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我在明朝当皇帝TXT下载我在明朝当皇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在明朝当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你个小老头子     我在明朝当皇帝txt下载     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纷纷扰扰

    小饼如嚼月,中有酥和怡。

    吃着御膳监大师傅精心制作的糕点,喝着祁门老树的贡品红茶,李天满足的眯起了双眼。

    年岁已高的杨士奇吃不了甜的,借着皇上和重臣们吃茶的空档,提着毛笔将此次阁议的安排落纸成文。

    “陛下,此次阁议的记录老臣已书写完毕,还请陛下过目。”

    搓了搓手上的残渣碎屑,李天随手接过,认真扫读了一番,抬眼含笑道:

    “不错,往朕的御书房送一份,内阁存档便可。”

    “老臣晚些再抄写一份。”

    拱手说着话,杨士奇削瘦的老脸上终于绽放笑颜,小心将记录折好,回身落座品起茶来。

    水泥一事已经商定,按说阁议已经可以结束,但一干人等见皇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当下心中明了,想必还有别事也要商议。

    君与臣不慌不忙的吃完糕点后,坐在上位的李天押了口茶,吩咐江保叫于节安过来,转脸看向了杨士奇道:

    “士奇,新设司法衙门一事进展如何了?”

    杨士奇闻言心中一喜,终于到自己的主场了,赶忙放下茶盏道:

    “劳陛下关心,司法衙门一事已筹建完毕,衙署就设在千步廊刑部衙门后院,眼下只待敲定章程。”

    听到杨士奇动作这么快,李天有些诧异,毫不吝啬的赞扬了两句,温声笑道:

    “今日思危局属官齐聚一堂,士奇你可要打好腹稿,一会儿好好说说。”

    ……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向来合称三法司,共同署理着大明的司法事务。

    简单来说,刑部负责判案,掌管刑罚刑名;都察院负责全程监督,防止判案的官员胡作非为;

    而大理寺,则把着司法的最后一道门槛,负责审核刑部判决的案件,避免出现冤假错案。

    当然,这些衙门也不是一直各为其事,在出现重大案件时,三个衙门便会同坐一堂,共同审理。

    譬如地方官员勾结纪勉一案,便是都察院牵头,刑部大理寺左右配合。而这,也就是坊间百姓津津乐道的三司会审。

    不过三个虽然都是法司,地位却各有各的微妙。

    就拿刑部来说,端的是脑袋大脖子粗气势足,在千步廊都有自己的小衙门。

    再比如都察院,虽然不像刑部那么豪横,但在官场中,却是最为官员惊惧。

    还有大理寺,不但能将刑部的判决驳回,还有把案子成给御上的便宜之权。

    话说着,江保带着李天的口谕,也急匆匆到了位于福采坊的都察院。

    都察院的御史们虽然不喜宦官,但对江保这种皇上近侍,还是不敢拿捏的,当即迎着江保入了衙门正堂。

    “于御史可在,皇上召他到内阁议事。”

    江保在这儿耍了个心眼,其实他完全可以说皇上召于节安进宫,之所以不这么说,只是因为他看出了于节安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凡。

    去内阁议事?

    听到宫里的江大公公这么说,围成一圈的御史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七品官员入内阁一事,大明自开国也没有吧。

    于节安此时正窝在自己的小隔间里写万言书,听到同僚说宫里的江公公来了,赶忙收拾着衣冠一路小跑到了正堂。

    于节安对江保感官还算不错,拱手一礼道:

    “廷益见过江总管,不知江总管有何事?”

    江保大概也知道内阁一会儿是准备议新设的司法衙门,想着皇上还在等,也顾不得其他了,拽着于节安就往外走。

    “于御史,皇上找你到内阁议事,快随咱家走吧,阁老和部堂们还都等着呢。”

    呆如木鸡的看着江保和于节安走远,不大的都察院正堂内顿时死寂一片。

    一众御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下一口吃惊的唾液,随即吵闹至极的议论起来。

    “阁老和部堂等着于节安去议事,我耳朵没听错吧。”

    “赵御史你没听错,我也听见了,江大公公说的很清楚,阁老和部堂都在等着于节安。”

    “于节安最近到底有何功绩啊,本官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谁知道啊,部堂昨日带着于节安去上了一次朝,回来就这样了。”

    “诸葛兄,昨日你也去上早朝了,可与我们说说到底发生何事了?”

    这名御史一开口,众人顿时想起昨日去上朝的十名御史中有诸葛正,当即将诸葛正围了起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看着面前一个个脸上写着好奇二字的同僚,诸葛正别提多不知味了。

    都察院御史众多,每次早朝都只能轮换着去,唯有他和于节安,靠着一张帅脸,回回去给都察院充当门面。

    回想着皇上看到于节安满脸喜爱的样子,诸葛正满腹怨言,凭啥啊,咱也长得帅,凭啥就是他于节安入了圣眼。

    “诸葛兄,你别愣啊,昨日早朝到底发生何事了?”

    暗叹一口气,诸葛正摸了摸自己的脸,将心中的困顿暂且扔到一边,惜字如金道:

    “节安兄弹劾了衍圣公。”

    “衍圣公?”

    一众御史闻言纷纷倒吸了口凉气,大为不解道:

    “衍圣公可是士林尊师,与我们都察院关系也不错,于节安怎会上奏弹劾?”

    “衍圣公五日没去国子监当值。”

    依旧惜字如金,诸葛正淡淡道。

    “五日没去当值就弹劾,他于节安是吃饱了没事撑的吧。”

    “就是,咱部堂不也是整日在家中办公,也没见落下政务。”

    “我看是衍圣公得罪了皇上,于节安碰巧瞎猫碰到死耗子,走了狗屎运。”

    “碰巧?孙御史说话真是好笑,我也想碰巧碰巧,碰到内阁去。”

    听着前头嘈杂,在后头歇息的吕震被吵醒了,拉着张脸出来,看着围成一团的属官发怒道:

    “是不是都没事做了?派往各地的名单可还没够数呢,你们谁想去?”

    吕震一发火,一众御史顿时作鸟兽散,埋着头急忙找自己的座位。

    冷眼看着众人散开,吕震冷哼了一声,叫住了诸葛正。

    “诸葛正,来后堂,本堂有话问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士奇作答

    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吕震得知消息的速度,自然不是下头那些属官能比的。

    昨日晌午不到,吕震就知道了于节安在奉天殿后殿用膳,劝言皇上将宫里所有抬辇废罢,还跟皇上散布去了太医院的事情。

    虽然他已是正二品的左都御史,但吕震扪心自问,自己从没有过这种待遇。

    说不眼红那是瞎话,但吕震心里清楚,于节安马上就会被皇上委以重任,他能做的,只有照顾好于节安的好友,让于节安念着点都察院的好。

    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摆着手示意诸葛正坐下说话,吕震笑吟吟问道:

    “诸葛正,本堂听说你最近在编写《为官清要》一书,可有此事啊?”

    “回部堂的话,下官确在编写《为官清要》一书。”

    做出一副十分欣赏的模样点了点头,吕震站起了身,缓步坐到了诸葛正一旁:

    “本堂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与于节安似是关系匪浅?”

    “匪浅谈不上,下官只是和他次次上朝,有些交情而已。”

    “有交情就是好事啊。”

    拽起诸葛正骨节分明的左手轻轻拍着,吕震笑着点了点头道:

    “于节安往后若是无事,应该就不会再来本部当值了。”

    诸葛正原本还不明白部堂怎么对自己如此热络,当下听到于节安被调走,心中顿时了然。

    不过诸葛正还是有些气不过,凭什么得到皇上的青睐就能升官,难不成吏部的考功司制度是虚设?

    吕震不知道诸葛正心里在胡思乱想,在他看来,于节安作为从都察院走出去的官,眼下入了皇上圣眼,这份同僚之情,必须得照顾妥当。

    毕竟于节安当下可见的成了皇上面前红人,以后他要是什么事情,有这这份香火情,那也好张嘴不是。

    “本堂给你透个底,皇上已加授于节安六品承直郎虚衔,保留其监察御史一职,将其调到了杨首辅手下办差。”

    诸葛正闻言精神一振,只觉牙根发酸,正六品的承直郎虽然只是没有实权散官,但比之七品监察御史,可也是连升两级啊。

    诸葛正牙根一泛酸,就显得嘴角有些抽搐,吕震以为诸葛正是为于节安高兴,抿了抿嘴,再度缓声道:

    “诸葛,于节安毕竟是从我们都察院走出去的人,这份同僚之情,你可要替本堂照顾好。

    你的那本《为官清要》还无人作序吧,本堂给你作了。”

    本来看着堂堂二品重臣一脸巴结之相,诸葛正心里还有些作呕,但听到其要为自己的书作序,心中顿时欣喜起来。

    七卿之一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给他的书作序,他这书不说万古流芳,也必是青史留名呐。

    “下官拜谢部堂爱护。”

    起身深深一礼,诸葛正十分感动道。

    “不过做个序,本堂顺手而已,不必拘礼。”

    相信诸葛正已经明白其中利害,吕震平和近人的出声笑着,把诸葛正扶了起来。

    ……

    后阁内阁,于节安已到。

    瞧着于节安斜插入鬓的剑眉,坚毅如石的双眼,李天越看越是喜欢。

    一介文人力挽大明倾天之祸,让华夏儿女免受南宋兵灾之苦,这如何不让人心生敬仰。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除了于谦于少保,还有谁能做出如此荡气回肠的明志之诗。

    不顾杨士奇等人惊异的眼神,李天亲自迎着于节安进了阁中,拍着于节安的肩膀,满脸含笑道:

    “朕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弹劾孔彦缙,谏言朕以人为畜的都察院监察御史,于节安,也是朕的士奇找的好帮手。士奇,你们昨日见过了吧。”

    “老臣昨日就和于小友见过了,陛下。”

    皇上对于节安的特殊对待杨士奇看在眼里,朝于节安和煦的点了点头,缓声说道。

    微微颔首,看着于节安落座,李天踱步上了主位,吩咐江保给于节安倒上茶,兴趣十足的看向杨士奇道:

    “士奇,节安的三问你是如何作答的,说与朕和子荣他们听听可好?”

    “老臣遵旨。”

    拱手一礼,杨士奇站起了身,明白皇上这是要借他之口,向杨荣等人展示于节的才华,微微一笑,镇定自若道:

    “诸位可能不知,于小友昨日就新设司法衙门一事,向老夫提了三个问题。

    其一,于小友问老夫什么样的百姓,才算真正的底层百姓。

    其二,京中八十万普通百姓的诉状,新设的司法衙门要如何处理。其三,百姓若是状告官绅,新衙门又该如何自处。”

    杨士奇一番话虽然说得言简意赅,但意思到了,李天也不再让于节安补充,微抿着嘴静看黄准等人反应。

    黄准几人闻言,皆是面露惊奇,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直接,听上去哪里是一介御史能说出来的话。

    朝于节安不住的点头表示赞赏后,杨荣站起身跟杨士奇打了个照面,搭着话茬道:

    “敢问元辅是如何作答的?”

    于节安昨日虽然发问,但杨士奇并未给他答案,眼下见元辅大人要开口,于节安也赶忙坐直了身子,竖耳倾听。

    双手负背,杨士奇在中间踱步走着,脚下一停,含笑看向了于节安:

    “什么样的百姓算底层百姓?老夫的答案是,明教要蛊惑哪部分百姓入教,哪部分百姓便是底层百姓。”

    于节安闻言心神一顿,顿时豁然开朗,甚觉妙极,赶忙起身拜礼:

    “晚辈受教。”

    摆着老手示意于节安坐下,杨士奇不疾不徐的继续道:

    “既然受明教蛊惑的百姓才算底层百姓,那么八十万之众便不必担心。至于百姓状告官绅,老夫以为三人成虎,不足为信。

    但若是三十人,三百人,完全可以移文都察院和刑部,对被告官绅展开调查。”

    话罢,杨士奇朝李天一拜,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回身看向于节安道:

    “于小友,老夫这三个回答,你可还满意?”

    岂止是满意,于节安现在觉得自己,就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周仓。

    “晚辈年轻气盛,在元辅大人面前班门弄斧,还请元辅大人恕罪。”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杂事局立

    三问作答完毕,见于节安如此知趣,杨士奇不住的点了点头,捋着花白的胡须,给足了于节安面子:

    “非也非也,于小友所问,皆是恳切之言,老夫岂会因此事怪罪于你。”

    杨士奇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于节安自是不好在惺惺作态,深深一礼,遂老实坐定,不再多言。

    李天虽然对于节安的期望极高,但也明白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没有架着于节安在这种场合发言,看向杨士奇道:

    “士奇,新设司法衙门的名号,可曾敲定了?”

    说起正事,杨士奇马上收敛了几分笑意,拱手一礼道:

    “吕御史都与老臣说过几个衙名,但老臣还在甄选之中,并未敲定。”

    吕震这厮倒是在这种事情上来劲的很,不着痕迹的撇了撇嘴,李天大手一挥,当即独断道:

    “不必再斟酌了,朕给你起个名号,就叫百姓杂事局。”

    “简单直白,通俗易懂,多谢陛下赐名,敢问陛下这百姓杂事局应该是何品阶?”

    给百姓杂事局定个几品呢,摸了摸下巴,李天一时间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

    这种得罪人的衙门定个三四品,六部五寺肯定不乐意,但若是定个五六品,很可能压不住阵势,也容易让百姓觉着朝廷是在演戏。

    京城毕竟是一砖头下去,就能砸着好几个五六品官的地方。

    见皇上陷入思索,一干重臣皆是不干打扰,唯有于节安愣了点,当即起身拱礼道:

    “陛下,微臣以为百姓杂事局可不定品阶,遇到任何欺压百姓的官绅,自动比起高一品便可。”

    “好主意!”

    李天闻言啪的一拍腿,眼神顿时一亮,朗声看向杨士奇道:

    “士奇,节安所言深得朕心,就这么定吧。”

    碰上任何官员就自动高一品这种好事,杨士奇自然是愿意的。

    但官场哪能这么玩,若真定下,想必百姓杂事局的门槛都能被大臣勋贵们踏平,心中一番计较,杨士奇凝神屏气道:

    “陛下,如此无品,比六部五寺权势还大,届时陛下的御案必会被各种诉状淹没,老臣以为不妥。”

    “士奇你可是担心有人会借此炮制冤案,铲除异己?”

    皇上毕竟已经发话,杨士奇也明白让皇上收回刚说的成命不好,先干脆奉上一句马屁道:

    “陛下慧眼睿达,一眼就看出老臣忧心所在,想来陛下心中已有论断。”

    “不错,朕心中确实已经有了论断。”随手捏起茶盏抿了口茶,李天先给于节安递了个肯定的眼神,转而看向杨士奇道:

    “士奇你跟节安说的都有几分道理,不如这样。

    若是被百姓杂事局调查的官员有任何异议,都可向三司再递一道复审,由东厂和锦衣卫联合复查,你以为如何?”

    听到东厂和锦衣卫,杨士奇微微变了脸色。

    锦衣卫刚被砍掉了一半建制,东厂最近也好不容易老实下来,这么一道明文的调查之权,东厂和锦衣卫说不定又会回到往日。

    但身为内阁首辅,文臣之首,杨士奇明白这种话他绝不能说。

    自古以来的皇帝,要得就是各方势力平衡,他的话分量太重,很有可能会让皇上误会。

    收拾起难言的郁闷之情,杨士奇拱手一礼,脸上作出了一副深以为同的表情道:

    “陛下圣明,老臣以为这般安排,极为妥当。”

    “那就这么定了,至于百姓杂事局的属官建制,所调官员,事务章程,城中分局,你现在便可与子荣他们和吴尚书好好商议一番。”

    “老臣遵旨。”

    一语言罢,杨士奇不急不躁的满饮了一杯茶水,看向看向杨荣几人,开始一问一答的商议起来。

    没有皇帝胡乱插嘴的阁议,才是阁议本来的模样

    李天之所以现在缄口不言,便想让周镇和于节安提前感受一下阁议氛围,而不是看自己这个皇帝一个劲的拍板子,定调子。

    庸臣与能臣最大的区别是,庸臣不管商议任何事前,都会先装模作样的来上一篇毫无卵用的四六骈文;或者是一通言之无物的弯弯绕绕,好像开门见山的大白话说出来,就会掉了身价似的。

    李天是幸运的,杨士奇老成持重,言必有物;杨荣善于政务,做事周全;黄准机敏通达,思维多变;任瑾谨慎守礼,忠心耿耿。

    这种彼此之间无血仇无大怨,一心为君为国的内阁班子,在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中也不多见。

    杨士奇娓娓道来,杨荣侃侃而谈,黄准连连发问,任瑾字字珠玑,吴中也会时不时的补充两句。

    静静看着杨士奇一干重臣商议,李天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周镇和于节安的神色。

    只见周镇正襟危坐的听着,生怕错过什么,满脸都是崇敬之色。

    于节安则于周镇不同,只见于节安口中不时的念念有词,朝气十足的面庞上,写满了对内阁敬重和向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百姓杂事局的条条框框,在杨士奇几人或激烈或平和的讨论中迅速出炉。

    李天的内廷大总管江保,更是化身为跑堂的小二,见哪位阁老的茶盏空了,便赶忙上前小心续满。

    “子荣兄,在内城设四个分局,在外城设八个分局的建议,恕本阁不能苟同。

    户改局已为内城四十五万百姓绘制身份证,内城百姓的户籍情况,我再清楚不过。

    贫困至极的百姓自然有,但比之外城根本是天壤之别,说是萤火与日也不为过。”

    快速饮了口茶,转脸看向杨士奇,黄准继续道:

    “元辅,我以为在内城只设东城西城两个分局便可,但在外城八坊,我建议每个坊至少两个分局。”

    “仲常兄,十六个分局是不是有些多了,先前商定一个分局上下属官二十五人,这十六个分局,可是足足四百人。”

    “老夫赞成仲常所言,贫困至极的百姓多在城外,朝廷既然设立了百姓杂事局,那便不能让百姓们再排队苦等。”

    商议已到尾声,黄准的耐性也不够了,当即摆手道:

    “无妨,百姓杂事局所有的薪俸花销,我户改局出了。”

    看着黄准豪气十足的模样,李天不由暗暗发笑着腹诽起来。

    黄大局长还是猛啊,兜里给的就剩十万两银子了,气魄还是怎么迷人。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阁议结束

    晌午临近,高悬于空的秋阳打着哈欠翻了个身,从稀薄的流云中探出了脑袋,给微凉的秋风送上丝丝暖意。

    内阁后阁中,热烈的阁议也已告入尾声,一干重臣口干舌燥的饮着清茶,静等李天发话。

    “百姓杂事局就算这么定下来了,分局选址工部那边上点心,营建和补偿百姓的花销,就不要再让仲常的户改局出了,一会儿内阁拟道圣旨去户部批银。”

    “微臣遵旨。”

    捏着袖口抖了两下龙袍,整了整头上的发冠,李天站起了身道: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朕还要去澄清坊看看百姓,就不留你们了。”

    “臣等告退。”

    内阁本就是四位阁老办差的地方,吴中自然知道皇上说的是自己和周镇二人,起身拱手一礼,遂告退而下。”

    “士奇,你们也别忙着了,早些用饭吧,朕过两日再来内阁。”

    轻点着头应话,杨士奇对刺驾一事仍有些心有余悸,面露担心道:

    “敢问陛下出宫,可曾通知东城兵马司?”

    “朕已经照会东厂跟锦衣卫了,不必担心。”

    拾级而下,松快着坐了一上午的身体,李天随口解释着,三两步走到了后阁房门,忽的一转身,朝于节安伸了伸下巴道:

    “士奇,节安朕可就交给你了”

    “陛下放心,老臣定会善用于御史。”

    嗯了一句,不再赘言,李天迈步出了后阁。

    洋洋洒洒的秋阳金辉落入眼中,李天下意识便眯起了眼,抬起胳膊虚挡在了额前。

    “江保,皇后现在何处?”

    要么说人江保坐上了内廷大总管的位子,前脚瞅见李天抬起胳膊,后脚便变戏法的从身后掏出了一把盖伞,举着站到了李天身旁。

    “老奴上午就知会了娘娘,娘娘这会应是在瓷器库那边。”

    “派个人告诉皇后一声,朕回御书房换件衣裳就到。”

    出了内阁上了马车,坐在弹性十足的软垫上,李天不由打起了哈欠,只觉阵阵困意袭来。

    武当的吐纳之法确实厉害不假,但他可真真儿是一宿没睡,内功不是神话里的仙术,天底下还没什么能不睡觉的功法。

    车厢角里只坐了半个屁股的江保,见李天哈欠连连,赶忙打开腿边的银桶,从里面舀出了一碗冒着白气的乳膏状甜品,呈到李天面前道:

    “陛下,这是清欢姑娘做的酥山,既解渴又解乏,您尝尝。”

    李天其实先前一上车,就瞅见了江保腿边的银桶,不过他以为里头装的是银丝炭,也就没多问。

    这会儿见江保从里头舀东西,李天顿时有些诧异。

    顺手接过精致的小银碗,李天打眼一看,当时一声卧槽就出来了。

    就这玩意儿叫酥山?这不是后世的冰激凌吗?

    不着急品尝,李天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眉头轻挑道:

    “这玩意哪来的,清欢自己研究的?”

    “陛下,清欢姑娘哪有心情研究这个,这是南方那些巨富豪族从唐时的古籍中扒出来的,今年才流传开。”

    虽然时间已临近八月中旬,但李天知道南方这会儿还是孤阳高悬的艳阳天,不过南方那些有钱人这么会享受,还是让李天大开眼界。

    他刚刚才尝了一口,虽然口感没有后世那么绵密,但要说甜味儿,却是比后世来的可口。

    能在明朝吃上冰激凌,李天心里那叫一个舒坦,一小碗酥山几大口吃了干净,胳膊一伸:

    “再给朕来一碗。”

    又舀一碗呈到李天手中,江保封上了盖子,沉吟道:

    “陛下,这酥山凉人心脾,清欢姑娘可是交代老奴了,最多只能吃两碗,再吃夜间就得跑茅房了。”

    “去去去,别搁这恶心朕,朕就不信清欢会说茅房二字。”美滋滋的吃着古代版冰激凌,李天没好气道。

    “差不多差不多,都一个意思。”讪讪然的笑道,江保呲着牙转而道:

    “陛下,王福上午从太医院出院了,他没敢打搅陛下,托老奴给您请个安,就又出宫忙活钱庄了。”

    “让王福抓点紧,今个儿阁议议出去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朕快没银子使了。”

    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一百多万两银子都在内库放着,前几日晋王朱济喜又交了罚银五十万两。

    现在手里攥着小二百万两银子,江保也染上了‘黄准综合症’,当即底气十足道:

    “陛下,内库现在还有一百八十多万两,您要是使银子,给老奴说一声就成。”

    “江保你是不是想吃廷杖了,内库都是朕的银子,拿出来给朝廷使算怎么回事,你让朕怎么跟夏元吉交代。”

    “老奴口不择言,老奴知错。”轻甩了自己两耳光,江保急忙告罪,但心里仍是腹诽不已。

    不舍得就不舍得呗,扯户部干啥。

    “江保,你是不是在心里编排朕,说朕舍不得呢。”见江保一双老眼滴溜溜的转,李天目光一凛,当即大声喝道。

    被戳破心中所想,江保吓得猛然打了个哆嗦,急忙摆手道:

    “老奴没有,陛下冤枉老奴了。”

    “谅你也不敢。”

    将最后一勺冰激凌送入口中,随手将银碗扔给江保,李天冷哼道。

    到了御书房,李天随便找了件锦袍换下龙袍,又把发冠鞋子全换了一套,随手从御案旁的文玩篓里拿了把扇子,便满意的抿着嘴,大步出了房门。

    虽然有东厂和锦衣卫的暗哨保护,但让身边还得再带一个高手,这个高手除了江保自然也没谁能胜任了。

    看着里外里一身黑的江保,李天很是无语的扶了扶额,不是一身黑,就是一身黑,就江保这打扮,跟行走江湖的江洋大盗有什么两样。

    “江保,你能不能换一身衣裳,本就长得不白,还穿一身黑,你就不怕别人误会你是昆仑奴?”

    被李天一通嫌弃,江保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脸低落道。

    “陛下,老奴是阉人,除了官服鲜亮些,便都是这种了。”

    “算了算了,朕也就是随口一提,走吧,别让皇后等急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成寿大街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从不相通。

    因刺驾一事遭受无妄之灾的百姓们,此刻仍是惊魂未定,还沉浸在亲人离世的悲痛中。

    但对成寿大街两边的商铺而言,他们只觉得整日嚎哭的百姓吵闹,影响了他们的买卖。

    乘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到了澄清坊,放眼看着热闹的街道,李天沉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不是他非要微服来访,而是对普通百姓而言,皇帝太过高高在上。

    他若是真穿着龙袍,摆着御驾前来,百姓们根本不会觉得感动,只会被随行的太监护卫吓的更加惶恐。

    江保还是那副吊样子,甚至比之前更加紧张,一双老眼狠狠扫着来往的行人,小声道:

    “公子,安置所的衙门就在不远,可要老奴通知郑总管和白指挥前来迎接。”

    “不着急,先四处逛逛再说。”

    唰的一声展开扇面,轻轻摇动着,李天随口道。

    成寿大街原本被各衙门围成了铁桶,但在李天授意下,除了东厂和东城兵马司的人,其他衙门都已撤走,封锁成寿大街的关卡也已放开。

    此时的成寿大街,与往日并无什么两样,甚至因为中秋将近,比之出事前还要热闹。

    街道两旁各行当的铺子,皆在门口支起了小摊,卖力的向来往行人展示着自家商品。

    吆喝声此起彼伏,人头攒动的行人们一会儿一驻足,不是在挑选自己心仪的商品,便是已经开始与商家讨价还价。

    叫卖声,欢笑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整个成寿大街显得热闹极了。

    被这种热闹的氛围所感染,一路上心情有些低沉的张皇后,也终于展开了笑颜,一只手挽着李天的臂膀道:

    “郎君,那边的香粉铺子好生热闹,妾身也想去看看。”

    哈哈一笑,李天手中扇子摇的愈发娴熟,迈步含笑道:

    “伶儿既是想看,夫君焉有不随之理。”

    言罢,李天便主动拉着张皇后朝香粉铺子走去。

    不过很快,李天便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了代价。

    不知道是不是他把安置所吹上天的原因,张皇后居然开始不担心伤亡的百姓了,拽着他不到半个时辰,便跟滑泥鳅似的逛了十多家铺子。

    脚底的酸痛还不至于让李天心生后悔,毕竟他也是固阳九式练到第五式的男人,身子骨强健的很。

    但一个铺子接着一个铺子,这种让他毫无兴趣的闲逛,直接让他后悔先前居然会说出那种大话。

    “江保,你陪着伶儿继续逛,我去那边的茶楼买碗茶喝。”

    胡乱摇着扇子,瞅着皇后跟个小女孩似的往人堆里扎,李天转脸看向江保说道。

    “公子,这哪行啊,坊间危机四伏,说不定就有奸人伺机待动,老奴必须得跟着。”

    不知是不是江保说话声音大了点,引的稍远一名卖面纱的老大娘侧了目。

    瞅着江保一脸紧张的模样,登时哼哧哼哧的笑出了声,跟一旁另一个摊主小声吐槽道:

    “曾三娘,那边俩人真有意思,把咱这儿当成匪地了,还说啥有奸人要害他们,真是笑死人了。”

    江保一脸郑重,并不知自己正在被笑话,见李天无动于衷,只得再度开口道:

    “公子,你就让老奴跟着吧。”

    知道江保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自己的安全,李天也不生气,想出了一个折中之法道:

    “得得得,我去衙门旁边的茶楼喝茶,你让黄严的人往那边凑凑,有任何异动,你再过来。”

    李天这次一出宫,东厂和锦衣卫就派出了无数高手在四周潜伏护卫,江保不敢违背圣意,琢磨了琢磨,觉得这法子还成,只得点了点头。

    东厂的番子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而且会经常改换,江保在东厂跟过黄严一段时间,对这些东西很是熟悉。

    当即找了个现眼的地方,做出了几个在旁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安记茶楼。

    仰头看着乌木金字的匾额,李天扇子往手里一拍,就决定是这儿了。

    茶楼的小二热络的很,搞得李天好像经常来似的,弓了弓腰:

    “来啦,公子今个儿喝点什么?”

    看人下菜碟儿,是每一个茶楼小二必会的技能,见李天一身不菲的蜀锦锻袍,小二心中了然,毫不客气的继续道:

    “庐山云雾有新采的二道芽,洞庭碧螺春也有清明前采的上品,给公子来一壶碧螺春怎么样?”

    李天打的主意就是来偷个闲,也不计较,悠哉悠哉的晃着扇子道:

    “那就碧螺春吧。”

    听见二楼有丝竹之音,李天心知上去肯定还得花银子,不置可否的哼笑着摆了摆手,就坐在了门旁。

    随意瞥了一眼四周,见还坐着三桌茶客,李天懒得跟别人打照面,干脆正对着街面坐下。

    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身为大明皇帝,李天端的是心情舒畅,无比惬意。

    百姓安居乐业,街道车水马龙,这才是好年景啊。

    好事多磨,好茶却恰恰相反,李天等了不过片刻,先前热络的小二便端着个精致的茶案,连茶带案的摆在了李天面前。

    端起釉面极厚,一点也不烫手的小杯,李天呲溜着嘬了一口。

    茶香扑鼻,茶水入喉,李天只觉得齿颊生香,回味无穷,果然是好茶啊。

    端坐此间看众生。

    一人一扇一杯茶。

    胡七八糟的自吟了两句,李天只觉得意境十足,晃着脑袋便眯上了眼。

    不过要是再有个美人左边抚琴,后头再站两个粉净白面的书童,那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这位公子,在下先前听公子吟诗只觉是李太白再世,心中敬仰之情如滔滔河水不绝,不知在下可有三分薄面,与公子共坐一席。”

    李天正眯着眼畅想,突然感觉耳朵里好像进了许多马屁。

    睁开双眼,李天只见一旁正站着一个一袭白衣,面容俊朗的公子哥,脸带微笑,双眼温和的看着自己。

    李天还能不知道自己作诗什么水平,不过闲来无事,他也想看看这个小伙子要搞什么把戏,遂笑着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六章 煞费苦心

    “在下姓南,名美玉,久居京城澄清坊,敢问公子贵姓?”

    十分潇洒的撩袍坐下,南美玉一脸温笑,也不怕李天不乐意,自斟了一杯茶道。

    南美玉?还有人叫这种名字?

    李天强憋着莞尔之意,端着茶杯小嘬了一口。

    他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明朝人,但他也知道古人起名极为讲究。起的小了怕遭人笑话,起的大了怕命格压不住。

    像什么麒麟,寰宇,山河,这种除了名字除了达官勋贵,平常百姓根本连碰都不敢碰。

    美玉这个名字虽然没有上面的大,但古人往往用玉来代指品德高尚的君子,同样是寻常人家极为忌讳的字眼。

    而且就算真是底蕴深厚的家族,也不会当啷直接起个美玉,而是会用琼,琪,瑶,碧,这种含有玉意思的字代替。

    饶有趣味的看了南美玉一眼,李天只觉这是个妙人,淡笑道:

    “免贵姓朱。”

    “公子竟是国姓,在下佩服,在下佩服,来,朱公子,在下敬你一杯。”

    说着,南美玉便自顾自端起了茶杯,整了出一饮而尽。喝完之后,还将茶杯倒过来甩了两下,以示自己一滴未剩。

    看着南美玉一副潇洒的模样,李天顿时愣住了神,这人是铁嘴不成,这他妈可是刚端上来的滚茶啊。

    好半晌回过神来,见南美玉没有任何不适,李天不由倒吸了凉气,毫不吝啬的伸出了大拇指道:

    “南公子豪气干云,厉害厉害。”

    “朱公子可是好奇在下为何不怕烫?”

    李天的讶异南美玉看在眼里,当即微微侧身,一副你问问我就告诉你的模样笑颜道。

    瞥了眼南美玉有些发红的嘴唇,李天很是怀疑这人脑子是不是不正常,赶忙摆着手道:

    “不不不,本公子一点也不好奇。”

    “在下就知道公子好……”

    靠着这招,南美玉已经装了无数次逼,下意识就以为李天也会好奇,话说了半截,才反应过来李天说的是不好奇。

    话语戛然而止,南美玉脸色一顿登时僵住,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这么神乎其神的景象就发生在面前,这位朱公子怎么会不好奇。

    李天当然不好奇,这种喝烫水的本事在他看来,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精神不正常。

    “既然朱公子不好奇,那在下就不说了。”

    目不转睛的盯着李天神色,南美玉心说他倒要看看,这位朱公子是不是真的不想知道其中奥妙。

    淡淡嗯了一声,李天不再多言,自饮自酌着,唯恐南美玉的智商传到自己身上。

    见李天真的不感兴趣,南美玉有些丧气。

    不过他来也不是为了这个,随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山水扇,南美玉马上调整好了心态,做出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看向李天道:

    “朱公子想必也是爱扇之人,在下想请朱公子看看,在下这把扇子值银几何?”

    言罢,南美玉一脸期待的双手将扇子呈到了李天面前。

    随手接过南美玉手中的扇子,李天百无聊赖的翻看着。

    只见洁白如雪的扇面上,用墨泼出了一片山峦,山峦之下,是一大片留白而出的湖泊。

    湖泊中央,泛着一叶孤舟,孤舟的前头是一个都带草帽身披蓑衣的老翁,正单手握着鱼竿悠然垂钓。

    “不错,好意境,好画工,本公子看这扇子能值一百两。”

    “朱公子不妨看看扇角的印。”

    李天自是看见了扇角一堆的红印,大的小的圆的方的都有,但那么小的字,刻的还是什么篆体,他能看懂就奇怪了。

    睁大眼睛努力瞧了瞧,还是没瞧出个子丑寅卯来的,李天抿了抿嘴,干脆直接放弃,信口胡诌:

    “不错,好印,有了这些印,这扇子能值一千两。”

    “没了?”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下文,南美玉心中微喜,但脸上却是十分讶异道。

    “南公子还想让本公子说什么,一千两还不够?”

    “朱公子莫不是消遣在下吧。”探着身子指着扇面,南美玉口气中带着三分不快道:

    “朱公子,这是德甫先生的印呐,这后面还有德甫先生的夫人,易安居士李清照的私印。

    还有这个,这是龙眠居士李公麟的海天四方印,这个是张载先生弟子云阁先生吕大临的黄石小圆印……”

    南美玉呼呼啦啦说了一长串人名,除了极个别的,李天是一概不知。

    一口气说完了扇面上十多个印记的主人,南美玉只觉口干舌燥,喝了一满杯茶后,抬眼看向李天。

    见李天一脸平淡,南美玉心里有些打突突,但嘴上仍是一刻不闲道:

    “朱公子,这小小一张扇面上,可是有宋时数十位宗师文豪啊。”

    目视着南美玉一副激动的样子,李天又不自觉的哒哒敲起了桌案,好像哪里不对啊,老子是来喝茶的,怎么还挨上怼了。

    “行了行了,你这扇子值银一百万两,你赶紧拿走,别一会儿沾了本公子的手,你再说本公子给你看坏了。”

    李天满是不耐烦的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南美玉顿时蔫巴了,赶忙腆着脸笑道:

    “朱公子消消火,在下也是好不容易碰上同好,心情有些急切了,这样,我自罚三杯。”

    李天还没反应过来,南美玉便又是呼呼三杯滚茶下肚。

    虽然南美玉喝的是自己的茶,但见其这么赔礼,李天也懒得再计较,随口道:

    “本公子不玩扇,南公子你找错人了。”

    “朱公子不玩扇?”南美玉一脸惊奇出声,顺手拿过李天面前的扇子,指着扇角孤零零的一方小印道:

    “朱公子可知这是谁的印?”

    李天瞧不出个名堂,只得摇了摇头,这扇子不过是他从御书房随手拿的,他哪晓得。

    “这是五柳先生陶渊明的印啊。”南美玉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着,脸色忽的一变,瞪大了双眼,转而失声道:

    “竟是赝品!”

    陶渊明李天当然知道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嘛。

    不过听到南美玉说是赝品,李天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一声长叹,心中满是无奈。

    自己不过是来喝个茶,居然也能碰到骗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知肚明

    两手捧着李天的扇子,南美玉一脸痛惜,口中喃喃个不停:

    “不该啊,怎么会是赝品呢,真是太可惜了。”

    一通长吁短叹,南美玉抬起了头,见李天也面露不渝之色,心中暗暗一喜,变化着脸色一副宽慰的口气道:

    “朱公子,在下也没想到这么好的扇子竟是赝品,失礼,太失礼了,在下自罚三杯。”

    说着南美玉便又抄起了茶壶,忙不迭的往自己的茶盏里倒。

    “南公子,本公子点了一壶茶,大半壶都跑到了你肚子里,你让本公子喝什么。”

    南美玉闻声手中一顿,随即尴尬的干笑了两声,赶忙放下手中的茶壶高喊道:

    “小二,再添一壶茶。”

    好茶都是现冲现泡,小二送过来还得一会儿。

    南美玉索性直接将茶杯倒扣在了桌案上,口中告罪了两声,便又换上一副感同身受的表情,义愤填膺道:

    “朱公子,现如今的文玩商人也太猖狂了,毫无仁义道德,居然连五柳先生的印也造假。”

    品着茶,看着南美玉上演慷慨激昂的戏码,李天心中毫无波动,沉声淡淡道:

    “本公子的扇子,并非是从文玩商人手中买来。”

    “哦?”

    装模作样的惊疑出了声,南美玉又打开扇面好生端详了一番,抿着嘴侧过了身:

    “那朱公子这扇子是从何处得来?”

    这扇子是他从御书房拿出来的,岂会有假,心中已经认定南美玉就是个骗扇子的,李天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两声,不咸不淡道:

    “祖传的。”

    听到祖传二字,南美玉心中大呼不妙。

    若是从他人手中得来,他有的是办法忽悠,但若是祖传的,那他刚才说的话岂不是把人家先人都给得罪了。

    心思急转,南美玉当即站起了身,拱手深深拜了一礼:

    “在下先前不知,大放厥词,还请朱公子见谅。”

    这时,南美玉点的茶也到了。有心赔礼重获李天信任,南美玉直接将滚烫的热茶注入杯中,连饮了三杯,抱以歉意道:

    “在下给公子赔罪了。”

    “无妨,祖传宝贝打眼的人也不少,本公子岂会因尔尔小事动怒。”

    “朱公子胸怀宽广,有如此容人之量,真乃君子也。”

    麻溜的一句马屁奉上,南美玉带着笑脸又坐到了李天身旁。

    这次南美玉没有再开门见山,单刀直入,而是谨慎又有多问了两句。

    “朱公子,在下斗胆一问,公子这祖传的扇子又是从何处而来?

    李天刚才说是祖传,为的便是让南美玉知难而退,但话都说到说到这份上了,这小伙子还不知趣,李天顿生捉弄其一番的念头,胡诌道:

    “这个嘛,本公子倒是记不太清了,似乎是我祖上在广东当官时在乡下收的。”

    记不清好啊,你要记得清清楚楚,哥们还怎么智取宝贝。

    心中一顿腹诽,南美玉觉得应该还有希望,遂又皱起了眉头,语气小心的试探出声道:

    “朱公子,在下不是说令祖打了眼遭人诓骗,但据在下所知,五柳先生一生好像并未去过广东。”

    “还有这回事。”佯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李天十分配合表演起焦急来:

    “这么说来,本公手中的扇面,从来就被没五柳先生收藏过?”

    废了这么大功夫,终于有一处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南美玉心中喜不自胜,努力压着满腔的喜意道:

    “在下的话可能不太中听,但应是如此了。”

    “那这可如何是好。”两手一摊,李天看着南美玉拧起了眉头,一把抓起扇子,装出几分发狠的意味道:

    “既然是赝品,那本公子现在就将其销毁。”

    见李天咬牙切齿,已经作出撕扯的动作,南美玉登时吓的惊呼出声,伸手就欲拦住:

    “公子且慢。”

    “反正都是赝品,本公子撕了多好,如此这般,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上当了。”

    说着,李天手上便开始发力。

    看着已经开始变形的扇面,南美玉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偏脸上还得扮出一副理智的表情:

    “朱公子,不管是真是假,这可是你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就这般毁了,如何跟你先人交代啊。”

    本来就没真打算毁了,南美玉一张嘴,李天顺手停下,随手忿忿的扔到桌案上道:

    “本公子最厌恶的就是赝品假货,南公子你既然不让我撕,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天大大咧咧的举动,看的南美玉心里头汪汪直冒血,这说不定是陶渊明使过的扇子,怎能这么粗暴对待啊。

    不过扇子还没到手,南美玉也不好做出心疼的姿态。

    瞥眼见李天正等着自己说话,南美玉咬了咬牙,心中打定主意不再磨叽,两手一拱直接道:“朱公子若是真不想要,在下愿代为处置。”

    “这可是赝品呐,南公子你拿去又有什么用呢。”

    “不瞒朱公子,这扇子虽是赝品,但扇面上的画在下却喜欢得紧。朱公子若是愿意割爱,在下吃点亏,五百两银子就当跟朱公子交个朋友了。”

    吃点亏?交个朋友?

    打量着南美玉大言不惭的样子,李天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陶渊明收藏的扇子五百两就想拿走,就是骗子,这心也太黑了点吧。

    瞅着南美玉一副五百两银子不算什么神情,李天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故意拿起南美玉的扇子道:

    “南公子,不如这样,你拿这扇子跟我交换如何?”

    自己的扇子怎么来的,南美玉心里再清楚不过,别说一扇换一扇,就是一万扇换一扇,他也占了大便宜。

    都怪自己先前牛皮吹的太响了,无比想答应的南美玉,这会儿只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满腹都是懊悔之意。

    “朱公子这话过分了吧,在下的扇子可不是赝品。”

    把握着分寸冷哼了一声,南美玉心里头滴着血,违心的说出了这句话。

    南美玉话音刚落,门外不知何时来了一票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提着木棍大声道:

    “南美玉,你又在招摇撞骗,你欠老子的八百两银子到底什么时候还!”

第一百五十八章 茶楼被围

    门外壮汉声音响起,南美玉神色顿时一震,仓皇着起身一袖子罩住了脸,拔腿便朝茶楼里头窜去。

    瞅着南美玉一气呵成的逃跑举动,李天脸色微微有些凝滞,这他娘跑的可真熟练。

    不过还算这厮有点良心,跑的时候没把他扇子顺走,当然,也可能是跑的太急没顾上。

    门外壮汉见南美玉拔腿就跑,气的哇哇大叫,手里举着一块木牌喊了两声,便一个人冲进了茶楼。

    壮汉的嗓门极大,引的一众茶客皆是纷纷侧目,安记茶楼的掌柜闻声也从二楼探出了脑袋,张嘴便欲破口大骂。

    不过在瞧见壮汉手中的木牌后,掌柜的随即变了脸色,换了副口气大喊道:

    “齐二赖子,你敢惊扰我安记的茶客,我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壮汉显然很是忌惮安记茶楼的掌柜,闻声赶忙晃了晃手中的木牌,边追边喊:

    “安掌柜,您瞅仔细了,可就我齐二赖一人进来。”

    南美玉先前一说他的扇子是赝品,李天就知道这小伙没安好心。

    眼下见其因八百里银子就逃的跟孙子似的,李天更是不意外,招呼着小儿把南美玉点的茶算到自己账上,心说终于能清静的喝会儿茶了。

    好半晌,追击的壮汉去而复返,满脸横肉挂满了怒气。

    看来是没追到,诙谐着笑了两声,李天摇了摇头不再注目,专心品起茶来。

    “喂,你小子跟南美玉那孙子什么关系。”

    一脚踩在凳子上,壮汉想起南美玉跟眼前这人儿先前喝茶来着,怒瞪着一双大眼,愤声不已道。

    齐二赖满脸横肉,虎背熊腰,踩着凳子一站,顿时将李天的视线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微微蹙眉,李天顺势站起了身,与其平视着淡淡道:

    “本公子不认识什么南美玉。”

    低头瞅见一左一右两个没喝完的茶杯,齐二赖认定李天是在撒谎,眼皮子一翻,当即勃然大怒:

    “放你娘狗屁,老子瞅着你俩在这儿喝茶,你敢说你不认识?”

    齐二赖的嗓门大得很,震的李天只觉耳朵嗡鸣作响。

    往后退了两步,以免唾沫星子沾到身上,李天呵然轻笑出了声:

    “本公子劝你好好说话,不然到时可是后悔莫及。”

    “拽你娘的文,老子今个儿一句话撂在这,把八百两银子还了,啥事没有,要是不还,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看着眼前壮汉一副糙样,李天也不动怒,跟粗人骂仗太掉价了:

    “银子是南美玉欠的,与本公子何干?”

    “老子最后再问你一遍,这银子你是给还不是不给。”

    看见门外已经有东厂和锦衣卫的人靠近,李天不着痕迹的摆了摆手,转眼看向齐二赖,笑盈盈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叠银票。

    见李天主动掏银子,齐二赖脸色好了一些,伸出了长满老茧的大手:

    “算你小子识相,给老子拿来吧。”

    往手里摔打了两下银票,李天转手又放入了衬子里,两手一背,暗暗提上一口真气笑道:

    “本公子何时说给了?不过是让你看看而罢了。”

    齐二赖闻言一张糙脸瞬间涨了个满红,热血冲上天灵盖,直接一脚踢翻了茶案,指着李天的鼻子放起了狠话:

    “你敢耍老子,信不信老子今天让你躺着出去。”

    “齐二赖子,我不知道你从哪搞来的坊令牌子,但你今天若是敢大闹我安记茶楼,别怪本掌柜丑话没给你说到前头。”

    齐二赖虽然有些忌惮安记茶楼的掌柜,但刚才伸伸手就能拿回银子,再加上这会儿怒火冲头,就是没胆子眼下也有了三分。

    “安掌柜,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天就是皇帝老子来了,他也不能说老子的不是,老子还是自己个儿进来的,啥时候闹你的茶楼了。”

    “你别跟我说那么多没用的,地上的茶案你趁早给我拿走,三两银子交上来,本掌柜这回就当你是无心之失。”

    “姓安的,你别欺人太甚,我沙河帮今个儿能拿来坊令的官牌,明个儿也能拿来县衙的牌子,谁吃不了兜着走,那还指不定呢。”

    澄清坊住着一堆王爷,成寿大街更是就在皇城边上,安记茶楼能开在这地方,其背后自然不是没有贵人。

    见齐二赖子这会儿这么豪横,安记茶楼掌柜的也有了几分怒气,猛地一拍木护栏,扯开了嗓子道:

    “齐二赖子,你先前的话本掌柜记住了,三日之内你给我等好,看本掌柜怕不怕你的牌子。”

    懒得看二人争吵,李天随手从袖中抽出了一张十两的银子,压在隔壁的茶案底下,遂迈步朝外走去。

    “给老子站住,耍了老子还想走,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

    李天一身上好的蜀锦锻袍,腰间玉佩玉钩一个不缺,安记茶楼掌柜自然看的出来李天不凡,心中冷笑着自语齐二赖子踢到了铁板上,蔑然斜了齐二赖子两眼,便吩咐一旁的小二赶紧去县衙告官。

    齐二赖一口一个老子,嗷嗷叫的挺响,不过李天根本不理,非但不停下,反而还摇着扇子愈走愈快。

    前脚刚迈出茶楼,李天随即便被齐二赖带来的汉子们围成了一团。

    不远处,东厂的小队长和锦衣卫的总旗都已闻讯赶来,见皇上被一帮纤夫围住,皆是面露紧张之色,一应东厂番子,甚至已经摸向了藏在踏靴里的弯刀。

    瞅着李天被自家兄弟团团围住,齐二赖摸着胡子咧开了一口大牙,安记茶楼他是不敢闯,但若是街上,那他可没什么怕的。

    李天面色沉静如水,静静看着与自己对峙的一圈壮汉,啪的一声收了扇子别在腰间,双手由掌化拳道:

    “拳脚无眼,你们现在给本公子让开还来得及。”

    “都住手,都住手。”

    就在李天准备动手的千钧一发之际,好不容易从安记茶楼后门逃走的南美玉居然又回来了。

    “齐二赖子,让你沙河帮的人都别动,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奉劝你们让朱公子走,你们得罪不起。”

第一百五十九章 奇货可居

    挎着大步走到茶楼门前,齐二赖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李天,瞥了眼南美玉,旋即大笑不已道:

    “不就是穿了两件好衣裳,装什么大角儿,你南美玉不也是外头光鲜的像个衙内,里头却连八百两银子都还不上。”

    说着,齐二赖朝地上狠啐了一口,一张脸狰狞的好似山中野兽,目露狠辣之色道:

    “把他俩给老子逮起来,先押回崇南坊再说。”

    一众壮汉闻言,皆是摩拳擦掌,步步朝李天和南美玉二人紧逼。

    南美玉以前就被逮着过,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圈汉子,脑海中不由想起了上次在崇南坊的惨痛经历,急忙窜到了李天身旁道:

    “朱公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想着坑骗您的宝扇,小人现在已知错了,朱公子您就饶过小人这一回吧。”

    先前从安记茶楼的后门有惊无险的逃走后,南美玉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刚才齐二赖子一声大喊,明显吓了那位朱公子一跳,他怎么就忘了顺走把那柄陶渊明的扇子呐。

    身为京城臭名昭著的牙人之一,南美玉自打第一眼瞧见那把扇子,便知那扇子只要转手,至少能赚上万两银子。

    不过南美玉也不是傻子,他一开始见李天衣着配饰不菲,根本就没敢动那份歪心,毕竟人一看就出身不凡,岂会不知道自己手里的扇子价值几何。

    只是他定眼看了半天,瞧见李天摇扇子的手法生疏,才琢磨着这位公子哥会不会不知道手里的扇子值钱。

    也正是因此,他才想着赌一把,万一成了,那他这几年的花销可都有着落了。

    从安记茶楼的后门一口气逃到澄清坊坊门,一路上南美玉是越想越后悔。

    盘算着齐二赖子没撵上他,想必也该走了,一咬牙一跺脚,他决心回去再忽悠一波,哪怕忽悠不成,悄摸偷走也是好的。

    可让南美玉没想到的是,齐二赖子居然没走,还把他欠的银子按到了那位朱公子头上。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南美玉巴不得朱大公子不耐烦拍出几张银票,把他欠的那点银子还了。

    当躲在胡同拐角看到朱大公子掏出银票时,南美玉心里兴奋的怦怦直跳,甚至打定主意,一会儿若是再忽悠,怎么也得给朱大公子剩个千把两银子。

    可惜事与愿违,南美玉看着朱大公子掏出银票,又看着其收了起来。

    此后,便是朱大公子付了茶钱出茶楼的画面。

    瞅着朱大公子让齐二赖子的人团团围住,说实话南美玉心里还真有些不忍,但想到齐二赖子能借朱大公子消消气,他也就释然了。

    不过而后,南美玉却是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浑身发软的一幕。

    就在齐二赖子的人准备对朱大公子动手时,突然有数十号一看就是练家子的行人围了过去。

    不仅如此,就在他视野可及的一旁,还有七八个闲逛的,也在人潮中弯腰摸腿。

    攒着精神一眼看去,他只觉心肝发颤,那些人腿上绑的,靴子里插的,竟全是寒光闪闪的利刃。

    成寿大街皇上遇刺的事情才过去不久,整条街到处都是身穿皂衣或薄甲的官兵,南美玉很清楚,那些人绝不会是刺客。

    能在整条成寿大街被戒严的情况下,有这么多人随行护卫,南美玉就是蠢笨如猪,也咂摸过味儿来了。

    这位朱公子定然是顶了天尖的大贵人。

    再联想到澄清坊众多的亲王宅邸,朱大公子的国姓,南美玉当时心里便冒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

    这位朱公子,该不会是哪家王爷的世子吧。

    这么大的贵人就在眼前,作为视吕不韦为偶像的南美玉,早就将扇子一事抛到了脑后。他当时脑海中,只有奇货可居四个字。

    只要齐二赖子敢对贵人动手,他就突然出现,大喊着要和贵人共存亡。如此一来,他必能入贵人的眼,自此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事实证明,南美玉成功了一半。

    听着南美玉言辞恳切的认错,李天有些莞尔,面色如常的扫视身前一圈壮汉,毫不担心的嬉笑道:

    “南公子有眼不识泰山这句话说的不错,你可知本公子的家中从无赝品?”

    见朱大公子还愿意跟自己搭话,南美玉心中狂喜不已,今日定然是无恙了。

    “小人不但有眼不识泰山,还不知天高地厚,以朱公子那把宝扇的价值,小的早就该知道朱公子心里门清儿。”

    看着李天和南美玉不但不求饶,还闲聊起来,齐二赖更是火冒三丈,也等不及押回老巢了,当即咬牙切齿道:

    “给老子打烂他们的嘴。”

    齐二赖话刚出口,却见不远处一匹矫健的飞马正驰骋而来,其上一袭官袍的大兴县属官厉声喝道:

    “县尊驾到,尔等刁民还不速速住手。”

    马蹄扬起的尘土眯了齐二赖子的眼,若是别人,齐二赖子现在已经将骑马者一顿狠揍。

    但听着骑马来人口中的县尊二字,齐二赖子却是一点脾气也不敢有。

    前马刚到,后车便跟了上来。

    最前头,是提着锣的开道小吏,中间是举着回避肃静二牌的仪仗小吏。

    在回避肃静二牌后面,则还有‘顺天府京城附郭大兴县县令刘’和‘戊戌科两榜进士二甲’两块牌子。

    而牌子后头普普通的马车里坐的,正是得知消息亲自赶来的大兴县县令刘鸿。

    县尊亲自驾到,来往的百姓皆是避得远远的,无法避开的齐二赖子和沙河帮的帮众,只得慌忙拜倒见礼。

    南美玉膝盖一弯也要拜倒,但却被李天一把拉住。

    作为京城附郭县的县令,刘鸿虽不能上朝,但对皇上的相貌很是熟悉,一眼瞅见李天,便只觉两腿发软,作势就要拱礼。

    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刘鸿的手,李天使着眼色满脸热切道:

    “刘县尊,近来可好,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澄清坊了。”

    “这个……朱公子,本县……本官。”

    刘鸿不知如何称呼李天,也不知如何自称,结结巴巴半天,愣是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第一百六十章 现场升堂

    大明官场上有句老话,叫宁做苏松大胥吏,不当都府小县尊。

    这句话若是不做官的人听了,定会一头雾水,在堂堂七品县尊面前,区区不入流的小吏怎敢称大?

    可听这话的若是官场中人,或是对官场一道有几分了解,那便会深以为同的点点头,会心一笑。

    原因其实很简单,苏松二府,乃是大明最为富庶之地,天高皇帝远,就是做个不入流的小吏,三两年功夫也能吃的盆满钵满。

    但要是在都府当县令,那可是另一番光景了。

    就拿京城来说,三司五寺六部俱在,在下面称得上是‘百里侯’‘一方土皇帝’的七品县令,在京城就是个大号的办事员。

    十个衙门,八个衙门县令都得罪不起,剩下的两个那也得商量着来。

    至于捞银子,纯属白日做梦,能不卷入朝堂争斗落个人头落地,就该扶着乌纱帽烧高香了。

    而这,也是为何刘鸿仅仅是听到朱公子三个字,就屁颠屁颠亲自赶来的根本缘故。

    澄清坊王侯宅邸众多,鬼晓得这个朱公子是不是哪位王爷的儿子。

    他得罪不起啊。

    “刘县尊结巴什么,您是官,我是民,叫我小朱就行。”

    紧攥了下刘鸿的手,李天仍是满脸笑呵呵,就差把话挑明说了。

    “啊。”刘鸿闻言登时惊呼出声,有些秃头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面带惶然道:

    “朱公子,这怎可使得。”

    其他人都跪在地上,看不到李天与刘鸿对话的神情,但站在李天身旁的南美玉,却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堂堂县尊面对这位朱大公子,居然冒汗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努力撑着忍不住发抖的双腿,南美玉心知这位朱大公子不想暴漏身份,急中生智,主动上前打起了圆场。

    “刘县令,还是先处理正事吧,这些人可是要打朱公子和我呢。”

    刘鸿闻声侧目,见南美玉长相俊朗,衣着不菲,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怎么正经,以为是朝中哪位重臣家的公子陪皇上微服私访,赶忙拱着手点了点头。

    “对对对,这位公子说的极是。”

    平日里见了都只能远远躲着走的县尊大人,现在居然在给自己行礼?

    看着刘鸿微微躬身的举动,南美玉两眼发直,只想把手伸进裤裆狠掐一下大腿,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南美玉其实是吓着了,但看在刘鸿眼中,心中却是已然笃定,眼前这位公子定是朝中哪位重臣的公子。

    回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齐二赖子等人,刘鸿有心在李天面前展示,眉毛一抖,做足了气势:

    “谁要打人,给本官抬起头来!”

    “刘县尊,先让不相干的百姓走吧。”

    李天一开口,刘鸿的气势顿时消了个一干二净,赶忙点着头附和,转过脸道:

    “与此事无关的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下。”

    说完,刘鸿顿了一顿,见皇上没什么反应,脸皮子稍松,点着齐二赖子几个人的脑袋,继续道:

    “本官要借此地升堂,来人呐,把这些刁民给本官押进去。”

    正儿八经的县令出行,敲锣打鼓,扫土净街,前呼后拥再正常不过。

    但谁让刘鸿是在京城做官,别说前呼后拥,就是只领十个捕快出来,他都觉提心吊胆,生怕哪位御史一纸弹劾就上去了。

    县尊发话,十个捕快随即便将齐二赖子等人,连踢带踹的扔进了茶楼,嘴上还不忘带两句干哩娘的糙话。

    刘鸿在一旁看的嘴角直抽抽,心里暗骂一群蠢货,干笑着看向李天解释道:

    “朱公子,这些纤夫仗着有把子力气,平日里总是生事,衙役们早就不胜其烦了。”

    一手负背,一手摇着扇子,李天身子站的笔直,淡笑着催促出声。

    “这些小事刘县尊不必向我细说,还是先上堂吧。”

    诶着应了一声,刘鸿扶了扶脑袋上的官帽,遂提前一步朝里走去。

    瞥了眼一脸正色,但眼中满是讨好之意的南美玉,李天不置可否的摇着头哼笑了两声,也跟着刘鸿进了茶楼。

    县令在外临时升堂算不上稀奇,掏出惊堂木放在面前,刘鸿直接高坐在桌子上,十名捕快也按部就班的分为两列站定。

    等李天和南美玉也进入茶楼,十名捕快便齐声喊起了威武。

    没有碗口粗的木棍敲地配合,捕快们的喊声有些气势不足,直接影响了刘鸿想在李天面前表现一番的心情。

    挥手叫停,刘鸿不敢磨磨唧唧的摆架子,堂木当即一拍,厉声喝道:

    “竟敢当街殴打良民百姓,堂下刁民还不给本官报上名来。”

    在安记茶楼掌柜面前,齐二赖还敢仗着坊令的官牌卖两句嘴,但在一县县尊面前,齐二赖只有满心的惶恐,唯恐自己被抓去坐牢。

    不过久在底层混迹,齐二赖不是只会磕头的升斗小民,他知道应该怎么保命,一脑袋磕在地上,随即撒泼似的哭嚎起来:

    “青天大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就是个拉船的纤夫,哪有胆子当街打人啊。”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趴在地上跟个娘们似的大哭大喊,画面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不过这种人刘鸿见得多了,自有一番应对的法子。

    堂木啪的一拍,脆响吓的十多个纤夫皆是打了个哆嗦,刘鸿瞪着大眼毫不废话,手朝齐二赖猛地一指:

    “本官让你报上名来,你不但不报,咆哮公堂,来人呐,把这个刁民给本官重责二十大杖。”

    出来的时候没带木棍,听令的一众捕快干脆直接就地取材,四个人将齐二赖压倒在地,两个人抄起了一旁的木凳。

    齐二赖虽然有把子力气,但被四个人死命按住也是动弹不得,只能大声高喊冤枉。

    刘鸿在京城做县官整日受夹板气,下头也总是被达官贵人家的家奴欺负。

    好不容易逮着个能放开打的,两个捕快根本不收力,凳面朝下,两手抓着凳腿高高举起,重重砸在了齐二赖的屁股上。

    二十个板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不过也足以让齐二赖哭爹喊娘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鸿断案

    挨了一顿板凳,齐二赖这下老实了,两手捂着屁股,呲牙咧嘴的屈身跪着,歪着脑袋任由脑袋上的汗珠滑落在地。

    “大……大老爷在上,小民齐二赖,今年三十二了,家里有一个婆娘两个男娃。

    平常在崇南坊运河鸭嘴码头靠给人拉船为生,今个儿是南美玉欠了小民的银子,小民专门来讨要才起了冲突。”

    齐二赖这一通话说的还像那么回事,不过刘鸿有心给皇上出气,当即吹胡子瞪眼的又拍了一下堂木。

    “本官让你报名,费这么多话作甚,来人呐,把这个刁民再给本官重则二十大杖。”

    一听又要挨板凳,齐二赖惊恐的仰起了头,也不捂屁股了,两手盖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求饶起来:

    “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

    一旁先前没伸手的捕快才不管那么多,他们手正痒呢。

    三下五除二的将齐二赖再度按在地上,两名捕快抄起板凳就往齐二赖的屁股上招呼。

    “刘县尊,本公子还有些杂事,不如先审案?”

    刘鸿捋着没两根的胡子,正饶有兴趣的看齐二赖挨罚,忽而听闻李天发话,下意识就站起了身:

    “朱公子还有事情要办?”

    随口一问,刘鸿看向正嗷嗷喊的齐二赖急忙伸手叫停,啪的又是一声堂木惊响。

    “原告何在?”

    安记茶楼掌柜的早就猜到李天是个大人物,但没想到竟大到让县尊也要小心伺候。

    当下闻言,也不让小二出来了,亲自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撩袍一跪:

    “禀刘县尊,正是在下报官。”

    “为何报官,跟本官如实说来。”

    “是。”

    恭敬一应,安记茶楼掌柜的站起了身,两手抱拳,指着一旁满是裂痕的茶案道:

    “在下是安记茶楼的掌柜,报官缘由有二,一是这厮大闹我安记茶楼,惊扰在下茶客,二是这厮扬言要将朱南两位公子押回崇南坊动用私刑。”

    说到这里,掌柜的斜了齐二赖一眼,作出了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模样:

    “县尊容禀,在下在成寿大街开茶楼已有十余年,每年除了税银。

    在下还会向坊中和府衙捐银,在下最看不得的,就是齐二赖子这种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肆意妄为的混人。”

    刘鸿闻言没急着开口,深深看了掌柜的一眼,心中暗暗思量,

    商贾捐银这种东西虽然各个衙门都乐意,但这银子可不是谁想捐就能捐的,看来这安记茶楼的背后,也不简单呐。

    收回心神,淡淡恩了一声,刘鸿看向齐二赖又竖起了两条眉毛,怒声喝道:

    “私设刑罚在我大明律法中,乃是二等流放的重罪,齐二赖,本官且问你安掌柜所报,可确有其事?”

    民间百姓私设刑罚是重罪不假,但什么才算是私设刑罚,自古以来各朝各代的律法都不会细说。

    原因无他,法无定则,则威不可测。

    这是官府自由解释律法的依仗,也是官员操持权力的本钱。

    齐二赖虽然不识字,也没见过世面,但他知道这种罪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一旦认下,那就全完了。

    “大老爷明察啊,小民就是一拉船的纤夫,哪有能耐弄什么私刑。”

    刘鸿没想到齐二赖还挺聪明,知道从自己纤夫的身份入手,抿了抿嘴,转而又看向了安记茶楼的掌柜。

    “安掌柜,你说齐二赖私设刑罚,可有证据?”

    “自然是有的。”

    盘算着这次能有多大机会直接弄死齐二赖,安记茶楼掌柜的朝一旁的小二疯狂使眼色,两手抱拳道:

    “县尊大人容禀,在下有人证。”

    “人证何在?”

    “大老爷,小民作证,齐二赖子亲口说过要把两位大公子押回崇南坊用刑。”

    安记茶楼的小二一出来作证,齐二赖又惊又气,当下就急眼了,两手攥成了拳头,整个人都气的浑身发抖。

    “放你娘的屁,你少冤枉老子,老子没说过要用刑。”

    说完,齐二赖又赶忙给刘鸿磕头:

    “青天大老爷,小民和安记茶楼掌柜的有些过节,这小子就是安记茶楼的小二,他说的话大老爷您可不能信啊。”

    “该你自辩时,本官自会问你,谁许你私自开口了,来人,给本官……”

    “刘县尊,本公子作证,茶案是齐二赖踢坏的,私自用刑之言他并未说过。”

    先前听刘鸿说要现场升堂,李天还觉得挺有意思,他来明朝这么些日子,可还从未亲眼见过下头的县令是如何判案。

    不过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李天就烦了。

    齐二赖是个混不吝的流氓,安记茶楼掌柜的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而且因为他在,刘鸿根本就不老实判案,没两句话的功夫,就想收拾齐二赖给自己出气。

    李天当众打断刘鸿说话,众人皆是倒吸了口凉气,惊恐的看向了李天,想着大老爷这下定是要发怒了。

    就连一直笃定李天身份不凡的南美玉和安吉掌柜,也都吃惊不已的愣住了神。

    竟就这么扫大老爷的面子,这朱大公子到底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给条棍子就往上爬。

    李天这么一开口,刘鸿心中顿时有些七上八下,皇上这是嫌自己判案太慢,还是想要把安记掌柜也顺带着定罪?

    心中好一番斟酌,刘鸿下定了决心,看向安记茶楼掌柜口气十分恶劣道:

    “小小一介商贾,竟敢假借本官之手谋取私心?来人,把这个作伪证的也给本官重则上二十大杖。”

    又是嗷嗷叫的一顿喊叫,安记掌柜也跪在了地上,就瘫在齐二赖一旁。

    今天一出来就解了两回手瘾,一众捕快皆是心情舒畅,但刘鸿这会儿却是愈发纠结。

    齐二赖这种人就是嘴皮子响亮,若真让他动手,他是不敢的,真正敢用私刑的角色,岂会在码头拉船为生。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狠皱着眉头,刘鸿只觉百思不得其解,罢了,先判了再说。

    “齐二赖,私设刑罚一事本官暂不追求,但你打砸安记茶楼却是事实,本官判你赔偿安记五两银子,以补损失,你可服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尘埃落定

    齐二赖在码头拉船,一天的工钱只有一百八十文,除去交给帮会的十文钱保护费,一个月下来自个儿也不过落得五两银子。

    听见大老爷判自己赔姓安的五两银子,齐二赖两眼一黑,连屁股也不觉得疼了。

    咬着后槽牙应下,想到自己婆娘知道这消息挠自己脸的哭嚎模样,齐二赖心一横,提着脑袋就往一旁的茶案上撞。

    咚的一声闷响,茶案没事,齐二赖的头却红了一片。

    刘鸿被吓了一跳,看着齐二赖顺着脑门缓缓流下的殷红血液,脸色微变,当即拍了堂木给自己壮胆,含怒道:

    “齐二赖,你可是对本官的判决不服?”

    “小民不敢。”齐二赖疼的牙关直打哆嗦,颤声回话道:

    “小民只求青天大老爷给小民做主,让南美玉把欠小民的银子还了。”

    站在李天身旁的南美玉闻得此言,脸上故意挂上的淡笑瞬间消失,赶忙压着嗓子看向李天急声道:

    “朱公子,小人是被沙河帮给骗了,小人其实根本就没借那么多。”

    自己治下的百姓整了这么一出,刘鸿脸上有些挂不住,环视着众人愠怒不已道:

    “南美玉何在?出来回本官问话。”

    “南公子,借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既是借了,为何不还?”自顾自的摇着扇子,李天瞥了眼南美玉淡笑道。

    “朱公子,小人也是有难言之隐呐,要不这样,您借小人五百两银子,三年之内小人连本带利还您六百两。”

    瞥眼瞧着南美玉一本正经的模样,李天真想摸摸南美玉的脑袋瓜子是不是烧坏了。

    五百两银子一开口就要借三年,这是拿他当冤大头了,还是拿他当自动提款机了。

    “南公子,你我萍水相逢,并无交情,本公子似乎没什么理由借你银子。”

    喊了一遍无人应话,刘鸿气不打一处来,以为南美玉是偷偷跑了,拍着茶案便站起了身:

    “传本县令,全城缉拿南美玉。”

    县令老爷对朱大公子的恭敬,齐二赖都看在眼里,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将南美玉指认出来,只得拐着弯道:

    “大老爷,南美玉……南美玉没走,就在这儿。”

    “南美玉就在此处?”刘鸿闻言两眼猛地一瞪,随即勃然大怒道:

    “南美玉呢,给本官滚出来!”

    看着仿若带了红盖头的齐二赖和一脸盛怒的刘鸿,李天轻咳了一声,不顾南美玉焦急的神色,迈步直接坐到了一旁的木凳上道:

    “南美玉,刘县尊问你话呢。”

    李天一开口,刘鸿更是两眼发蒙,

    堂内站着的,除了捕快便只有皇上和不知哪位重臣的公子,南美玉在哪呢?

    “小民叩见县尊。”

    眼看朱大公子是不准备管自己了,南美玉只得出声回话,俯身拜倒。

    南美玉一拜,刘鸿更是一头雾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位公子也要隐藏身份?

    二丈摸不着头脑,刘鸿只得迷茫的看向了李天,希望皇上能发发慈悲,别让自己猜了。

    瞅着刘鸿一脸问号的模样,李天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起身亲自插手,看向齐二赖道:

    “齐二赖,本公子问你,你说南美玉欠你八百两银子,那这八百两银子他到底是怎么欠的。还有这八百两银子,到底是你的,还是你沙河帮的?”

    先前李天打断刘鸿话语的时候,齐二赖就懵懵懂懂明白了些其中关节。

    眼下闻得李天发问,齐二赖也不管那么多了,哐哐磕着脑袋就将南美玉借银子的始末通通说了一遍。

    听完了齐二赖所言,李天大概也明白了,

    原来码头上拉船的纤夫总受欺负,才抱团搞了个沙河帮出来,即是成了帮派,那便自然而然有了许多开销。

    而沙河帮解决开销的法子一是纤夫主动上交帮费,另一个便是拿着纤夫的钱在城中放些高利贷。

    因为纤夫的钱得来不易,沙河帮对借钱的人往往百般刁难,这么一来虽然避免了坏账,但银子也同样没借出去一文。

    无奈之下,沙河帮领头的老大只得将希望寄托在了读书人身上,希望能找个文人写出个章程来。

    文人自持清高,哪会愿意跟下九流的纤夫打交道,所以沙河帮找了半天,最终找到了京城牙人南美玉身上。

    南美玉一开始答应纤夫帮他们联系愿意的文人,但联系了一圈,会写的不愿意,愿意的不会写。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南美玉亲自出马,买了几家钱庄的章程,改了一下便给沙河帮了。

    沙河帮老大一开始非常满意,但就在要给银子的时候,却意外得知章程乃是南美玉七拼八凑出来的。

    如此一来,沙河帮自然不愿意再按原计划交付酬金。

    忙活几天没落得一文钱,南美玉愤懑不已,遂怀恨在心找了个章程中的漏洞。

    用半个月的时间找了数十个人,把沙河帮所有银子全都借了出来,而且因为漏洞,南美玉完全可以不用还钱。

    南美玉如此狠辣的手段,可谓是将纤夫们给逼到了绝路上,但白纸黑字的章程写着,沙河帮也无法告官。

    最后便只能每日派数十个纤夫,每天没日没夜的在城中找南美玉。

    齐二赖一番语毕,刘鸿也迷瞪过来了。

    原来自己身前这个一身华服的公子哥,根本不是什么朝中重臣的公子,不过是下九流中的牙人罢了。

    想到自己先前居然给一个牙人行礼,刘鸿气的嘴角直抽抽的,恨不得现在就把南美玉抓回县衙。

    不过刘鸿猜不透李天的心思,也不敢肆意动怒,只得耐着性子看向南美玉道:

    “南公子,纤夫平日生存已是举步维艰,本官以为,南公子最好还是将这批银子还了。”

    “县尊大人恕罪,小民早就将五百两借银用完,早已身无分文。”

    一语作罢,南美玉转脸看向了李天,嘴唇翕动,两眼满是祈求之色。

    静静与南美玉对视了几个呼吸,琢磨着其牙人的身份和会写章程的本事,李天抿了抿嘴,啪的一手扇子拍在了手中,起身道:

    “罢了,南美玉的欠银本公子出了,不过本公子只出六百两。”

    “大老爷,六百两就行,六百两就行。”

    齐二赖喜从悲中来,当即满脸兴奋的看向刘鸿喊出了声。

第一百六十三章 要挨刀的

    李天一出手,复杂的局面顿时迎刃而解。

    南美玉还清了欠银,以后不用再东躲西藏;齐二赖拿回了借银,回去对帮内也有所交代。

    这次虽然赔了安记茶楼一个月的工钱,但齐二赖已不再患得患失,他这次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帮主岂会对他不闻不问。

    见众人皆大欢喜,刘鸿长吁了气,下意识擦着脑门上没有的虚汗,吩咐随他而来的师爷将此案卷录,不再犹疑,心生定计道:

    “齐二赖,南美玉,本官已将此案卷录库中,出了这道门,你二人钱款一事便一笔勾销,届时谁都不许再后悔反复,你二人可明白?”

    南美玉和齐二赖同时应话,但齐二赖的嗓门太大,直接压住了南美玉的声音,扶着脑袋深深一拜:

    “小民记着了,小民给青天大老爷磕头。”

    “恩。”淡淡应了一声,刘鸿点了点头,起身快步走到李天身前,拱手一礼,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上去不那么谄媚:

    “本县这般处理,朱公子可还满意?”

    从头到尾看着齐二赖犹如过山车般的心态变化,李天很清楚这就是个想拿回银子的糙汉,脾气性子虽急了些,但算不上什么恶人。

    相较之下,李天对安记茶楼掌柜的观感就差多了。

    其报官在旁人看来是仗义出手,但在李天看来,这种逮着机会就要把人玩死里整的玩意儿,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私设刑罚这种大帽子要是扣准了,齐二赖不说人头落地,全家男女老少一个四百里流放是少不了的。

    虽然因为他插手安记茶楼掌柜没得逞,但李天心里的厌恶却是半分未减。

    冷然瞥了一眼安记茶楼的掌柜,李天也不管刘鸿会如何揣测,摇着扇子哼笑道:

    “刘县尊断案光明正大,条理分明,小民岂有不满之理。”

    瞅见皇上看向安记掌柜的眼神不善,刘鸿精神随即当即一振,下意识就搓着指尖,心中暗暗思量起来。

    眼下皇上明显是对安记不喜,他若是查出安记背后的人给皇上一个交代,那升官发财岂不是指日可待?

    跟皇上说话哪能跑神,刘鸿心思急转不过呼吸之间,便回过了神抱拳道: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县的判决朱公子满意就好,那本县就先回衙门处理公务?”

    无债一身轻的南美玉者这会儿心里正美呢,一转眼听见刘鸿略带问询的口气,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

    县尊大人这是在征求朱公子的意见?

    悄摸打量着李天的面容,南美玉十分困惑的蹙起了眉头,就算是王爷之子,也不至于让县尊大人如此恭敬啊,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刘鸿轻声发问的语气,让李天一时不自觉忘了身份,随意的点了点头,沉声交代道:

    “以后城中再有百姓报官,你堂堂县尊就不要像今日这般亲自跑了。”

    微微躬身,刘鸿急忙应下。

    此间众人视线关注的焦点便是刘鸿,见县尊大人竟朝朱大公子躬身,安记掌柜和齐二赖顿时都傻了。

    这位朱公子到底是何身份,京师东城的县尊大人,可是堂堂六品的大官啊。

    察觉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自己身上,李天随即反应过来,赶忙拱着手朝刘鸿行礼:

    “小民恭送县尊回衙。”

    李天这个动作一出来,众人便都鬼使神差的松了口气,仿佛这才是正常的画面。

    李天欲盖弥彰的动作骗的了捕快和纤夫们,却是骗不过见多识广的安记掌柜。

    商人独有的精明嗅觉,让安记掌柜此时心中很是躁动,这么粗的一条大腿,他不想办法抱上,那不是傻子吗。

    一双做买卖成精的鼠眼滴溜溜转,安记掌柜腆着脸起了身,大着胆子凑到了李天身前,媚笑道:

    “朱公子可是钟意洞庭的碧螺春,小人库中还有些存...”

    正琢磨怎么收拾安记掌柜,眼下机会就送上来了,刘鸿心中一喜,当即作出一副盛怒的神色道:

    “大胆,本官还未下堂,谁许你起来了。来人呐,把这狗胆包天的东西给本官押回县牢,严刑拷打。”

    刘鸿一语既出,安记掌柜脸上的媚笑戛然而止,还未来得及辩解,便被两个捕快架着拖出了茶楼。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安记掌柜哭喊着被越拖越远,南美玉和齐二赖等人皆是脸色各异,这时,来寻李天的江保进了茶楼。

    见地上跪着百姓,两边站着捕快,还有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江保神色微变,快步到了李天身前道:

    “公子,这是出了何事?”

    认出江保,刘鸿下意识便要见礼,手举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只得大着胆子结结巴巴的喊了句江兄。

    京城七品之上官员,江保大都记在心在,见是大兴县的县令,随意点了点头,转脸看向李天俯身附耳道:

    “公子,夫人在隔壁,郑总管让我请您过去。”

    李天闻言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刘鸿拱手淡笑:

    “刘县尊,本公子还有要事,就先走一步了。”

    刘鸿知道隔壁就是朝廷暂设的安置所衙门所在,不敢耽误皇上正事,连连应着便欲送李天出门。

    被冲击了一波又一波,南美玉这会儿已经有些麻木了,慌忙拔腿跟上李天,急声道:

    “朱公子,等等在下,等等在下。”

    出了茶楼四下无人,李天不再掩饰,双手负背着勉励了刘鸿几句后,便令其尽快回衙。刘鸿自是不敢不应,微微躬身行了礼,就摆着手招呼仪仗掉头。

    话语间,南美玉跑到了李天面前,袍子一掀当即双膝跪地,拱着手抬起了头,满脸恳切道:

    “小人欠了朱公子银子,以后甘愿在朱公子身前听候驱使。”

    李天还没开口,江保倒是先笑了,脸色揶揄朝南美玉身下扫了两眼,也不问李天南美玉是谁,摆着手道:

    “我家公子奴仆佣人已足够多了,不缺人驱使。”

    “朱公子,您就收下小人吧,小人上刀山下火海,定然万死不辞。”

    见南美玉还不知趣,江保作势又要开口,李天伸手一拦,笑呵呵的抿了抿嘴:

    “上刀山下火海倒不至于,不过你想入我账下做事,免不了要挨上一刀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给个机会

    挨刀?挨什么刀?

    南美玉闻言一头雾水,不解其中意思,以为是像贱奴那般刺字,脸色微变,有些紧张的小心问道:

    “敢问公子所说挨刀是何意,可是要在脸上刺字?”

    见南美玉面露慌张,李天有些忍俊不禁,懒得再逗弄下去,摇了摇头,径直朝安置所衙门走去。

    “南美玉,在本公子账下做事的,可没有庸人。”

    看着李天的背影愈来愈远,庸人二字传入耳中,南美玉一时间有些发愣,朱大公子这是...没看上自己?

    心知此次错过再无机会,南美玉紧咬着牙,双目有些发红。

    他靠着一张脸和三五招小把戏,招摇撞骗二十多年,与普通百姓比,他自然是过的不差。但若是跟他牵线搭桥的那些人比,他可谓是唾面自干,一事无成。

    人一生会遇到许多翻身的机会,有的机会可以错过,有的机会错过了,却是再无翻身之机。

    南美玉心中无比笃定,朱大公子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遇,他若是错过这次,日后必然会懊悔万分。

    一番思索,打定主意,南美玉眼中满是坚定,铆足了劲朝李天追赶而去。

    “朱公子,小人愿意,小人愿意挨上一刀。”

    李天和江保走的不算快,但此时也已到了安置所衙门门前。

    忽而听到南美玉的大喊,李天脚下一停,下意识转过了身,收了扇子放眼看去。

    “江保,南美玉在喊什么?”

    已到安置所衙门门前,江保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眯了眯眼哼笑不已道:

    “陛下,他说他愿意做个阉人。”

    “朕看不见得,你没听他先前所言,还以为是要在脸上刺字。”

    “老奴以为刺字比之做个阉人,可是要难得多。”

    “那是自然,阉人不露着屁股蛋子满街跑,谁知他是阉人,但若是刺字,那可没法子遮掩。”

    一下一下往手里拍着扇子,李天微微眯起了双眼,静等着南美玉奔驰而来。

    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南美玉一个急刹跪在了李天身前,忙不迭的袖子擦着脑门上的密汗,纳头就拜道:

    “公子,小人愿意刺字,此生为公子之奴。”

    奴籍分为很多种,有随时可转为民籍的家奴,也有卖身十年二十年的下奴。但地位最低,也最令人所不齿的,还是脸上刺字的贱奴。

    贱奴之命如草芥,甚至被人故意杀死,杀人者都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之所以贱奴的地位这般低下,倒不是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是自古以来只有两种人会往脸上刺字。

    一种是被充军发配的罪人,另一种便是甘愿为草的贱奴。

    看着南美玉一脸坚毅的神情,说句老实话,李天还真有些不敢相信。

    别的不说,就单南美玉这张帅脸,俘获十个八个寡妇那还不跟玩似的。

    “南美玉,你可想好了,若是刺字为奴,哪天你死在外边本公子都不会寻你。”

    南美玉闻言脸色微变,但眼神仍是分外坚毅,一双手抱的几乎要掐出血印,泣然不已道:

    “公子,小人已浑浑噩噩了二十余年,公子若不收下小人,小人不过是行尸走肉,静待一死而已。”

    这话说的可太狠了,李天真觉得有些迷幻,这还是先前那个洋相百出要骗扇的南美玉吗?

    静静盯了南美玉片刻,李天神色忽的一松,笑出了声道:

    “你以为本公子是谁,亲王世子?”

    “小人不管公子是谁,小人只知公子是小人的贵人。”

    言罢,南美玉直接一头磕在了地上,一副李天今日不收他,他就要跪死在地上的架势。

    江保见状,哼哼怪笑了两声,一手真气直接将南美玉从地上托了起来,掷地有声道:

    “南美玉,你是不是以为甘愿刺字,便已付出所有?老夫倒是不怕告诉你,别说是刺字,就是把脸上的皮扒下来,想在我家公子手下做事的也大有人在。”

    南美玉不知自己怎么就站了起来,抬眼瞅见江保沁着淡淡寒霜的老手,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种宛如仙人的手段,他只在志怪小说中看过,任谁能想到这世上竟真的存在。

    不过骇然之后,南美玉心中随即一片狂喜,这般手段的人都只能跟在朱大公子身边,这波豪赌,值了。

    “公子,小人虽是一介牙人,但京中大事小事,小人无一不知。此外,小人能赋诗能作画,就是骑马射箭,小人也潜心学过。”

    见南美玉表忠心不成,又开始自卖自夸,李天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直接伸手打住。

    随手将手中折扇扔到南美玉面前,李天长吁了口气,淡然笑道:

    “听你所言,本公子若不收下你,倒是本公子有眼无珠了。罢了,本公子就给你一个机会,这把折扇是本公子给你的本钱,十日之内,西城若是有你南美玉的大名,本公子就给你口饭吃。”

    南美玉闻言,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两手颤巍着将折扇从地上捧了起来,神色间有了几分喜极而泣的意味,看向李天眉飞色舞道:

    “小人这就去将此扇当掉,还请公子静候佳音。”

    李天嘴角微抿着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进了安置所衙门。

    “陛下,那可是御扇,您就这么给他啦?”

    三两快步追上李天,江保一脸惊诧道。

    “他又不知朕的身份,能拿那扇子做什么恶。”随口一句,李天已经瞅见了内堂里,郑和正陪着皇后说话,双目微凛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南美玉还是先保好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内堂内,郑和正与张皇后闲谈,见堂外李天走来,赶忙起身踱步出门道:

    “娘娘,陛下来了。”

    帝后相见,君臣拜礼,自不必多言。

    看着郑和有些削瘦的脸庞,李天用力拍了拍其臂膀,半开玩笑道:

    “郑和,朕看你这模样,这安置所的所长可是比龙骧卫大将军还要难做?”

    “陛下这话说的可是一点没错,咱家在军中时,将士不听话还能罚,在安置所百姓不听话,咱家能罚谁去。”

    “哈哈哈,你倒是实诚,白起良呢,朕今日与皇后出宫专程来澄清坊,便是想问问你们二人安置百姓一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力所能及

    澄清坊成寿大街临时安置所中,李天正坐于院内,静静听着东城兵马司指挥使白起良,汇报安置百姓一事。

    听闻受伤的百姓已尽数送医,补偿死难百姓家属的银子也已下发,李天欣慰的点了点头,起身道:

    “百姓灵堂筹建的如何了,朕想看看。”

    圣意不可违,白起良马上便安排手下武侯,前去肃清街道,并顺便通知营建灵堂的工部主事准备接驾。

    新建的百姓灵堂就在成寿大街西口,因是李天亲自交代,吴中甚至派出了六品主事来署理此事。

    六品的官听上去好像不大,但也要看在哪,在六部三司任职,说不准一个小小的主事,就管着天下好几个省的事务。

    白起良打头,郑和一旁陪同,李天领着皇后一行人,不多时便到成寿大街西口。

    营建百姓灵堂虽然只有两日,但在工部全力的支持下,已然是初见雏形。

    大门是纹理细密的桦木制成,刷了防火的桐油,厚重之感扑面而来。

    门头上,高悬着工部杂造局特制的乌木匾额,其上写着百姓灵堂四个古朴大字。

    由外及内,踏过半尺高的门槛,视线所及顿时一空。

    海棠木的梁柱静静矗立,香案烛台一应俱全,地上更是砌着严丝合缝的青砖条石。

    再往前看去,先是篆刻满明教的罪行影壁一道,绕过之后,便可见三十五块死难百姓的灵牌,正放置在层层叠高的灵案上。

    灵牌不会说话,但李天心里清楚,这便是三十五条因自己而死的无辜百姓。

    紧抿着嘴唇,李天并未摈退左右,亲自在一旁香案上取了三支香,面朝灵案一连三个鞠躬。

    “中秋佳节将近,尔等却因朕受了无妄之灾,尔等放心,你们的妻儿老小,朕定会帮你们照顾妥当。”

    李天喃喃自语着,其后郑和几人也赶忙跟着躬身,脸上或真或假,都戴上了几分悲戚之色。

    将三支香稳稳的插在香案上,李天长叹了口气,转身指了指影壁,看向一旁的工部主事道:

    “想想办法,给朕把这影壁挪到外头去,让来往行人都能看到。”

    “微臣遵旨。”

    严肃时刻,主事不敢乱搭话茬,赶忙拱手应下。

    点了点头,李天挤出个笑脸,拍了拍身前主事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便挥着袖子,转身朝外走去。

    成寿大街地段优越,商贸发达,来往行人各坊都有。那日无辜遭死的百姓中,也有居住在他坊的百姓。

    不过因为成寿大街再往西,就是皇城所在,那日死惨遭横祸的百姓,依然大部分都是澄清坊人。

    不用再问白起良,李天转眼便瞅见了一户门头挂白的人家,缓步推门而入,站定在门栓之后,轻声唤了两声。

    不多时,一位腿脚蹒跚的老妪拄着木杖出来了。

    看着老妪满头杂乱的白发,红肿不堪的一双老眼,李天心尖有些微微抽搐,这家看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老婆婆,我是朝廷安置所的人,补偿您家的银子,您老可收到了?”

    近日以来总有朝廷的官员上门,老妪也已见怪不怪,招呼着李天喝口水再走,黯然的垂着头道:

    “收到了,收到了。”

    见老婆婆强撑着悲痛之意让自己喝水,李天不由暗暗叹气,不再强人所难着问话,给撵上来的白起良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出了大门。

    安置百姓一事郑和处理的很用心,所有人家他都谨记在心,见李天暗自叹气,赶忙拱手道:

    “陛下,此户人家姓余,家中一共七口人,那老妪的丈夫和一个儿子,都在那日命丧明教之手了,不过还好,家中还有男丁。”

    古时的男人都是家中顶梁柱,顶梁柱若是倒了,家中的女人便会受尽欺负,要不了多少光景,一家人便会落到贫困的境地。

    听闻郑和所言,李天淡淡点了点头,并未做声,心中只在思索,要如何才能抚平这些百姓心中伤痛。

    郑和似是知道李天在想什么,抿了抿嘴,主动开口道:

    “陛下,针对死难百姓的家属,朝廷已免其五年赋税劳役,补偿至少五十两银子,虽无法令死者复生,但也已足够了。”

    李天知道郑和在担心什么,无非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补偿银子太多,那些百姓不说挥霍无度,也必然遭奸人所窥探。

    可一想到万家团圆之夜,这些百姓还在灵堂守孝,李天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保叔,传朕旨意吧,这些死难百姓家中若有蒙童,皆可免费入县学府学读书。若有老人,就让养济院每月探望两次,记得把此事写入养济院的政绩考核,到时朕要亲自过目。”

    “咱家记着了。”

    “还有,中秋节那天,你差人给他们送些宫里的月饼和小玩意儿。”

    感叹着皇上如此体贴入微的安排,郑和心中对李天的敬仰之情更是多了三分,意真言切道:

    “陛下心细如发,怀恩百姓,当真是我大明之福。”

    李天闻言,不置可否的淡笑了两声,整了整精神,继续领着皇后奔赴下一家。

    一个时辰的时间悄然而过,领着皇后,耐着性子,李天二人将死难百姓的家中都走了一遭。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对朝廷怒目相向的,也有对朝廷感恩戴德的,更有一户人家,竟在家中庆贺得了银子。众生百态,由此可见一般。

    与所有死难百姓的家属打过照面后,李天对安置所最近忙活的事情,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特别是白起良,着实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此事落幕之后,朝堂必会拿了白起良的官帽,但就在这种情况下,白起良依旧不急不躁,尽心尽职的帮着郑和料理事务,此人心性,当可一用。

    暗暗将白起良的名字就在心中,李天转脸看向张皇后道:

    “伶儿,咱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今日不如晚些回去。”

    “妾身全凭夫君做主。”

    一听皇上又要瞎跑,江保也不敢劝,只得急声问道:

    “公子与夫人要去哪里,老奴去知会东厂摸点布哨。”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886/ 第一时间欣赏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 作者:你个小老头子所写的《我在明朝当皇帝》为转载作品,我在明朝当皇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在明朝当皇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在明朝当皇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在明朝当皇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在明朝当皇帝介绍:
一梦过后,李天竟然穿越成了皇帝!
我的个乖乖,后宫佳丽三千啊!
那可是李天的梦想,这一刻,梦想成真,三千佳丽排队吧……我在明朝当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明朝当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