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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你个小老头子     我在明朝当皇帝txt下载     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生财之道

    李天把六部尚书留殿议事,主要还是为了敦促六部,鼎力支持黄准户改一事。

    在得到户部尚书夏元吉,兵部尚书李庆和工部尚书吴中三人的保证后,李天也不再赘言,亲自起身将六部尚书送出了殿外。

    又走了六位重臣,大殿内的座椅登时空出大半,让小太监撤去多余的椅子,李天看着杨士奇等人,神色更是随意不少。

    历朝历代,内阁宰相相互攻歼之事,可是屡见不鲜。

    但在李天的内阁中,却没有互为死对头的,虽然任瑾和杨荣政见多有不和,黄准也有些看不惯任瑾的故作沉稳,但总的来说,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保皇派。

    大大咧咧的坐到四人身边,李天语气随然道:

    “金有德谨慎,吕震想浑水摸鱼,钱义和李庆还在观望,唯有吴中和夏老尚书是铁了心支持,此番情形,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杨士奇和杨荣早有预料,任瑾却是听的心惊肉跳,原来陛下什么都看的明明白白。

    黄准拱手一礼,沉声道:

    “陛下,户改之法功盖千秋,造福万民,乃是大势所趋,岂是人力所能阻拦,不过吕尚书确实是急了些。”

    李天微微颔首,转而将目光投向杨士奇。

    杨士奇察觉李天的眼神,灿然一笑,拱手道:

    “老臣最怕陛下为了改革冲昏头脑,大改特改,不过眼下看来,老臣倒是多虑了。”

    李天闻言朗声大笑,杨荣几人也是面露笑意,半晌,李天抿笑道:

    “还是士奇最懂朕的心思,诸位把心放在肚子里,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朕还是明白的。”

    一颗定心丸咽下,四位大学士心神大定,杨士奇面色一动,顺势开口道:

    “陛下,礼部尚书一职,臣推荐由礼部在任侍郎邓师颜接任,陛下意下如何?”

    李天不用想也知道,邓师颜肯定和杨士奇关系不一般,但能让杨士奇在这种场合推荐的人,李天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就依士奇所言,内阁拟完圣旨,让邓师颜来御书房见一见朕便是了。”

    “老臣遵旨。”

    恩情不言谢,杨士奇老脸泛起淡笑,恭声应道。

    李天微微颔首,没忘了正事,转脸看向黄准道:

    “仲常,你在朝会上说京中少有贫户,可是当真?”

    户改一事如今在黄准心中,那是比亲儿子都亲,方方面面,黄准都谨记在心,当即拱手笃定道:

    “不错,起码在东城之中,大部分百姓都有自家作坊,或为城中酒楼供应卤食,或为城中金银行供应礼盒。”

    点了点头,李天舔着嘴唇,强忍笑意道:

    “朕有一个想法,你们给朕参谋参谋。”

    一旁的王福见皇上露出这番神情,浑身过电般的抖了一下,那日晋王七位王爷在承天门外给皇上送银子的时候,皇上也是这番神色。

    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王福暗暗想着。

    “陛下请言。”

    杨士奇脸色一正,黄准其他三人也作侧耳倾听状。

    咳嗽了两声,李天双手一背,起身踱步道:

    “朕是这么想的,铁制的身份证虽结实耐用,但难免有些朝臣勋贵不愿与百姓一样。

    不如这样,将身份证制成三种,第一种铁制的一百二十文便可,第二种可在其中掺入银粉,售二十两一张,第三种可在其中掺入金粉,售八十两一张。”

    “妙啊,陛下!”黄准满脸喜意道:

    “陛下此法当真妙极,那些勋贵豪富不愿与百姓一样,定会买掺了金粉的身份证,如此一来,户改之法非但不拖累国库财政,还能有一大笔进账。”

    杨荣任瑾二人也是连连点头,附和不已,唯有杨士奇仍是古井无波。

    李天见状,以为杨士奇是有想法,沉声道:

    “士奇,朕这法子可是有不妥之处?”

    杨士奇摇了摇头,缓声道:

    “陛下,老臣以为掺了金粉的,应售至少两百两一张。”

    卧槽,杨士奇这个老家伙居然比自己还狠,李天莞尔一笑:

    “是朕考虑不周了,仲常,掺金粉的就依士奇所言,售两百两一张。”

    黄准躬身一拜,喜形于色道:

    “臣遵旨。”

    待几个大学士乐呵完了,李天脸色一正,再度开口道:

    “朕将诸位爱卿留到现在,自然不只是为开源一事,王福。”

    “喏。”

    王福躬身一应,一路小跑,从偏殿提来了一个麻袋:

    “陛下,纪勉的尸身老奴已扔到正阳大街上喂狗,现在只剩头了。”

    纪勉?

    杨荣等人闻言皆是脸色急变,黄准最为跳脱,指着麻袋急声问道:

    “陛下,这里头装的是纪勉的人头?”

    李天点了点头,摆手示意王福退下,沉声道:

    “不错,不过朕建议你还是不要打开的好,纪勉是被王福活活溺死在太液池里的。”

    黄准是个胆子大的,提着麻袋口瞅了一眼,顿时吓的蹬蹬后退。

    纪勉在水中活活呛死,死状极为骇人。

    李天怕吓着年龄最大的杨士奇,让王福把麻袋提走,开口为四个一脸疑惑的大学士解释道:

    “东厂已经查明纪勉和卢恭,授意山东浙江两地的锦衣卫千户,插手盐铁专运谋取私利。

    纪勉已在朕的御书房认罪伏诛,但消息朕还未放出去,因为卢恭还在路上,南京距京城一千八百余里,想必卢指挥使还要过几日才到。”

    李天一番解释,杨士奇等人顿时明悟,怪不得陛下那日突然让内阁拟旨,擢升纪勉,罢黜卢恭,原来是因为此番缘故。

    黄准突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出声道:

    “概不得陛下会对都察院失望至极,原来陛下早就知道山东盐运一事。”

    李天微微颔首,没有在意黄准的失礼之举,看向四位大学士道:

    “纪勉死了也就死了,但真正让朕痛心的是,据纪勉供认,三品以下七品以上与其勾结之官员,足有四十二人之多。”

    听到有这么多朝廷命官勾结进去,饶是老神在在的杨士奇也变了脸色。

    四品的官员,那起码是牵扯到了州府一级,要知道一州知府的官阶正是四品!

第四十七章 所谓仕途

    四品官衔听上不是很高,但对无数读书人而言,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才敢琢磨的宏愿

    一个天资聪颖的蒙童从八岁开始入学,需要整整苦读十二年,才能参加科举考试。

    这十二年间不能残疾,不能犯法,不能有任何攻击朝廷的言论。

    而且参加科举考试当年,家里不能有直系血亲去世,如果有直系血亲去世,那便还要再等三年。

    科举考试的第一关,便是县中举办的童生试,只有过了童生试,得到秀才功名,才算真正站到仕途生涯的起点。

    成为秀才后,要在一个月内准备好参加乡试。

    乡试一般在各省省城举办,因为是在秋八月举办,所以又被称为秋闱。

    在前往省城的路上,要保佑自己千万别碰上山贼土匪;进了省城之后,也要谨小慎微,免得得罪了省城中哪位大官的门房,致使十二年寒窗苦读的苦功白费。

    哪怕一切都顺顺利利,侥幸过了乡试,成为举人,依然还有会试和殿试两关。

    而在任何一场考试中落榜,便需要再等三年。

    会试在京城,殿试在皇宫。

    在这两项考试期间,直系血亲还是一个都不能死,只有血亲去世,考官马上就是一纸令书,送你回家。

    当然,你可以瞒着。

    但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就不是剥夺功名那么简单了。

    实力也好,运气也好,你终于从全天下的学子中脱颖而出,拿到了三百进士名额中的一个。

    这时候你就可以走马上任,开始做官了吗?

    不,除了状元,榜眼,探花三人,其他进士将全部进入翰林院,或成为整日抄写史书的编修,或成为整日无所事事的待政。

    诚然,朝廷不会亏待这些从千万人中杀出来的人才,每个人头上都会顶着六部主事和知县候补的名头。

    但这些名头大多都是虚职,因为六部和各地县衙并无官位空缺。

    世家子弟在这一步,就已开始各展神通,想尽办法把名头变成真的。而对于大多数普通进士而言,一般都要在翰林院中待上至少三年,才有机出外补缺。

    这时候的你二十四岁,官衔是正七品的一县之尊。

    成为一县的父母官后,你要应对的是鸡毛蒜皮的百姓案子和奸滑如油的地方胥吏,还有无数政务琐事。

    在此之间若是出了差错,不是贬官,便会彻底丧失晋升的机会。

    朝廷每两年进行一次政绩考核,你县令当得不错,通过了。

    这时你便进入了吏部文选司的视线,只要你耐得住性子,一般半年之内,你便会从正七品的县令,调回京城,晋升为正六品的一部主事。

    在任职主事期间,你要应付同僚上司,还要做出一定的功绩,依旧是等待朝廷两年后的又一次政绩考核。

    这时候的你二十七岁,官衔是正六品的一部主事。

    在两年后的朝廷又一轮政绩考核中,你因为当过县令的经历和上司的赏识,成功过关。再一次进入了吏部文选司的重点观察名单中。

    这一次你等的时间长了些,因为越往上爬,空缺的官位就越少。静待三年,你终于再次升任。这时候的你三十岁,官衔是从五品的一部员外郎。

    褪去了年少意气的你,开始变得圆滑,也更知道该怎么讨好上司,排挤同僚。

    又是两年过去,新一轮朝廷政绩考核来临,你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因为只要这次成功外出,你便能成为从五品的一府通判,距离正四品的知府已不再遥远。

    在你用尽人情的和上司的大力推荐下,你再次成功进入吏部文选司的后备官员名单,甚至连皇帝都听说了你的名字。

    可惜天下二百一十八州府,正五品的一府通判也只有二百一十八个。

    不过你还是幸运的,等了仅仅十年,便迎来外放的机会。

    不是十年才有人卸任,而是平民出身的你,费劲所有人脉,也没能抵过那些世家子弟长辈的随口一言。

    但你还是幸运的,因为大部分员外郎,再也没有晋升的机会。

    这时候的你四十岁,官衔是一府通判。

    到了这个高度,铺天盖地的荣华富贵向你袭来,有豪富要贿路你,有其他官员要和你做人情交换。你无可逃避,但在你殚精竭虑的手腕下,你没被打倒。

    在你任通判的第三个年头,终于有三品的封疆大吏朝堂重臣赏识于你,愿意推你一把。

    而你付出的代价是,和你赏识你的大员牢牢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为其门下走狗。

    有了贵人相助,你终于不用再为升官发愁。

    五年内,你从京中到地方,任职了数个衙门,履历终于变成厚厚的一沓,被贵人以举荐的方式,呈到皇帝御案之上。

    这时候的你,四十八岁,成为一府知府已是触手可及。

    皇帝对你平民的出身,优秀的政绩十分满意,你仅等了一个月,便顺利升任一府知府。这时候的你,两鬓早已斑白,但你的城府也变得深不见底。

    你的贵人在朝堂斗争中一直坚挺,没有倒下,而追随他数十年的你,也成了他最可靠的帮手。这时候的你,已经五十三岁,不但有了自己的势力,也开始生出更大的野心。

    你用尽一切手段,做了许多违背本心的事,但你也成功进入了皇帝的视野。在皇帝的眼中,你出身清白,履历丰厚,你是能臣干吏,你终于开始一飞冲天。

    一道圣旨,你被回调京城,成了三品的一部侍郎。而你所处的位置,全天下也不过十二个罢了。

    成为三品大员的你,开始参与朝堂斗争,每日废寝忘食的揣摩皇帝心思。

    你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你的上司匆然倒台,五十八岁的你成功接任,荣登一部尚书,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也成了故里乡民口口相传的骄傲。

    你的仕途终于走入一生的高潮,最后一步便是拜相入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

    皇帝念你劳苦功高,不过三年便拜你为相,亲自迎入内阁。

    这时候的你,已经六十一岁,一生圆满,位极人臣,功成宰相。

    文人歌颂你的功绩,史官为你立书作传,皇帝也想和你联姻。

    可惜你的身子骨这时已不再硬朗,在宰相之位上干了仅仅两年,便老眼昏花,只能乞骸还乡归养。

    回首往昔,你悠然长叹,感慨这辈子总算没有白活。

第四十八章 卢恭抵京

    坤宁殿内。

    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李天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朱笔,距离大朝会已经过去五日,庞大的大明帝国并没有因为他这个新皇即位,就发生什么翻天巨变,三司六部仍按照其原本的轨迹有序运行。

    唯一改变的,可能是黄准的户改局已经成了朝中权势最大的衙门,而朱高煦也成为了大明史上第一位掌领锦衣卫的亲王。

    原本的历史走向,已经因为李天的到来,变得毫无可能。

    “陛下,白露秋分日,一夜凉一夜,臣妾还是让惜薪司送些炭炉过来吧。”

    张皇后行云流水般的展示着茶艺,温声说道。

    “今天是白露吗?”身为后世之人,李天对所谓的二十四节气并不敏感。

    亲手将刚冲泡好的白露茶奉到李天手边,张皇后点着头,眉眼间带着几分忧思道:

    “坊间有俗语说白露下雨,一个秋天都会下雨,陛下,京城都下雨了,南方岂不更是大雨纷纷。”

    李天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不相信什么俗语,但南方若是真的整日大雨,那洪灾可就要来了。

    坐以待毙向来不是李天的性格,瞥了眼伫立一旁的江保王福二人,李天沉声道:

    “江保,去千步廊传朕口谕,让夏元吉提前准备好赈灾物资,以备不时之需。”

    “老奴遵命。”

    江保拱手一礼,快步出门而去。

    羡慕看着江保离去的背影,王福低头垂眼道:

    “陛下,老奴可有什么差事?”

    “你?”李天有些哭笑不得,王福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要和江保争一争,不过争一争也好,越争越有劲嘛:

    “让惜薪司送些炭炉过来吧,别忘了让他们给后殿的妃子们也都送点。”

    有了差事,王福滚圆的胖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躬身一礼道:

    “陛下放心,老奴一定办的妥妥帖帖的。”

    外面下着小雨,滚烫的茶水很快变得温热,李天饮了半杯,忍俊不禁道:

    “伶儿,你看王福那个憨样儿,生怕朕拉下他。”

    贴心的为李天续上新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张皇后掩嘴轻笑:

    “王公公的资历没有江公公的老,当然担心陛下忘了他,不过让臣妾说,还真应该让王公公多跑跑。”

    “朕是该让他多动弹动弹,你看他那张胖脸,几天就能大上一圈,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吃了多少孝敬。”

    赏着细雨和张皇后闲谈叙话,李天很喜欢这种自在的氛围,不一会便饮了好几杯茶。

    今天的奏折已经批阅的差不多了,李天也懒得再给自己找罪受,身子一歪,直接躺在了皇后的玉腿上:

    “伶儿,这几日得了闲,再陪朕出宫走走如何?”

    “陛下想出宫,妾身自愿相随。”

    李天亲密的举动让张皇后心中满是甜蜜,欣然道。

    枕着美人儿弹性十足的玉腿,李天有些心猿意马,不过他最近已将固阳九式修炼到了第三式,第三式中要求的就是禁欲七日,以固精关。

    为了以后能更猛,李天自然不会自毁长城,但温存一番,想必还是没问题的。

    抚着张皇后滑嫩的肌肤,李天突然想起给自己添麻烦的那个小舅子,随口道:

    “伶儿,朕的小舅子可是回老家了?”

    虽然偌大的偏殿内空无一人,但张皇后还是羞愤的满脸俏红,弓着身子努力盖住那双不老实的大手,应话道:

    “妾身早就派人把那臭小子撵回彭城了。”

    李天就担心皇后的胞弟卷到京城接下来的清洗中,到时候让他两头难办,听到张永日已经回到彭城,李天恩了一声,喃喃道:

    “那就好,等卢恭一到,朕就准备动手了。”

    “陛下,老奴回来了。”

    江保恭敬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吓的张皇后脸色大变,赶忙把李天的大手从自己衣衫里拽了出来,羞恼道:

    “让江公公看到臣妾这个样子,臣妾以后还怎么见人。”

    李天嘿嘿笑着,不疾不徐的起身道:

    “夏元吉怎么回话的?”

    皇上不喊着进,江保也不敢进殿,只在殿外拱手接话道:

    “夏老尚书说劳陛下费心,户部今日就会着手赈灾物资一事。”

    江保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转身看去,见是身披蓑衣冒雨前来的黄严,

    赶忙出声道:

    “陛下,黄提督来了。”

    黄严也看见了江保,取下蓑衣,急匆匆道:

    “江总管,陛下可在殿内,咱家有要事禀报。”

    江保正欲开口,却见皇上已经快步走来,李天也看到了黄严,当即开口道:

    “朕在,是不是卢恭抵京了?”

    黄严看见李天,赶忙躬身拜地,尊声道:

    “回陛下的话,卢恭已在半刻前抵京,现在就在东厂。”

    看着黄严湿漉漉正滴水的衣袍,李天明白黄严定是卢恭一抵京就赶忙来报,心中给黄严记上一笔,快速道:

    “你先去偏殿换身衣裳,换完了衣裳马上和朕一起去东厂提审卢恭。”

    臣子被打动往往都是因为这些小事,黄严心中一暖,深深拜礼道:

    “老奴这就去。”

    待黄严换上一身干爽的衣裳,江保也已安排好马车,李天跟皇后招呼了一声,便直接上了马车:

    “都进来,现在不是跟朕拘礼的时候,朕还有话要问。”

    与帝同车而行,这可是天大的恩宠,对黄严和江保两个犯过错误的人而言,更是犹如天降甘霖。

    不过上了马车,黄严和江保依然不敢和李天平起平坐,干脆一起蹲在了车厢角落。

    李天见状也懒得多说什么,笼络人心这种东西,点到为止就好了,反复施恩,只会显得虚情假意。

    车厢内有早已燃好的炭炉,李天并不觉得发冷,往软垫上一依道:

    “卢恭不知道纪勉已经死了吧,对朕罢黜他指挥使一职,他什么反应?”

    黄严蹲着行了个礼,恭声道:

    “回禀陛下,卢恭还不知道纪勉已经死了,卢恭一进京就被老奴请到了东厂,看样子,卢恭好像并不在意陛下罢黜他。”

第四十九章 全新版本

    东厂驻地,位于皇城东安门外的东厂胡同。

    此时此刻,东厂衙门偏堂内,正坐着让整个江南都为之恐惧的锦衣卫南镇抚司前指挥使——卢恭。

    卢恭与纪勉不同,卢恭本是镇守云南边关的一名小都尉,因为得到刘纲的赏识,才被特批进入锦衣卫。

    不得不说刘纲的眼光不错,卢恭只用了三年,便凭借果断狠辣的手段坐到了锦衣卫三把手的位置。

    虽然已经被皇上一道旨意罢黜,但卢恭仍身穿飞鱼服,腰佩绣春刀,不为别的,就为了让皇上知道,他卢恭永远是皇上最忠心的锦衣卫。

    喝着苦嘴的烂茶,卢恭神色镇定如常,但微微发颤的指尖,仍能让人察觉到卢恭此时的心境并不像表面那样镇定。

    嘈杂的雨声传入卢恭耳中,卢恭身子一抖,赶忙起身快步朝衙门口走去。

    “锦衣卫南镇抚司前指挥使卢恭,叩见陛下!”

    李天此时刚从马车上下来,听见卢恭的话语,心神一顿,并未作声。

    江保一个闪身站到了李天身前,一双老手已扣成鹰爪,厉声喝道:

    “陛下让你自缚进京请罪,你身上的麻绳呢?”

    黄严也暗暗提起运动,一双老眼眯成了细缝,只要卢恭敢有异动,他必会瞬间出手。

    卢恭闻言冷笑了两声,并不理会江保,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双手举起道:

    “陛下,这是卢恭给您的交代!”

    天上还下着雨,甚至有越下越大的意思,李天踱步到屋檐下,瞥了眼卢恭手中的包裹,心中了然,淡淡道:

    “锦衣卫浙江千户石立的人头?”

    卢恭闻言眼神一缩,脸上坦然之色更甚,恭声应道:

    “回禀陛下,正是石立的人头。”

    听到是石立的人头,江保和黄严脸上都浮现出了古怪之色,难不成石立插手浙江盐铁一事,并非卢恭的授意?

    李天也发现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眉头微皱,大步迈进东厂正堂,摆手道:

    “先进来说话。”

    江保和黄严二人紧紧跟着李天,卢恭闻言也收起包裹,昂首阔步的跟着进了屋内。

    李天瞥了眼黄严,转而看向卢恭道:

    “朕耐心有限,你有什么要说的,直说吧。”

    卢恭恭敬一拜,直立挺身道:

    “启禀陛下,石立勾结明教,暗中插足浙江盐运,为明教大肆敛财,末将已将其九族尽数诛灭。

    但末将未能及时向陛下汇报此事,乃是末将失职,末将恳请陛下降罪!”

    “明教?”李天满心疑惑:

    “锦衣卫怎么会跟明教扯上关系?”

    卢恭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斜了眼江保和黄严,躬身道:

    “末将还请陛下让这两个阉人先退下。”

    卢恭阉人二字一出口,黄严和江保顿时变了脸色,黄严更是脚尖一点,一掌朝卢恭天灵盖拍去,怒然喝道:

    “找死!”

    黄严身为东厂提督,功夫自然没的说,但卢恭脸上丝毫没有惧色,两眼宛如两道银勾般,死死盯着黄严。

    “给朕住手!”

    李天一声暴喝。

    皇帝发怒,黄严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身形一顿,双手垂入袖中,口中直言老奴鲁莽。

    李天冷然一哼,看向卢恭道:

    “卢恭,你要有什么要跟朕说的,直言便是,少在这给朕放肆!”

    卢恭瞥了眼黄严,脖子一梗道:

    “陛下,末将却有话要跟陛下说,但末将不想让这两个阉人听着。”

    卢恭一口一个阉人,江保和黄严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两人皆是脸色铁青的看向李天,只要皇上一个眼神,他们便会立刻出手。

    李天已经想到卢恭可能是要说刘纲一事,但经过张仪良和纪勉的事情后,李天对锦衣卫已经不剩多少好感,当即沉下脸道:

    “卢恭,朕说过了,朕的耐心有限。”

    卢恭没想到因为刘纲,锦衣卫的地位在皇上心中已经低到了如此地步,脸色一暗,拱手道:

    “数月前,末将发现石立插手浙江盐运后,便想要奏明陛下。

    但就在末将准备飞马传书之时,刘指挥使却传来一道密令,说浙江盐运使陈子留,有勾结海盗倭寇之嫌,

    石立的行动,乃是他亲自授意,刘指挥使对末将有提携之恩,末将也就没有多想。”

    “陛下,这厮满嘴胡言,浙江盐运使陈子留,乃是靖难名将泰宁侯陈规亲族,绝无可能勾结海盗倭寇。”

    黄严拱手一拜,当即打断道。

    李天不自觉的哒哒敲着桌案,沉然道:“让他说完。”

    卢恭冷冷斜了黄严一眼,继续道:

    “明教是忤逆之教,末将在南镇抚司当差时,一直对明教严厉打击,但两个月前的一次抓捕中。

    末将却发现福建延平府尤溪县的明教教众有聚集之势,且有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武库兵器。”

    李天闻言手指一停,尤溪县?那不正是一个多月前死了一个县令,连延平府都镇压不了的山民造反之地吗?

    这次无人打断,卢恭顿了顿神,继续道:

    “末将身为南镇抚司指挥使,自然有责调查武库兵器丢失一事,但末将调查来调查去。

    最后竟发现那些兵器,都是从浙江锦衣卫千户所大量流出,末将深觉不安,便向刘指挥使请教,谁知刘指挥使竟劝我不要深究。

    后来的事,想必陛下已经得知,尤溪县明教聚两千之众造反,冲击县衙,杀了尤溪县县令和县中所有属吏,

    更是将尤溪县乡绅全部绞死,而延平府无法镇压,最后是福建指挥使李敏亲自领兵才彻底镇压。”

    黄严和江保听的这里皆是目瞪口呆,李天也同样深感意外。

    这个造反的版本,他可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相较于其他版本,这个显然更让人信服。

    怪不得尤溪县县令会惨死,两千拿着兵器的反民冲击县衙,就凭县衙里那十几个捕快,当然无法抵挡。

第五十章 小冰河期

    雨越下越大,湍急的雨水顺着灰瓦直流而下,哗哗大雨砸在青石板上,直让人感到阵阵心慌。

    东厂衙门偏堂内。卢恭仍跪在地上说个不停,手捏茶盏的李天来回踱步,两条浓眉拧在了一起,脸色凝重。

    一阵凉风穿堂而过,江保赶忙将房门虚掩,点燃偏堂一角的炭炉,轻轻放到李天脚边。

    驻足站定,李天双手撑在桌案上,居高临下的看向卢恭:

    “你说刘纲是因为他六十岁的老母,才不得不和明教勾结,可有证据?”

    卢恭闻言神色微顿,紧抿嘴唇道:

    “回陛下的话,末将并无证据,但刘指挥使自永乐年间便统领锦衣卫,深受皇恩,末将以为除了刘指挥使的老母,没人能指使他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想着刘纲那天在坤宁偏殿挣扎的模样,李天对卢恭的话倒是信个七七八八。

    毕竟刘纲那天是带刀进殿,如果真有什么祸心,刘纲不可能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不动手。

    “黄严,你说他的话朕能信吗?”

    押了口茶,李天随口问道。

    黄严闻言备受鼓舞,皇上当着卢恭面问他,岂不是相较锦衣卫更信任他东厂,心中一喜,当即拱手道:

    “陛下不必斟酌,给老奴一个月,老奴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听到要一个月的时间,李天不由叹了口气,古代的交通还是太落后,要在后世,飞机最多三个小时就飞到福建了。

    见皇上叹气,黄严心中一紧,赶忙道:

    “陛下可是嫌一个月时间太久?若是不计马匹损耗,二十天其实也可。”

    不计马匹损耗?李天摇了摇头,历朝历代汉人王朝,除了汉唐控制西域不缺马匹,宋明的马匹可都是死一匹少一匹的宝贝。

    李天一摇头,黄严这下也拿不准主意了,除非跑死几十匹马,京城到福建就是再快也要十日之久。

    摆手示意卢恭起身,李天不加遮掩道:

    “纪勉指使山东锦衣卫插手盐铁,已经让朕溺死在太液池里了,你本来也是同样的下场,但听你说了这么多,朕倒觉得你还有几分用处。”

    卢恭没想到纪勉居然死了,想到自己逃过一劫,心中顿时生出几分后怕,惶恐拜倒在道磕起头来:

    “锦衣卫让陛下失望了。”

    “锦衣卫确实让朕很失望,福建山民造反一事,乃是东厂最先向朕禀报,若不是黄严。

    朕恐怕现在还被刘纲蒙在鼓里。行了,朕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调查此事,此事若是查清,朕自会饶你一命。”

    李天一番话说完,一旁的黄严登时变了脸色,赶忙拱手询问道:

    “陛下,东厂可还要继续跟进此事?”

    见黄严一脸紧张之色,李天莫名来的有些不爽,紧着眉头道:

    “东厂除了此事,就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

    “老奴知错。”黄严惶然告罪,赶忙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不再多言。

    冷哼一声,李天抖了抖袖袍,抬眼沉声道:

    “东厂和锦衣卫的职权虽多有交叉,但朕心中有数。”说着,李天从身上解下一枚玉钩,看向卢恭道:

    “卢恭,这是朕的信物,你届时可交由心腹保管,三个月间有任何消息,凭此信物可直入宫城,不必向任何人禀报。”

    卢恭闻言赶忙起身恭敬接过玉钩,贴身放好,眼神中掠过一抹果断,拔出绣春刀割掉了一撮头发,开口道:

    “承蒙陛下不弃,末将绝不会让陛下再失望。”

    “朕但愿如此。”

    古代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辱的说法。

    割掉头发,在某种意义上已经等同于自斩,三国时曹操就喜欢用这招给人赔罪,卢恭显然是在用最果决的方式向李天作保证。

    一撮黑发飘然落地,卢恭扭头出了偏堂,敏捷的身影没入瓢泼大雨中,直至消失不见。

    偏堂内,黄严气的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皇上先前明显没有要给卢恭信物的意思,都怪自己让陛下误以为东厂要争权。

    见黄严一脸懊悔,李天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他也懒得说什么,揣测皇帝的心思,这是做臣子的天职。

    屋外的大雨仍下个不停,哗哗的雨声宛如玉盘碎地,一阵湿气扑面而来,李天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江保见状,赶忙拿起一旁的狐皮大衣给李天披上道:

    “陛下,可要让惜薪司再送些炭炉过来?”

    黄严也赶忙搭腔道:

    “陛下,外面的雨下的跟盆泼似的,不如等雨小些了再回宫。”

    李天才懒得待在这冷清的东厂衙门,摆了摆手道:

    “不了,朕还得回宫批折子。”

    冒雨上了马车,李天无聊的拨弄着炭炉里的银丝炭,瞥了眼蹲在角里的江保笑道:

    “别跟个傻子似的蹲在那,过来烤火。”

    江保虽然内功深厚,但也不至于下个雨就调动全身真气驱寒,活动着冻得哇凉的双脚,口是心非道:

    “老奴不冷。”

    撇了撇嘴,李天带着三分佯怒道:

    “不冷你也得过来给朕翻翻炭。”

    李天这句话说的江保心里暖洋洋的,接过李天手中的铁钩,江保边翻动着炭火边道:

    “陛下,老奴活了这么些年,可头一次碰上这么冷的白露天。”

    听到江保的话,李天不由得想到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小冰河期。

    明朝的灭亡除了因为后期的财政腐败,另一大原因便是遭遇了四百年一遇的小冰河期。

    小冰河期,会导致气温大幅下降,致使干燥的北方的变得更加干旱,从而造成粮食减产,引发百姓动荡。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毕竟大明的粮仓在江浙二省,北方粮食减产,从南方运过来一些便是。

    最严重的是北方的游牧民族,也会因为气候变化不断南迁,最后的结果就是边疆战事不断,永无宁日。

    难不成小冰河期的苗头现在就开始了?李天不由暗暗想着。

    江保也不明白为何自己只是随口一言,皇上就陷入了沉思,挠了挠头,往炭炉里又加了两块生炭,不再多嘴。

第五十一章 围炉涮锅

    一脚踏入坤宁殿,李天便感到阵阵暖意自脚下传来,看来今个儿的天确实反常,宫里居然连冬天用的地龙都烧上了。

    裹成个球的王福,小心用孔雀翎给李天拍打着龙袍,小声道:

    “陛下,皇后娘娘在后头跟惠妃娘娘,淑妃娘娘,还有清欢姑娘说话呢。”

    李天微微颔首,转脸看向一旁捧着小号暖手炉的江保吩咐道:

    “去让御膳监整几个铜锅过来,今个儿人多热闹,正好吃顿涮羊肉。”

    江保拱手一诺,转身打着油纸伞出了殿门。

    正在后殿闲谈叙话的张皇后得知李天回来,赶忙起身领着淑妃三人往前殿迎驾。

    一一见驾后,李天左拥右抱着把张皇后和淑妃揽进了怀里,淑妃娇滴滴的埋头不语,张皇后却轻推着李天低声道:

    “陛下,清欢还没出阁呢。”

    李天闻声尴尬一笑,赶忙松开二人的柳腰,看向张清欢歉然一笑。

    张清欢俏脸微红,不过心中大概也清楚自己以后的归宿,欠身一礼,并不说破什么。

    众妃环绕着李天进了后殿,不多时,江保也领着御膳监总管包述送来了铜锅。

    安排着太监把纯铜打造的铜锅搬上桌,小心点燃炭火,包述拱手一礼道:

    “陛下,这铜锅极烫,陛下和诸位娘娘可得小心着点。”

    李天点了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包述忙活,押了口温茶笑道:

    “把那两个铜锅也都点上,宫人一桌,江保他们一桌,天寒地冻的,朕也不想让他们闻着香味馋嘴。”

    包述闻言怔了一怔,旋即应下,江保和一众宫女赶忙跪地行礼谢恩。

    铜锅里盛的是御膳监提前备好的大骨高汤,不一会便咕嘟咕嘟开始冒泡,热气升腾。

    见氤氲的热气腾腾而起,李天顺手抄起一盘还沁着血丝的鲜羊肉,倒进了锅里,看向还在一旁候着的包述道:

    “朕和爱妃们自个儿涮就行,你退下吧。”

    包述拱手一应,小步退出了大殿。

    哗哗几盘羊肉下进铜锅,不过八九秒的功夫,扑鼻的肉香便飘散开来,嗅着香味,李天食欲大开,抄起筷子就往嘴里送。

    一大口滚烫滑嫩的肉片下肚,李天满足的呼出一口热气,转眼见皇后几人还没动筷,出声催促道:

    “今天是朕的私宴,都别跟朕磨唧,一会儿朕全吃完了可没你们的份。”

    “陛下竟会说笑,上林苑养了几千只羊,陛下还能一顿给吃完啊。”

    张皇后知道自己不带头,淑妃几个人不敢下筷,夹起一筷子羊肉笑着调侃道。

    “哈哈哈,朕倒是忘了这茬。”调拌着玉碟内的蘸料,李天朗声笑道:

    “这涮羊肉的蘸碟,可是大有讲究,老话怎么说来着,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见陛下今日如此随和,淑妃几人也渐渐放开了胆子,一边应和着李天一边夹起肉来。

    又是几大口羊肉下肚,李天只觉得身子暖洋洋的,连脑门都冒出了细汗,抿着解腻的凉茶,咂嘴道:

    “今个儿这涮羊肉味道是不错,但还缺了一样东西。”

    “缺了什么?”张皇后搭腔道。

    “缺辣椒!”李天回想着后世的火锅,咽着口水道:

    “不是朕给你们吹,今个儿这蘸碟里要是有辣椒,朕吃半头羊不在话下。”

    “辣椒?”张皇后几人不明所以,淑妃好奇的放下了银筷,撑着下巴道:

    “辣椒是何物,臣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怪的名字。”

    李天咧嘴一笑,辣椒那是美洲的特色产物,明朝末期才传入中国,你们要是知道那就见鬼了。

    “怎么说呢,辣椒其实跟茱萸差不多,都是辛香麻辣之味,但茱萸有些发酸,比起辣椒纯粹的辣味儿来说,自然逊色几分。”

    “原来陛下想吃辣的,这好办,妾身让御膳监传几碗油泼辣子就是。”张皇后搭话道。

    “油泼辣子?”听着这个熟悉的字眼,李天只觉得舌头发痒,可这会儿没有辣椒,哪来的油泼辣子:

    “快传快传,朕倒要尝尝你说的油泼辣子。”

    皇上吃铜锅涮羊肉,包述自然得在殿外候着。

    毕竟万一皇上涮着涮着不想动手了,他这个御膳监总管可不能喊着不应,听到里头传话要油泼辣子,包述赶忙吩咐一旁小太监去御膳监取。

    念叨着油泼辣子,李天再看向白汤翻滚的羊肉顿时没了胃口,毕竟相较羊肉蘸蒜,还是羊肉蘸辣椒更好吃一点。

    不多时,油泼辣子送来了,看着瓷碗中泛着光泽的红油亮色,李天吞了口唾沫,赶忙拌在蘸碟里。

    一筷头羊肉没入蘸碟,送入口中,李天眼神一亮。

    卧槽,这油泼辣子竟然跟后世的没什么区别。

    “包述,快跟朕说说这油泼辣子是怎么制成的?”

    包述心中暗暗记下陛下爱吃油泼辣子,拱手一礼道:

    “回禀陛下,这油泼辣子是御膳监大厨刘二丁的家乡手艺。

    在四川,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用茱萸和山麻椒配着猪油做这种辣子,具体配方在御膳监皇食册上,陛下要是想看,老奴现在就去取。”

    怎么还是茱萸?李天有些疑惑,开口道:

    “朕记得茱萸口感发酸,这油泼辣子怎么会一点酸味都没有?”

    “陛下记得没错,茱萸确实是发酸味。这里头的茱萸不酸,一来是因为里头使的茱萸是四川特有的山茱萸;

    二来则是因为这油泼辣子中还有姜,枣皮数十种材料,掩去了酸味。”

    听着包述娓娓道来,李天渐渐明悟,原来如此,那倒是自己孤陋寡闻了,挥手示意包述退下,李天迫不及待的看向张皇后几人道:

    “都快尝尝,朕保证蘸了这油泼辣子的羊肉绝对不一般。”

    架不住李天盛情推荐,张皇后几人纷纷下筷,可刚咽下一会儿,几人赶忙大口饮茶,徐惠妃更是埋怨的看着李天道:

    “陛下就是想看我等出丑,这油泼辣子刚吃到嘴里不觉得有什么,可没一会儿就只觉得嘴里跟着火了似的。”

    “哈哈哈,那是你们没口福,可怪不到朕头上。”

    看着几位美人的囧样,李天哭笑不得道。

第五十二章 闲谈叙话

    虽说是铜锅涮羊肉,但皇帝吃的,自然不会只有羊肉,下入一盘莲藕,李天打了饱嗝道:

    “这雨今个儿怕是不会停了,要朕说,诸位爱妃今晚都住在这坤宁殿得了。”

    李天此话一出,四女皆是脸色绯红,张清欢是害羞,其他三位则是心中清楚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陛下可得注意龙体。”张皇后意有所指道。

    “恩?”李天扬起手攥了攥拳头,带着几分佯怒道:

    “皇后可是觉得朕不行?”

    “什么不行?啊,哎呀,陛下你说什么呢,清欢还在这呢。”

    张皇后神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李天说的是什么意思,又羞又恼道。

    淑妃和惠妃还没琢磨过来味,面露疑惑道:

    “姐姐,陛下说不行是何意思啊。”

    张皇后羞恼的瞪了李天一眼,想赶紧揭过这个话题道:

    “陛下没什么意思,赶紧夹菜,一会藕片煮烂了。”

    “伶儿你在想什么呢,可别曲解了朕的意思。”李天抿嘴笑道。

    张皇后装作听不见,给李天斟满了茶水道:

    “陛下还是多喝点茶水,想想江南若是生洪怎么办吧。”

    讨了个没趣,李天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心里却真的开始担忧起江南来。

    大明虽然确实有两百多个州府,一千多个县城,但整个北方都算的上是地广人稀,全国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口,都聚集在江浙两地。

    而这,都是拜元朝所赐。

    元朝灭宋之后,对人口庞大的汉人心生恐惧,对整个北方进行了灭族式的屠杀,南方因为鞭长莫及,侥幸逃过一劫。

    虽然朱元璋立国后,每年都从南方往北迁移大量人口,但北方仍是人口稀疏。

    山西陕西两个省加起来都还不到八百万人,而这其中还有两百万是驻守边疆的将士和其家属。

    江南水网密布,河流众多,一旦发生洪灾便会波及十几个州府,而这些地方里大部分是粮食主产地,一旦爆发大面积的绝收,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必然会朝北方汹涌而来。

    原本殿外雨声淅沥,殿内欢声笑语,还让李天甚觉自在,但一想到江南可能比京城下的还大,李天的心便揪了起来。

    起身踱步到了窗边,看着窗外铺天盖地的大雨,李天不由皱起了眉头。

    见皇上踱步窗边,江保心中一动,擦了擦嘴,赶忙起身。

    “陛下可是担心南方也是这般大雨?”

    “恩。”听到江保声音,李天低低应了一声,沉声道:

    “再有半个月便是江南收秋粮的日子,若南边的雨也下这么大,那可麻烦了。”

    听出皇上心中的忧虑,江保稍加思索,恭声宽慰道:

    “陛下,江南水患年年皆有,朝廷早就有一套应对之法,若是江南发生灾情,只消七日消息便会传到京城。”

    这倒还算是个好消息,李天闻言眉头舒缓,转而道:

    “江南那边的水利是哪个衙门在负责?”

    “回陛下的话,南直隶是那边的工部水利司在管着,浙江那边是由布政司右参议负责水利一事。”

    转身颔首,李天沉声道:

    “告诉通政司,如果有这两个衙门的折子,不必经手内阁,直接送到朕的御案上。”

    “老奴明白。”

    张皇后几人还在涮着各色菜肴,李天漫步回到席位,看到自己的碟子堆成了小山,满脸带笑道:

    “下雨天有诸位爱妃陪着朕吃涮锅,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张皇后有些后悔先前坏了李天的好心情,主动张罗道:

    “一会儿妾身要和两位妹妹打条牌,陛下可要和妾身人等一同上桌?”

    听到皇后想打牌,李天不由想起了麻将和扑克,故意作出一副高深的样子道:

    “条牌有什么好玩的,朕可知道好几种比桥牌还有趣的玩意儿。”

    “比条牌还有趣?”张皇后顿时被勾起了兴趣,拽着李天的胳膊娇嗔道:

    “陛下快说。”

    麻将一时半会是搞不出来了,不过扑克应该不难,喊来江保一番交代,李天笑眯眯道:

    “朕已让江保去御用监传话了,诸位稍等片刻。”

    铜锅仍在咕嘟咕嘟煮着,但李天和一众妃子都已经吃饱,擦手漱口换了张桌子,李天哒哒敲着桌子道:

    “今个儿朕心情不错,诸位爱妃若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尽可跟朕提,清欢姑娘要是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一并说来。”

    “宫里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小女没什么缺的。”张清欢糯糯道。

    张皇后也含笑着摇头道:

    “妾身也没什么缺的。”

    淑妃和惠妃相视一眼,却没有跟着摇头拒绝,皇上妃子众多,她们还不知道皇上下一次临幸是什么时候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随便错过。

    “陛下,臣妾有个侍女从小就跟着臣妾,臣妾想给她求一门婚事。”

    淑妃沉思片刻,抬眼小心翼翼道。

    李天微微颔首,转而看向徐惠妃道:

    “惠妃你呢,想好没有,朕可就今个儿嘴皮子松,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惠妃咬着嘴唇,神色间有几分犹豫,鼓起勇气道:

    “臣妾...臣妾想回老家看看父母。”

    “好,朕都答应了。”李天一言应下,开口道:

    “淑妃你那个侍女若是有心上人,想出宫,派人给江保或者王福说一声便可。

    至于惠妃,朕给你派一队羽林卫,全程护送你回乡,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你自己把握。”

    两女闻言皆是喜上眉梢,赶忙起身拜倒谢恩。

    笑着让两人起来,李天转而看向张皇后道:

    “伶儿,以后后宫众妃不管是何品阶,凡是想回乡看父母的,你都替朕准了便是,至于时间什么的,你心中有数就成。”

    “妾身遵旨。”

    张皇后欠身一礼道。

    又等不过片刻,江保便带着扑克回来了,给几位美人讲清规则,李天哗哗开始洗牌道:

    “朕先说好,一把一两银子,谁手中的牌先出完就算谁赢,清欢你先看着,一会儿谁输得最多谁下场。”

    刚开始,李天仗着经验无往不胜,一会儿便赢了几十两银子。可谁知到了后面。

    李天不知道是自己手臭还是怎么回事,就是拿不住大牌,不但把先前赢了输了回去,还又搭进去七八两。

    “清欢,你来给朕摸牌,朕今个儿就还不信了!”

第五十三章 兵部急递

    扑克牌是李天早就玩过千百遍的东西,但架不住张皇后几人玩心正盛,李天还是陪着几位美人玩了一个下午。

    临近伴晚,雨势渐消,在太阳落山的最后时刻,迷蒙的夕阳终于透过层层云障,洒出了一片片金辉。

    偌大京城内,各坊的清道夫抓住机会,纷纷倾巢出动,开始清理因为大雨而堵塞的城市下水道。

    而在千步廊户部衙门正堂内,户改局黄局长正郁闷的向户部尚书夏元吉大吐苦水。

    捏着手中厚厚的一沓请柬,黄准摇头叹气道:

    “夏老,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衍圣公,清平侯,兴安伯,顺天知府,王恭厂提督......皇上开大朝会不过五日,我桌案上的请柬都堆成山了。”

    夏元吉老神在在的抿着热茶,闻言轻笑道:

    “户改局衙门现在可是朝中的香饽饽,皇上铁了心的推行户改之法,谁不想让自己的后辈进来捞点功绩。”

    黄准心中也明白这是人之常情,但铺天盖地的请柬实在是让他不胜其烦,而且他还有气没处撒,人家就来送张请柬,他还能说人家的不对?

    “夏老您说的我都明白,但这些人也太过了些吧,就拿兴安伯来说,五日给我送来十张请柬。

    这让别人怎么看我,我黄准就这么大架子?连堂堂伯公的面子都不给?”

    黄准说的满脸郁闷,夏元吉却放下手中茶盏,悠悠笑道:

    “此事说来倒也不能怪仲常你,都是皇上给户改局的权力太大了些,金吾卫开道,六部属官随意调遣。

    还有改换户籍之权,若不是户改之法成效不错,都察院和六科那些言官恐怕早就抬着棺材死谏了。”

    黄准听的连连点头,将手中厚厚一沓请柬扔到一旁桌案,起身深深一礼道:

    “夏老鞭辟入里,一语中的,晚辈不解官场世故,还望夏老教我。”

    黄准数十日以来的一言一行,夏元吉都看在眼中。

    平心而论,夏元吉对黄准这个后生的观感还算不错,不忍心看着黄准被这些琐碎耽搁正事,夏元吉稍加沉吟道:

    “想解决此事其实倒也不难,你只需将户改局所有属官统计成册,贴在户部正堂外,那些勋贵和大臣看了,自然不敢再纠缠于你。”

    黄准心思机敏,一点就透,脸上登时有了笑容:

    “夏老此法甚妙,户改局属官基本都是画师匠人,若是突然冒出个异数,东厂必定会上报皇上,就凭那些勋贵大臣的谨慎,绝不敢再送请柬过来了。”

    “不错。”夏元吉微微颔首道:

    “再有勋贵和朝中大臣拜托于你,你尽可应下,至于他们敢不敢把自己的后辈调给你,那就看他们的胆量了。”

    “多谢夏老赐教,晚辈这就去整理属官名册。”黄准眉间郁闷一扫而空,当即起身深深一礼道。

    ......

    坤宁殿内,李天正倚在软塌上看张皇后几人打牌。

    张皇后长相端庄,三庭五眼间尽显华贵大气,连带着打牌都有一股子气势。

    “三位妹妹抱歉了,本宫四个五!”

    开局扔炸弹,真不愧朕的皇后。

    李天算是发现了,张皇后技术虽然不咋地,但手气真是一顶一的猛,因为据他观察,张皇后往往会先从最小的牌出起。

    张皇后左边坐的是淑妃,淑妃出身江南水乡,长相温婉可人,琼鼻杏眼,明亮的眼眸中总是笼罩着一层让人忍不住怜惜的水雾。表现在打牌上便是不够果断,李天已经好几盘看到淑妃气的暗暗跺脚了。

    张皇后右边坐的是张清欢,张清欢老家苏州,倒也算得上江南,但张清欢他爹是南京兵部尚书。

    不知道是不是受张仪良的影响,李天总觉得张清欢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女扮男装应该能迷倒一大片女子,李天不由摸着下巴暗暗想到。

    而在张清欢和淑妃中间坐着的,便是李天才宠幸不久的徐惠妃,想起那夜和惠妃在露华殿浴房的疯狂,李天只觉得回味无穷,要是啥时候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看着各有美色的四位佳人,李天突然又想起那日印象深刻的唐昭仪,回想着唐昭仪那弱风扶柳的身段,李天心神一动,挥手招来江保,小声道:

    “再有两日固阳第三式朕就练成了,你偷偷去一趟露华殿,把唐昭仪给朕安排到海棠宫,别让皇后她们知道了。”

    江保闻言心有默契的嘿嘿一笑,脸上去露出了几分难色:

    “陛下,皇后娘娘统率六宫,想瞒着娘娘可不容易,而且海棠宫的后面就是梨花宫,惠妃娘娘到时不可能不知。”

    “唔,这样啊。”听了江保的话,李天若有所思,看来在宫里金屋藏娇还是件麻烦事,算了,反正唐昭仪名义上就是帝妃,皇后他们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那就不瞒着皇后了,你去办就是了。”

    “老奴明白了。”

    快步出了坤宁殿,江保不由得感叹唐昭仪可真是好福气,居然能让皇上一直挂念着,那日他给皇上找的十位佳丽中,到现在可只有徐惠妃一人得帝宠幸。

    江保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王福是越看越着急,说好的左右总管呢?怎么一直都是江保在办事。

    不过当下皇上和一众嫔妃在一起,王福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狠狠地搓着手指,心中问候江保十八代祖宗。

    “三祖宗,兵部的急递。”

    一名小太监双手捧着一道奏疏,满脸堆笑的看着王福道。

    兵部急递?王福心中一紧,不过在看到奏疏上的驿站小印后,顿时松了口气,伸手接过奏疏,一路小跑到李天身边,小声道:

    “陛下,兵部驿站急递。”

    “谁到了?汪泉还是李敏?”听到是驿站的急递,李天懒得亲自看,眼神仍在皇后几人身上,随口问道。

    王福闻言赶忙打开奏疏:“陛下,是南直隶布政使汪泉汪大人,已经到顺天府外燕台兵部驿站了。”

    朝廷规定凡三品以上官员进京必须要提前上奏禀报,不过听到是汪泉,李天顿时有些兴趣缺缺。

第五十四章 皇帝亲迎

    倒不是李天对汪泉有什么不满,而是召汪泉进京,本来就是召李敏顺带的旨意。

    而且南直隶那边有点像老干部退休后备基地,像南直隶布政使汪泉,李天记得应该已经快六十五了。

    见皇上陷入沉思,王福也不敢出声打扰。

    不过依照惯例,二品的一省布政使抵京,那起码要提前二十里迎接,而燕台兵部驿站距离京城,不多不少恰好是二十里。

    这汪大人是等着皇上盛情迎接呐,王福心中不由得暗暗想着。

    琢磨了琢磨,李天还是决定见见汪泉,毕竟金陵到京城两千余里。

    汪泉拖着六十多岁的身子十天出头就赶到了,这份老骥伏枥的毅力,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抿了口茶,李天淡淡道:

    “去告诉礼部,该怎么迎接怎么迎接,别小了场面,让汪老大人寒了心。”

    “老奴谨遵圣谕。”

    言罢,王福便准备趁着这会儿雨停,赶忙去礼部衙门传圣上口谕,可谁知王福刚出坤宁殿,便又碰上一个手捧奏疏的小太监。

    见王福前脚刚出门,右脚就拐回来,李天不由好奇道:

    “怎么回事?难不成王福你也学会江保的轻功了?”

    “陛下又打趣老奴,是福建指挥使李敏李大人也到燕台兵部驿站了。”王福掏出一本兵部奏疏,恭声道。

    呦呵,这两位还一起到了,李天哑然一笑,顺势起身道:

    “既然李大人和汪大人都在燕台驿站,那朕是得走一趟了。”

    跟皇后几人打了声招呼,李天便乘着龙辇出了皇城。

    皇帝出行,阵仗自然不小,近百名内廷清道监的太监在前方开道,二十八名身披攒银锁子甲的旗手卫高举明黄龙旗,还有数百人的金吾卫和羽林卫拱卫左右。

    除此之外,引驾旗手,仪仗廷卫等更是不胜枚举。

    而在龙辇之后,跟着兵部和礼部数十位属官,最后还有内廷钟鼓司太监,手持笙,箫,笛,笳,鼓,钲六种礼仪乐器,只待龙辇停下,便会悠然奏响。

    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土不扬尘,龙旗招展,如此声势浩大的阵仗,自然引的城中百姓议论纷纷。

    “皇上今个儿这么大的阵仗,恐怕是镇守云南的英国公回来了吧。”

    “这阵仗还叫大?真没见识,西平侯沐大元帅打陕甘回来的时候,先皇上的仪仗可有半里地长。”

    “皇帝正常出行罢了,一群井底之蛙的小民。”

    ......

    李天在队伍的正中间,听不清百姓们的讨论,自顾自翻看着江保找来的春宫图,随手掀开黄帘道:

    “王福,走到哪了?”

    王福头戴乌角帽,身穿盘领衫,一脸自得,听见李天问话,赶忙弓着身子凑上前:

    “陛下,刚出永定门,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听到出了京城,李天微微颔首,闲来无趣道:

    “王福,朕这次出城江保不在,你是不是高兴坏了?”

    “那是肯定......”王福下意识的就接腔,但随即反应过来,连连摆手道:

    “怎么可能,江总管这么大一会儿不在,老奴还真有几分想念。”

    “哈哈哈,行,等一会儿回宫,朕亲自帮你给江保传话。”李天朗声笑道。

    说完,李天便放下黄帘,任由王福一人在风中凌乱。

    刚到燕台驿站不久的汪泉李敏二人,得知皇上亲自来迎,皆是大为意外。

    班师回朝的军队和回京复命的钦差敢原地等着,他们可不敢,汪泉坐车,李敏骑马,急匆匆便出了驿站。

    一打远看到迎风招展的龙旗,两人赶忙下了各自的交通工具,开始步行。

    待皇上仪仗到了跟前,两人急忙躬身拜道:

    “老臣汪泉参见陛下。”“末将李敏拜见陛下。”

    踩着软梯拾级而下,亲手扶起两位二品大员,李天含笑道:

    “两位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老臣奉召而来,岂敢在皇上面前言辛苦二字。”

    君臣相见,自是一番寒暄,不必赘言。

    ......

    御书房内。

    李天已经换上一身常服,当然,常服的外边还要披上一层麻衣,国丧二十七日,今日才是第二十日。

    下座上,汪泉和李敏二人正襟危坐,皇上不顾千里迢迢召他们前来,他们自然知道因为何事。

    汪泉今年六十有三,身体虽然还算健朗,但精神已经比不过正值壮年的李敏,耷拉着一双老眼,晃晃悠悠的拱手道:

    “老臣记得上一次见陛下,还是先帝十七年春山川坛大祭之时,这一转眼,便又是五年,陛下正值当年,老臣却已快要入土了。”

    李天知道这些老臣们就喜欢回忆过去,张口就是太祖时怎么怎么样,先帝时怎么怎么样,不过是为了炫耀自己的老资历罢了。

    押了口茶,李天也佯装一副感慨的模样,开口道:

    “汪老说的极是啊,时光飞逝,宛如白驹过隙。朕听说汪老的三个儿子都在浙江任知府通判,政绩甚佳,可有此事?”

    汪泉闻言脸色一滞,再也没有那副悠然的模样,带着几分惶然道:

    “老臣那三个不成效的儿子,竟还入了陛下的眼,当真是让老臣惶恐。”

    “惶恐什么?”李天哼哼一笑,淡淡道:“汪老一门四进士,在南直隶可也是一段美谈呐。”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汪泉躬身讪讪然道。

    敲打完了汪泉,李天转而看向李敏笑道:

    “志节,你戡平叛乱的嘉奖,朕已让内阁拟旨下发,你可收到了?”

    李敏闻言嘴角不自觉的扯动着,赶忙躬身行礼道:

    “区区山民而已,陛下之嘉奖,恕微臣不敢领受。”

    李天微微一笑,从御案下方的抽屉中拿出李敏的奏本,静静的翻看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安静的御书房中,唯有李天翻动奏折的沙沙声响,半跪在地的李敏脸色几经变化,愈发感到煎熬。

    “志节啊,你上奏里说造反山民有九百余人,都有自制的兵器,朕很是不解,山民怎么会懂兵器铸造之法?”

    李天啪的突然把奏本一合,笑问出声道。

第五十五章 血溅三尺

    啪的一声响,吓了李敏和汪泉一跳,李敏心中警铃大作,急忙出声道:

    “陛下恕罪,是微臣在上奏中没说清楚,那些山民所铸兵器并非刀剑利器,仅仅是将锄头钉耙等化为铁水,重新注入劣质磨具罢了。”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朕想岔了。”李天似笑非笑道。

    李敏被李天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尊声道:

    “都怪微臣上奏时太过潦草,致使陛下担心福建百姓安危,还请陛下降罪。”

    “你先别急着领罪。朕再问你,你说延平府知府张忠清虽及时平叛,但因不明地形导致未能大获全胜,可据朕所知。

    尤溪县距离延平府府城并不算远,而且张忠清的二儿子当时就在尤溪县,何来不明地形一说?”

    李天一番话说完,李敏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心中万分不解。

    皇上怎么会对福建之事知道的如此清楚?锦衣卫指挥使刘纲明明...明明答应过他的。

    脑海中天人交战,李敏迅速思考着对策,边想边说道:

    “回禀陛下,微臣主管福建卫所水师之事,对...对张大人之子并不了解,至于...至于地形,许是延平府官员害怕落败,不敢全力平叛找的借口。”

    “哦,原来如此,看来朕又想岔了。”李天满脸带笑,淡淡说道。

    皇上连着两次说自己想岔了,李敏心中只觉大为不安,正欲开口告罪,却听皇上突然开口问道。

    “诶对了,志节,朕记得你是建文二年庚辰科中的进士?”

    李敏闻言身子一僵,只觉脑海中一道闪电劈过,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六十一甲子,皇上只需说庚辰年便是,为何要强调建文二字,刘纲那个王八蛋...果然是个不足为信的小人

    “志节,朕问你话呢!”李天陡然高声喝道。

    一旁的汪泉被吓的噤若寒蝉,一个歪身跌坐在了地上,担心皇上因为李敏而迁怒自己,急忙道:

    “李将军,皇上问你话呢。”

    李敏后背已经全部湿透,恍然回神,咣咣磕起头来,恭声道:

    “回禀陛下,微臣是庚辰年中的进士,与杨阁老,金刑部同年。”

    “那年的主考官是谁来着,朕怎么记不清了?”李天步步紧逼,明知故问道。

    “陛下,老臣知道,老臣知道,庚辰二年的主考官是方孝孺,先帝登基后命其起草登基诏书。

    其大骂先帝篡权夺位,被先帝灭去十族。李敏因与刑部金尚书交好,侥幸免去一死。”

    不等李敏开口,汪泉赶忙倒豆子般应了一大堆。

    汪泉话音落地,李敏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哪还有二品大员的威风,摇着头自嘲笑道:

    “陛下既然都已知道,何必还逼问微臣。”

    “朕知道什么?”

    李敏已经心如死灰,到现在他可以肯定,刘纲必是违背诺言,将福建之事如实上报朝廷了,事情到这步田地,李敏也不顾什么君臣之仪了,恼羞成怒的愤声道。

    “我根本就不该信刘纲那条疯狗,建文帝重现福建顺天府海泉寺,明教聚集两千教众攻打尤溪县城,难道你不知道?

    我李志节一生行得正站得直,建文帝对我有恩,我私自将他送去南洋了,你要杀要剐,请便吧!”

    “大胆!”侯在殿外的江保闻声爆喝,推门而入,一掌劈向李敏心窝。

    江保收着力道,没一掌将李敏拍死,只是拍晕;王福见状,直接拖起李敏的双脚,恭声看向李天道:

    “陛下,可要老奴将此僚溺死到太液池去!”

    “江保,把他跟朕弄醒。”李天淡淡道。

    江保拱手一礼,手指一通连点,晕死过去的李敏登时清醒过来。

    李天看着一脸平静,视死如归的李敏,蔑笑了两声,一把抽出御案上的天子剑道:

    “你个蠢货,从福建四千余里奔袭而来,就没听说刘纲刺杀朕,被朕夺职悬赏的消息?

    在燕台驿站,就没听说卢恭进京请罪的消息?方孝孺之弟方孝复,就没告诉你东厂兼并锦衣卫的消息?”

    李天一连三问,李敏闻言一双环眼越瞪越大,张嘴几欲发问,不过李天已经懒得解答了。

    一剑刺出,剑锋直入李敏心窝,看着李敏渐渐放大的瞳孔,李天缓缓道:

    “你吃朕的薪俸,食朕的禄粮,你行不正,你也站不直。”

    李天话音落地,李敏气绝身亡。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给一旁的汪泉直接来了个血光淋头。

    在李敏身上擦干净天子剑,摆了摆手,李天看向汪泉笑问道:

    “汪大人,你今年多大来着?”

    汪泉强忍着大小便失禁的恐惧,五体投地的颤声道:

    “陛下,老臣六十五了,望陛下准允老臣乞骸还乡。”

    “六十五了啊,刚好到我大明官吏的解印年限,行,朕准了。”

    一问一答间,汪泉便从六十三变成了六十五,哆嗦着朝御书房外走去,汪泉突然想起什么,顿时泪流满面,回身一个劲的叩头:

    “陛下,等老臣回到南都,大概就会因失足跌井而死,还望...还望陛下绕过我儿。”

    看着一脑袋红的汪泉,李天随手把天子剑放回剑托,端起御案上已经冷掉的茶盏,小嘬了一口,缓声道:

    “回乡安享晚年便是,你那三个儿子各有各的造化,造福黎民百姓,朕自会提拔。”

    “老臣......老臣记住了。”

    把御书房留给直殿监的太监们打扫,李天踱步出了房门,江保王福二人一左一右,跟在了后头。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御道上,遥望残血夕阳,李天心有所感,不由得悠然长叹:

    “朕即位不过半月,亲王罢黜了三位,二品的重臣死了一个,罢免了三个,三品的大员死了一个,停职了四个,你们说,朕是不是太残暴了。”

    “陛下怎会有这般想法,沈王,定王,宪王不吊唁先帝而被夺爵,乃是罪有应得。”

    “李敏欺君罔上,勾结反教;纪勉滥杀无辜,大肆敛财,这些又不是陛下逼着他们去做的,与陛下就更无关系了。”

第五十六章 君臣一心

    夕阳没入西山,初秋的凉风渐起,天色将暗,内阁处的翰林学士们已经下班,唯有后阁仍灯火通明。

    年近五十的谨身殿大学士杨荣,老手微抖的拂着胡须,脸色暗淡,低声道:

    “内廷那边刚传来的消息,福建指挥使李敏,被皇上亲手斩杀于御书房了。”

    正审阅奏章的杨士奇闻言,手中朱笔一顿,随即重重在奏本上勾了个圈,头也不抬道:

    “何故?”

    杨士奇虽然言简意赅,但杨荣依旧能感受到杨士奇镇定之下的些许慌乱,掩面抹去两滴老泪,沙哑道:

    “内廷没说,只说志节在御书房大骂皇上,被皇上用天子剑一剑刺中心窝,当场殒命。”

    “唉。”杨士奇长长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朱笔道:

    “老夫这个同乡,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呐,新官上任尚有三把火要烧,新皇即位他怎会敢触怒龙颜。”

    “元辅,我与志节相识二十余年,他儿子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我从未想过,他会死在距离我半里都不到的地方啊。”

    杨荣情至深处,抽泣不止,哪还有半分阁老的样子,哽咽着嘶哑道。

    看着堂堂一阁大学士哭成了泪人,杨士奇也有些于心不忍,蹒跚着脚步起身走到杨荣身旁,轻拍着杨荣的肩膀,长叹道:

    “子荣,节哀吧,自古以来除了唐时魏征,有几人大骂皇帝能活下来的。”

    哭出来后,杨荣心里好受不少,抬袖擦了擦眼泪,微颤着拱手一礼道:

    “子荣失礼,让元辅见笑了。”

    房门吱呀轻响,杨荣抬眼看去,却见是皇上来了,赶忙起身作揖道:

    “老臣拜见陛下。”

    杨士奇转身也要行礼,李天挥了挥手,眼神中带着几分疲乏快步走到杨荣身前,拉起杨荣的手,转而看向杨士奇道:

    “子荣满脸泪痕,可是刚刚哭过?”

    杨士奇抿了抿嘴唇,给李天拉过来一把檀木靠椅,轻点了两下头。

    李天知道杨荣,金有德和李敏同为建文二年庚辰科进士,私交甚好。

    白日里一剑刺死李敏后,李天便担心杨荣闹情绪,刚才找江保一问,得知杨荣果然还在内阁,李天便急忙匆匆赶来。

    示意二人坐下说话,李天直视杨荣,开门见山,语重心长道:

    “子荣啊,朕也不想杀李敏,可你知道李敏做了什么吗?

    他把建文送往南洋,还把明教造反之事假作山民造反上奏给朕呐,朕今日给了他至少三次机会,他都不给朕说实话啊。”

    杨士奇闻言下意识惊呼出声:

    “竟还有此事?”

    皇上屈尊亲自来做解释,已经是让杨荣倍感意外,在听到李敏把建文送往南洋后,杨荣更是脸色一紧,急声道:

    “志节他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李天摇头一叹,把李敏在御书房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紧紧攥着杨荣的手切声道:

    “子荣你说,朕除了杀他,还有别的法子吗?”

    言罢,李天朝门外喊道:

    “江保,把卢恭的请罪书拿给子荣过目。”

    江保恭声一诺,迈步进了后阁,从怀中掏出东厂留作备份的卢恭请罪书,递到了杨荣手中。

    一览而过,杨荣心中对李天已无半分不满,急忙跪倒了地上,懊悔不已道:

    “老臣给陛下添麻烦了。”

    “事已至此,子荣你就不要给朕说这种话了。”亲手把杨荣搀起,李天推心置腹道:

    “东厂早就向朕奏明了福建之事,朕若不是想着李敏和子荣你交情不浅,朕今日就不是在御书房,而是在东厂大狱见他了。”

    杨荣满眼泪花,心中现在只有对李天的愧疚,掩面而泣道:

    “老臣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何至于让陛下做到如此地步啊。”

    看着就差把忠心二字刻在脸上的杨荣,李天心中稍安,脸色转而一正道:

    “不,子荣,你值得朕这么做。不但是你值得,士奇,仲常,宗于也都值得,朕心中还有无数大事要做,你们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依仗你们还能依仗谁?”

    “陛下......”杨荣泣不成声的跪倒在地,杨士奇也偷偷抹着眼泪,江保甚至看的恨不得现在把心挖出来塞到皇上手里。

    拽了杨荣两下拽不起来,李天收回了手,俯身道:

    “好了,不要哭了,朕的堂堂阁老,就该威风八面的帮朕治理天下,岂能做个哭鼻子软货。”

    “老臣遵旨。”杨荣用力擦着满脸的泪水,站起身道。

    “这样才对嘛。”笑着拍了拍杨荣的肩膀,李天神色微正道:

    “谨身殿大学士,资善大夫,太子少傅杨荣听旨。”

    “老臣接旨。”杨荣大声应道。

    “朕今授你为天工院院长,兼天工局局长一职,赐团龙蟒服,配紫纹金印,可自由出入御书房,理政殿,暂定三品,直接对朕负责,你可愿意?”

    虽然不知道天工院是个什么衙门,但杨荣大概猜到定是皇上的又一道新法,连忙高声应道:

    “老臣领旨。”

    这次气氛不对,杨士奇没有像黄准任职时那样打趣,拱手一礼道:

    “陛下,这新设的天工院和天工局是何衙门,还请陛下教授。”

    知道皇上今夜定是要和两位阁老秉烛夜谈,江保作势就要告退,李天抬手一招,回身坐定道:

    “江保,去让御膳监传几道夜宵过来,今夜你给朕做笔录。”

    “老奴遵旨。”

    ……

    李天不着急说正事,将一张桌案拉到了后阁正中间,吩咐杨士奇拿来纸笔,搓了搓脸道:

    “两位爱卿还是缓缓心情,填饱肚子,今夜朕之所言,将使我大明天翻地覆!”

    使大明天翻地覆?

    杨士奇二人闻言皆是脸色一正,户改局设立的时候皇上都没这么严肃,看来这新设的两个衙门当真大有名堂。

    御膳监有人当值,仅仅是几道夜宵,不一会儿便成菜出炉,江保掏出银针试过毒后,便领着几个御膳监小太监往内阁传膳。

    五道清淡的夜宵进了李天三人腹中,江保也已持笔待书,豪饮两大口浓茶,李天嘴角挂上了几分淡笑,沉声道:

    “朕先告诉你们,何为天工!”

第五十七章 何为天工

    “《尚书•皋陶谟》中说天工人其代之,朕深以为然。人乃万物之灵,智慧无限。

    秦有始皇帝筑长城,在山岭之上建起人工天堑;隋有二帝疏运河,在南北之间造就万里河道,与大自然鬼斧神工相比,丝毫不逊其色!”

    听皇上说起长城和运河,杨士奇二人眼皮直跳,连手中端起的茶盏都停在了嘴边。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皇上也要效仿秦始皇和隋炀帝,搞开天辟地的大工程?

    想起皇上先前说要让大明天翻地覆,杨士奇二人心里都打起了鼓,先帝五征蒙古,郑和七下西洋,朝廷哪还有银子搞大工程。

    不过身为堂堂阁老,杨士奇二人自然是耐得住性子的,等皇上说完了再劝也不迟。

    抿了口茶,李天继续道:

    “所以朕希望我大明的天工院,也能造出可与自然争辉的器具,譬如一日千里的马车,数年不坏的驰道,能打上百步远的大炮。”

    李天一番话说完,杨士奇愣了,杨荣愣了,就连江保也愣了。

    皇上这是魔怔了?

    一日千里,那是天上神仙才能办到的事情吧,就是兵部的八百里加急,用宫里的御马,千里那也得最少两天半,而且跑完之后,马匹必定会力竭而死。

    还有数年不坏的驰道,京城唯一一条全部由青冈岩铺就的永定大街,人车来往,那也是月月补缺换新。

    至于射程上百步的大炮,那就更是异想天开了,先帝耗费近百万两银子打造的神机营,其火铳二十步内能十发五中就不错了。

    “你们愣什么,以为朕在开玩笑吗?”李天皱眉反问道。

    杨士奇讪讪一笑,有些不忍开口道:

    “陛下可不就是在开玩笑,一日千里的马车,数年不坏的驰道,百步射程的大炮,这些哪是凡人能办到的事情?”

    李天撇嘴无奈一笑,自己这已经是收着了,要是告诉他们几百年后的高铁一天能跑八千里,他们怕不是马上要叫太医给自己瞧病。

    “朕不过是展望一下来日,何必如此计较。”

    展望来日?那皇上您可太能展望了,杨士奇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见杨士奇和杨荣皆是一副不忍开口的模样,李天也不在意,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他方才所说的那些确实太惊世骇俗了。

    杨士奇和杨荣到此时,也终于明白天工院是个什么衙门,不就是匠人们的国子监,匠人们的书院么。

    稍理思绪,杨荣吐气开声道:

    “陛下此举,将会大大提高匠人地位,若是引的其他户籍不满可该如何是好?”

    杨荣这么一说,李天便有些头疼。

    朱元璋为方便统治,给天下万民都划了户籍,还规定子孙必须继承父业。

    比如大明两百万的军户,爹是当兵的,儿子就必须当兵,还有什么灶籍,医籍也都是这般。

    至于他为何这么着急设立天工院,其实就是这段时间被福建明教造反一事逼的。

    从京城到福建,一来一回就要二十多天,等朝廷查明了,恐怕反贼和勾结其中的犯官早就跑完了。

    当然,李天也不是觉得设立一个天工院,高速公路就会马上从京城修到福建,但有了天工院,起码代表着一种可能。

    心中盘算着废除九籍制的利弊,李天稍加思索道:

    “无妨,待天工院兴盛起来,朕自然可以再设立医工院,灶工院,再说了,朕并不认为九籍制不可废除。”

    杨荣闻言怔住了神,皇上今夜怎么竟说些怪话。

    医工院听上去倒还尚可,灶工院算是个什么?教天下的厨子如何烧菜?

    “子荣你怎么又愣了?难不成是觉得朕设立天工院不妥当?”见杨荣又两眼出神,李天有些不满道。

    “陛下误会微臣了。”杨荣歉然一礼,神情有些复杂:

    “微臣只是想不出灶工院会是何场面,难不成是上百个火灶同时烹制菜肴?”

    杨荣话音刚落,李天登时眼神一亮,他没想到杨荣居然一语就将后世烹饪学校的教学场景描绘出来了。

    摩挲着下巴,李天觉得以后要真开设灶工院,倒也可以让杨荣负责。

    回过神来,李天咳嗽了两声道:

    “那些琐事以后再议,子荣你和士奇二人先帮朕把天工院定出个章程。”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有李天把握方向,杨士奇和杨荣这两位青史能臣很快便补出了条条细则。

    看着洋洋洒洒近万字的天工院总章程,李天喜不自胜的眯起了双眼,大声叫好道:

    “子荣,你就按此章程照办便是,工部那边朕明日下道旨意,让吴尚书全力配合你。”

    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杨荣早已口干舌燥,饮了两大口茶水连连点头道:

    “微臣明日就去工部衙门与吴尚书细商。”

    将商定好的天工院章程放在一旁,重新压上一张新纸,李天沉思片刻道:

    “天工局衙门,是朕给天工院匠人们准备的去处。工部虽然也可,但大多数匠人毕竟不通政令,不识文字,去了工部也只会被上司欺辱。

    不过天工局毕竟是朕新设立的三品衙门,如何给匠人一个合适又不遭人嫉恨的官位,还得两位爱卿仔细斟酌。”

    杨士奇知道户改局给画师和匠人们官籍的事情,拱手一礼道:

    “陛下,这方面有仲常的户改局可做参考,老臣明日与仲常商量一番便是。

    不过陛下,户改局在朝中权势已然极盛,老臣以为不可再将天工局临驾于六部之上。”

    “元辅所言极是。”杨荣接过杨士奇话茬,开口附和道:

    “陛下,天工院伊始初设,天工局一时半会也无匠人入职,微臣建议不如先将天工局挂在工部之下,待天工院日渐兴盛后,再将其从工部移出。”

    “两位爱卿所言甚是有理,就依两位说的办吧。”定下调子,李天转而道:

    “天工局虽一时半会无匠人入职,但其属部规建却不可不议。朕欲在天工局下,设立一专利司,不知两位爱卿有何见解?”

    “敢问陛下何为专利司?”杨荣十分配合的发问道。

    “专利司,乃是朕为保护匠人权益而专设之衙门,譬如一匠人发明出新式水车,专利司便有权保护其制作之法,再比如……”

第五十八章 衙门哭丧

    沉睡一夜的大明京城,随着东方天际露白,渐渐苏醒。

    伴随着鸡鸣,崇北坊的民妇们三两结伴,抱着装满脏衣的木盆,准备去小怀河洗衣。

    宫城内阁处后阁。

    婴儿手臂粗的红烛已经燃到底座,双目赤红的江保仍在奋笔疾书,李天随手抓起茶盏想润润嗓子,却发现杯中已空。

    神色一顿,李天这才发觉窗外不知何时已由黑夜变为白昼,放下茶盏用力搓了两下脸,李天不由失笑道:

    “士奇,子荣,咱们居然整整议了一宿。”

    杨士奇沟壑纵生的老脸上此时满是疲惫,但一双老眼仍是精光闪闪,转脸看了看窗外,打着哈欠笑叹道:

    “看来老臣的身子骨还能让陛下再驱使几年啊。”

    整理着桌案上数十张写满字迹的白纸,杨荣也被杨士奇引的打起哈欠来,搭着话茬道:

    “那微臣比元辅强点,微臣这身子还能让陛下再使个十年不是问题。”

    “哈哈哈。”听着杨荣逗趣的话语,李天不由得笑出了声,起身活动着手脚看向江保道:

    “江保,朕看你这笔录做的得心应手,不如你以后就留在内阁给士奇做个刀笔吏如何?”

    “算了吧陛下,就老奴这两把刷子,不挨杨首辅骂就不错了。”江保自知皇上打趣自己,咧着嘴应道。

    杨士奇和杨荣闻言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李天,三人相视一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把厚厚一沓议事记录递给杨荣,江保转身拱手一礼:

    “陛下,可要御膳监传膳?”

    “传吧,士奇和子荣跟朕忙了一宿,朕不管饭岂不成了昏君。”

    杨士奇和杨荣昨夜已经见识过皇上的风趣,这会儿也没什么好拘谨的,朗声笑着搭起腔来。

    用过御膳监精心准备的早膳后,李天顿时只觉阵阵困意袭来,擦了擦嘴,抬眼见杨士奇和杨荣也是昏昏欲睡,摆着手道:

    “江保,让人把内阁的值班房收拾出来,咱四个就在这睡。”

    拱手一诺,江保一摇三晃的出了房门。

    因为练了固阳九式,李天其实并不觉得怎么累,但昨晚都是脑力运动,他还是想找个地方躺着歇歇脑子。

    皇上和两位阁老要歇息,负责值班房的小吏自然麻利的很,不一会就把最大的四间睡房给收拾了出来

    躺在不软不硬的大床上,李天只觉得浑身放松,没一会儿,便被睡意引着进了梦乡。

    大明的早朝三日一开,文武群臣并不知道皇上和阁老们熬了一宿,不过等内阁处的编修待诏们上班后,皇上和首辅次辅秉烛夜谈的消息便迅速传开。

    千步廊刑部衙门正堂。

    刑部尚书金有德穿着两件白麻衣,跪在地上,脸有泪痕的往面前火盆里扔着黄纸,边扔边哭嚎道:

    “志节,你匆然进京,惨死宫中,为兄竟没能见上你最后一面,为兄心里难受啊,你知不知道。”

    在金有德身后,同样跪着两排身披两层丧服的官员,也都泣声哭诉不已。

    经过刑部衙门外的官员,见刑部尚书亲自领着属官哭丧,也都面露异色,纷纷回到自己衙门打探出了何事。

    这时,只见一顶蓝账小轿停在刑部衙门外,一名身穿绯红官袍的官员自轿上下来,快步走到金有德身前,一脚踢翻了正燃着黄纸的火盆,愤然道:

    “退安,你活腻了不成,竟敢在刑部正堂哭丧?”

    火盆一翻,盆中灰烬顿时四散飞扬,金有德脸色一滞,一把揪住来人的衣领怒喝道:

    “杨弘平,你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我给志节烧的纸钱?”

    “金退安,你把手给我撒开,不然休怪我杨赴不念往日恩情。”

    两名二品的大员竟在千步廊动起手来,路过的官员纷纷驻足留步,不一会便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

    “弘文阁学士居然跟刑部尚书打起来了,此等场面平生难见啊。”

    “杨学士跟金大人不是同年好友吗?怎么会打起来?”

    “金刑部竟然敢在刑部正堂哭丧,难道不怕御史弹劾,皇上动怒吗?”

    “你们来晚了没看见,杨学士刚刚把金大人哭丧的火盆给踢翻了。”

    “其他几部大人可有来的?为何无人上前劝架啊?”

    “谁敢劝架,杨学士和金刑部都是二品重臣,哪有我们说话的份。”

    身穿各色官服的官员们脸色各异,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前面出了何事?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官员聚集?”

    一顶绿账软轿缓缓停下,才接任礼部尚书刚刚三日的邓师颜探头问道。

    抬轿的轿夫闻言,踮起脚伸着脖子望了一望,回身摇头道:

    “大人,围着的人太多了,小人看不清楚。”

    皱了皱眉头,邓师颜下了轿子,快步朝人群走去。

    大明官制中,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官员才能身着红色官服,围观的各部属官见身穿红色官服的邓师颜走来,赶忙让出一条通道。

    环顾着看热闹的官员,邓师颜瞅见几个面熟的,当即脸色微冷道:

    “礼部的属官都没事可做了吗?”

    几个礼部的副主事闻言,脑袋一垂,赶忙灰溜溜的出了人群。

    走到最前面的邓师颜,此时也已看到停在刑部衙门外的蓝账小轿。

    这不是弘文阁杨学士的轿子么?邓师颜神色微变,赶忙绕过轿子继续快步向前走去。

    “杨赴,你可是忘了志节是与你相交十余年的好友?”

    金有德紧握着骨节发白的双拳,愤然道。

    看着衙门外围观的众多官员,杨赴脸色微变,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缓下口气道:

    “退安,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处死志节的,你这样做,岂不是在打皇上的脸?”

    邓师颜快步前来,见金有德和杨赴吵的正火,赶忙上前劝道:

    “百官都看着呢,两位大人。”

    金有德闻声见是邓师颜,再度开口道:

    “师颜你来的正好,杨赴杨大学士的嘴脸你今日算是有幸一见。”

    邓师颜没应话,看向金有德身后一个个呆在原地的刑部属官,大声斥责道:

    “都愣着看戏呢!还不快把衙门大门关上。”

第五十九章 所谓清流

    被门外嘈杂声扰醒,李天皱着眉头睁开了双眼,带着三分起床气翻身一个骨碌下了床。

    “谁在外面喧哗?”

    听见皇上满含愠怒的口气,门外大大小小的官员赶紧噤声,唯有文华殿大学士任瑾快步走到房门前,身子微躬道:

    “陛下,您醒啦。”

    穿上龙袍,披上丧麻,李天一把拉开房门,环视着院内垂首而立的群臣,拉下脸看向任瑾道:

    “你们吵的声音要是再大一点,朕恐怕能睡得更香。说吧,出什么事了。”

    “打扰陛下休息实非臣等本意。”任瑾满脸歉意的深深一礼,转而道:

    “陛下,是六科给事中的人领着一帮御史跪在了承天门外,在...在替福建指挥使李敏喊冤。”

    李敏?

    李天眉毛一挑,双手负在了背后,来回走步着想了片刻,脚下一停道:

    “吕震呢,六科给事中的科长呢?没人管吗?”

    任瑾脸上掠过一抹苦笑,小声提醒道:

    “陛下,议论政事,建言兴革本就是六科给事中的职权所在,六科科长定是知晓的。

    至于吕大人,他刚转任都察院不久,恐怕不想因此得罪下属。”

    烦躁的挥了挥手,示意群臣自行散去,李天转脸看向任瑾不耐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朕好好说一遍。”

    知道皇上被吵醒心情不佳,任瑾不敢卖关子,拱手一礼,快速把金有德在刑部衙门正堂哭丧,杨赴邓师颜二人劝说的事情说了一通。

    顿了一顿,任瑾继续道:

    “金尚书为李敏哭丧一事传的很快,六科和都察院都认定陛下错杀了良臣。

    一上午的功夫,就往内阁和御书房上了十几道奏本,后来黄阁老把六科的奏本全部驳回。

    然后六科便领着御史跪在了承天门外,大骂黄阁老奸佞臣子,谄媚陛下。”

    六科和都察院同属大明的言官序列,不过相比较都察院。

    官衔仅仅七品的六科给事中却有比都察院更大的弹劾权力,在特殊情况下,六科甚至可以联名驳回圣旨。

    听完任瑾的一番话,李天不由得莞尔一笑,这群所谓的清流终于忍不住了吗?

    看来单单一个锦衣卫并没有填饱他们的肚子啊。

    稍加沉吟,李天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随他们去吧,对了,你去把吴中给朕叫来。”

    任瑾闻言面色一滞,赶忙拱礼开口道:

    “陛下可是要放任六科跪在承天门外?恕臣直言,陛下此举并不妥当。”

    李天知道任瑾在想什么,无非是这些清流言官的背后有朝中重臣的支持,不能小觑。

    不过在李天看来,一群固步自封,只会耍嘴皮子的玩意,实在不需要太过在意,哼笑了两声,李天淡然道:

    “金有德给李敏哭丧那是交情深厚,六科为李敏喊冤可不单是为了喊冤,朕心里有数,宗于你不必担心,去叫吴中吧,朕还有正事要跟他交代。”

    见皇上已然打定主意,任瑾暗叹一声,拱手应道:

    “微臣这就去叫吴尚书来见陛下。”

    李天微微颔首,目送任瑾出了值班房院,朝躲得远远的值班房小吏招了招手,笑问道:

    “他们三个呢,还在睡吗?”

    值班房小吏紧张的捏着绿色官袍,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能得皇上问话,恭恭敬敬应道:

    “回陛下的话,元辅大人和杨阁老都还在歇息,江总管一大早就去东厂办差了,临走前交代过小臣,让小臣陛下一醒就派人去东厂传话。”

    “不要这么紧张嘛,朕又不会吃人。”轻拍着小吏的肩膀,李天温煦道:

    “朕交给你个任务,看好这个院子,不要让人再打扰到两位阁老休息。”

    值班房小吏闻言,小鸡啄米般用力点着头,作揖恭声道:

    “陛下可要小臣安排盥洗和膳食?”

    打量着古朴平常的值班房院子,李天点了点头,饶有兴趣道:

    “去安排吧,朕倒还没吃过内阁厨子做的饭呢。”

    擦脸洗手后,值班房小吏引着李天进了内阁食堂,此时刚过晌午,内阁食堂中坐满了用午饭的翰林院编修和待诏。

    见皇上亲临,几十位编修待诏慌忙起身,又喜又怕的高呼恭迎圣驾。

    随手搀起几个离得近的,李天面带笑容,扬声道:

    “诸位快快平身,尔等都是我大明未来的栋梁之臣,朕看见你们,就好像看见了我大明未来的希望。”

    三位翰林院待诏不置可否,他们虽是九品,但都是二甲进士出身,早晚是要做官的。

    但其余翰林院编修们,却是激动的涨红了脸,匆然起身,满眼火热的看着李天。

    他们名义上是正七品,但若是没有其他机遇,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会留在内阁编修,七品官做到死。

    但眼下圣上亲临,于他们而言,今日就是飞黄腾达的最好机会。

    得知皇上要在内阁食堂用膳,一众编修纷纷往前凑,热切无比的想跟李天坐在一起。

    与皇帝同桌而食,这事足以让他们吹半辈子了。

    值班房小吏被狂热的编修们吓了一跳,拼命挡在李天身前,大声道:

    “诸位大人,都往后退退,别惊扰了圣上。”

    “无妨。”跨步走到小吏身前,李天昂首而立,两手虚压,待内阁食堂一片安静后,淡然笑道:

    “尔等想跟朕一起用饭的心情朕能理解,但朕只有一个,总不能分成百瓣,你们一人一瓣吧。”

    李天幽默的话语引的一众编修低声发笑,不过倒还真没人往前挤了。

    待内阁厨子端来十几道毕生绝学的拿手菜,李天坦然而坐,捏起筷子,面向一众编修笑道:

    “朕今日前来,一是想尝尝内阁的饭食,二来嘛,便是想看看尔等的风采,正好朕这会儿清闲,不如朕给诸位出道考题如何?”

    飞黄腾达机会来了!

    皇上果然明白我等的意思,一众编修两眼放光,皆在心中大呼万岁,。

    就连先前几个不愿与编修为伍的待诏,都瞪着眼睛竖起了耳朵,生怕错听了皇上的考校。

第六十章 考校翰林

    皇上在食堂考校一众编修待诏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内阁,今个儿没去食堂吃饭的编修待诏,这会儿后悔的恨不得把肠子翻出来涮涮。

    正在偏堂处理政务的黄准知道后,停笔看向一旁端坐的张茂摇头笑道:

    “六科御史在承天门外跪着诉冤,陛下却在内阁跟编修待诏们谈笑风生,果真是没把那些言官放在眼中啊。”

    .....

    “诸位都是我大明的青年英杰,想必都知道秋收临近,各州各府都忙着点卯清册,收缴秋税。

    收缴秋税的依据,是太祖皇帝亲自定下的鱼鳞黄册,此政法已实行三十多年,个中利弊,朕想听听诸位有何看法?”

    言简意赅的提出问题后,李天笑眯眯的看着一众编修待诏,随手一点道:

    “朕看你欲言又止,就你先说吧。”

    被李天点到的编修茫然环顾四周,半天才发现皇上点的是自己,尴尬一笑,赶忙拱手作揖道:

    “微臣却有几句拙见想说。

    在微臣看来,鱼鳞黄册实行三十多年,年年造册删改,却从未有过全面复查。

    当下的黄册,已不足以让各州府作为参考收缴粮税。微臣建议朝廷应尽快重新造册,查明天下确切人口户数,以清粮税账目。”

    李天闻言,眼神微亮,没有一开口就对朱元璋大吹特吹,这内阁的编修看来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说的不错。”李天微微颔首道:

    “你在内阁任编修几年了?”

    “回禀陛下,微臣张五羊,河南汝宁府西平县坟头村人,在内阁任编修一职六年了。”

    坟头村?

    李天怔了怔神,不是说古人很迷信么,怎么会起这么操蛋的地名。

    其他编修待诏听到坟头村这个地名也都暗暗发笑,这么晦气的地名,这张五羊倒是真敢说出来。

    回过神,李天点了点头,换上一副鼓励的眼神微笑道:

    “张五羊,好,朕记住你了。”

    李天此话一出,张五羊登时拜倒在地,高呼万岁。

    其余编修待诏也都神色各异,这张五羊真是好运气,不过是说了些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就入了皇上的圣眼。

    挥手示意张五羊起身,李天又随手点了一人,看其青色官袍,似乎还是个七品官。

    被李天点到的待诏精神一振,躬身出列,当即摆出一副要大谈特谈的架势。

    就在这时,一名小吏急匆匆进了食堂,跑到李天身边躬身低声道:

    “陛下,吴尚书在内阁偏堂侯驾。”

    听到吴中到了,李天顺势起身,环顾着一众编修待诏谦笑道:

    “真是不凑巧,朕有点事要办,不过尔等不必气馁,凡是有自己见解的,都上个折子交给内廷,到时朕定会一一过目。”

    言罢,李天便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刚调整好情绪,准备大论一番的出列待诏神色顿时暗淡,嘴唇翕动,很想大声说点什么。

    不过身边同僚们都已跪地恭送圣驾,他也只能赶紧跪地,附和着同僚们的呼声喊着恭送陛下。

    小吏引着李天到了内阁偏堂,工部尚书吴中早已静候,赶忙躬身拜地见驾。

    “老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天现在搀人上瘾,一把将吴中从地上拽了起来,大马金刀的坐在上位,干脆果断道:

    “吴尚书,坐。”

    吴中今年五十有六,由翰林院庶吉士入仕,后转任光禄寺少卿,一路升到工部尚书一职。

    工部虽然掌管全天下的土木水利营造工程,但比起其他五部,权柄要弱得多,甚至在六部五寺中,还不如给朝廷养马的太仆寺。

    所以吴中对皇上的突然传召,感到十分困惑,难不成皇上是想修建宫殿,营建行宫?

    揣着一脑袋问号正襟危坐,吴中诶呀一声,突然想到了皇上几日前交代的事,赶忙拱手道:

    “陛下,您让老臣在京中寻几处风水好的空址,已经寻到了,澄清坊有两条待拆的老街,地段风水都是上佳,老臣已命营造司前往勘察测量。”

    李天召吴中前来,本来是想说天工局和天工院的事,听吴中说起这茬,也想起自己确实交代过,点了点道:

    “那两条老街可有户主?别强征人家的地,若是有户主,你找赵王拿银子买下来就是。”

    吴中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朝廷征地也会用银钱买,半天才回过神来道:

    “老臣明白,敢问那两条老街陛下准备作何用途?老臣好提前安排。”

    李天其实不想现在就暴露自己的意图,但工部效率这么快,他也懒得再瞒了,抿了抿嘴道:

    “朕要建宅子,建给亲王用的宅子。”

    见皇上面色不虞,吴中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问错话了,脸上惶恐之色一闪而过,赶忙出声道:

    “陛下放心,老臣绝不会宣扬于外。”

    微微颔首,李天不再此事上继续深入,转而道:

    “朕今日召你前来,并非是为此事。朕与杨士奇和杨荣昨夜秉烛夜谈,你可知道?”

    李天和两位阁老在后阁议事一宿的消息,早就传开,吴中也有所耳闻,点头道:

    “老臣知道。”

    “知道就行。”李天押了口茶,不疾不徐的将昨夜和杨荣二人夜谈的话语复述了一遍。

    听着皇上对天工院和天工局抱有的巨大期望,吴中心中有些激动。

    虽然天工院并不在工部属下,但陛下若是要在工匠一事上发力,工部岂会没有好处。

    在别人眼中,他吴中是工部尚书,是七卿之一,高高在上。

    但只有吴中自己心里清楚,他宁愿去吏部户部做个侍郎,也不想领着一帮匠人天天造房子挖河道。

    尘封已久的热血渐渐勃发,吴中宛如翰林院的年轻编修般,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恭声道:

    “陛下,老臣与工部上下,必会全力配合杨阁老营造天工院。”

    看着吴中热血上头的样子,李天又感动又觉得好笑,起身而下,拍着吴中的老手道:

    “好好干,在朕眼中,工部才应该是我大明六部之首。”

    “只要陛下不嫌弃老臣,老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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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明朝当皇帝介绍:
一梦过后,李天竟然穿越成了皇帝!
我的个乖乖,后宫佳丽三千啊!
那可是李天的梦想,这一刻,梦想成真,三千佳丽排队吧……我在明朝当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明朝当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