忙起身拍着胸脯认下了一道军令状。

    “陛下放心,水泥一事现在银钱充足,在不计较花销的情况下,微臣有把握在五日之内试出水泥配方,还请陛下五日之后再问。”

    “无妨,既已有了成型的样品,成品不过是早晚的事,你不必跟朕言之凿凿的保证。”

    “陛下此言差矣,水泥此物利国利民,早一日投产,便能早一日为我大明添砖加瓦,微臣岂能坐等。”

    看着周镇一脸要和自己怼起来的模样,李天有些哭笑不得,他的意思是顺其自然就好,何时说过要坐等了。

    不过周镇这股子不成功便成仁的劲头,他还是很赞赏的,这才是变法急先锋该有的样子。

    “好好好,是朕失言。”

    连连摆着手,李天有些忍俊不禁,换了副正经的口气道:

    “那就按你说的来,五日之内,朕必须要看到成品,要是看不到,朕就砍了你的头。”

    砍头?

    李天一语既出,一干人顿时都变了脸色,就连正主周镇也有些讪然,皇上口含天宪,金口玉言,岂能开这种玩笑。

    “陛下,其实也不是非要砍头,就是不砍头,水泥也能造的出来的。”

    “不不不,五日之后,你周镇要是拿不出成品来,朕到时亲自用天子剑帮你砍头。”

    李天语气说的轻飘飘,好像是在开玩笑,但周镇已然缩紧了卵蛋,心里怕的不得了。

    这种话皇上既然说出来了,那就不存在或真或假,即使是开玩笑,也有人会想办法把他变得不是玩笑。

    看着自己一说砍头,众人就噤若寒蝉的模样,李天顿时觉得有些无趣,甩着袖子站起身,看向了一片灰蒙的天空。

    大雨依旧是宛如倾盆,连成一线的雨滴在闪电的照映下,宛如万道铁鞭,狠命的抽打着已经泥泞不堪的大地。

    轰隆隆的雷声自天边传来,震的人心肝发颤,只想让人手里抓点什么聊以慰藉。

    “陛下,戌时五刻了。”

    八点十五了吗?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幕,李天有些不敢相信,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下了整整一个小时。

    就在此时,一道粗的骇人的闪电劈过,张牙舞爪的电光,好似要将天空劈成几块。

    趁着那一瞬间的亮如白昼,李天看的分外清楚,不远处的许多民房,已经是被暴雨砸出了大洞。

    想着民房中百姓蜷缩一团,捂着耳朵胆颤心惊的模样,李天不由长叹了口气:

    “今夜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彻夜难眠呐。”

    就在这时,眼尖的江保瞅见了院门外急停的马车,赶忙向李天禀报:

    “陛下,郑公他们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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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明朝当皇帝介绍:
一梦过后,李天竟然穿越成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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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李天的梦想,这一刻,梦想成真,三千佳丽排队吧……我在明朝当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明朝当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