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身份证样图
出了内房,看着翘首以待的一众画师匠人,李天含笑道:
“黄局长乏了歇息一会,你们谁负责作画一事,站出来让朕瞧瞧。”
李天话语落地,三名衣装各异的画师便站了出来。
第一位一身青袍,头戴子午冠,整个就一道士打扮,躬身作揖道:
“小道李在野,擅长山水江河之画,遵黄局长之命,暂领副局长一职,见过陛下。”
李天笑眯眯的点着头,顺势坐到了人群之中,看向第二位画师。
只见第二位画师一身佛门素袍,头上戴着居士冠,腰间配着度牒,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小僧彭想,号静安,擅长山间田野,花鸟鱼虫之画,与李副局长一样,暂领副局长一职,见过陛下。”
第三位画师就正常多了,一袭纯白的儒袍,腰间配着几枚玉珠,躬身行礼道:
“微臣文思院金器使戴进,参见陛下。”
李天微微颔首,他记得文思院是工部的一个下属机构,主要便是负责在各种器具上勾勒图画,这个叫戴进能被黄准挖到户改局来,看来也是个画中高手。
“朕听说诸位已画了不少样图,可否让朕一观?”
李天沉声说道。
在场的几十位画师中,唯有戴进是官场中人,拱手一礼,赶忙给皇帝拿来了一卷样图。
样图不大,也就跟后世的A4纸差不多大小,翻看着样图,李天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术业有专攻,这不服不行啊。
这些样图每一张都画的活灵活现,很是逼真。
说实话,李天觉得让这些画师来画这种东西,真是大材小用了。
继续翻看着样图,李天突然瞅见了一张眼熟的,单独抽出来,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
只见这张样图上面,是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红袍官服的三品大员,一旁还用馆阁体写着身份详略。
姓黄;名准;字仲常。
户籍:官籍;阴阳:阳。
身份:武英殿大学士,户改局局长,一品荣禄大夫;
籍贯:浙江温州府永嘉县育才坊东南;
住所:北直隶顺天府正阳大街南桥街七户。
身份证衙门:顺天府户改局。
生辰:丁未年六月
阴阳代指男女,比后世多了户籍身份,少了民族身份证号。
看着已经和后世身份证相差不大的身份详略,李天颇有感触。
户籍没办法,这是朱元璋亲自定下的九籍制,把天下人等分成了民籍,军籍,官籍,匠籍,灶籍,医籍,盐籍,商籍,儒籍九个户籍。
李天虽然有想过废除,但想想古代可怜的通信能力,李天还是决定暂时搁置一边,毕竟就统治而言,九籍制还是十分有用的。
至于身份,这便是专门针对官员的一栏了,毕竟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大部分一辈子都是农户或者商户。
民族不必多说,大明奉承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根本不存在其他民族这么一说。
身份证号,这是最没有法子的一栏了。
明朝虽然已经有阿拉伯数字,但根本没人用,就算真的编区写上,也不一定有人能看懂。
感慨了一番,李天把样图递还给了戴进,起身道:
“诸位的绘画技艺皆炉火纯青,朕心甚慰。
朕答应尔等,凡是参与户改一事的画师和匠人,不论此前是何身份,户改局将永远为其保留九品户改参员一职。”
李天话音落地,院内的所有的画师和匠人皆是面露狂喜,轰然跪地,高呼万岁。
户改参员一职虽然只有九品,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官啊。
上公堂不用跪,犯了罪不受刑,减税,免徭役......一大堆只有当官才能享受的特权,就这么唾手可得了。
而且对于普通匠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随时转成官籍,要知道在明朝,匠籍和商籍可是走到哪都比别人低一头。
出了户改局衙门,也就是所谓的户部后院,李天给夏元吉打了个招呼后,便上了龙辇准备回宫。
当然,临走之前,李天又享受了一波群臣恭送的快乐。
王福王大公公这次没掉链子,早早让一个龙辇太监腾出了位置,哼哧哼哧的扛着龙辇,恭声道:
“陛下,再往前就是奉天门,敢问陛下可是要去御书房?”
马上就又要到用膳的时候了,李天打了个哈欠,言简意赅道:
“坤宁殿。”
听到坤宁殿三个字,王福偷偷瞧了皇上一眼,见皇上没注意自己,王福赶忙让先前腾位置的小太监上场。
坤宁殿离奉天门可还远着呢,他可不傻。
等距离坤宁殿近在咫尺,王福又重新上场,作出一副使出了全身力气的模样,恭声道:
“陛下,坤宁殿到了。”
李天虽然一路上都眯着眼养神,但王福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当即出声笑道:
“王福,朕突然想吃廊坊大街南头那家的雪花糕了。”
“老奴...老奴这就去。”
王福打了个踉跄,赶忙应道。
.......
听到皇上来了,正在后殿看书的张皇后赶忙起身出迎,最近皇上来坤宁殿来的很是频繁,她别提多高兴了。
迎着李天进了内殿,张皇后满眼笑意道:
“陛下可是要和妾身一起用膳?”
李天微微颔首,一把揽过张皇后的细腰,琢磨着要怎么跟张皇后说张永阳的事情。
身为帝后,张皇后心思十分细腻,察觉皇上有话要说,摆手摈退左右,温声道:
“陛下可是有话要对妾身说。”
李天沉吟片刻,还是觉得委婉些比较妥当,沉声道:
“听说朕的小舅子现在羽林卫任千户一职?”
张皇后何等聪颖,马上便反应过来,定是自己那个弟弟闯了大祸,传到了皇上耳边,当即欠身道:
“陛下,妾身虽与胞弟一母同胞,但若是其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陛下不必顾忌妾身,好生教训他便是了。”
看着张皇后一脸大义灭亲的神色,李天不由得莞尔一笑。
张皇后嘴上说着不必顾忌她,却用了教训二字,不还是希望自己从轻处罚。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李天也懒得找分寸,当即道:
“朕就不管了,皇后自己问罢处置便是。”
第三十二章 春宵一刻
和皇后一起用完晚膳,李天百无聊赖的倚在龙榻上歇息,脑海里琢磨着后日的首次上朝。
算上昏迷的日子,他穿越到明朝也有十三天了。
按照明朝祖制,皇帝驾崩要停朝十五日,国丧一个月,也就说后天,便是他第一次上早朝的日子。
张皇后不敢打搅他思考,半跪在李天脚边,温柔的捶着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张永阳的事情,李天总觉得张皇后今日格外乖巧,抿笑道:
“皇后在担心朕的小舅子?”
被李天戳破心中所想,张皇后明亮的杏眼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柔声道:
“妾身就只有永日一个弟弟,还望陛下开恩。”
李天哑然失笑,说好的不必顾忌呢,血缘至亲果然是每个人都绕不开的软肋啊。
拉过张皇后的小手放在掌中,轻拍了两下,李天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道:
“永日也只是做了权贵们都做的事情罢了,皇后不必太过忧心。”
“啊。”张皇后轻呼出声道:
“永日也在京中开了青楼赌场?这个混账小子,妾身早就警告过他,不许掺和那些腌臜事,免得抹黑陛下的脸面。”
看着皇后倒立竖起的秀眉,李天顺手将其拽入了怀中,温声道:
“那倒不至于,他只是收纳了许多百姓的家产,帮他们免了朝廷的税银罢了。”
张皇后闻言松了口气,旋即倚在李天的胸口道:
“陛下放心,妾身明日就让人把那个臭小子撵回彭城去。”
李天两眼微凛,淡淡道:
“回彭城一段日子也好,接下来的京城,怕是会很不平静。”
张皇后听出李天话语中淡淡的杀气,心中一沉,打定主意,明日就把胞弟赶回彭城。
张永日一事暂且翻篇,李天帮着张皇后开始处理内阁送来的奏本。
时间一分一秒的缓缓流逝,待坤宁殿内外都点上了烛灯,李天抿了口茶,搁笔起身道:
“天色不早了,伶儿,你我早些就寝吧。”
皇帝开口,皇后莫敢不从。
不过今夜,注定是让李天难忘的一夜。
带着几分愧疚的张皇后,在今夜使出了浑身解数。
饶是以李天这种强悍的体魄,都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
不过男人嘛,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不行。
看着怀里的娇人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李天嘿嘿一笑,一个翻身,又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让人脸红的声音响彻寝宫,就连宫外侍候的宫女,脑海中也浮现出皇帝大杀四方的身姿。
寝宫内,云雨渐落。
看着娇弱无力的皇后,李天心满意足,将其横腰抱到偏榻上,理了下她的耳边青丝,揽怀沉然睡去。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李天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看着天边微亮的晨光,只觉得神清气爽。
“王福?王福?”
李天随口喊道。
“诶,陛下,老奴在呢。”
王福恭敬激动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卧槽!李天吃了一惊,他就是随口一喊,没想到王福居然真在外边。
殿外的王福,这会儿心中也满是激动,皇上终于不找江保了。
他每日天没亮就守在寝殿外的辛苦,就凭皇上这两声王福,值了!
“陛下,可要让浴房准备热水?”
恩?
李天刚刚升起的一丝感动瞬间消失不见,王福这个老东西居然敢偷听他和皇后办事?
其实李天完全误会王福了,身为一个没有卵蛋的太监,王福一直觉得早间洗个澡,干干净净的,才能更好的侍候皇上。
“陛下,妾身是得洗浴了。”
张皇后不知何时醒了,半撑着身子柔声道。
“可是朕把你吵醒了?”
李天见状,赶忙拿起一旁的银丝棉披盖在张皇后身上。
看着皇帝贴心的小举动,张皇后心中甜蜜,摇了摇头道:
“不怪陛下,妾身往日也都是这个时辰起。”
.....
草草与皇后一起用过早膳,李天乘着龙辇到了御书房,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修炼。
回想着昨夜皇后连龙榻都抓不住的娇怜模样,李天不由得感叹,这固阳九式是真他妈给力。
他这才练到第二式,就能战斗到三更天,那要是练到第九式,还不得把龙床弄塌了。
驾轻就熟的运行着体内真气,李天的气息渐渐开始变得愈发悠长。
御书房外。
王福正打着哈欠给皇帝守门,小方子赶忙凑上前道:
“二祖宗,要不您去偏房歇会,有事孙子马上叫您。”
王福困得哈欠一个连一个,强打起精神道:
“不行,咱家身为御马监大总管,必须得守着陛下。”
小方子暗暗撇嘴,都困的开始说胡话了,还守呢?
“二祖宗,陛下一练功就是一上午,练功期间谁也不见,祖宗自可放心的歇上一会儿。”
昨个儿跑半个京城给皇上买雪花糕,今早儿天没亮就爬起来,王福确实是困得不行了,有些意动道:
“真的?”
“二祖宗这叫什么话,孙子哪敢骗您呐。”
“那...那咱家就去歇一会儿,陛下要是喊咱家,你马上把咱家叫起来。”
“二祖宗把心放到肚子里,孙子不是不懂事的人。”
小方子脸上几近谄媚,讨好道。
王福点了点头,一转角进了专供守夜太监歇息的偏房,倒头就睡。
这边王福刚呼呼大睡,殊不知御书房外,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已然出现。
“祖宗,您可回来了,小方子想死您了。”
看着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小方子,江保哼笑了两声道:
“王福那个老东西呢?”
小方子闻言,马上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口气道:
“王总管去偏房睡大觉了。”
江保一双老眼微眯,陛下正在练功,王福不在外面小心侍候,居然还敢去偏房睡觉,好大的胆子!
暗含着怒火,江保推门而入,轻声道:
“陛下,老奴回来了。”
李天闻声睁开了双眼,见是一席青衣太监服的江保,不由得莞尔道:
“黄严对你这个老马夫可还满意?”
第三十三章 帝王之术
江保看着皇上的笑容,惶然拜道在地。
“陛下,老奴知错了。”
看着江保匍匐在地的恭敬模样,李天抿嘴一笑,淡然道:
“说吧,黄严查出什么来了?”
江保虽然被贬到东厂做马夫,但黄严却也不敢真把江保当马夫使唤。
宫里宫外,谁不知道江保卸任御马监总管一职后,御马监总管一职便一直空缺。
话说回来,圣上若真放弃江保,也不会把江保贬到东厂,而是直接就在廷内问斩。
旁人能想明白的事情,老人精江保怎么会想不明白,所以一进东厂,江保便辅助黄严全力调查锦衣卫。
刘纲在任时,东厂确实处处受肘,一无所得,但刘纲一跑,东厂不过三五日,便大有所获,这也是江保来拜见李天的主要原因。
只见江保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名单,恭敬呈上御案道:
“回禀陛下,据黄提督和老奴调查,锦衣卫这些年来借着皇权特许,先斩后奏八个字,将无数地方官员投入诏狱,只有官员主动奉上大量钱财后,锦衣卫才会放人。
不仅如此,浙江锦衣卫千户石立和山东锦衣卫千户谭禁,更是直接插手地方政务,代管盐运和铁运,从中谋取大量钱财。”
看着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李天怒火渐起,在听到居然有锦衣卫插手地方政务后,李天更是怒火中烧。
盐铁一事,向来是由朝廷官营,每年的税赋中,盐铁至少要占三成。
锦衣卫自诩为皇帝最信任的鹰犬,居然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深吸了口气,李天沉声道:“刘纲知晓这些事吗?”
江保闻言脸色一滞,恭声道:
“这个老奴倒是不清楚,但浙江山东两地之事,刘纲应该并未参与其中。”
听到江保说刘纲并未参与其中,李天挑了挑眉,心中疑云窦生。
下属犯法,上司不知,难不成刘纲被架空了?
李天还没想明白,却听江保继续说道:
“黄提督虽想抓几个人问问,但没有陛下旨意,黄提督也不敢妄自行动。
不过陛下,恕老奴斗胆直言,锦衣卫里里外外已烂透了,老奴曾见过锦衣卫一小旗,每隔几日便进出海狮楼,大肆吃喝。”
海狮楼号称京城八大酒楼之一,李天那日在小茶馆便多有耳闻,据说在海狮楼吃一顿饭,便要五两银子。
正三品的六部尚书,一月俸禄才不过二十两银子,海狮楼消费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至于锦衣卫小旗,仅是管着十个人的七品小官罢了。
李天确实很愤怒,不过他也不会全然只听江保的一面之词,毕竟东厂与锦衣卫速来不合,也许是黄严刻意夸大。
作为皇帝,他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沉吟片刻,李天把手中的名单直接扔进了火盆,开口道:
“告诉黄严,不要再查了。
另外传朕旨意,擢升锦衣卫左指挥使纪勉为总指挥使,罢免锦衣卫右指挥使卢恭,令其三日之内,自缚进京请罪。”
见皇上把名单给烧了,江保脸色急变道:
“陛下,这名单只有一份。”
李天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目光灼灼的看向江保,话锋一转道:
“江保,朕若是让你回来,你可愿意?”
江保做梦都想回到皇上身边,当即哐哐磕起头来,老眼婆娑道:
“承蒙陛下不弃,老奴绝不会再做贪墨之事。”
“轻点磕,别又把朕的地砖磕裂了。”
江保闻言,赶忙小心擦拭着地砖,咧着嘴哽咽道:
“陛下放心,以后御书房的地砖再也不会裂了。”
上次御书房的地砖裂,便是江保请罪的时候磕的,江保这句话的意思很简单,他再也不会因为犯错,而把御书房的地砖磕裂了。
一张一弛的效果已经达到,李天相信江保以后会老实不少,释然一笑道:
“行了,你御马监大总管的位置朕还给你留着呢。”
江保宛如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般抿着眼泪,心中却满是重回李天身边的喜悦,哽咽道: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陛下没弃了老奴。”
江保这番话可谓是发自肺腑,一朝从皇帝内侍变成东厂马夫,此中滋味,江保可谓是深有感触。
御书房偏房中。
做了噩梦,梦到江保官复原职的王福猛然惊醒,蹬蹬蹬跑到了御书房门外,听到里面的动静,心中一跳:
“小方子,陛下练功的时候不是谁都不见吗?里面是谁?”
小方子脸色微变,讨好着笑道:
“回二祖宗的话,里面是江公公。”
“江公公?”王福脸色勃然大变,难不成是噩梦成真了,一脚把小方子蹬了个四脚朝天,愤然道: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哄骗咱家睡觉,咱家要你的命!”
小方子心里别提多委屈了,他哪知道江大公公突然回来,赶忙爬起身道:
“二祖宗,这事真跟孙子无关,江公公去了东厂,东厂可是历来就有进出御书房的权利。”
王福才不管那么多,在他看来,就是江保和小方子合起伙来把他耍了,不然为什么他一睡觉,江保就进去了。
“别叫我二祖宗,咱家没你这样的孙子。”
说着,王福又是一脚,把小方子踹了个狗啃屎。
小方子摔得生疼,却也不敢叫出声来,脑子一转,干脆直接闭眼装晕。
见小方子倒地装晕,王福气的咬牙切齿,直接一拳招呼到了小方子脸上,低声道:
“好你个王八蛋,还敢在咱家面前演戏,咱家演戏的时候,你卵子还没割呢?”
.......
御书房内,江保已经收拾好情绪,听到门外的响声,连忙起身道:
“陛下,王公公好像和小方子打起来了,老奴要不要出去劝劝。”
李天想象着王福满脸涨红的模样,忍俊不禁摆了摆手,扶额道:
“由王福去吧,免得王福一会儿知道你回来了,憋出内伤。”
听出了皇上在开玩笑,江保胆子也大了几分,附和道:
“陛下不必担心,王公公若是憋出内伤,老奴大不了费点真气,帮他理顺了便是。”
李天闻言哈哈大笑,江保练得可是阴功,一掌真气渡进去,王福怕是一时三刻就得找阎王爷报道。
第三十四章 两个活宝
御书房外。
小方子这次是真的晕了,看着躺在地上宛如死猪的小方子,王福揉了揉酸痛的拳头,心里解气不少。
但听着御书房内隐隐约约的交谈声,王福还是气的浑身发抖。
江保这个老阴货,贪了陛下的皇产还有脸回来,真是一点老脸都不要!
注视着紧闭的御书房门,王福好想扯开嗓子大喊一声。
“陛下,您忘了老奴抬的辇,熬的夜了吗?”
李天当然没忘,御书房内,李天正跟江保说王福抬辇的趣事。
“王福竟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耍滑头,该他跑半个京城。”
刘纲咧着嘴笑着,毫不客气道。
吐槽完王福,李天抿了口茶,话锋一转道:
“江保,依你之见,朕应该怎么安排王福?”
先前李天一直跟他说王福糗事之时,江保就在盘算,但江保知道这种事不是他该考虑的,恭声道:
“老奴都听陛下安排。”
李天砸吧着嘴,思考了一会,沉声道:
“那你们二人都跟在朕身边吧,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江保心思活泛,哪看不出这是皇上在警告自己,当即拜服道:
“陛下英明,如此一来王公公若外出办事,老奴也好在陛下身边听候差遣,不至于陛下身边无人可使唤。”
李天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江保叫王福进来。
江保说的也算个好处,不过他的真正用意,还是想让江保二人都保持危机感,不至于做了皇帝内侍,尾巴就翘到天上。
想到自己以后就要和王福共同侍奉皇上,江保只觉得好像吞了几只苍蝇,怪恶心的。
不过江保也明白这都是自己咎由自取,若他没有贪墨皇产,哪还有王福什么事。
拉开房门,江保挤出了一个笑脸,尽量和气道:
“王公公,陛下叫你进来。”
江保僵硬的笑脸在王福看来,完全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不过江保跟陛下谈了这么久,很有可能已经官复原职,王福也不敢发脾气,回了个同样尴尬的笑脸。
进了御书房,王福瞪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有气势道:
“陛下,可是要外出?老奴几个时辰没抬辇,胳膊都发痒了。”
“装模作样。”江保暗暗鄙视,他给皇上找固阳九式的时候,王福还不知道搁哪盖戳呢。
看着互相不爽的俩人,李天暗暗发笑,脸色一正道:
“王福,江保想回到朕身边,你可有什么看法?”
原来江保还没官复原职,王福闻言大喜,当即跪拜在地,恭声劝道:
“陛下,城中坊间有句老话,叫一次不忠,终身不用。”
王福的话听的江保直翻白眼,他真想晃晃王福脑子,听听里面有没有水声。
陛下要不想让他回来,还会问吗?
王福现在正处于智商滑坡,见陛下没有反驳,当即指着江保呵斥道:
“陛下饶你一条老命,你还有何脸面回来?”
江保瞥了眼李天,见皇上又开始扶额摇头,一把将王福拽到身前,低声告诉了王福实情。
王福闻言一愣,掉线的智商终于上线,吃力的挤出个笑脸道:
“以后江公公与我一起侍奉陛下,还望江公公多有担待。”
“担待个屁。”江保拱手朝李天一拜,恶狠狠道:
“王福,咱家今个儿当真陛下的面奉劝你一句,再耍小聪明,咱家的阴风掌可不是吃素的。”
王福脸色一耷拉,作势就坐地上哭嚎起来:
“陛下,您听听,江公公他要一掌拍死老奴啊。”
王福身为内廷十二监之一的印绶监总管,江保以前也和王福打过交道,可在江保的记忆中,王福可不是这般模样啊。
看着不过只言片语就开始各展神通的两人,李天哑然失笑,真特么是两个活宝。
“都别吵了,朕特设左右内侍总管二人,品阶暂定五品,你二人即刻起,便是内廷第一任左右总管。”
皇上口含天宪,金口玉言,江保和王福闻言赶忙拜道在地:
“老奴万谢皇恩。”
言罢,王福嘴角一咧,看向江保,笑出了声道:
“咱家现在是内侍左总管,与你平起平坐,你若是再敢拿阴风掌吓唬咱家,咱家必会向陛下禀奏。”
先前已经出够风头,江保耷拉着嘴角不再反驳,恭声看向李天道:
“陛下,那老奴先回东厂给黄提督复命。”
李天嗯了一声,转而看向王福道:
“去把小方子送到太医院去,以后再在朕的御书房外打闹,朕饶不了你。”
王福闻言面露愧色,连连称是,心中却是喜不自胜。
今个儿他可是占了大便宜,非但没有被撵回印绶监,还与江保平起平坐了,要论宫中资历,比他资格老的大太监那可有的是。
......
自御书房的圣旨传到了内阁,整个内阁皆是一片哗然。
自太祖朱元璋创立锦衣卫时起,还从未有过锦衣卫指挥使被罢免的情况发生。
不过一众学士翰林也不至于太过惊奇,毕竟锦衣卫总指挥使带犯人跑了,也是大明自开国以来第一遭。
罢免锦衣卫指挥使一事重大,文华殿大学士任瑾没让翰林动手,亲自拟好旨意,前往御书房请李天过目。
御书房中,任瑾端正而立,李天看过圣旨后,点头道:
“拟的不错,让都察院尽快送往南北镇抚司。”
任瑾有些摸不准皇帝心里在想什么。
要知道,自锦衣卫成立以来,向来是独立于朝廷之外,不在六部管辖之中,所有人事任免,全部都是内廷太监直接负责。
让内阁拟旨,都察院递送,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见皇上没有要说的意思,任瑾也很知趣的没有问,仅是拱手道:
“臣一会儿就派人送往都察院,敢问陛下,可还有其他要事?”
看着面容方俊,年龄还不过四十的任瑾,李天突然想起,文华殿大学士似乎还有辅导太子读书一职。
回想着朱瞻基那日宛如吃秤砣的模样,李天会然一笑道:
“朕一会儿想去东宫看看太子最近功课如何,宗于你可有空陪朕走一趟?”
任瑾闻言拱手一拜道:
“陛下挂念太子功课,臣身为太子之师,焉有不随之理。”
第三十五章 东宫问业
内阁四位大学士,任瑾虽然年龄最小,但地位却十分特殊。
因为文华殿大学士,素来便有辅导太子读书一职,不出意外的话,太子登基后,任瑾便会是新一任的首辅大臣。
李天曾看过任瑾的家世背景,那叫一个坎坷,任瑾十岁时,父母便相继染病身亡,是任瑾的爷爷将其含辛茹苦养大。
任瑾十分争气,第一次参加科举便高中一甲进士,可惜还没来得及接爷爷进京享福,老人家便撒手而去。
明朝有丁忧制度,凡是至亲离去,官员无论品阶,必须要停职守丧三年。
刚刚被选入翰林院任庶吉士的任瑾,就这样又耽搁了三年,待三年丧期结束,任瑾已年过三十。
不过任瑾也因此得福,因恪守孝道,被吏部特进为光禄寺寺丞。
在此后十年间,带着孝子光环的任瑾一路高升,最终官拜内阁,荣登武英殿大学士,传为一段美谈。
皇帝和武英殿大学士联袂驾临东宫,其阵势自然不小,得到消息的朱瞻基赶忙出宫迎接。
“儿臣拜见父皇。”朱瞻基躬身一礼,转而拜向任瑾:
“瞻基拜见任师傅。”
皇帝在场,任瑾不便开口,只是微微颔首。
看着瘦了一圈的朱瞻基,李天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
“朕和任师傅就是来看看你的学业,不必紧张。”
朱瞻基闻言身子一抖,想起这几日的粗茶淡饭,强忍着泪流满面的冲动,躬身道:
“儿臣不紧张。”
“不紧张就行。”李云拍了拍朱瞻基的肩膀,大步朝殿内走去,随口道:
“对了,你东宫典藏监还有多少银子?”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话语,朱瞻基以为父皇又来帮他存银子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爹,儿子没银子了,一文钱银子都没有了。”
任瑾不明白朱瞻基心里的酸楚,见太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鼻子,沉声咳嗽道:
“殿下,注意仪态。”
“任师傅,帮我劝劝父皇吧,东宫典藏监真没银子了。”
朱瞻基毫无形象的擦着眼泪,一把拽住任瑾的胳膊如泣如诉道。
任瑾皱了皱眉头,心中不解,陛下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太子如此失态。
“陛下不过是问问典藏监的银子,殿下你何至于此?”
几步进了省身殿,朱瞻基急的连连摆手,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任师傅,我爹可不是问问,上次他就把典藏监的银子全拿走了,我的亲军都解散了。任师傅,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瘦了许多。”
任瑾驻足一看,发现太子确实削瘦了几分,正欲开口,却见皇上折而复返,一脚踢在太子的屁股上。
“爹,你踢我干啥。”
朱瞻基揉着屁股,一脸委屈的躲在任瑾身后道。
“踢你?我咋不踢死你呢?”说着,李天又是一脚奉上。
“堂堂太子,因为区区一万多两银子哭鼻子,真是不知道丢人。”
任瑾哪见过皇上这般模样,不过为了避免误伤自己,还是拱手劝谏道:
“陛下,臣以为教育太子应以言语为主,拳打脚踢,有失陛下威严。”
朱瞻基听的连连点头,大声道:
“对,爹,任师傅说的十分在理。”
看着朱瞻基一脸欠揍的模样,李天冷哼了两声,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道:
“朕不过是想让你体会几日百姓的日子,既然你不明白朕的苦心,那便罢了,真当朕稀罕你那点银子。”
听着父皇口是心非的话语,朱瞻基暗暗撇嘴,那日明明是内库无银了,跟百姓有什么关系。
但接过厚厚的一沓银票,朱瞻基马上一脸内疚的拜道在地道:
“儿臣没能理解父皇的苦心,是儿臣的错,儿臣以后再也不会在宫中哭鼻子了。”
李天今个儿本来就打算还银子,见朱瞻基如此知趣,也含笑着点了两下头。
任瑾在一旁捋着胡须,看的暗暗点头。
陛下语重心长,太子知错能改,父子和睦,当真是大明一大幸事。
“行了,宗于,让朕看看太子的学业如何。”
回身坐下,李天抿了口茶道。
任瑾恭声一应,这可是展示他教学成果的时刻,转身看向朱瞻基道:
“殿下,《管子•小匡》中,将天下百姓分为士农工商四等,其中以商人最为卑贱,而今大明每年税银商贾所占一成有半,殿下作何解?”
朱瞻基虽然长得黑,哭鼻子,但提起天下,朱瞻基顿时跟换了个人似的,两眼放光,侃侃而谈道:
“商贾因其不事农桑,且好钻营趋利,故为天下人所不喜,但在本宫看来,商贾并非一无是处......”
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学业问答结束,任瑾和朱瞻基二人皆是口干舌燥,李天也对朱瞻基的少敏聪慧有了新的认知。
他现在算是明白朱棣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个孙子了,就朱瞻基这个智商放在后世,那是妥妥的天才少年。
任瑾饮了几口茶水润喉,拱手道:
“陛下,太子学业可还尚可?”
李天闻言,瞥了眼一脸期待的朱瞻基,放下手中茶盏,脸色一正道:
“宗于,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太子可在内阁观政,自由出入六部衙门,任何人不得阻拦。”
李天话音落地,朱瞻基激动地满脸涨红,他早就想看看大学士们是如何审阅奏折的了。
“儿臣万谢父皇恩典。”
朱瞻基五体投地,声线颤抖道。
太子学业受到皇上认可,身为太子帝师之一,任瑾也是与有荣焉,笑眯眯的看向朱瞻基道:
“殿下这次可不要再辜负陛下的苦心。”
“任师傅但请放心,瞻基一定好好观政,绝不辜负父皇苦心。”
朱瞻基拍着胸脯,掷地有声的保证道。
银子也还了,学业也问完了,李天顺势起身道:
“行了,朕还有要事,你若是有时间,就多去户改局看看,那里才是大明之希望。”
任瑾也不住的点头,出声附和道:
“陛下所言不错,身为大明储君,太子你确实应该去户改局学习一番。”
毕恭毕敬的把李天和任瑾送出了东宫,关上宫门,朱瞻基心中难耐狂喜,一蹦老高,心中暗暗发誓,绝不让父皇和任师傅失望。
第三十六章 御赐蟒服
出了东宫,任瑾自然要回内阁处理政务,李天也准备回御书房再背背群臣名单。
与此同时,擢升锦衣卫左指挥使纪勉和罢黜锦衣卫右指挥使卢恭的圣旨,也已经由都察院快马送出。
锦衣卫乃朱元璋首创,掌刑罚诏狱之事,直接对皇帝负责,一直到洪武二十年才取消。
但到朱棣时期,为了捕杀建文旧臣,寻找下落不明的建文帝朱允炆,锦衣卫死灰复燃,且比朱元璋时期权力更大。
经过整个朱棣时期发展,锦衣卫已经大大超出一卫五千人的编制,且分成了南北二司,还在各省设有十四个千户所。
其中南镇抚司位于应天府,掌领云贵,两广等七个千户所,而北镇抚司,则就在千步廊大街西廊二栋,掌领陕甘,河南等七个千户所。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正堂内。
一身青色官袍,头戴獬豸冠的都察院御史诸葛正,正高举圣旨,高声道:
“北镇抚司左指挥使纪勉何在?”
消息传到后院,正折磨犯人的纪勉,狭长的一双三角眼紧眯,看向身旁百户阴声道:
“什么时候都察院也敢向我锦衣卫宣旨了?”
纪勉在家中排行老三,亲近的下属有时也会叫纪勉三爷,只见来报消息的百户舔了舔嘴唇道:
“三爷,还不都是刘指挥闹得,他这一跑,皇上对整个锦衣卫都起疑心。最近东厂那个老阉货一直小动作不断,三爷您又不是不知道。”
“刘指挥的舌根子也是你能嚼的?”纪勉脸色陡然一冷,寒声道:“掌嘴,我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停。”
听着耳光的脆响,纪勉踱步朝外前堂走去,见御史手中真拿着圣旨,脸色微变,神情复杂的拜道在地道:
“纪勉恭迎圣旨。”
锦衣卫的存在,把都察院监察百官,弹劾大臣的权力分走了一大半,身为都察院御史,诸葛正对纪勉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打开圣旨不咸不淡道: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即刻擢升锦衣卫北镇抚司左指挥使纪勉,为锦衣卫总指挥使,钦此。”
恭敬接过圣旨,看着潇洒离去的都察院御史,纪勉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皇上让都察院来宣旨,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锦衣卫之所以能临驾百官之上,地位超然,靠的就是皇上对锦衣卫的宠信,若皇上不再宠信锦衣卫,他就是总指挥使又能如何。
阴沉着脸回到后院,看着脸肿的奇高的百户,纪勉摆了摆手,把圣旨扔在一旁,沉声道:
“叫杜川过来见我。”
“小的遵命。”
百户捂着脸,含糊不清道。
......
杜川是北镇抚司唯二的千户之一,也是纪勉的心腹,奉命匆匆赶来,一进后院便看到了铺在木案上的圣旨,急忙拱手道:
“卑职恭喜大人高升。”
使了个眼色,示意杜川坐下,纪勉没好气道:
“要不是都察院送来的圣旨,说不定老子还真会高兴高兴。”
“都察院送来的?”杜川倒吸了一口凉气,笑脸瞬间消失不见:
“是皇上的意思?”
纪勉微微点头,一双三角眼里满是忧心,若有所思道:
“皇上可能因为刘指挥逃窜一事,对锦衣卫有了戒心。”
杜川闻言只觉得后背发粘,想起最近在锦衣卫内上蹿下跳的黄严,低声道:
“大人,谭千户前两日才刚送来三十万两银子,山东那边不会出问题吧。”
杜川所言,正是纪勉最为担忧的,看着圣旨上刺眼的都察院大印,纪勉心中噔噔直跳,寒声道:
“黄严那老阉货狗鼻子灵得很,你马上去山东走一趟,把事情料理干净,记住,一定要干净。”
“大人放心,卑职晚些时候就出城。”
“三爷,宫里来人了。”
一个小百户匆匆闯进后院,禀报道。
纪勉闻言脸色微变,不过也没多想,转脸看向杜川道:
“皇上可能是召我进宫述职,你先等着,等我回来再说。”
宫里的人纪勉是不敢摆臭脸的,到了前堂,看着一张胖脸带笑的王福,纪勉赶忙凑上前掏出了一把银票道:
“哈哈哈,多日不见,王总管又精神了不少啊。”
王福笑吟吟的收下银票,开口道:
“纪总指挥,皇上让咱家来召你进宫。”
纪勉现在迫切想知道皇上的想法,很是大方的又摸出一把银票,不着痕迹的塞进王福手中道:
“王总管,陛下召我可是要我述职?”
两句话的功夫八百两银票收入囊中,王福很是满意,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浓厚道:
“纪总指挥不愧是皇上的心腹之臣,不错,皇上正是此意。”
纪勉闻言松了口气,穿上御赐的斗牛服,腰佩绣春刀,与王福一起进宫。
进宫的路上,纪勉想了很多,皇上也不一定是对锦衣卫起了戒心,毕竟江保贪墨皇产被贬至东厂也没多久,可能是皇上现在内侍无人,无奈之下才让都察院代为宣旨。
纪勉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心情顿觉舒缓不少。
......
“卑职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脚踏入御书房,纪勉当即躬身半跪道。
看着身穿斗牛服,腰佩绣春刀,英姿飒爽的纪勉,李天和善的点着头,笑道:
“纪总指挥这一身打扮当真是英姿飒爽,尽显锦衣卫威风,来人呐,把朕给纪总指挥准备的蟒服呈上来。”
李天话音落地,一名小太监呈着御案应声而入。
明朝赐服制度由来已久,其中便以蟒服最为尊贵,非亲王公侯不能有,纪勉听到皇上要赐他蟒服,感动不已,恭声道:
“卑职万谢陛下赐服。”
李天呵呵笑了两声,拾级而下,亲自给纪勉卸去绣春刀,开口道:
“蟒服玉带朕早就备好了,纪总指挥,还不快换上让朕看看?”
纪勉激动的点着头,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斗牛服,换上了蟒服,转着身道:
“陛下可还满意?”
“朕太满意了。”李天蹬蹬上了台阶,和纪勉拉开距离。
只见江保自一旁瞬间出手,将纪勉扣锁在地,高声道:
“经东厂查明,纪勉总指挥使,揭发浙江千户所千户石立,插手地方政务,把持盐铁,欺君罔上一事属实,陛下特赐一品蟒服。”
第三十七章 让子弹飞一会
被江保瞬间扣锁在地的纪勉,一时慌了神,满脸惶恐的看向李天道:
“陛下,卑职冤枉啊,卑职自任职以来一直本本分分,念着陛下隆恩,可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啊。”
江保的实力李天还是放心的,悠然坐定,抿了口茶道:
“朕冤枉你什么了?”
纪勉闻言一愣,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发现皇上好像确实没冤枉他什么,脸色一变,转而急声道:
“卑职也最恨欺君罔上之人,陛下若是想让卑职做证,卑职作证便是,何至于让江大总管扣着卑职。”
锦衣卫都是个中好手,身为左指挥使的纪勉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看着纪勉一双三角眼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李天只觉得心神不安,放下茶盏道:
“江保,先给朕废了他的脚筋再说。”
李天话刚出口,纪勉便爆喝出了声,胳膊肌肉隆隆鼓起,撑的蟒袍都崩了丝线。李天看的心惊,作势就要拔手边的绣春刀。
谁曾想李天刚拔了一半,只听一声惨叫,纪勉宛如烫脚虾般蜷成了一团,抬眼看去,却见江保咧着嘴道:
“陛下容禀,老奴最见不得有人在陛下面前大呼小叫。”
看着纪勉痛苦的模样,李天只觉得下身发凉。
江保这个老阴人,他明明让江保废了纪勉的脚筋,江保却把纪勉的卵蛋给一掌抓爆了。
目瞪口呆的看着纪勉在地上打滚,李天的嘴角有些抽搐道:
“给纪勉顺顺气,朕还有话要问他。”
江保拱手一礼,宛如提鸡崽般把纪勉提了起来,手指连点数下,封住了纪勉的周身经脉。
察觉体内阴气渐消,脸色惨白的纪勉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陛下恐怕早已知道他做的那些勾当,亏他还以为只要让杜川去一趟山东便可高枕无忧。
看着不停斯哈喘气的纪勉,李天有些不忍直视道:
“纪勉,你可还有什么要给朕说的。”
明白东窗已事发的纪勉,不敢再做辩解,咬着牙颤抖不已的拜礼道:
“卑职...卑职自愿俯首认罪,还请陛下放过卑职的妻儿。”
“妻儿一事先不急,朕想听听你都认什么罪?”
自知今天走不出御书房的纪勉,已经心死如灰,只奢望皇上能看在他老实认罪的份上放他家人一马,沙哑道:
“罪臣要认得罪太多,还劳烦陛下给罪臣一套笔墨。”
笔墨奉上,纪勉紧咬着牙趴在地上开始写认罪状。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一张尺长的黄纸已经被纪勉写的密密麻麻。
李天端坐上位,看的暗暗咂舌,示意江保呈上来,却听纪勉出声道:
“陛下,再给罪臣一张纸罢。”
不够?
李天怔住了神,这他妈是干了多少不法的勾当啊。
“江保,再给他一张。”
......
纪勉趴在地上兢兢战战的写着,李天深吸了口气,沉声道:
“江保,先把第一张念给朕听。”
“老奴遵命。”江保咳了咳嗓子,开口道:
“永乐二十二年三月,纪勉任山西锦衣卫千户,贪图平阳府乡绅钱祖德家产,勾结平阳府通判王达,捏造罪名,将钱祖德一家十三口捕入大牢,殴打致死,得银五万三千两......
永乐二十二年四月,纪勉得知彰德府知府谭取方之女貌美,求欢不得,将谭取方捕入诏狱严刑拷打,迫使谭为之女谭盈就范......
永乐二十三年二月,纪勉升任北镇抚司镇抚使,授意时任山西怀庆府百户杜川,为其敛财,敛财一年,得银十万四千两......
同年五月,纪勉收受山西怀庆府佥事刘甲,贿路三万两,帮其将山西怀庆府通判孙崇远捕入诏狱,捏造罪名,严刑拷打至死。
永乐二十四年二月,纪勉升任锦衣卫左指挥使,北镇抚司指挥使,授意山东锦衣卫千户谭禁,插手盐铁政务,六个半月,共得银六十七万两。
永乐二十四年五月......”
.......
一共两张认罪状,江保念了将近半个时辰。
虽然一堆官职和人名听的李天有些头晕,但李天确定了一件事。
纪勉这个畜生,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听着自己长篇累牍,罄竹难书的罪行,纪勉拜向李天满脸恳求道:
“陛下,罪臣已将罪行全部招认,可否能免罪臣妻儿一死。”
李天冷冷的瞥了纪勉一眼,心中只有滔天的怒火,喝声道:
“王福,把这个畜生给朕溺死到太液池,尸首扔到正阳门大街上喂狗。”
“老奴遵旨。”
被江保一招阴风掌打废的纪勉,已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王福提着纪勉的脚,便朝御书房外拖去。
死期临头,纪勉终于感到恐惧,泣不成声的大声求饶起来。
王福担心纪勉临死再咬他一口,直接给了纪勉一脚,踢得纪勉眼冒金星,再说不出话来。
御书房内。
江保也将两张认罪状上的官员点查完毕,开口道:
“陛下,与纪勉勾结者,三品以下七品以上有四十二人;受其残害冤枉的七品以上官员,共两百三十五人;敛银太多了,老奴一时算不过来。”
李天深吸着气,怒极反笑道:
“真好啊,因为这一个纪勉,朕得杀上几十人,给几百人平反。怪不得坊间都想让建文回来,原来症结在这呢。
江保,你把和纪勉勾结的人都给朕记清楚了,还有一个卢恭,再等等,别急,朕给他们攒够本了再算账。”
听到皇上提起建文,江保冷汗津津,只觉得心惊肉跳,连忙应道:
“老奴记住了。”
“还有,把纪勉揭发浙江锦衣卫千户,朕赐其蟒袍的消息放出去,朕倒要看看卢恭还能不能坐得住。”
江保连连应声,已然明白皇上这是要让狗咬狗,卢恭一旦得知纪勉靠揭发升职,怕是会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
想明白这茬,江保赶忙奉上一个马屁。
“陛下此计当真是精彩妙极,老奴佩服。”
“行了,你现在马上去北镇抚司的诏狱,亲自给朕接一个人。”
江保闻言,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
“敢问陛下可是张仪良之女张清欢?黄提督早就将其提到东厂,陛下稍等,老奴这就去东厂接张姑娘进宫。”
第三十八章 窈窕佳人
得益于江保揣摩帝心的本事,张清欢刚被锦衣卫抓到诏狱,便被黄严以调查明教的由头提到了东厂。
所以这几日来,张清欢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不过家奴惨死诏狱,父亲被掠走两件事,仍让张清欢心痛不已,寝食难安。
得知江总管要带自己进宫,张清欢很是激动,要说这天下谁还能为他爹昭雪平反,那便唯有当今圣上了。
简单梳洗,换上一身新衣,张清欢迫不及待的跟着江保进了宫城。
打量着高墙红瓦,大气巍峨的宫城,初次进宫的张清欢紧张的捏着衣角,心中有些发怯。
这就是大明皇帝住的地方吗?
一名太监快步走到江保身旁耳语了几句,江保点了点头,转而含笑道:
“张姑娘,陛下正在内阁与几位阁老议事,咱家先送你去坤宁殿如何?”
被龙楼凤阁,桂殿兰宫冲击到的张清欢,早已没了官宦家千金的底气,连连点头道:
“小女都...都听江总管的。”
......
内阁处。
李天高坐上位,抿着香茗,听着杨士奇等人安排明日上朝一事。
“宗于,一会儿你拟一道新皇登基的诏书,待陛下率领百官从太庙祭奠先帝回来,你就站在奉天殿门口诵读,届时老夫自会领着百官配合。”
被点到名字,任瑾拱手一礼:
“首辅费心。”
杨士奇微微颔首,转脸拱手拜向李天道:
“明日乃陛下首次上朝,还望陛下今夜早些歇息,不要误了朝会大事。”
李天闻言老脸一红,难道自己在臣子的眼中就那么好色?
放下茶盏,李天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士奇放心,朕自会知会内廷十二监认真对待。”
目的已经达到,杨士奇点了点头,又跟李天交代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便缄口不言。
李天知道这是有些安排,不便在他这个皇帝面前说,顺势起身道:
“朕还有点事,章程出来了,派人给江保送一份就行。”
李天一走,内阁舒缓的气氛陡然一紧,只见杨士奇沉下了脸道: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有些事老夫不便在陛下面前说,想必诸位也能理解。
子荣,一会儿你以老夫的名义给汉王和赵王府上送一道拜帖,老夫今夜要好好拜访一下两位王爷。”
***面色郑重,点了点头,接过话茬道:
“都察院那边,我也已经敲打过了,明日若是有言官敢不分场合的谏言,我等只管下死手便是。”
“还有那些勋贵亲王,都给他们送张条子,不要怕得罪,明日哪个称病,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
出了内阁,回到坤宁殿,李天本以为能休息一会儿,却见张皇后正拿着一本礼部皇册候着。
被张皇后折腾半天,一身大汗,李天歇坐在龙榻上道:
“伶儿,可以了吧,朕可是都做对了。”
张皇后哗啦啦翻着皇册,半晌才合上,一本正经道:
“这都是明日大朝会的礼仪,陛下切记不能出错,不然被史官记下,惹得后人笑话,陛下可别怪妾身不用心。”
皇后一番好意,李天也不想平添烦恼,两手作告饶状道:
“朕的好皇后,朕都记到脑子里了,你要不信,朕把脑子掰开让你看看。”
把皇册放在一旁,给李天揉着肩膀,张皇后嗔怒不已,加了几分力气道:
“陛下又说笑,掰开陛下的脑子,满朝大臣还不得把妾身五马分尸啊。”
“轻点,轻点,朕快要被你捏死了。”
张皇后闻言娇哼了两声,想起张清欢一身宫装的窈窕身姿,带着几分醋意道:
“以后妾身还不知道能再给陛下捏几回肩呢。”
听着张皇后醋意大发的话语,李天一时没反应过来。
“皇后何出此言?”
张皇后虽然有些羡慕张清欢的窈窕身姿,但身为统御六宫皇后,她也明白皇帝不可能只属于她一个人,稍整情绪道:
“张姑娘已经在偏殿等候陛下多时了。”
诶唷,原来症结在这呢,李天有些哭笑不得,皇后这是吃张清欢的醋了啊。
唉,没办法,这这就是老婆多的烦恼,不过这种小小的烦恼,李天还是希望越多越好。
安慰了皇后几句,李天活动着脖子起身道:
“朕去偏殿看看怎么回事,伶儿你别忘了一会儿传膳。”
踱步到偏殿,李天大老远便瞅见了一袭宫装的张清欢。
湖青色的百褶春意裙穿在张清欢身上,宛如天成,窈窕到了极点;绣着银线的雪白色中衣,更是衬的张清欢粉白的脖颈愈发修长。
不堪一握的柳腰间,是苏锦制成的细软腰带,将二八女子美妙的身姿完美勾勒而出;腰带上,系着一枚温润透净的白玉,尽显温雅可人。
怔怔的站在原地,李天一时竟看痴了。
正出神忧思的张清欢见皇帝来了,赶忙起身提裙遥拜:
“小女张清欢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过神来,看着张清欢倾国倾城的脸庞,李天哑然失笑道: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张清欢闻言俏脸微红,挽着耳边的碎发低声道:
“这些...这些都是小女听戏里唱的。”
亲手将张清欢搀起,李天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唾沫,含笑道:
“朕已让天下二百一十八州府注意你父的下落,你家中其他亲眷,朕也已经派人去接,最近这段时日,你就先在这坤宁殿住下吧。”
说着,李天从腰间取下一枚玉钩,放入张清欢手中道:
“这是朕的玉钩,你平常若是闲闷,可在宫城内自由走动。”
被皇帝抓着手,张清欢羞愤难耐,声若蚊蝇道:
“陛...陛下,你还抓着小女的手呢。”
李天闻言赶忙松开,尴尬笑道:
“朕平常喜欢拉着臣子的手推心置腹,今日倒是孟浪了。”
张清欢逃似的把手缩回了身后,红着脸结巴道:
“小女理解,不打紧的。”
“不打紧就行。”
眼见气氛愈发尴尬,李天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干咳了两声笑道:
“一会儿御膳监就传晚膳过来了,你和皇后一起用膳吧。”
第三十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听到和皇后一起用膳,张清欢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垂着眼点了点头。
自打她进宫,皇后便亲自命人带她沐浴更衣,就连腰间价值不菲的玉佩,都是她看着皇后从首饰盒中亲自拿出来的。
从应天府一路走来,她早已看遍人情冷暖,皇后给予的温暖,让她备受感动。
不过等用晚膳的时候,张清欢却有些发蒙。
皇上不是说让她和皇后一起吃晚饭吗?怎么皇上也坐下了。
待一旁宫女端来净手盆,擦过手后,李天笑眯眯道:
“快尝尝,这碧螺虾仁和松鼠鳜鱼可都是苏州本帮名菜。”
“别吓着人清欢姑娘。”张皇后瞪了李天一眼,给张清欢添了半碗藕汤,柔声道:
“清欢,这些都是陛下得知你祖籍苏州,特意让御膳监另做的。”
张清欢诺然点了点头,赶忙起身行礼道:
“小女惶恐,让陛下和娘娘费心了。”
看着张清欢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白皙无暇的肌肤透出淡淡红粉,李天第一次对秀色可餐四个字有了切身体会:
“清欢姑娘不必如此拘谨,快尝尝朕的御膳监手艺如何,尝完了菜,朕还想问问你父亲一事呢。”
张清欢本来还不敢与皇帝同桌而餐,但听到父亲,赶忙落座夹菜。
吃着熟悉的故乡味道,张清欢心情无比复杂,强忍着哽咽尝遍了一席苏州名菜,恭声道:
“陛下与皇后娘娘洪恩,小女定当谨记在心。”
张皇后轻轻拍着张清欢的背,叹声宽慰道:
“罢黜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的旨意,陛下已让都察院快马送往南都,你有何要说的,可对陛下尽言。”
听见拷打自己父亲的仇人已被罢黜,张清欢激动的颤抖不已,待情绪平复,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绢纸道:
“这是我父入狱前,与我父联系最频繁的几人,还请陛下和娘娘过目。”
接过绢纸,李天定睛扫去。
南京守备太监马大忠,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卢恭,南京户部尚书吴畅,南京兵部侍郎李存良......
将七八个人名记在心里,李天沉吟道:
“你父在南京可有什么政敌?”
这种事,李天不抱太大希望,只是随口一问,却见张清欢眸光微亮道:
“马大忠和我父职权多有冲突,向来不和;李存良是我父下属,原本与我父关系不错,但那几日从我家走,都是脸色铁青。”
马大忠,李存良,李天嗒嗒敲着桌案,陷入了沉思。
南直隶五十四卫中,京营八卫由守备太监马大忠辖领。
又有四卫在南京受南京兵部尚书张仪良辖领,而这十二个卫皆有拱卫南京的职责,张仪良和马大忠因为职权关系不和,这再正常不过。
至于这个李存良,就有些奇怪了,身为南京兵部侍郎,居然敢对顶头上司甩脸色,绝对不简单。
稍加沉吟,李天释然一笑道:
“行了,先把晚膳吃了,朕前几日便宣南京布政使汪泉进京,等他来了,朕再好好问问。”
见皇帝自有打算,张皇后不敢问,张清欢就更不敢问了。
就这样,三人在融洽又怪异的气氛里用完了晚膳,李天挥袖起身道:
“明日便是朝会,朕给江保他们交代几句,皇后你与清欢姑娘早些歇息吧,不必等朕。”
看着李天挥袖离去的背影,张清欢有些患得患失道:
“娘娘,陛下可是动怒了?”
张皇后轻摇头,挥手示意宫女撤去席宴,温声道:
“陛下这是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找江总管问话去了。”
......
坤宁殿偏殿。
吃饱喝足的李天在殿内来回踱步,江保和王福二人在后面小心跟着,同样跟着的,还有吏部尚书钱义。
李天忽然猛地站定,沉声问道:
“钱义,南京兵部侍郎李存良和福建指挥使李敏是什么关系?”
身为吏部尚书,心记天下百官姓名身世乃是钱义的拿手好戏,只见钱义沉吟片刻道:
“回禀陛下,李存良和李敏二人并无关系。”
没有关系?
李天皱了皱眉头,准备把脑海中那个不着调的猜想扔到一边,却听钱义犹豫道:
“陛下,也不能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天闻言脚下打了个趔趄,有些不爽的转过身道:
“那还不快给朕说来。”
“容臣想想。”钱义拱手一礼,陷入了沉思。
“陛下,是这样。南京兵部侍郎李存良,乃是兵部尚书李庆的堂侄,而李庆之师乃是方孝孺堂兄方孝复,而方孝孺又是建文二年庚辰科的主考官,福建指挥使李敏正是建文二年中的进士。
建文二年的进士同年中,李敏与小杨阁老,刑部尚书金有德,弘文阁阁正杨赴,来往密切,私交甚好,而刑部尚书金有德祖籍江西吉安府,而杨首辅和夏老尚书的祖籍也是吉安府。”
听着七拐八拐的关系,李天眉头紧蹙,只觉得脑瓜子发疼。
古代官场就是这点不好,到处都是师徒门生,同乡同年。
随便一个人开始找关系,便可牵一发而动全身。
同一年中的进士,他们搞个同年会;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他们又搞个老乡帮。
这些党派组织虽然不是明面上的,但李天敢肯定,他若是抓了夏元吉和金有德,杨士奇这个江西老乡是一定会站出来。
同理,他要是一刀砍了李敏的头,和李敏同年考中进士的***,金有德也会出来讨要个说法。
长叹了口气,李天深感无奈,虽然科举考试已经足够公正,没有世家大族操持的情况发生,但新考的进士为了能有个好官做,往往都会跟着同年找长辈,跟着老乡找老乡。
最后结成各种关系,像认个干爹,做个上门女婿,都还算正常的。更有甚者,会直接自贬身价做书童,或者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上官的儿子做妾。
有些烦闷的摆了摆手,示意钱义退下,李天随口道:
“明个儿让内阁再下两道旨,催催汪泉和李敏,让他们火速进京。”
“老奴记着了。”
“老奴遵旨。”
江保和王福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便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斗嘴大会。
第四十章 正阳门即位
永乐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三日凌晨,还在睡梦中的李天被拽醒了。
传入耳中的,是张皇后带着三分迫切的丽声。
“陛下,起个早吧,妾身配合着陛下再过一遍朝会礼仪。”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李天哈欠连连,一把掀开龙被,带着几分起床气愠怒道:
“几时了?”
听出皇帝语气不善,张皇后赶忙给李天披上狐皮的罩衣,柔声道:
“陛下,卯时一刻了。”
卯时一刻?
那他妈不是才五点多?
李天两眼一翻,晃掉罩衣,直接重回温暖被窝,闭着眼道:
“天不塌下来,不要喊朕。”
张皇后捧着手中的礼部皇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终只能是长叹一声,替皇帝掖了掖被角儿。
张皇后这边刚掖完被角,却见后殿的门被人猛地推开,张皇后脸色急变,心中狂跳,今日可是陛下的即位朝会!
“有刺...”
张皇后刚喊出两个字,剩下的话便咽回了肚子,来的不是刺客,来的乃是华盖殿大学士,当朝首辅大臣杨士奇。
一身大红色官袍,外边罩着麻衣的杨士奇见张皇后,脸色也是微变,赶忙躬身告罪道:
“老臣不知皇后娘娘也在偏殿,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张皇后尴尬又庆幸,还好自己跟陛下没做什么,不然可就要闹出大丑闻了。
“本宫也是刚来,许是殿外的宫人没注意,杨首辅不必如此。”
杨士奇闻言心神微松,夜闯帝后寝宫这个罪名,他就是首辅也担不住,还好皇后只是刚进来。
“陛下呢?还没醒吗?”
没忘了正事,杨士奇一连二问道。
张皇后微微颔首,给杨士奇腾出位置,转身朝偏门走去。
杨士奇明显是有要事禀报,她身为皇后,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身为首辅大臣,杨士奇就没皇后那么温柔了,大力摇晃着李天的肩膀道:
“陛下,快醒醒,出大事了。”
李天正梦见他和张清欢泛舟游湖呢,却见张清欢一张俏脸突然换成了杨士奇,还一个劲的上蹿下跳,说什么船要翻了。
被吓了一跳的李天赶忙睁眼,却见杨士奇真就在自己身旁,下意识道:
“翻什么船?”
“帆船?”杨士奇二丈摸不着头脑,语气焦急道:
“陛下,先别想帆船了,汉王正在正阳门外操练亲卫呢。”
正阳门外?操练亲卫?
李天困意一扫而空,一个翻身从龙床上惊坐而起,急声道:
“汉王他要做什么,造反吗?”
杨士奇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眉头紧皱道:
“老臣也不清楚,不过御马监江总管已率两支金吾卫和羽林卫前往,陛下不如先下道旨意,勒令汉王率亲卫退回王府。”
妈了个巴子的,李天直接骂出了声,披上罩衣,直接抽出寒光乍现的天子剑道:
“朱高煦这个王八蛋今天要敢砸老子的场子,老子要他的命!”
...
正阳门城墙之上,李天披着狐皮的罩衣,手持天子剑,看着皇城城墙下领着一帮亲卫操练的朱高煦,目露寒光,蔑笑道:
“高煦,你可是在庆贺为兄即位?”
朱高煦长相雄武,佩刀披甲坐在高头大马上,闻言嬉笑道:
“还请大哥打开正阳门,准弟弟当面为大哥庆贺。”
朱高煦此话一出,已经抵达正阳门,不少等着进皇城的大臣皆是脸色大变,他们从汉王的话中,听出了几分反意!
眼看群臣即将骚动,李天当机立断,直接夺过江保手中的硬弓,一箭射穿了朱高煦战马的马腿,大声道:
“朱高煦,你可是想效仿唐朝玄武门,今日也给朕来个正阳门之变?”
李天打开天窗说亮话,惊的群臣皆是跪地山呼万岁,朱高煦也从高马上跌落而下,慌忙拜道:“陛下何出此诛心之言,臣弟绝无此意,日月可鉴。”
见朱高煦惊慌失措的模样,站在李天身旁的杨士奇喜形于色,拱手一礼道:
“陛下威武,汉王肝胆俱裂,今日大朝会安矣。”
李天微微一笑,对付朱高煦这种本事小,胆子大的蠢货,就得下猛药,药死他个没脑子的。
冷哼一声,李天继续高声道:
“日月可鉴?那到底你是月,还是朕是月?皓月难与烈日争辉,朕看你朱高煦就是把自己当成李世民了。”
李世民在玄武门杀兄弑弟逼父退位,李天这一大顶帽子可算是把朱高煦给吓的够呛。
一刀砍断马头,朱高煦双手高举佩刀,尊声急切道:
“还请陛下明鉴,臣弟绝无效仿前人之意,臣弟若行不轨一事,就犹如此马。”
古代人极为重视誓言,朱高煦发这样的毒誓,原本还想支持支持朱高煦的大臣们,皆是暗叹不已,只得放弃。
至于放弃的表现,便是疯了似的高呼吾皇万岁。
文华殿大学士任瑾,见此时机会甚佳,给杨士奇使了个眼色,一个跨步窜上了皇城城墙,高举一卷黄缎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余闻皇天之命有常,必归于德,故天下有序,四海升平;今有新帝,文韬武略,秉性纯良。
承上天恩育万民之念,统御八方蛮夷之德,担任神器,振我朝纲.......永乐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三,帝大赦天下,改元洪熙,特此昭告天下。
任瑾慷慨激昂的念完即位诏书,华盖殿大学士,首辅大臣杨士奇率先跪倒在地,高呼吾皇万岁。
一时间,皇城上下,城墙内外,高呼万岁的声音直冲云霄。
正阳大街上不少百姓也受到感染,惶然跪倒在正阳大街两旁,高声呼着万岁。
李天站在城墙之上,也十分配合的高举天子剑,享受群臣和百姓们的欢呼。
而在正阳门下等待勋贵群臣中,此时却爆发了小小的骚乱。
“快传太医,简王晕过去了。”
蜀王朱悦谦玩命掐着朱逊瑞的人中,急声喊道。
可惜群臣百姓高呼万岁的声音太大,除了一同前来的几位藩王,没有一个人听到朱悦谦的喊声。
“诶呀,晋王也晕过去了,快传太医。”
随着朱济喜一个歪身栽倒在地,岷王朱辉夜也加入了掐人中的队伍。
第四十一章 大朝会开
在正阳门宣读即位诏书,显然是在杨士奇安排之外。
但杨士奇不得不承认,任瑾这个时机抓的极好。
有汉王杀马立誓铺垫在前,新皇登基的诏书,必将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天下,这对朝堂稳定的好处,不言而喻。
待群臣和百姓欢呼完,初升的朝阳也已跃然地平线之上。
卯时已至,吉时已到,李天下令打开正阳门,然后便率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朝太庙而去。
一整套繁琐的祭祖仪式结束,李天掏出内阁早就准备好的丹书,开始诵读朱棣一生的丰功伟业。
内容没什么营养,无非是朱棣多么多么伟大,死的太早太可惜之类的马屁。
一通不堪入耳的肉麻彩虹屁吹完,然后是永乐老臣的表演时间,只见几十个两鬓斑白的老臣出了队列,坐地上开始哀嚎。
等一大半的老臣哭的晕死过去,效果也就拉满了,然后李天恰时出来,追思一番朱棣,给老臣们一通加爵赏赐。
永乐老臣到位后,然后是皇室亲王和一众皇子的表演时间,侄子哭叔叔,孙子哭爷爷,谁哭的最惨,谁就是最有孝心的那个。
等亲王和皇子也哭晕过去两个,又该李天出场,再追思朱棣两句,告诫一下亲王和皇子,然后又是一通加爵赏赐。
等亲王和皇子也哭完了,便到了自由表演时间,一众文武大臣纷纷登场,开始整活。
文武大臣们是不敢晕死过去的,他们一会儿还得上朝,待文武大臣们也表演完,仪式也就接近尾声了。
最后由宗人府,太常寺,礼部的三个主官出来一番感天叹地,高举内阁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开始给朱棣唱诵谥号。
“太宗棣,得创天纲,谥体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
听着三个衙门的主官开始做最后总结,李天长吁了口气。
他奶奶的,终于要结束了。
“陛下,先帝神灵已慰,该去奉天殿上朝了。”
披着麻衣的杨士奇两眼通红,颤颤巍巍的躬身拜道。
伸手搀住杨士奇,李天用力挤着眼,费老劲整出来两滴眼泪,拍着杨士奇的老手道:
“先帝已去,以后朕还要士奇你多多担待啊。”
“陛下放心,老臣定会效仿蜀汉武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番君臣交心的桥段上演,看着杨士奇斑白的两鬓,李天还真有几分感动,握着杨士奇的手走出太庙,硬生生将其拽上了龙辇,一同前往奉天殿。
杨士奇半个屁股坐在龙辇上,既感动又惶恐。
与帝同车,这可是天大的荣宠,别说皇帝要改革,皇帝就是让他杨士奇现在提马上阵,他也愿意!
奉天殿前。
九十九名内设监太监已等候多时,见皇帝龙辇已到,手中的净街鞭高高扬起,然后狠狠落地,鞭声清脆入耳,杨士奇脸色一肃:
“陛下,奉天殿已到。”
李天微微颔首,下了龙辇,在百官到来之前,他还得去偏殿换上朝会专用的龙袍。
待李天换了龙袍坐上龙椅,姗姗来迟的文武百官也已经在奉天殿外站定。
又是三声宛如爆竹的鞭声响起,奉天殿门缓缓打开,面色瑾然的江保站到了殿门处,扯着嗓子喊道:
“大朝会开!”
文武百官闻声躬身一拜,鱼贯而入。
快步进了殿内,文武百官自觉站成四列,躬身拜倒: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天目放精光,大手一挥,中气十足道:
“诸位爱卿平身。”
先帝刚刚逝去,今日又是新皇第一天上朝,一众大臣皆是面色沉重,不敢有丝毫异色。
看着身披麻衣的满朝大臣,李天轻咳了两声,舒缓气氛道:
“诸位爱卿为何一个个都耷拉着脸啊?可是对朕有什么不满?”
文臣心眼子多,谁都不敢肯定皇上这是不是在试探,一众武将就没想那么多了,只见阳武候薛禄大大咧咧的出列拜道:
“陛下这叫什么话,我等纯粹是刚从太庙出来,心情还没调整过来呢。”
李天闻言哑然一笑,环顾群臣道:
“薛少保这话说的有理,那朕就给你们一炷香的功夫,让你们都缓缓。”
“让他们缓去吧,陛下,臣有本要奏。”
说着,薛禄从怀里掏出个奏本,混不吝道。
薛禄此话一出,群臣皆是脸色微变,不由得腹诽起来。
阳武候今天是喝假酒了?怎么如此随便?
薛禄自然没喝假酒,最近京中户改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早就看出新皇是个不拘俗礼的,所以才敢这样。
事实证明薛禄还真猜对了,李天微微正坐,含笑道:
“薛少保有何要奏,大可直言。”
薛禄躬身一礼,把奏本递给御前太监,放声道:
“臣要弹劾南京守备太监马大忠,马大忠辖领的南都四卫编制空缺过半,却一直向兵部谎报,不知道偷吃了陛下多少军饷。”
满朝大臣没想到今日朝会一开始就这么劲爆。
大明一卫五千兵丁,少有能满编的,吃空饷这可是武将们的看家饭碗,薛禄身为军中勋贵,难不成为了讨好陛下,要挖自己的命根子?
李天心中也很疑惑,武将吃空饷的事情,杨士奇早就跟他讲过,只不过他觉得饭要一口一口吃,才没搞大动作。
薛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查完南都京营,扭过头来就会查五军都督府吗?
不过薛禄既然把默认的丑事放到了台面上,李天也不能装聋作哑,当即怒道:
“马大忠好大的胆子,竟敢谎报编制贪墨军饷,薛禄,朕现在让你全权负责此事,五日之内,你给朕拿个结果出来。”
薛禄应声跪倒,瞪着一双牛眼,掷地有声道:
“末将遵旨!”
挥了挥手示意薛禄归列,李天将目光投向了欲言又止的黄准,沉声道:
“仲常,朕看你欲言又止,可是要禀报户改一事?”
黄准蹬蹬出列,躬身一拜,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新式身份证道:
“回禀陛下,微臣正是要奏明户改一事。”
第四十二章 初见成效
大明的三司六部,三院九寺,这都是太祖洪武爷定下的规矩。
新皇一登基,就设个三品的户改局衙门和户部并驾齐驱,着实把一众大臣惊得够呛。
看到担任户改局衙门局长的黄准出列,一众大臣纷纷竖起了耳朵,户改之法在京中试行不过三日,便闹的沸沸扬扬,他们可是早有耳闻。
“禀奏陛下,户改之法已实行三日,微臣调遣募集八百画师,已为东城五万余名百姓绘制衣冠容貌,这是宫里银作局和工部铸造监,联合督造的身份证样品,还请陛下一观。”
说着,黄严便把手中的身份证样品递给御前太监。
待御前太监呈到皇帝手中,黄准继续道:
“陛下,此物每张造价一百二十文,乃是用七分熟铁掺杂三分生铁制成,质地坚硬且韧性十足,既方便匠人们雕刻,又结实耐用。
而在每张身份证的背面,有户改局,工部,户部,兵部四部的钢印,更有雕刻匠人的编号。
为了防伪,兵部下属军器营,还在每张身份证切口处掺了钢丝,并刻以文字,钢丝制法,当今天下唯有兵部拥有。”
看着手中小小的一张铁片,李天感慨不已。
明朝三百年国祚因财政税收而亡,缺的就是这张小铁片啊。
好一番打量后,李天随手递给御前太监,朗声道:
“诸位爱卿也都看看,以后你们也都会有一张的。”
小小一张铁片在群臣中来回传看,众人皆是啧啧称奇,就这么一张铁片,居然能涵盖一个人的方方面面。
不少聪明人已经想到这身份证意味着什么,心中对李天更是佩服至极。
身份证在群臣手中传看着,李天看向黄准含笑道:
“户改之法刚开始,想必阻力重重,仲常你有什么要求,尽可大胆的跟朕提。”
黄准心中感动,躬身一礼道:
“陛下放心,若有难处,微臣定会向陛下如实禀奏。”
李天闻言微微颔首,转而看向群臣道:
“诸位爱卿对朕的户改之法,可有什么想说的?”
满朝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露苦笑,却没一个敢站出来。
皇上虽然违背祖宗之法加设衙门,但工部,户部,兵部,甚至连宫里的银作局都掺和进去了,就是傻子也明白,皇上这是铁了心要推行此法了。
这种情况,谁敢倒行逆施,往枪口上撞。
就在这时,却见户部尚书夏元吉出列拱礼道:
“陛下,此物造价一百二十文虽算不上贵,但若十万百万的铸造,户部可没那么多银子给黄局长使。”
“夏尚书多虑了。”黄准拱手一礼,开声道:
“京中百姓贫户极少,花个一百二十文买张身份证还是没问题的。”
“如此甚好。”夏元吉瞥了黄准一眼,拱手回了队列。
听着夏元吉和黄准二人交谈,李天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生意。
“仲常,一会儿你留殿。”
朝会过后,往往会有大臣被皇上留殿议事,群臣早已习以为常,不过还在朝会中就让大臣留殿,这份恩宠还是让不少大臣心生羡慕。
户改一事暂且翻篇,朝会的气氛也因为身份证放松了不少,大臣们纷纷出列奏本,想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件件大事也在这种氛围下迅速解决,没解决的,也都定下了章程方案。
舒展着腰背,李天转而看向工部尚书吴中道:
“吴尚书,这两日你派人在京中找几个风水好的地方,地方一定要大,找到了记得禀报给朕。”
先前处理一件件政事,文武百官已经感受到新皇独断专行的雄风,吴中躬身出列道:
“臣遵旨。”
吴中话音刚落,便有都察院的御史跃跃欲试,皇上这明显是想盖新宅子了,身为一心为大明的御史,他们必须要遏制住皇上的享乐之风。
“臣都察院御史诸葛正,敢问陛下为何要让工部寻址,可是要营建行宫?”
诸葛正星眉剑目拧成了团,一脸正气的大步出列道。
御史只有七品官,站在队列的最后,李天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蹙眉道:
“谁要问朕,站到前面来问。”
诸葛正毫无惧色,穿过长长的队列站到文武百官前方,拱手一礼道:
“是臣要问!”
李天一直以为一根筋的御史长的都是大方脸,却没想到御史里,还有这么帅的小伙。
看着一脸我为大明我骄傲的诸葛正,李天明知故问道:
“你要问朕什么?”
诸葛正不急也不恼,权当先前皇上没听清,重复道:
“臣诸葛正问陛下让工部寻址,可是要营建行宫?”
李天目光微凛,莞尔笑道:
“朕做什么还要向你汇报吗?”
诸葛正依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不咸不淡回话道:
“自然不必,但臣身为都察院御史,有问询朝堂之权。”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清见诸葛正跟皇上顶嘴,急的摇头跺脚。
皇上昨日让都察院给锦衣卫传旨,都察院上上下下可是高兴半天,今个儿诸葛正这憨货怎么就跟皇上顶上了。
一旁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杨洛,也是紧皱眉头,他昨天才收到内阁的条子,今天诸葛正就跟陛下杠上,这是在打他的脸,还是打内阁的脸。
“问询朝堂之权?”李天听了朗声大笑道:
“那朕现在告诉你,你没有这项权力了。”
诸葛正脸色一滞,皇上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正常情况下不该是皇上斥责他,他问,皇上再斥责他,他再问吗?
“敢问陛下可是要免去微臣御史一职?”
诸葛正脸色一肃道。
“不。”李天摇着头笑道:
“朕不免你的职,御史有监察百官,弹劾朝臣,问询朝堂三项权力,朕只不过是免你一项罢了。”
诸葛正闻言,一张帅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臣御下不严,还请陛下恕罪”左都御史刘清快步出列,拱手一礼,转而瞪着诸葛正喝道:
“丢人现眼的玩意,还不快给本官滚回来。”
第四十三章 乾纲独断
诸葛正脸色暗淡的回到刘清身后,垂头丧气,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身为言官,犯上直谏不该是理所应当吗?
李天见状不置可否的哼笑了两声,看着一脸佯怒的刘清,起身道:
“朕还没开口,哪有你说话的份!”
煌煌天威,吓的刘清脸色一僵,惶恐拜地:
“臣知罪,臣知罪。”
拾级而下,李天直接站在刘清面前,目光灼灼道:
“朕问你,你身领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可有要弹劾的官员?”
刘清闻言神色微怔,不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尊声应道:
“回禀陛下,这几日还没有。”
“没有?”李天陡然拔高声调,寒声道:
“都察院两三百个御史,监察天下十三省上万名官员,你跟朕说没有?
难不成全天下都是清官好官?若真如此,你都察院衙门还有何用处?”
皇帝此话一出,刘清登时冷汗津津,惶恐不已,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
皇上先前一直和颜悦色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开始对都察院发飙。
李天发的自然不是无名火,先前诸葛正大义凛然的站出来,他倒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年轻御史嘛,总想着在一些大日子出点风头,可以理解。
但刘清以势压人的姿态,着实把他恶心的够呛,这么大的官威,怎么不弹劾纪勉,不弹劾卢恭,把控一省盐铁,李天不相信都察院一点风声没嗅到。
皇上突然发飙,把满朝文武吓的够呛,身为都察院右都御史的杨洛,此时也不敢再作壁上观,赶忙出列拜道:
“陛下恕罪,其实...其实是因为陛下即位改元,大赦天下,都察院不敢妄犯天恩。”
“放你娘的狗屁。”李天一脚把杨洛踹了个王八翻盖,怒叱道:
“那你现在弹劾,让朕和满朝文武大臣都好好听听,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敢胡乱弹劾,朕马上下旨送你去琼州养鱼。”
琼州便是后世的海南岛,距离京城足有八千多里。
听到皇上要把自己贬去琼州,杨洛吓得一哆嗦,脑子急转,慌忙出声道:
“陛下,微臣...微臣弹劾福建指挥使李敏,他...他暗中联络明教,图谋不轨,他想造反!他想忤逆君上!
还有福建布政使徐楚,他对李敏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却...却视而不见。”
“朕十日前便已让内阁拟旨,召李敏火速进京,让徐楚停职待查,此条不算。”
杨洛急的满头大汗,突然眼神一亮,慌不择言道:
“陛下,微臣弹劾山东盐运使富大海,他...他勾结山东锦衣卫千户谭禁,倒卖济南府滨州官眼,谋取私利。”
杨洛话音落地,文武百官一片哗然,锦衣卫居然敢把手伸到地方盐运上,这是疯了吗?
屁股决定脑袋,满朝文武思考的是陛下会如何处置锦衣卫,锦衣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是否会受到影响。
而刘清,已然瘫软在地。
北镇抚司左指挥使纪勉,前两天刚刚升任锦衣卫指挥使,山东锦衣卫千户谭禁就在其治下,杨洛今日弹劾锦衣卫,无论皇上如何处置,纪勉恐怕是不会放过都察院了。
杨洛不提此事还好,提了此事,李天更是火冒三丈。
原来都察院这群王八蛋什么都知道!
深吸了口气,李天重新坐回龙椅,脸色寒峻的看向刘清道:
“刘清,这就是你给朕说的无人可弹劾?”
刘清暗骂杨洛糊涂,挣扎着匍匐在地辩解道:
“陛下明鉴,锦衣卫不在朝廷六部九卿之中,权势极盛,微臣实在不敢触其锋芒。”
刘清话音刚落,刑部尚书金有德便站了出来,指着刘清的鼻子骂道:
“陛下,刘清寡廉鲜耻,巧舌如簧,有负皇恩,臣请陛下治罪刘清,将其立斩于正阳门外,以正视听。”
刑部尚书亲自出来定罪,刘清脸色瞬间惨白,磕头如捣蒜道:
“陛下饶命,微臣绝不敢诓骗陛下,实在是锦衣卫锋芒太盛,微臣无力谏言。”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在狡辩,李天对刘清二人可谓是失望透顶,见皇帝露出漠然之色,杨洛也慌了,急声道:
“陛下明鉴,微臣弹劾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李天翻了个白眼,老子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的,纪勉的脑袋现在还搁太液池里泡着呢。
看着头磕的咣咣响的刘清二人,李天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悠悠道:
“都察院掌领大明监察百官之权,若是连都察院都不敢谏言,那其他人等可还敢?不要在朕的奉天殿磕头求命,早知如此,尔等又何必当初。”
“陛下饶命,微臣真的知错了,微臣再也不敢瞒着陛下了。”
自觉自己死期当头,杨洛也终于发觉自己先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他哪怕一个字都不说,最多也就落个失职之罪,何至于到这步田地。
刘清更是觉得冤枉,锦衣卫深受皇上宠信,都察院监察之权被其分走大半,他又能如何?
摆了摆手,示意御前侍卫将二人拖起,李天不再犹豫,掷地有声道:
“即刻起,免去刘清,杨洛二人都察院都御史一职,贬为庶民,遣回乡里,永不启用。”
苟活下一条性命,刘清和杨洛激动地浑身颤抖,鼻涕横流,纳头拜地道:
“罪臣万谢陛下宽恕,罪臣万谢陛下宽恕。”
天子一言,两名朝堂重臣便被扒了官服,贬为庶民,一众大臣皆是噤若寒蝉。
随着御前侍卫拖着刘清二人的哭嚎声越来越远,李天起身肃然道:
“自今日起,锦衣卫取消南北镇抚司衙门,只留一卫,编入朕的亲卫。”
还没等文武百官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李天继续道:
“此外,以后都察院所有弹劾奏折,不必再经通政司上报,直接对内阁负责,由内阁审阅后送抵朕的御案。
还有留京的都察院御史,三日之内,全部由内阁下放至十三省监察百官,凡是发现贪官污吏,可用兵部军情驿站快马寄递。”
皇帝三言两语间,凶名赫赫的锦衣卫便没了半个身子,一众大臣欣喜之余更觉畏惧。
乾纲独断,想必就是如此了。
第四十四章 釜底抽薪
奉天殿外,秋日高悬于空,开了整整一上午大朝会终于结束,文武百官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匆然告退。
奉天殿内,户改局局长黄准,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以及六部尚书内阁学士则被李天留殿议事。
自在的倚在龙椅上,让小太监给一众重臣尽数赐座,李天眯起了双眼:
“诸位可知朕为何没将刘清二人处死?”
这种小廷议的氛围要比朝会轻松许多,大臣们也没那么拘谨,刑部尚书金有德拱手一礼,奉承道:
“可是陛下即位改元,已怀恩为重,不忍见血光之事?”
李天呵呵一笑,命小太监去御膳监传几道小食,摇头道:
“尔等都是朝中肱骨,国之栋梁,就没必要再说这种客套话了,朕不杀刘清二人的道理很简单。
他二人虽犯欺君之罪,但根子却不在他们身上,不改变朝中官制,朕就是再杀十个都御史也没用。”
见皇上如此直白,一众重臣皆是讪讪发笑,金有德面露尴尬,拱手道:
“可朝中三司六部,三院九寺乃是太祖爷定下的祖宗之法,陛下贸然变动,恐怕朝中会有非议。”
刑部尚书金有德所言,也正是其他大臣所担忧的,庙堂之上稍有变动,对于天下万民而言便是翻天巨变,更何况是改变朝中官制。
不过已经尝到改革甜头的黄准却不这么认为,起身看向金有德道:
“金尚书此言差矣,祖宗之法虽轻易不可废。但,此一时彼一时。
彼时天下局势动荡,自然需要锦衣卫监察天下,但此时天下政通人和,再有锦衣卫这种特权衙门,只会助长其嚣张腐败之风。”
金有德身为文官集团的一份子,自然无法反驳黄准关于锦衣卫的发言。
但金有德担心的是大变之下,必定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若是因为大变致使朝局动荡,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稍加沉吟,金有德拱手还礼道:
“黄局长误会本官了,本官并非是反对改革,而是自古以来,凡是大变必生大乱。
若大乱之下改革成功倒还好,若是出了差错,本官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看着黄准和金有德拌嘴,李天心中暗暗吃惊。
改革户籍才三天,朝中就已经出现保守派和改革派了吗?
把其他重臣的反应都记在心中,李天咳嗽了两声,打断道:
“金尚书的担忧乃是情理之中,朕能理解,不过改革并非一时之功,还需从长计议,两位爱卿不必现在就争论不休。”
皇上发话,两位大臣自然没什么好争的了,拱手告罪一声,赶忙回身落座。
李天见状微微颔首,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朱高煦,含笑道:
“高煦啊,朕想把锦衣卫暂时交给你辖领,你可愿意?”
发生正阳门一事后,朱高煦已对皇帝宝座提不起半分念头,被李天突然点名,下意识打了个哆嗦,面露惶然道:
“陛下何出此言,臣弟...臣弟绝无忤逆之念。”
李云虽然不明白今早朱高煦为何跟个傻子似的,拉着亲卫在正阳门外操练,但对朱高煦现在的反应,李天还是十分满意,满脸春风道:
“高煦你紧张什么,为兄就是问问你,又不是要砍你的头。”
砍头?
朱高煦身子一抖,自己这个亲哥哥果然是记着仇呢,赶忙俯身拜地:
“陛下,臣弟愿意辞去天下兵马总督一职,先帝丧期过后,臣弟马上就藩外出。”
见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汉王如此惶恐,一众大臣皆是面露异色,唯有杨士奇暗暗发笑,拱手起身道:
“汉王殿下愿意就藩外出,实乃深明大义,陛下,既然汉王殿下不愿辖领锦衣卫,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兵马总督一直是李天心中的一根刺,见朱高煦这么知趣的请辞,李天更觉心情舒畅。
不过让朱高煦辖领锦衣卫可不是他心血来潮,亲自将朱高煦从地上搀起,李天语重心长道:
“为兄自然知道高煦你一片忠心天地可鉴,但朝中改革在即,人才短缺,朕观便满朝,也唯有高煦你能担此重任了。”
朱高煦一直以为李天先前是在试探他,但见李天现在的神态又不似作伪,朱高煦也是满脑袋浆糊,想不明白为什么。
锦衣卫哪怕撤去南北镇抚司,但依旧是有刑捕之权,这么重要的衙门李天会交给他辖领,朱高煦不信。
见朱高煦不吭声,李天也懒得再劝,不容拒绝道:
“传朕旨意,加封汉王为太子太保,锦衣卫总指挥使,另赏金一万。”
杨士奇虽然不明白皇上此举为何,但还是蹭的起身应道:
“廷议结束后,老臣让内阁马上拟旨,不过陛下,汉王殿下还掌领龙骧四卫,若是再加锦衣卫总指挥使一职,老臣担心汉王殿下会分身乏术啊。”
朱高煦闻言眼神一缩,心中愤然不已,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兵马总督加龙骧四卫换一个被腰斩的锦衣卫,狗皇帝好深的算计。
不过明面上,朱高煦作出了一副十分赞同的姿态,连连点头道:
“杨首辅说的有理,陛下,臣弟还是不要辖领锦衣卫...”
“无妨无妨。”李天摆着手,打断了朱高煦,昂然道:
“龙骧四卫朕再派人便是,但锦衣卫一职,唯有汉王能担此重任。”
朱高煦没想到李天居然根本不给他迂回的机会,默然良久,沉声叹气道:
“臣弟谨遵皇命。”
示意朱高煦回座,李天也没忘了朱高燧,稍加思索道:
“高燧啊,皇后前两日刚给朕清点完皇产,朕听闻你颇有经商之能,以后朕的皇产就拜托你了可好?”
朱高燧脸色一抽,经商低贱,李天这么光明正大的夸赞他有经商之能,这不是赤裸裸的打脸他的脸吗。
不过朱高煦都已经被釜底抽薪,扒皮成锦衣卫的指挥使,连个拒绝的权利都没有,朱高燧也不敢再触怒李天,起身垂首道:
“承恩皇兄信任,臣弟必当竭尽所能,为皇兄料理好宫中皇产。”
第四十五章 各有所求
亲自把朱高煦和朱高燧送出大殿,李天回身感叹道:
“朕有两个这么体贴的弟弟,当真是朕的福气啊。”
皇上只言片语间便把汉王扒了底儿掉,此番手段让一众大臣心中钦佩至极,纷纷起身恭贺起来。
这时御膳监的糕点小食也已送来,李天大手一挥,索性让一众重臣边吃边谈。
大朝会开了一上午,大臣们寸食未进,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见制作精美的糕点,也都不再惺惺作态,赶忙往嘴里送食。
被李天亲自送出殿门的朱高煦和朱高燧,此时也出了承天门。
进了宽敞奢华的马车里,朱高煦再也憋不住满腔的愤懑之意,看向朱高燧怒声道:
“本王的兵马总督没了,龙骧四卫也没了,狗皇帝这是要把本王拴在他眼皮子底下啊。”
引燃马车一角的鎏金香炉,待袅袅的香烟飘然而起,朱高燧摇头道:
“二哥你怎么能带着亲卫在正阳门外操练,太鲁莽了。”
朱高燧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朱高煦只觉得肺都要炸了。
“还不是高要那个该死的蠢货,他说什么本王必须要在今日出个风头,如若不然,只会让支持本王的朝臣摇摆不定!”
一枚汁水饱满的柳州龙眼入喉,朱高燧满意的闭上了双眼,咂嘴道:
“谁让二哥当初不信小弟,我早就说过那个高要是个半吊子货。”
“你少这儿放马后屁!”朱高煦猛地一拍桌,咬牙切齿道:
“本王只带了五百亲卫操练,谁会以为本王要造反?还不是那个狗皇帝一句话把本王顶到悬崖边上,说本王是李世民,要效仿唐朝玄武门之变,那种情况下,本王若不杀马立誓,还能如何!”
朱高燧被朱高煦两眼通红,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正身道:
“二哥你也别太恼火了,不还有锦衣卫呢么,锦衣卫势力遍布天下两百州府,二哥你只要把控住锦衣卫,迟早还有机会翻身。”
朱高煦自觉失态,深吸了口气,抓起手旁的水晶杯,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稍整情绪道:
“没机会了,本王今日脸面尽失,朝中哪还会有大臣支持本王。
你没看黄准那个户改局,杨士奇给他题匾,夏元吉给他拨银,工部文思院所有的金器使都调给他用。
还有兵部,连军器营的技术都拿出来了。本王前段日子想让军器营给龙骧四卫换换装备,李庆那个王八蛋可是一直推脱。”
朱高煦话说的这份上,朱高燧也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掰着指头一算,倒吸了一口凉气道:
“六部居然有三部支持改革,狗皇帝哪来这么大的威势,难道那些文官不知道户改新法一执行,他们再也无法在税银上做手脚了吗?”
朱高煦闻言冷哼了一声,沉着脸道:
“那狗皇帝把文官们恨之入骨的锦衣卫都给腰斩了,那些文官能不支持吗?”
“可二哥,户改之法在前,腰斩锦衣卫在后啊。”
“亏高燧你还自诩为本王的军师。”朱高炽蔑然一笑,攥着拳头道:
“你真当东厂划入锦衣卫是不得宠幸?那是狗皇帝让黄老儿查锦衣卫呢。”
“原来如此。”朱高燧蓦然一叹,只觉得浑身发软:
“那狗皇帝步步为营,好深的谋算呐。”
朱高煦现在听不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吹捧李天,踹了朱高燧一脚,冷眼道:
“行了,你有功夫拍马屁,还不如给本王拿个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应付。”
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朱高燧知道朱高煦要是完了,他也跑不掉,沉吟道:
“二哥,不如这样,你先......”
奉天殿内。
廷议还在继续。
吃饱喝足后,一众重臣状态好了不少,下令撤去盘碟,李天来回踱步道:
“吕尚书方才提议重设中书省,诸位可有什么要说的?”
见皇上并未动怒,吕震心神一松,他也是想借着此次改革的机会,让文官重回昔日的荣光。
皇上问话,一众重臣皆陷入沉思。
中书省曾是统领六部的宰相衙门,若是能重设中书省,文官的权力必然会涨上一大截,可中书省会限制皇权,谁也不敢肯定皇上是不是在试探他们。
见没有人应话,吕震心中有些气恼,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不把握,你们是猪吗?
拱手起身,吕震继续大义凛然道:
“陛下,改革之法若要推行,必然会涉及三司六部,若是有了中书省,便可统一调度统筹,微臣以为,中书省应当尽快复立。”
吕震侃侃而谈,其他尚书学士仍旧是无动于衷,李天见状心中暗喜,脸色如常道:
“吕尚书,朕倒是想尽快复立中书省,可你看只有你一部赞同,让朕如何是好啊。”
吕震闻言正欲开口,却见内阁谨身殿大学士杨荣拔身而起道:
“陛下,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吕尚书你不必再赘言了。”
吕震想过黄准可能反对,但怎么也没想到杨荣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看着杨荣一本正经的模样,吕震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啊***,中书省若是复立,你可是会青云直上,直接化身正一品的宰相啊。
但无人支持,吕震也不敢违着众意,只得拱手告罪道:
“是臣考虑不周,还望陛下恕罪。”
李天摆手示意吕震回座,大大咧咧笑道:
“官制改革,需要的就是吕尚书这种敢于直言的臣子,吕震呐,朕有意让你转职都察院,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你可愿意?”
吕震闻言眼神一亮,礼部尚书和都察院都御史,虽然都位列七卿,但要论权柄,都察院可比礼部要大得多。
不过吕震也不会上蹿下跳的大喊愿意,拱手一礼,满脸平淡道:
“陛下让微臣去哪,微臣就去哪。”
“行。”李天点了点头,看向杨士奇道:
“内阁一会儿拟道旨,礼部尚书吕震转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一职,至于新任礼部尚书,内阁到时候给朕拟一个推荐名单。”
“老臣遵旨。”
杨士奇耷拉着老眼瞥了吕震片刻,尊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