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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你个小老头子     我在明朝当皇帝txt下载     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家贼难防

    “这松鼠鳜鱼不错,倒是比宫里御膳监做的还有滋味。”滑嫩的鱼肉入口即化,李天情不自禁点评道。

    “确实不错。”郑和将松鼠鳜鱼往李天面前推了一推,搭话道:

    “咱家出使西洋之时,曾见爪哇国人将干海菜研磨成粉,混入菜肴,咱家有幸尝过,味道极鲜,这海狮楼的菜里应该也是掺入了海菜粉。”

    海菜就是后世的海带,李天知道最早的味精就是从海带里提取的,点着头道:

    “王福,去再要一盘,这盘都是朕的了。”

    “几位大人,画眉楼花魁已到,正在后房准备,本楼稍后有典卖小场,几位大人可有兴趣参与?”

    还是先前那名侍女,款款走到李天身边,故意甩着手中香巾欠身道。

    嗅着淡雅清香的香脂粉气,李天毫不客气的将侍女直接拽到腿上,揽着其芊芊柳腰道:

    “你家掌柜就是这么教你伺候客人的?”

    侍女一声惊呼,整个人都撞在了李天怀中,好半天才撅着小嘴抬头道:

    “公子好无礼,奴家可还是良家呢。”

    虽是这么说着,但侍女并未起身,反而故意蹭着李天胸膛,一个劲的朝李天身上靠。

    良家?

    我信你个鬼,哪个良家女子会拿胸脯蹭人,轻揉着侍女腰间软肉,李天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笑问道:

    “你先前说的典卖会是个什么玩意?”

    “公子竟没听说过典卖会?”侍女吃惊的轻捂小嘴,贴心解释道:

    “典卖会就是公子与其他客人竞相出价,价高者便可...”

    “这不就是金陵城中的拍卖会么?”打断侍女,李天一脸见怪不怪的神情道。

    侍女微微怔神,以为是南北名称不同,下巴轻点:“那公子可有兴趣参加?”

    “你忽悠本公子参加,应该有不少分润可拿吧。”

    “怎么能是忽悠呢,公子这话说的奴家好是伤心。”侍女粉拳轻锤李天,口中却继续道:

    “海狮楼的典卖会可是京中一绝,真腊宝石,帖木儿水晶,哈烈宝马,可谓是应有尽有。”

    宝石?水晶?宝马?

    李天闻言眼皮直跳,朱元璋不是下令片板不得下海么?

    自朱元璋撤销福建泉州,浙江明州,广东广州三市舶司后,大明的对外贸易便宣告断绝,二十年来应该只有郑和出使国西洋,这海狮楼从哪搞来的番货?

    察觉皇上疑惑的眼神,郑和咳嗽了两声道:

    “在下听闻先帝时,郑和每次下西洋归来,先帝都会大加赏赐群臣西洋番货,海狮楼的番货应是从大臣手中流出。”

    听着郑和自己说自己,李天有些忍俊不禁,转脸看向怀中侍女:

    “可是如此?”

    “这位大人真是有见识。”郑和一番语毕,侍女眼中光彩连连,心中愈发认定李天不凡,但却摇着头道:

    “不过我们海狮楼可不是倒腾二手货的地方。”

    李天脸上笑意戛然而止,松开双手,示意侍女起身,两眼微眯道:

    “那就是说你们海狮楼拍卖的物件,都是郑和这次下西洋带回来的?”

    见李天面色不善,侍女以为是自己哪说错话了,忙言道:

    “公子可是担心拍了本楼的番货被朝廷追查?”

    李天默不作声,小口小口的嘬着茶,好半晌才抬头,满脸笑意道:

    “典卖会什么时候开始,本公子实在是太感兴趣了。”

    侍女正欲开口,只听一声金石相击的嗡鸣脆响乍然响起,赶忙打开隔断扇门道:

    “这就开始了公子。”

    李天抬眼看去,只见被四周环绕的三楼中央,不知何时突然多出了一块两尺高的圆台。

    圆台上,先前的胖掌柜正敲击着一尊纯铜小钟。

    “三田给各位大人,各位公子请安。”

    胖掌柜撅着屁股拱着手,转动着身躯连连道。

    听侍女说着话,李天知道今个儿的重头戏是顾梅珠唱曲,这场拍卖会只是临时加的,要搁以往,每场拍卖会前还会有长袖善舞的舞女跳段开场舞。

    “第一件,‘掌印将军’暹罗白毛狸猫一对,作价一千两。”

    临时加场的拍卖会没那么多花里胡哨,胖掌柜很快便介绍起了拍卖的第一个物件。

    李天看着一身白毛,唯有脑袋处长了一块方形胎记的狸猫,转脸看向郑和道:

    “是不是。”

    郑和脸色此时很是难看,点了点头,沉声道:

    “一共十八只。”

    侍女以为李天是在打哑谜,晃着李天的胳膊,娇憨道:

    “公子你们在说什么呢,奴家也想知道。”

    李天此刻心中可谓是怒火滔天,昨日他才让郑和将西洋所获全部充入内库,今天就在外边儿瞅见了,可真是有缘分呐。

    瞥了眼等着自己花银子的侍女,李天冷冷道:

    “出去。”

    侍女被李天骇人的眼神吓的打了个哆嗦,不明为何,赶忙收手退步道:

    “公子为何突然动怒,可是奴家哪儿做错了。”

    王福见状,赶忙起身道:

    “出去出去,跟你没关系。”

    侍女贝齿轻咬嘴唇,看着面容冷峻的李天,娇哼一声,转身快步出了隔间。

    看着胖掌柜将一件件西洋番货拍卖出去,李天紧攥着手中茶盏,强忍怒火道:

    “江保,关门。”

    扇门一关,王福江保二人赶忙匍匐跪倒在地,准备迎接圣威怒火,就连郑和也站起了身,躬身等着挨训。

    深吸了口气,李天咬牙切齿道:

    “江保,朕的内库是你管着,你先说。”

    江保唯恐李天误会自己,磕头如捣蒜,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抹了起来:

    “老奴曾贪墨皇产,陛下非但没有降罪老奴,还给了老奴改过自新的机会,老奴断不敢再行苟且之事,陛下您可一定得相信老奴啊。”

    担心隔墙有耳,李天声音压的很低:

    “朕没让你说这个,朕问内库的东西怎么会跑到海狮楼来。”

    抿着眼泪,江保抬起了头,思索道:

    “昨个儿去运河福船上卸货,是老奴和御用监总管胡让,司库局总管魏德海一起去的。

    老奴和胡让做的入库,魏德海锁的钥匙,库房的钥匙一共有十二把,内廷十二监掌印太监一人一把。

    任何一监开库,都要先向司礼监递条子,御用监和司库局的人也必须在场......”

第七十七章 你懂个屁

    江保连哭带诉的说完后,从怀中摸出一把细长的钥匙道:

    “这是老奴的钥匙,还未使过一回。”

    没搭理江保,李天转而看向郑和道:

    “保叔,你刚回来,按说朕不该问你,但司礼监一事朕已交由你负责,保叔你可收到内廷哪一监的开库条子了?”

    郑和拱手一礼,撩袍跪地道:

    “司礼监事物咱家还未交接,是咱家失职。”

    “都起来都起来,别跪着了。”见郑和也跪在地上,李天赶忙起身:

    “朕再怎么也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江保,把你那鼻子擦干净,朕还没吃饱饭呢。”

    “诶。”江保重重应了一声,赶忙抿净鼻涕眼泪,起身勉笑道:

    “老奴什么也不怕,就怕陛下不信老奴。”

    “行了,朕要不信你,你早死在东厂了,赶紧滚过来吃饭,吃完陪朕回宫杀人。”

    重新落座,听着扇门外热烈的叫价声,李天啪啪敲着盘碟道。

    一番情绪起伏,再吃这五百两一席的菜肴,江保三人只觉别有一番滋味。

    菜过三巡,李天舒服的打了个饱嗝,靠在椅子上边剔牙边道:

    “再等一会儿,让朕看看那个顾梅珠到底长什么模样,朕上次出宫去画眉楼就没见着。”

    听到皇上竟然一个人逛过青楼,郑和三人皆是面露异色,漱了漱口,王福恭声道:

    “陛下,可要老奴去催一催。”

    李天知道王大总管又开始急于表现了,押了口茶吐到一旁的漱口盆里,揶揄道:

    “去催吧,别忘了告诉人家你是朕的内廷右总管,她们要是再磨叽,你就点一营金吾卫来拆了这楼。”

    王福闻言尴尬的搓着手,讪讪然笑着不再作声。

    又等了片刻,悠扬古朴的古琴声终于响起,整个海狮楼三楼都为之一静,李天顿时来了精神,循着声急忙找去。

    一曲古韵奏了半曲,终于响起宛如夜莺般的婉转女声。

    “子规啼,不如归,道来春归人未归,几日添憔悴,虚飘飘,柳絮飞,一春鱼雁无消息,则见双燕斗衔泥。

    俏冤家,在天涯,偏哪里绿杨堪系马,困坐南窗下.......

    婉转动听的妙音入耳,李天只觉头皮发麻,好空灵的嗓音。

    他原本还急着瞅顾梅珠的模样,但这会儿,脑海里只剩下宛如黄莺出谷,空若幽兰的曲声回转。

    下意识闭上了双眼,李天彻底沉浸在顾梅珠似水似歌的妙音之中。

    一曲唱罢,李天缓缓睁开双眼,只觉意犹未尽,再待放眼看去,心中已无半杂念。

    只见宛如一朵盛放莲花的顾梅珠,正端坐于圆台之上。

    一头乌发披落双肩,脖颈粉白修长,双肩削瘦而又不失圆润,纤细的柳腰让人觉得恰到好处。

    可谓是多一分太俗,少一分太素。

    一袭米白素雅襦裙裹身,络纱遮面,衬得其气质更是如九天仙女般让人不忍玷污。

    虽然隔着络纱,但李天依然能隐约看到面纱之下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

    “太美了。”李天不由得喃喃出声道。

    王福见皇上如痴如醉的模样,只觉裆下发凉,恭声道:

    “陛下,可要宣其进宫侍寝。”

    “宣你妈个头。”李天正畅想美人在怀呢,被王福打断,当即爆了粗口。

    王福还从未听过李天骂人,怔神之间发起愣来。

    “朕若只是色欲熏心,在天下选秀便是,何须在这空等。两情相悦,美人任君采摘才是人生终极快事,你懂个屁。”

    “老奴懂个屁,老奴懂个屁。”

    一嘴马屁拍在马蹄子上,王福赶忙连连告罪道。

    “你当然懂个屁,你要是懂,也不会割了卵蛋进宫。”

    “陛下,陛下你伤人。”

    看着王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李天强忍笑意,摆了摆手:

    “回宫,来日方长,朕有的是功夫,先回去宰几个脑袋。”

    付了银子,出了海狮楼,回宫的路上,王福一直闷闷不乐,李天有些看不下去,哭笑不得道:

    “行了,王富,朕给你赔个不是。”

    王福岂敢让李天赔个不是,赶忙抬头道:

    “陛下休要折煞老奴,老奴...老奴在琢磨是谁吃里扒外呢。”

    “哈哈哈,那你慢慢琢磨,朕眯一会儿,江保,到了叫朕。”

    江保拱手一应,看向王福抿嘴怪笑道:

    “王大总管,咱家陪你一起琢磨琢磨。”

    ......

    马车自然不会停在正阳门前,距离正阳门还有半炷香的脚程,李天一行人便下了马车。

    自正阳门进了皇城,过长安右门,五龙桥后,坐上待驾的龙辇,李天直奔后宫春和大殿。

    这边李天换上龙袍,那边四司八局十二监的掌印太监们也都急匆赶到。

    宣一众太监进殿,李天直接拔出腰间佩剑,不等太监们高呼万岁,便厉声喝道:

    “从昨日到今日,都谁去过内廷库房,给朕站出来!”

    太监们被皇上手中的利剑吓的两股颤颤,这两日没去过内廷库房的太监赶忙后退拜地,咣咣磕起头来。

    仅剩下御用监胡让,司设监杨求贤,司库局魏德海和惜薪司蒋尤还站在原地。

    看着面露异色的四人,李天冷冷一笑:

    “保叔,你领着蒋尤去左殿问话,王福,你领着杨求贤去右殿问话,胡让和魏德海留在正殿。”

    看着面色瑾然的胡让二人,李天手持利剑直接坐在一旁台阶上,看向江保道:

    “告诉他们。”

    江保抬手一拱,转脸看向胡让和魏德海两眼生寒道:

    “郑总管带回来的西洋番货丢了不少,你俩一个御用监总管,一个司库局总管,可有什么要说的?”

    库房丢东西了?

    胡让二人脸色急变,慌忙叩首道:

    “陛下,老奴自番货入库后,可从未去过内廷库房啊。”

    “老奴也是啊,陛下,老奴管的就是司库局,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监守自盗啊。”

    胡让和魏德海与江保关系都不错,江保不敢让气头上的李天说话,眉头一拧,怒喝道:

    “大胆,库房里的番货还能自己长脚飞了?”

第七十八章 烂了一片

    胡让两股颤颤的跪在地上,心中惶恐不已,意真言切道:

    “江公公,咱家何时去的库房您老可是知道的,御用监虽掌御前一应所用。

    但皇上的围屏,床榻,御案前的紫檀,象牙,乌木玩器,今年可都没置办过新的。”

    胡让话音刚落,魏德海也不甘落后,跪在地上往前移了两步,恨不得掏出心窝子来。

    “皇上的库房丢了东西,咱家这个司库局总管难逃其咎。但江公公,咱也得一码归一码不是。

    您老要说我魏德海没给陛下办好差事,咱认,可您要是说咱监守自盗,咱今个儿就是死在这春和大殿也绝不受这委屈。”

    “哦?”江保居高临下的站在胡让二人身前,疯狂使着眼色,口中却蔑笑出了声。

    “听你俩这意思,倒是咱家冤枉你们,没事找事了?”

    “咱没说过这话,咱也不敢这么想。”

    见江保的眼色,胡让二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到地上,江大总管还是念旧情的。

    搓揉着眼角哐哐磕头,魏德海跪爬到了李天身前,脑袋垂到地上,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双手恭举:

    “陛下,这是老奴的钥匙,老奴没给陛下当好差,陛下罚老奴吧。”

    胡让和魏德海姿态摆得够低,但李天丝毫不为所动。

    那么多的西洋番货一天就出了宫城,这里头没个百八十人参与根本不可能,没搭理魏德海,李天抬眼看向江保,不咸不淡道:

    “去把宫里这两日当值的羽林卫郎将给朕叫来。”

    圣上传召,正在东华门巡逻的羽林卫中郎将张越,听了口谕后便匆然进宫。

    一步踏入春和大殿,看着匍匐在地的各监各局各司太监,张越精神一振,心弦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宫里这是出大事了!

    “陛下,卑职张越奉谕前来。”

    “起来说话。”撑着剑柄直立起身,打量着和张茂有五分相像的张越,李天眯了眯眼道:

    “金吾卫中郎将张茂跟你什么关系?”

    “回禀陛下,是卑职的亲哥哥。”

    “恩?”李天有些意外,两兄弟同在亲军,还都当上了郎将一职,可真是非同凡响。

    “你爹是谁?”李天随口问道。

    张茂这会儿摸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敢打岔,抱拳微躬,如实道:

    “回禀陛下,家父张辅。”

    “诶呀,原来是英国公的一对麒麟子。”听到是英国公张辅的儿子,李天登时换上一副笑脸,三两步走到张越身前,摆弄着张越身上的薄甲,满脸含笑道:

    “朕可有些时日没见你爹了,你爹近来身子可还好?”

    李天突然的亲切惹得张越受宠若惊,赶忙躬身道:

    “劳陛下关心,家父一切安好。”

    现在不是拉家常的时候,李天没有多言,点着头负手回身坐在台阶上,用剑指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太监看向张越道:

    “朕的内库丢了点东西,你给朕瞧瞧,这些王八蛋里哪个的下属最近出过宫城?”

    宫中失窃,这种事可大可小,瞥了眼江保,张越开始一个一个的打量起来。

    一众太监心里头这会儿七上八下,生怕张越点到自个儿的名字,都赶忙昂起脑袋,作出一副问心无愧的姿态。

    瞧完了一众太监,张越回身一礼,沉声道:

    “陛下,御用监和司库局的人最近都出过宫城,还有惜薪司的人,昨日说要去西山拉炭,一下子出去了十几辆马车。”

    惜薪司出去了十几辆马车?李天暗暗记下这个关键信息,再度开口道:

    “往常可也是如此?惜薪司外出的马车怎么查验的。”

    张越正欲开口,却见郑和领着惜薪司总管蒋尤回来,屏声一礼,暂且闭上了嘴巴。

    郑和朝李天拱手一拜,一脚将蒋尤踢跪在了地上,恭声道:

    “陛下,这厮交代,惜薪司昨个儿拉了十几辆宫里的银丝炭出去倒卖,至于番货一事,这厮应该并不知情。”

    郑和话音落地,蒋尤顿时鼻涕横流,嚎的那叫一个凄惨,连哭带爬的挪到了李天脚边:

    “老奴一时昏了脑袋,陛下就饶了老奴这一次吧,老奴回头就把银子补上。”

    番货的事情没问出来,倒是查出这么一档子破事,一脚将蒋尤踢开,李天不打算再干问下去,看向张茂直接下令道:

    “张茂,朕给你半个时辰,你把从昨日到今日出过宫的内廷太监全给朕抓来。”

    “卑职遵旨。”

    张茂龙行虎步着出了大殿,王福也领着杨求贤回到了大殿,没有废话,王福直接躬身恭声道:

    “陛下,老奴费了好一番功夫,这个王八蛋终于招了,司设监每隔三个月便会将陛下的仪仗金器送出宫外,化成金水倒卖给城中金银行。”

    他奶奶的,这倒卖番货没问出来,居然又出来一档子破事。

    李天意味深长的斜了江保一眼,似笑非笑道:

    “朕原先还觉得你江保是个没脑子的,放着好好的御马监大总管不做,贪墨朕的皇产,这眼下看来,朕的内廷倒是烂了一片,还就属你江保有良心。”

    江保脸上臊得通红,作势就要拜地请罪,李天伸手一拦,看向跪地噤若寒蝉的一众太监,脸色旋即冷了下来:

    “那么多番货出了宫城,朕就不信一点痕迹没有,既然你们一个个都问心无愧,那朕就放开膀子查。

    丑话说在前头,只要让朕查出来,不是砍个脑袋就能了事的。”

    刚犯了事的蒋尤和杨求贤闻言身子抖成了筛糠,脑袋哐哐磕着地,口中一刻也不得闲的求饶起来。

    深吸了口气,李天看着蒋尤和杨求贤宛如看两个死人道:

    “先把这俩给朕送到东厂,让黄严好好伺候,等查出是谁倒卖朕的番货,到时候一块上路。”

    言罢,李天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春和大殿。

    大殿内,四司八局十二监的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忙拔腿簇拥到江保王福身边,纷纷满脸真挚的表起忠心来。

    蒋尤和杨求贤相视一顾,两面凄然,放声大哭起来。

第七十九章 海棠宫夜

    天边月牙咬着夜幕,漫天繁星点点,一阵凉风浮空吹过,终于是有了些许秋意。

    日升日落,时间一晃,便又过去了两日。

    内廷一事在李天的授意下,东厂和锦衣卫已强势介入,黄严急着立功,朱高煦也急着表忠心,两人你追我赶,已经发现许多蛛丝马迹,查到了羽林卫的另一位中郎将身上。

    海棠宫内。

    李天正咬着笔头,看着面前写满名字的绢纸苦思冥想。

    保皇派,骑墙派,保守派,变法派。

    朝中的大臣各有秉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谓是扑朔迷离至极。

    又草草写下数十个名字,注视片刻,李天更觉混乱。

    北方士人,南方士人,关内学派,浙江儒林,江西帮,皇子党,太子党。

    每个朝臣的脑袋上都顶着一堆标签,代表着其复杂至极的立场。

    奶奶个熊的,不想了。

    毛笔一扔,李天站起身来,随口问道:

    “唐昭仪洗浴完了没有?”

    战战兢兢侯在李天身旁的宫女闻言赶忙应话。

    “陛...陛下,娘娘早就洗浴完毕,见陛下思索要事未敢打扰。”

    “怎么不早点给朕说。”张口埋怨了一句,李天径直朝海棠宫后殿走去。

    后殿内。

    刚洗浴完的唐昭仪正盘梳着头发,两眼出神,早在内廷江总管五日前把她安排到这海棠宫,她就已经明白会发生什么。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五日之久。

    这五日来每晚她都会早早洗浴,静待皇上前来,可皇上迟迟未来,以至于让她以为皇上那日不过是心血来潮,其实早就将她忘却。

    就今日洗的晚了些,谁知皇上还真就今日来了。

    舒展着自己柔软的腰肢,唐昭仪两颊渐渐飞上一片酡红,宫里后妃间私下传阅的东西,她也看过。

    门外响起脚步声,唐昭仪脸色一顿,赶忙放下木梳起身。

    李天跨着大步进了后殿寝房,见唐昭仪莹然站立,当即笑问出声:

    “爱妃,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啊?”

    “妾身见过陛下。”

    唐昭仪柔柔糯糯的见礼声传入耳中,李天只觉心神大动,不等唐昭仪回神一把揽过其蒲柳般的身姿,横抱而起道:

    “这么晚了还不睡,想什么坏事呢?”

    “啊。”一声轻呼,唐昭仪发觉自己被拦腰抱起,下意识就搂住了李天的脖子,但随即反应过来有僭越之嫌,又赶忙松手。

    这一松手不打紧,小脑袋登时跌入了李天的胸膛。

    咚咚咚的心跳声传入耳中,唐昭仪紧张的浑身直抖,又喜又怕道:

    “陛下。”

    怀中抱着宛如一只小猫般的唐昭仪,李天更觉其柔若无骨的身子轻巧,埋头点水一吻,便搂着唐昭仪上了龙榻。

    唐昭仪紧张的闭上了双眼,丹唇小嘴微张,呼呼往外吹着气,想要缓解心中慌乱的思绪。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朝阳自东方渐起,金台坊钟鼓楼声传来,李天睁开双眼,神清气爽的从龙榻上一跃而起。

    没有打搅唐昭仪休息,李天踱步出了后殿。

    伸了个懒腰,听着四肢百骸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李天心中一喜,固阳九式第四式的临门一脚终于破了。

    大步出了海棠宫,李天一眼便瞅正伸着脑袋张望的王福:

    “王福,你找什么呢?”

    “诶呀,陛下。”王福转脸赶忙行礼,胖脸上泛起喜悦的褶子道:

    “老奴等陛下呢,皇后娘娘担心陛下昨夜太过劳累,特来让老奴接陛下去坤宁殿用早膳呢。”

    李天不置可否的笑了两声,纵身一跳上了龙辇,看着天际以东红了一片的团云道:

    “传朕的旨,封唐昭仪为宜妃,暂居海棠宫,赏宫女三十人,郑和西洋带回来的番货自选两件。”

    王福早有预料,拱手一应,招呼抬辇力士起驾,快步跟在龙辇边上:

    “陛下,倒卖番货一事查出来了,是库房的掌库太监和羽林卫中郎将蒋玉合伙干的。”

    “朕现在不想听这个,告诉黄严和汉王,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就是了。”摆了摆手,李天脸色有些不耐道。

    “老奴失言,老奴失言。”王福嘿嘿笑着,赶忙换了件小事道:

    “对了,黄提督昨个儿让老奴知会陛下一声,说是钦天监监正周明礼得了一副苏子瞻的《枯木怪石图》,价值极为不菲,东厂正在查周明礼的财物往来。”

    李天微微颔首,并未作言。见皇上对字画不感兴趣,王福赶紧又换了个事说道:

    “陛下,近日京中匠人们知道陛下设立天工院,给他们开辟入仕之道,都自发去福采坊帮工去了,老奴估摸着天工院最多再有十日就能建成了。”

    这个李天倒是感兴趣的很,点了点头示意王福继续往下说。

    “自从陛下下旨废除了匠籍,京中有不少百姓给陛下立长生碑呢。

    都说陛下悯怀百姓,早晚把那些个灶籍,船籍都给废了。明时坊的慈云寺为了多添香火,更是直接在偏殿给陛下铸了个金身,听说香火果真是旺了许多。”

    “真是胡闹,朕又没有出家,那帮脑袋上没毛儿的和尚给朕铸什么金身。”

    李天口气虽然不满,但王福一瞅李天脸上的笑意就琢磨过味儿来了,腆着脸道:

    “古来圣贤都有香火伺候,给陛下铸个金身算什么,要老奴说,陛下就该建个庙子,只放陛下一人的金身。”

    见王大总管又开始出馊主意,李天直接给了王福脑袋上的巧士冠一巴掌,笑骂道:

    “你可给朕拉倒吧,朕还没死呢,受不住那么多香火。”

第八十章 愈演愈烈

    王福嘿嘿傻笑着,扶正了脑袋上的巧士冠,只觉跟皇上又亲近了几分,心里喜滋滋的。

    海棠宫与坤宁殿都在宫城靠北,相距并不算远,不多时便到了。

    从龙辇上一跃而下,李天昂首阔步着进了大殿,张皇后闻声赶忙起身见礼,嗔怪着白了李天一眼,轻轻拍去龙袍上的浮尘道:

    “妾身还以为陛下就在海棠宫用膳了。”

    “皇后这叫什么话,朕不过是在海棠宫小睡一夜罢了。”咧嘴笑着坐下,李天捏起银筷便往嘴里送食。

    张皇后也仅仅是提上一嘴,好让皇上知道自己的心意,并未揪着不放,把三两碟小菜往李天面前推了推,出声道:

    “惠妃妹妹今日便要返乡探亲,陛下可要去送行?”

    想到一群女眷哭哭啼啼的场景,李天摇了摇头,咽下一口山药粥:

    “你代朕送送就行了,朕今日还要去时雍坊一趟,就不去了。”

    用过早膳后,李天便转驾御书房,开始每天雷打不动的修炼。

    郑和最近忙着和五军都督府磋商练兵总纲一事,江保也因内廷倒卖一案每日在东厂脱不开身。

    两人都未在御书房侯驾,唯一陪着李天的,只有没什么事做的王福。

    调动着丹田内的真气运行全身,李天愈发觉得固阳九式不凡,几个大周天运行完,一上午的时间也已悄然过去。

    “陛下,晌午了,可要御膳监传膳?”

    王福恭敬的声音自书房外传来,李天缓缓睁开双眼,收功起身道:

    “早膳朕吃的多了些,晚些再传膳吧。”

    “老奴这就去知会御膳监一声。”

    门外王福躬身一应,随即差遣守门太监去通知御膳监。

    推门而出,李天活动着身子,眯眼看向天上耀眼但不灼热的秋日,随口道:

    “中秋赏月节是不是快到了?”

    明代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便是从八月初旬开始,王福以为皇上是挂念天下学子,恭声应道:

    “今日已是初三,再有十来天便是中秋,陛下可是惦念那些参加乡试的学子?”

    “哦?”李天还真不知道科举考试从八月份就开始了,轻咦出了声:

    “天下各州府的乡试已经开始了?”

    “是啊陛下,乡试由各县府筹办,州府派人督查以平公正,江南习文之风盛行,想来等消息传到京城,府试都要开了。”

    李天闻言心中了然,微微颔首,转而道:

    “惠妃今日便要回乡探亲,你下午没事去库房挑几件番货送去,就说...就说是朕给朕的老丈人备的中秋礼物。”

    “老奴记着了。”

    正说着,一名青衣小太监急匆匆朝御书房奔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到了李天跟前,纳头就拜:“小奴拜见陛下,拜见王公公。”

    “慌慌张张像个什么样子,惊了圣上你八个脑袋也不够咱家砍的。”

    见小太监腰间配着印绶监的牌子,身为印绶监掌印太监,王福自觉脸上无光,当即出声呵斥道。

    小太监被王福一通话吓的浑身哆嗦,作势就要告罪,李天摆了摆手,沉声道:

    “先说正事。”

    小太监哐哐磕了两个头,咽下一口唾沫,快速道:

    “陛下...是胡大人,胡大人领着六科言官和国子监的学生在太庙门口跪谏呢。”

    听到言官二字,李天脸色便沉了下来:

    “胡大人,哪个胡大人?”

    “陛下,是刑科给事中胡义谦胡大人。”

    又是六科,又是言官,妈的给脸不要脸,这次居然跪到太庙去了,这是要拿祖宗压他啊。

    深吸了口气,李天登时面若寒霜,森然道:

    “王福,让锦衣卫来抓人,朕倒要看看,六科是不是想上天。”

    摆驾到了太庙,李天隔着大老远,便瞅见胡义谦正领着言官们嚎叫。

    什么朝纲腐败,宦官一手遮天,什么不顾祖宗之法,变法必会激起民变,什么大明危矣,阴阳倒悬,国将不国,臣将不臣。

    下了龙辇,李天狠狠朝一旁啐了口唾沫,心中对六科的厌恶更上了一层:

    “王福,叫他们过来。”

    王福正欲移步,胡义谦等人也看到皇上来了,这次没有狂喜,只有更大声的嚎叫:

    “乾坤朗朗,天日昭昭,微臣一片赤子之心,山河可鉴,日月可鉴呐。

    朝中宦党作乱,谄媚圣君,陷害重臣,恶贯满盈,我大明为何如此多磨难,先帝在上,请受微臣一拜,请听微臣死谏......”

    看着胡义谦声情并茂的姿态,李天气的怒极反笑。

    在这些言官的眼中,恐怕任何人都不上他们,只有他们才是一片真心为大明,其他人都是有企图,谋私利,藏祸心。

    李天真想敲开胡义谦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脑仁还是臭水。

    见李天额角青筋跳动,王福心知皇上只是动了杀意,担心最后无法收场,赶忙高声道:

    “陛下驾到。”

    先前六科言官还能装作不知,但眼下王福一嗓子出去,六科言官也不能继续装聋作哑,只能赶忙起身见驾。

    六科言官国子监学生,浩浩荡荡近百人到了李天身前,恭声拜道:

    “臣等(学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天这次就没有上次那么好脾气了,环视着一众国子监学生,怒声道:

    “朕数三个数,身上没穿官袍的闲杂人等若是不走,都已逆君悖上之罪论处!”

    这次跟着言官掺和的国子监学生与上回不是同一批人,家中不是儒籍便是孔子的狂热粉丝,李天一连数了两个数,才稀稀拉拉的有数十名学子离开。

    “好啊,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李天一语既出,六科科长和大部分学生都变了脸色,胡义谦担心皇上恼羞成怒,赶忙低声催促道:

    “让学生们走,本官此次谏言抱着必死之念,他们留在这也只会被本官牵连。”

    “胡义谦,你给朕在那捣鼓什么呢。”李天目光如电,一眼射过去,满含怒气道:

    “王福,给朕传旨,凡是今日跟着六科胡闹的,全部逐出国子监,学籍调到天工院,三年之内不准参加科举,若是日后再犯,直接革除功名。”

第八十一章 针锋相对

    明朝国子监制度继承自元朝,国子监的学生一般被称为监生或者贡生,等同于举人。

    只需参加会试和殿试两考,便可成为进士,直接步入仕途。

    正儿八经的监生,一般是指朝中重臣勋贵子弟,至于贡生,则复杂了一些。

    有花钱买功名进入国子监的纳贡生,也有从落榜秀才中特开恩典选入的恩贡生,还有各州府县衙,每两年选送一次的岁贡生和选贡生。

    被胡义谦忽悠来的学子中,监生极少,不同于贡生的家世背景让他们心里很清楚,谏言这种事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而花了大价钱买功名的纳贡生,奔的就是科考做官,对谏言这种事情自然也毫无兴趣。

    唯有特开恩典选入的恩贡生,州府县衙选送的选贡生,最热衷于参与这种事情。

    对他们而言,一旦谏言成功,便意味着名声起飞,以后无论是科考还是做官,都大有帮助。

    李天一道圣旨,便将这些贡生关了三年禁闭。

    一众贡生这会儿才知道什么叫万事无常,什么叫圣威难测,轰然拜倒一片,懊悔不已的求饶起来。

    看着磕头如捣蒜的一众贡生,李天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两声,淡然道:

    “朕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你们可将朕放在眼里了?既然敢用这种法子沽名钓誉,那就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身为皇帝,口含天宪,金口玉言,自然不能朝令夕改的自废旨意。

    李天也懒得再废话下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向王福:

    “让他们滚蛋,朕现在看见他们就烦。”

    李天没有刻意收着声音,六部言官和一众贡生都听的一清二楚,不少贡生脸上登时便失了血色。

    察觉周身一道道怨恨的眼神,胡义谦脸十分难看。

    这些贡生虽然以后做官机会不大,但怎么说也算京中一股势力,因为谏言得罪了一个群体,胡义谦只觉脑仁发疼。

    “陛下,要谏言的是微臣,陛下何故于牵扯这些还在念书的学子。”

    胡义谦心知再不说话就要被贡生们记恨到死,赶忙出声高声喊道。

    冷冷瞥了胡义谦一眼,李天转身上了龙辇,依坐于龙辇之上,丝毫没有好脸色:

    “谏,今天谏不出个名堂,朕要你的命。”

    胡义谦闻言脸色微变,舔了舔嘴唇,顿神出声道:

    “微臣恳请陛下暂停变法,撤销新设衙门,罢免宦官任内廷总管一职,还朝堂一片清朗,还百姓一份安定。”

    “呵,胡义谦,你可是要否定朕即位后的所有政令?”

    “微臣不敢。”胡义谦大义炳然的摇着脑袋,言之凿凿道:

    “微臣只希望陛下能对言路宽容些,因言降罪乃是昏君行径,若是言官和御史们因此寒了心,以后我大明还有何人敢谏言奏疏。”

    “奏疏?”李天强忍火气,怒极反笑:

    “胡义谦,你给朕说说,你六科的奏疏朕哪本没有批阅?”

    “批阅是批阅,实行是实行,陛下怎可混为一谈。”胡义谦自以为抓住了李天话中的漏洞,侃侃而谈,越说越来劲道:

    “不怕陛下笑话,微臣今日来太庙谏言,便是抱着必死之念。

    若陛下还是在纸上勾勾画画,微臣宁愿脱去这身官袍,撞死在陛下面前,好要陛下知道,我胡义谦绝非沽名钓誉之徒。”

    胡义谦一番话罢,还未走的国子监贡生们激动的满脸通红。

    朝堂中有胡大人这样仗义执言的忠臣,何愁大明不兴,何愁盛世不来啊。

    “放肆,姓胡的,你敢这么跟陛下说话。”

    王福横眉冷对一众贡生,看向胡义谦怒不可斥道。

    胡义谦闻言蔑然一笑,两手一摊看向李天道:

    “陛下可瞧见了?微臣不过是说些掏心窝子的实话,王大公公就如此激动,若微臣再说些别的,王大公公怕不是要将微臣斩杀于此处。”

    王福鼓起的胸膛剧烈起伏,一双胖手攥成拳头,愤然不已道:

    “胡义谦,你少在阴阳怪气的挑拨咱家与陛下关系。”

    “陛下,王大公公急了,王大公公又急了。”

    胡义谦手舞足蹈,嘴跟连环炮似的:

    “蜀汉诸葛武侯所作出师表中曾言,明君亲贤臣而远小人,故先汉得以兴隆。

    昏君亲小人远贤臣,故后汉必然倾颓,微臣敢问陛下,是要做亲贤臣的明君,还是亲小人的昏……”

    “够了!”

    李天一声暴喝,打断了胡义谦的话,寒声道:

    “谏言谏到太庙来了,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胡义谦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朕不敢在列祖列宗庙前杀你?

    想说朕是昏君,你大可直言,弯弯绕绕一通屁话,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听不懂?”

    “陛下为何出此诛心之言,我胡义谦在陛下心中就是沽名钓誉之人罢?”

    胡义谦做出一副委屈至极的面孔,作势就要往一旁的梁柱上撞去。

    礼科给事中周取直见状,赶忙一把拽住胡义谦,急声道:

    “陛下,胡大人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啊。”

    “周取直,你给我松手。”胡义谦一脸泪花,两眼委屈,悲怆道:

    “我胡义谦愿以死明志。”

    一旁的贡生们深受震动,齐齐跪地来连呼陛下,其余几科给事中也是满脸凄然,眼神中带着三分期待三分痛惜看向李天。

    “都他妈给朕松手。”李天瞪着眼睛猛然站起,大声道:

    “让他撞,他今天撞死在朕面前,朕亲自给他扶柩抬棺!”

    空气猛然一静,只听咚的一声闷响,胡义谦头顶顿时血流如注,直挺挺的瘫在了地上。

    一时间场面乱成一团,贡生们和六科言官疾呼连连:

    “胡大人。”

    “义谦兄。”

    “胡科长。”

    兵科给事中吴正决愤然大吼道:

    “快去太医院请太医。”

    王福见状暗叹一声,终究还是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转脸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传太医。

    看着乱作一团的众人,李天双眼微微眯起,登上龙辇沉声道:

    “胡义谦醒了马上通知朕,去告诉汉王,先不必抓人了。”

第八十二章 釜底抽薪

    太医院内,人声鼎沸,比肩接踵。

    得知刑科科长胡义谦在太庙外死谏的朝中清流,纷纷前来看望。

    六部三司递了条子询问,国子监,翰林院,弘文阁更是直接派了数名七品官前来。

    六科科长虽然只有七品,但却是朝堂言路的风向标,胡义谦倒了,岂不是意味着皇上对言路已到了厌恶至极的地步。

    一处紧闭的偏房内,满脑袋缠着白布的胡义谦已经醒来,身旁围绕着其他五科科长。

    礼科科长周取直脸上忧心一片,嘴上却出声贺言道:

    “胡兄这一撞,撞的真值,撞出了盛名,撞出了我六科的风骨。”

    胡义谦心中喜不自胜,死谏这种事只要不死,便会得到天下士子的拥护,对于言官而言,没有什么比诺大的名声更重要了。

    不过表面上,胡义谦仍是满脸悲怆,痛苦的摇着头道:

    “我六科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圣上如此厌恶,难道衷心直言也是罪吗?难道圣上当真不明白我等一片赤诚之心吗?”

    兵科科长吴正决此时心中正后悔不已。

    撞梁柱的怎么就不是自己,这么大的风头全让胡义谦一人得去了,以后六科之中,还有谁敢不听胡义谦的话。

    周取直决心紧跟胡义谦脚步,杀气腾腾的应和道:

    “胡兄不要这么说,圣上自然无错,错的是那些阉人。那些阉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谄媚君上,摇头鼓舌之徒,要本官说,就该把那些阉人全杀了。”

    “周兄说的不错,眼下胡大人名头正盛,不如我等联合百官上书,请圣上诛杀宦官,以正视听。

    还有那些个什么户改局天工院,也都该统统撤销,祖宗之法岂能儿戏。”

    “对,就得这么干!”

    六个人围成一团,开始紧张磋商起来。

    ......

    李天气呼呼的乘着龙辇离开了太庙,一路上王福都不敢出声,只是不停的让抬辇力士脚下稳些。

    自午门进了宫城,李天情绪稍加平复,沉声道:

    “去内阁。”

    言官撞梁柱这种事情影响极大,胡义谦前脚刚被送往太医院,后脚内阁便得了消息。

    心知陛下必会来内阁议事,杨士奇不由分说,赶忙拟条子叫黄准杨荣二人进宫。

    内阁的人刚派出去,内阁堂外便有了动静。

    杨士奇闻声快步出了堂屋,见龙辇刚在门外停下,躬身遥拜道:

    “老臣恭迎陛下。”

    迈过门槛,进了内阁后院,看着躬身行礼一众内阁属官,李天朝杨士奇任瑾二人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径直朝后阁走去:

    “都忙去吧,士奇你俩跟朕到后阁说话。”

    “诶。”应了一声,杨士奇任瑾二人赶忙跟上李天脚步。

    进后阁落座,待王福看茶完毕,李天咳嗽了两声,皱起眉头道:

    “胡义谦撞死在太庙外的事情,内阁已经知道了吧。”

    胡义谦死了?

    杨士奇脸色一变,有些坐立不安道:

    “陛下,可是太医院太医说的?”

    对胡义谦乃至对整个六科,杨士奇都没什么好感。

    那些人位卑权重,每天跟苍蝇似的盯着朝中大臣,一点小事都会弹劾,生怕没了存在感。

    但若是谏言死在太庙外,那便又是另一说了,紧抿嘴唇,杨士奇有些紧张的等着李天作答。

    “太医院没说,不过朕看胡义谦一脑门子的血,不死估计也活不长了。”

    押了口茶,李天淡淡道。

    杨士奇闻言松了口气,没死就好,若真死了那倒还是个麻烦事。

    “陛下。”任瑾出声喊道。

    “怎么宗于?你有话要说。”

    任瑾扶着脑门有些不忍言说,犹豫片刻,低声道:

    “陛下许是多虑了,陛下可知廷杖里的猫腻?”

    廷杖就是打板子,二十个廷杖屁股就能开花,李天自然知道,点了点头示意任瑾继续说。

    “不论是地方刑房里掌握杖刑的小吏,还是朝堂内外负责廷杖的属员,其实都有一套自己的法子。

    他们可以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三日便可下床;也能打得毫发无损,实则臀肉内部早已烂成絮状,落个终身残疾。”

    “还有这种手艺?”李天有些诧异。

    “这种小事自然传不到陛下耳里。”任瑾拱手一礼,抿笑解释道:

    “微臣也是曾在大理寺任过职,才知道此中门道。陛下若是不信,也可问问锦衣卫和东厂,诏狱里,这种明实暗虚的法子比比皆是。”

    心中腹诽原来如此,李天恍然大悟,回想起胡义谦的满头血,目光一凛道:

    “所以胡义谦那厮只是看上去受伤极重,其实并未伤及筋骨?”

    “应是如此。”任瑾淡笑道。

    “好啊,胡义谦这个狗娘养的,居然敢耍朕。朕说一群人怎么都没能拽住他,感情他们心中早就有数,只有朕蒙在鼓里!”

    李天本来还觉得这事挺严重,毕竟他眼睁睁的看着胡义谦晕死在地,但听任瑾一番话说完,心中那点安抚的念头登时扔到了脑后:

    “若真是如此,胡义谦那个狗娘养的,这会儿恐怕也该醒了。

    士奇,拟道旨,就说朕今日鲁莽,不该看着胡义谦死谏撞柱,朕补偿他,赏他五百两银子,让他归乡静养去吧。”

    杨士奇闻言一怔,随即轻笑起来:

    “陛下何至于此,言官们最喜名声,胡义谦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大的名声,陛下就这么把他发还归乡,岂不是让他丢人现眼。”

    “士奇你这叫什么话,朕明明是补偿他,怎么能说是发还呢?快快拟旨,别让朕的胡大人等急了。”

    李天已经吃定胡义谦,哼笑不已道。

    明白皇上心中满满的恶趣味,杨士奇不由得摇头苦笑。

    这个胡义谦,当大明是言官可以骑在皇帝脖子上的赵宋吗?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愚蠢至极。

    安排任瑾出去拟旨,杨士奇拱手道:

    “陛下,变法一日不停,那些言官就会一日不休。老臣以为,陛下还是该召见言官御史们。

    不能再让他们这么下去了,承天门,太庙,谁知他们下次又准备去何处死谏。”

第八十三章 乐极生悲

    一道圣旨从成文到颁发,有一套极为严格的程序。

    譬如李天劝慰胡义谦归乡的圣旨,便是先由任瑾写下提纲,翰林院补充完整,然后递交首辅杨士奇过目。

    杨士奇过目之后觉得没毛病了,便会在圣旨上加盖内阁大印和首辅私印,最后转交司礼监批红。

    司礼监批红后,这道圣旨便有了实际效力,只待印绶监盖上皇帝大印,便可送旨下去。

    若是发往天下二百一十八州府,则由通政司接旨盖印分发。

    若是发往三司五寺六部衙门,则是待六科通议后由司礼监太监前往宣旨。

    太医院外。

    身穿青角皂衣的司礼监太监正高举圣旨,尖声宣道:

    “刑科给事中科长,文林郎胡义谦何在,速来接旨。”

    声音传到一处偏房内,礼科科长周取直激动的一把抱住胡义谦的手,哈哈大笑道:

    “胡兄,圣上的旨意这不就来了。”

    胡义谦也十分意外,虽说言官死谏后必会升官,但圣旨来的也不能这么快吧。

    按捺着心中欣喜,胡义谦挣扎着下了床榻,脸色镇定的摆了摆手:

    “是福是祸还不知道,不可得意忘形。”

    “胡大哥说的是,小弟受教。”

    言语之间换了个更亲密的称呼,周取直赶忙伸手搀住胡义谦。

    兵科科长吴正决在一旁看的五脏翻腾。

    吗的,太恶心了,一个心里乐成了花搁这儿装淡定,一个面皮都不要了直接喊大哥。

    普天之下还有比这俩更虚伪的人么?

    伸手搀过胡义谦右臂,吴正决脸上挤出一团笑脸:

    “胡兄这次不说连升三级,估摸着一件斗牛服是跑不了了。”

    “不好说,不好说,哈哈。”

    胡义谦拍着吴正决的手淡笑道,一步三摇着出了房门。

    没等小太监开口,胡义谦先奉上五两银子,然后跪地拜道:

    “臣胡义谦接旨。”

    小太监抖了抖袖子,礼貌性送出个笑脸,咳了咳嗓子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刑部给事中科长胡义谦一片忠心,不惜犯颜直谏,以至撞柱受伤,帝心惦念非常,自觉鲁莽,特赐银五百两,由锦衣卫亲自护送还乡静养.......钦此。”

    “臣领旨谢...什么?”

    胡义谦脸上按捺不住的笑意猛然一僵,变了脸色,失声道。

    “接旨吧,胡大人。”

    “臣...臣领旨谢恩。”

    胡义谦牙关紧咬,双手哆嗦着接过了圣旨,心中登时灰败一片。

    看着小太监离去的身影,胡义谦只觉满心愤懑之意直冲天灵盖,一口血箭顿时喷出,两眼模糊道:

    “陛下怎能如此对我,陛下怎能如此对我。”

    圣上这道旨意一下,其余五科科长都明白胡义谦这辈子算是完了,周取直不再赶着杆子上前,拍着官袍起身不咸不淡道:

    “胡兄节哀。”

    “好,真好,真是好啊。”

    看着周取直前恭后倨的模样,胡义谦心里更是窝火,手中圣旨紧攥,咬牙切齿道:

    “你们别忘了,你们和我胡义谦一样,也是六科言官,今日走的是我胡义谦,下次走的就是你周取直,还有你,你们,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胡兄,别嚎了,擦擦嘴上的血吧。”

    周取直微眯着淡淡说着,算是将官场人走茶凉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看着前一秒还围绕在自己周围,要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几人,现在一个个都抿着笑两眼冷意,胡义谦总算明白为何六科总是在朝中说不上话。

    就这些人,别说直言上奏,就是吃屎怕也赶不上热乎的。

    摇头不屑的笑着,胡义谦也懒得再顾什么同僚之谊,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垂着脑袋放声大笑着朝太医院外走去。

    院内五科科长脸色各异,不过也称不上什么兔死狐悲,兵科科长吴正决咧了咧嘴,有些担忧道:

    “胡义谦这厮不会狗急跳墙,把我等也牵扯进去。”

    “那也得圣上信他。”周取直蔑然笑道,转而看向众人道:

    “本官早就劝过胡义谦不要在太庙死谏,谁让他一意孤行。落得个如此下场,倒也在本官意料之中。

    本官准备亲自去向圣上请罪,你们可有要和本官一同前去的?”

    “周取直,你也太不要脸了吧。”户科科长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当即破口大骂道:

    “胡大人那日说要去太庙死谏,难道不是你周取直叫的最欢?”

    周取直闻言有些恼羞成怒,正欲开口,吴正决抢先一步道:

    “诶诶诶,姜科长,话不能这么说,胡义谦铁了心要去太庙死谏,跟周大人有什么关系。”

    “吴正决,你还有脸提周取直说话。”工科科长与户科科长交好,往前站了两步,一脸鄙夷道:

    “胡义谦去太庙死谏,落得今日下场,你和周取直起码要负五分责任。”

    你一言我一语,剩下的几科科长顿时吵了起来,吵到激烈处,也不知是谁先动手的,纷纷互殴起来,嘴里的话也从讽刺,开始向侮辱对方女性亲属转变。

    内阁后阁。

    得到消息的黄准和杨荣匆然进宫,待拜见圣驾后,才知晓内阁已经拟旨。

    黄准朗声大笑,顿顿饮了几大口茶,只觉心中甚是解气道:

    “陛下这道旨意下的漂亮,早就该杀杀六科那帮言官的威风了,往日里微臣在内阁当值,陛下是不知道上书撤销户改局的奏本有多少。”

    黄准大大咧咧的喝着茶,丝毫不见身为阁老的老成持重,李天明白定是户改之法推行顺利,含笑道:

    “宗于今日心情似是不错,可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向朕禀报?”

    “陛下慧眼如炬,微臣就知道瞒不过陛下。”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书,黄准拱手一礼道:

    “这是东城新编入籍的百姓,还请陛下必须过目。”

    接过文书扫了一眼,李天登时喜上眉梢,京城居然有这么多的黑户隐户入籍,户改之法果然效果非凡。

    要知道每多一户百姓,日后的税收便会多上一分。

    “不错不错,宗于,不要苛责这些新入籍的百姓,既是愿意重新编户入籍,那便都与平常百姓无异。”

    “陛下训导,微臣谨记在心。”

第八十四章 徐徐图之

    户改之法稳步推行,李天也没什么好问的,勉励了黄准几句后,便转而看向杨荣:

    “子荣,天工院最近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麻烦?”

    杨荣最近时不时就往福采坊工地上跑,脸色黝黑了几分,听得李天问话,赶忙起身拱礼道:

    “劳陛下挂念,天工院筹建三日,工期已经完成四分之一有余,至多再有十日,陛下便可去天工院饮茶了。至于麻烦嘛,除了有些老秀才整日在天工院外叫骂,倒也没什么大事。”

    “好好好。”李天连连点头,笑问出声道:

    “朕听王福说城中有不少匠人自发前去帮忙,可有此事?”

    “确实如此,城中不少匠人听说陛下要给匠人们开辟入仕之道,都自带器具到工地上帮忙,若不是有他们相助,天工院也不会营建的如此之快。”

    微微颔首,示意杨荣坐下说话,李天准备趁着今日内阁四大学士都在,商量另一件大事。

    “朕前些日子让工部在城中寻址,你们都知道吧。”

    李天说的轻巧,但杨士奇等人都明白皇上不会无的放矢,身子一正,点着头静听下言。

    抿了口茶,李天眯眼打量着杨士奇等人的神情,幽幽开口道:

    “朕是这么想的,朕的那些叔叔虽然为朕镇守边疆,但每人手里都握着数千上万的军队.

    当然,朕倒不是怕他们造反。朕只是听说每个藩王封地,都有数万的百姓投献地产,以避税赋徭役,那可都是朕的子民啊,你们说说,这事朕该不该管。”

    身为阁老,杨士奇等人想事情自然不会只看表面。

    藩王镇守边疆是太祖留下的祖制,以求必要时候各地藩王可以进京救驾。

    至于百姓投献地产,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大明对皇室宗亲朝中官员,向来是不施加税赋徭役,很多百姓为了生计,多半都会将地产投献到这些人手中。

    别说各地藩王,就是在坐的杨士奇等人老家,也有不少百姓把地产挂在他们名下,以求躲避各种税费和苛杂徭役。

    琢磨着皇上的念头,杨士奇等人一时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只有黄准大着胆子试问道:

    “陛下可是想变革税制?”

    黄准此话一出,杨士奇几人皆是脸色微变。

    户改之法和天工院之所以反对不多,那是因为没有触及官绅士族关键之利益,可若是变革税制,朝中和天下大乱是必然的事情。

    稍加沉吟,不待皇上回话,杨士奇赶忙出声道:

    “陛下,税制暂不可变。”

    见杨士奇如此紧张,李天有些诧异,不过旋即也理解杨士奇在担忧什么,莞尔一笑,哑然道:“士奇多虑了,朕并无变革税制之念,起码眼下是没有。”

    尝到了变法的甜头,黄准却不那么以为,朝杨士奇告罪一声,转而看向李天沉声道:

    “陛下,其实我大明的税制并不合理。”

    李天自然知道明朝的税制不合理,毕竟明朝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税制只能算是其中一条。

    比如说明朝的财政制度,就称得上是匪夷所思。

    地方州府每年,不但要向户部国库交赋课两税,还要向工部广积库交一些,向兵部军需库交一些,向光禄寺林苑局交一些。

    简直混乱至极,每年的财政账册基本都是糊涂账。

    而且这还不是最扯淡的,最扯淡是自县一级官府,就对赋课两税有自留之权。

    什么叫自留之权?

    就是县里收了粮食银子,就能把次年自己要用的物料截留下来。送到州府,州府衙门也会截留一次,等到了省府级别往户部送时,赋课两税已经是少了大半。

    总的来说,全国赋课两税两千五百万两的银子,能到户部夏元吉手中一半就不错了,这还是不算给南京户部的分银。

    但就是扯淡的这种地步,李天也不敢妄加修改。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凡是牵扯到钱粮的改革,必定都是人头滚滚。少交一分的那方,不会对他感恩戴德,但多交一分的那方,必然是做梦都想要他的命。

    户改之法一日不推行天下,二十六卫亲军一日不变成虎狼之师,李天便一日不会考虑变革税制。

    徐徐图之四个字在某些变法之中,可谓是一个字都不能错。

    示意黄准老实坐下,李天不再卖关子,沉声道:

    “税制一事,朕早晚要动,但不是现在,你们不必乱想。

    朕让你们琢磨的是怎么把藩王手里的地产还给百姓,有钱有粮又有兵,朕不想大明出现一个个国中之国。”

    原来是要搞藩王,杨士奇几人顿时长吁了口气。

    但搞藩王和税制息息相关,百姓也不傻,若不是朝政苛杂赋税太多,他们也不会与虎谋皮,把地产献给藩王。

    稍加沉吟,杨士奇心里马上便有了对策,拱手道:

    “陛下,税制眼下不好变革,但陛下若只是想让百姓不再投献地产,免去各地藩王封地百姓赋税便是。”

    我擦,还有这种玩法?李天有些诧异。

    见李天面露惊诧,杨士奇会然一笑,出声解释道:

    “陛下不必意外,天下每年都有州府遭灾,朝廷免去灾区税赋再正常不过。各地藩王封地多在边疆,旱灾,冰灾,涝灾,风灾,每年总能遇上一个。”

    杨士奇一番话毕,李天顿时陷入了沉思。

    他原本想借着中秋赏月,把各地藩王都诓骗进京,然后在澄清坊建两条亲王街,把他们圈养在京中。

    但这种事情其实风险不小,驻守边疆的各地藩王,跟朱济喜那种脱毛猪不同。

    他们不但有封地有实权,手下更有兵将,若是闹得难看,其下属将很有可能造反。

    权衡着两个法子的利弊,李天索性如实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通。

    杨士奇几人没想到皇上竟然这么狠,居然想把各地藩王养猪似的养在京城,不过咂摸着味儿,几人觉得皇上的法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行。

    任瑾拱手一礼,看向杨士奇等人道:

    “元辅大人之法虽然稳妥,但陛下之法却可一劳永逸,依本阁拙见,不如先下几道免税的旨意,看看各藩王封地效果如何。

    若藩王们老实将地产还于百姓,本阁以为就不必强留京中,若是各地藩王置朝廷如无物......”

第八十五章 远大理想

    任瑾一番折中之法说的极好,除了百姓,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但李天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喜意。

    先下几道免税的圣旨试探各地藩王反应,这法子听上去两全其美。

    但在朝臣眼中,这就是朝廷怕了藩王,而在藩王眼中,更是会以为朝廷畏惧他们。

    无意识的哒哒敲着桌案,李天陷入了沉思,好半晌才抬起头:

    “士奇,先按宗于说的拟几道圣旨下去,看看各地藩王反应,措辞不要那么温和,要严厉一些。”

    李天所忧,正是杨士奇所想。

    听到皇上要在圣旨的口气上做文章,杨士奇眼神一亮,心中大呼绝妙,拱手道:

    “陛下思虑缜密,老臣佩服。”

    内阁首辅的马屁,李天还是很受用的,轻笑着喊住就要出去拟旨的任瑾,转脸看向众人道:

    “要是别人说朕思虑缜密,朕肯定当他是拍马屁,但要是士奇说的,那朕还真有点不得不信了。”

    皇上逗趣首辅,这可是八百年都难得一见的桥段,杨荣三人闻声皆是放声大笑起来。

    待三位大学士笑完,李天抿了抿嘴,神色稍整,沉声道:

    “说正事,朕有意在朝中秘密增设思危局,你们给朕参谋参谋。”

    参谋参谋就是这事必须要办,没有商量的余地,杨士奇几人心中了然,转而陷入沉思。

    思危二字不言而喻,取得是居安思危后两字,和大明现在的局势十分贴切。

    自太祖开国到太宗建业,大明开国已有七十余年,百姓安居乐业,四海万国来朝,可以算得上是一片太平盛世。

    但在太平之下,也有种种危机,比如怎么剿也剿不完的明教,随时可能卷土重来的瓦剌鞑靼,还有贪污腐败日渐严重的朝堂地方。

    莫非陛下是准备做长远打算?几人皆是暗暗想到。

    稍加沉吟,黄准率先拱手:

    “陛下口中所言思危局,可是要为以后做长远打算?”

    黄准一语既出,杨士奇几人便都将目光投向了李天。

    要说满朝文武现在谁势头最盛,黄准定是当仁不让,他们也想看看现在皇上身前的大红人,到底能揣摩皇上几分心意。

    “仲常说对了一半。”李天闻言点着头抿嘴一笑,押了口茶沉声道:

    “朕也不怕你们多想,实话告诉你们,朕要设立的思危局,说白了也是朝中众多派系的一支,只不过为的是大明罢了。”

    朝中明面上风平浪静,但平静之下其实早就暗流涌动,李天想设立思危局的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过听到四阁大学士耳中,却是以为皇上要亲自下场结党。

    黄准暗暗咂舌,杨士奇脸色微变,杨荣和任瑾也是面色一紧。

    见四人都是一脸紧张,李天哑然一笑,摆了摆手笑出了声:

    “朕都说了是秘密设立,你们紧张什么。”

    “陛下,这容不得臣等不紧张。”杨士奇起身拱礼,面露忧色道:

    “陛下若是亲自下场在朝中结党,谗言媚进之徒必将横扫朝堂。

    到时人人都自诩保皇一党,借着陛下的名头铲除异己,谋取私利,到头来朝廷政务也不办了,都削尖脑袋变着法子讨陛下欢心。

    长此以往,不出三年,我大明社稷将有累卵之危,百姓必有倒悬之急。”

    杨士奇说的这么严重,李天也不好再笑,脸色稍正道:

    “难道朕秘密设立也不行?”

    杨士奇顿了顿神,没有再长篇大论,知道这种事情只能缓着劝,眯眼侧耳道:

    “陛下怎么个秘密之法,容臣等一听。”

    深吸了口气,李天这还是第一次准备吐露心声,拾级而下,与杨士奇面对面道:

    “这么说吧,朕心中有个翻天覆地的大计划。若是计划能成,田野城乡之间,将再无流民;朝野庙堂之上,将再无巨贪。

    到了那时,我大明百姓人人皆可穿金戴银,顿顿都能吃上蛋肉蔬果。

    农户不必再守着田地为口粮发愁,商户不必再背井离乡为生计奔波。

    鳏寡孤独者,皆有人所养,蒙童小儿者,皆有学可上,染疾患病者,皆有医可治。”

    “陛下,别说了,别说了,再说臣等就要哭出来了。”

    杨士奇掩面哽咽,极其少见的打断了李天话语。

    李天闻言脸色一顿,定睛看去,只见杨士奇四人皆是两眼发红,浑身战栗,情不能以的暗暗哽咽。

    杨士奇拖着身子,重重跪地道:

    “陛下恕罪,老臣不是不愿意听,实在...实在是陛下口中所言,比世外桃源还要让人向往,我大明若有朝一日真能如陛下口中所言,老臣就是死也值了。”

    古代文臣,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说。

    杨士奇杨荣几人在历史上,也是名垂青史的忠臣能臣,李天很能明白杨士奇几人心中的坚持和激动。

    将四人分别搀起,李天不由得感慨自己运气不错,没碰上秦桧严嵩那几个大奸臣。

    杨士奇几人一生虽然不能说全为了黎民百姓,起码在忠君爱国这方面是没得挑的。

    把四人拉倒自己身边,李天语重心长道:

    “朕所设立之思危局,便是为朕先前所言之盛景而努力的衙门,朕万分希望,你们是第一批加入进来的。”

    “臣等愿意加入。”杨士奇四人连忙拜地,异口同声道。

    “好,朕就知道四位阁老与朕同心同德。”李天目露神采,再度将四人搀起道:

    “思危局乃是朕秘密成立,绝不留下任何文字记载,每一名属员加入,朕都会慎之又慎,与你们四人再三商讨。

    不过思危局的章程编制,还是要有的,朕先说第一条,忠君爱国,你们可以补充了。”

    李天今日所描绘的盛景,如同尖刀般刻入了杨士奇四人的骨髓。

    李天抛砖引玉后,杨士奇四人表露出了极大的热忱,七嘴八舌的开始为新生的思危局添砖加瓦。

    他们几人博闻强识,细则条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李天就没那么大本事了,只能捏起朱笔认真记写。

    不过李天写的是拼音,想来这个朝代的人应该是看不懂的。

第八十六章 三驾马车

    一场长达一个时辰的通议结束。

    以忠君爱国为主要思想,以昌盛大明为最高目标,以变法改制为实行手段的思危局总纲赫然出炉。

    其中李天为首任终身局长,杨士奇四人为思危局第一期终身成员。

    至此,变法图强一事已然成为大明的最高国策之一。

    写满了拼音的纸张杨士奇几人看不懂,李天也懒得解释,示意四位思危局的第一批成员饮茶休息,悠然出声道:

    “以往你们说朕乾纲独断,一意孤行推行户改之法,朕叶从未向你们解释过,不过咱们现在也算同僚了,朕也不能再瞒着你们。”

    “臣等岂敢与陛下称呼同僚。”

    李天话音刚落,杨士奇四人便满脸惶恐的起身拱礼道。

    “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轻笑了两声,李天换了副口气:

    “户改之法乃是朕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自永乐八年全国人口普查后,天下已有十多年没有普查过户数人口。

    下面的县府州府每年虽年年上报,但里头的猫腻你们想必比朕清楚。

    朕所推行的户改之法,其实就是变相的户口普查,朕必须知道,我大明现在有多少户口多少人丁。”

    户改之法变相普查人口的事情,李天就是不说,杨士奇几人也早就猜到了。

    不过眼下听到皇上亲口成承认,杨士奇几人心中还是掠过一抹热火,直接从户口人丁入手,皇上图谋必然不小。

    顿了一顿喝口茶润润嗓子,李天继续道:

    “朕只有知道我大明确切的户口人丁,才能准备下一步变法。

    户改之法已经推行半月有余,宗于给朕汇报过,说是调集了京城内外八百画师为百姓绘制,到今日应该已有三十万百姓绘制完毕。

    顺天府下辖五州十九县之地,人口两百六十万余人,京城占了足足四成。

    再有一个月,想必京城绘制之事便能告一段落。朕的下一步计划,便是先变京城税制。

    京城百姓多是民户商户,农户极少,想来朝堂之上反对之声也不会太大。”

    皇上果然是要变法税制,杨士奇早有预料,不由得暗叹一声,面露苦笑道:

    “陛下,我大明对商贾向来收税不高,仅是五十取其一,陛下可是要对商户加税?”

    “不错。”李天微微颔首,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商户在九籍之中,是身家最为丰厚的一等,朝廷看不上商贾那些投机取利之人,对其鄙夷有加,朕却不那么认为。

    京中百姓能吃上苏州的糕点,用上川蜀的丝绵,这些都是商贾的功劳,朕准备到时废除商户的课税和徭役,以后再收商户赋税,只收银子。”

    李天这招只收银子的税改,其实算不上多么开天辟地。

    因为再过一百年,这套只收银子的税法,便会以“一条鞭法”的名义,在张居正的改革下推行全国,给奄奄一息的大明朝续上最后一百年国祚。

    不过听在杨士奇几人耳中,这招税改已经足够标新立异,杨荣当即拱手起身道:

    “敢问陛下,为何要废除课税和徭役,可有什么深意?”

    “当然有。”李天抿嘴一笑,不置可否道:

    “商户的课税杂物收了有什么用?不就是为了给百官发放俸禄,最多再给宫里用些。

    在朕看来,收取实物税弊端太多,每年各地转运进京的课税杂物损耗,可是真的损耗了?

    不还是被转运司层层扒皮,没有损耗也要创造损耗贪墨。若是收银子,各地转运司可敢跟朕说损耗两成?

    至于百官俸禄,朕也一并说了吧。以后朕会慢慢废除俸禄,只留薪俸,给百官多发些银子。

    想用什么自己买不就行了,让户部发放夏冰冬炭米面粮油,实在是多此一举。”

    杨荣闻言有些怔神,正说着税改,怎么突然蹦到官员的俸禄之事了?

    黄准一直在认真竖耳倾听,李天话音刚落,便面露喜色接过话茬道:

    “陛下,税改之法和薪俸改制微臣都赞成,若是能如此变法,不但税赋能多上一大截子,户部也能免去不少琐事杂务”

    “还是宗于明白朕的心意,朕就是这个意思。”李天连连点头,含笑看了一眼黄准,转而看向杨士奇三人说道。

    见皇上看向自己,杨士奇心中了然,知道皇上是在等自己这个首辅发话,稍加沉吟起身道:

    “税改一事老臣没有意见,但改制百官的俸禄发放,老臣以为火候还不到,还不如到时户部直接发不了禄米,直接给百官银子补偿。”

    李天闻言眼神微亮,嗨呀,还是老家伙阴损的法子多。

    杨士奇的意思很简单,户部到时候什么也不用说,直接说户部没有禄米粮油,用银子折价代发就是。

    不错不错,李天对杨士奇这招阴损法子很是满意,暗暗记下,转而继续道:

    “至于徭役,朕不用解释你们应该也懂。

    让百姓强行履行徭役的效率,还不如一天只喝一碗稀粥的灾民。

    徭役这个东西在朕看来,根本毫无可取之处,纯粹就是朝廷没银子的产物。

    国库若是充盈,给服徭役的百姓一天五百大钱,朕不信没有百信愿意服役。”

    李天所言条理清晰,每句话都在点子上,杨士奇几人再傻,也明白皇上定是心中早有章程,不再赘言,纷纷出声附和起来。

    说完了户改一事,李天转而看先杨荣,继续说起为何要设立天工院衙门的缘由。

    天工院还在筹建之中,李天没有那么多安排要说,仅仅暗示了一番天工院日后的重要性后,便转而说起练兵一事。

    练兵同样是重中之重,先前被京中勋贵阻拦户改之法的黄准,更是深有感触。待李天将练兵一事言罢,杨士奇几人心中已是一片明朗。

    户改之法和其延伸而出的税改之法,意味着钱粮;天工院和天工院两个衙门,意味着技艺;亲军二十六卫练兵,则意味着兵权和保驾护航。

    有这三驾马车拉着大明往前一路狂奔,何愁变法不能成。

第八十七章 面见言官

    从言官御史说到各地藩王,又从各地藩王说到变法始末。一通下来两个多时辰,中午没吃饭的李天,肚子早就饿的肚子咕咕直叫。

    眼下议事告一段落,得知杨士奇几人也没吃饭,李天随即吩咐王福赶忙传膳。

    皇上要在内阁与四位大学士同席而食的消息传到御膳监,御膳监登时忙成一片,不一会儿,八冷八热十六道色香味的佳肴便新鲜出炉。

    内阁处后阁。

    琼州黄花梨制成的八仙桌上,十六道可口珍馐整齐摆放,环桌的高椅却是空无一人。

    视线朝外看去,只见李天正领着四位大学士站在后阁院内,冷眼看着一众言官御史叩首请罪。

    礼科科长周取直一脸懊悔,哐哐磕了两个头:

    “陛下,微臣等不明真相,被胡义谦诓骗随行,特来向陛下请罪。”

    李天没作声,杨士奇四人也不敢出声。

    一直到都察院新任左都御史吕震和刑部尚书金有德姗姗来迟,李天才臭着脸出声讽刺道:

    “六科第一次是在承天门外跪谏,第二次是在太庙门前死谏,敢问周科长,下次是要去正阳大街菜市口还是朕的奉天殿?”

    李天这话一般是说给周取直听的,一半是说给吕震和金有德听的。

    周取直闻言,心中更觉惶恐,脑瓜子磕的跟点读机似的恭声道:

    “微臣的职权所在是上奏,不是裹挟君上,微臣先前纯粹是鬼迷心窍,还请陛下治罪。”

    “治罪?”李天瞥了眼金有德,哼笑出了声:

    “胡义谦胡大人说对言官降罪乃是昏君行径,朕岂敢做昏君呐。”

    察觉皇上的眼神,金有德有些讪然,皇上果然还记着他在刑部衙门哭丧一事。

    李天一连讽刺了周取直两次都未松口,着实把周取直给吓的够呛,赶忙向一旁的吕震递去求救的眼神,继续用脑袋捣蒜道:

    “六科深受皇恩,却做出如此行径,实在是不应该。微臣已明白户改局和天工院对我大明之重要,还请陛下饶微臣一命,微臣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周取直撇清关系急于脱身的模样,李天有些失望。

    这就是朱元璋寄予厚望的六科吗?

    要知道区区只有七品的六科衙门,职权可是比二品的都察院衙门还大。

    都察院监察百官,弹劾朝堂的职权已经够牛的了,六科比都察院却是还要牛上一大波。

    六科除了监察百官,弹劾朝堂这两项职权,还有抄写圣旨驳封之权,查阅六部文卷更正之权。这两项职权随便哪项拿出来,那都是让人嗷嗷叫的权力。

    故自朱元璋创立六科以来,都是只让三十岁以下的正直良臣担此重任,在朱元璋看来,年轻人前不怕狼后不怕虎,肯定是比都察院的御史们敢说敢言。

    摇了摇头,叹气出声,李天摆手道:

    “行了,六科还是六科,都起来吧,朕懒得搭理你们,但驳封圣旨的事情,六科就不要做了。”

    听到皇上要夺去六科驳封圣旨之权,周取直身子一僵,脸色好似打翻了五味瓶般精彩。

    驳封圣旨的权力六科虽然没有行使过,但这可代表着六科超然的地位,没了驳封圣旨之权,七品的六科衙门以后还怎么敢跟都察院叫板。

    不过周取直今天领着六科言官是来请罪的,也不敢再与李天争辩,只得垂头丧气,拱手应下。

    吕震在一旁看的心中暗喜,不给周取直迂回的机会,急忙躬身作揖告罪:

    “陛下,臣初任都察院御下不严,让一些御史跟六科掺和到了一起,还请陛下恕罪。”

    吕震一张嘴,金有德也不敢在站在一旁看戏,紧跟着拱礼道:

    “臣也有罪,臣不该在刑部正堂为私事惊扰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金有德和杨荣是同年中的进士,和杨士奇都是江西的老乡。

    俩人见金有德此番作态,皆是暗暗摇头,堂堂二品的朝堂重臣,竟真以为自己是来请罪的,当真是一点政治嗅觉都没有。

    吕震和金有德是二品大员,李天自然不能含沙射影的讽刺,挥手示意二人起身,笑颜道:

    “六科一事跟你们无关,两位爱卿就不必跟着瞎掺和了。退安,朕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刑部衙门和杨弘平吵起来了,可有此事啊?”

    退安是金有德的字,金有德明白皇上肯定知道他为李敏哭丧一事,只不过是让他主动开口,当即压了压身子,姿态摆得很低道:

    “陛下恕罪,实在是李敏和臣私交甚好,臣一时不能接受他殒命,才出了洋相,后来臣也知道李敏做了何等欺天之事,心中早已后悔那日之举。”

    “一怒冲冠为友人,看不出来你金退安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李天哼哼笑着,金有德以为皇上并未在意,也附和着轻笑出了声。

    宽阔的内阁后院中,附和李天笑声的只有金有德一人,金有德慢慢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赶忙闭上嘴巴。

    不冷不淡的哼了一声,李天微眯着双眼扫视着吕震和金有德二人,不咸不淡道:

    “朕生平最佩服性情之人,既然退安你这么有性情,就去都察院跟吕御史搭个伴吧。”

    刑部尚书转任都察院右都御史,虽然品阶未变,但其实已经属于贬职,在刑部金有德是说一不二的老大,到了都察院,可还有个同级的吕震。

    金有德闻言老脸不住的抽搐,怎么也想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将他调任都察院。

    见金有德投来问询的眼神,李天会然一笑,他自然有他的考量,但他没有跟金有德解释的义务,转而看向吕震淡笑道:

    “吕御史,退安可是堂堂一部尚书,朕把退安调到都察院和你搭伙,你以后可不能再跟朕说御下不严了。”

    “那是那是。”吕震后背没由来的冒出一折冷汗,赶忙哈腰腆笑着做出保证:

    陛下放心,臣一定和金尚书通力合作,管好下属。”

    “退安,你在刑部任职也有七八年了,有什么御下之法在都察院大胆的用,朕可还指望你重振都察院的威风。”

    李天满眼都是殷切之意,金有德却是看的一肚子问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不过还是赶忙拱手道:

    “臣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第八十八章 章法已定

    二品大员的调动,已足以在朝中掀起一番风雨,不过风雨再大,也波及不到李天头上,谁让他是皇帝。

    送走金有德吕震和一众言官后,李天领着杨士奇等人重回后阁,开始用膳。

    一番大快朵颐,李天腹中饥饿感消散不少,漱了漱口,看向席间几度欲言又止的杨士奇笑问道:

    “士奇可是想问朕为何要将金有德调任都察院?”

    “果然还是瞒不过陛下慧眼。”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杨士奇身子微侧,脸上浮现出三分不解:

    “陛下对都察院莫非也有安排?”

    李天含笑不语,没有直接回答杨士奇的疑惑,转而说起另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士奇,你说贪官污吏为何怎么杀都杀不完?”

    杨士奇心里清楚,皇上肯定不是想听什么人性使然之类的说辞,沉吟片刻道:

    “贪官污吏屡禁不止,老臣以为主要是三个原因。

    一来官吏手中多有权力,只需稍微动动脑筋便能做些不法之事。

    而不法之事也不全是贿路贪墨,比如与豪族巨富做利益交换,若不露出马脚,朝廷极难发现,就更不必说问责追罚。

    二来官吏基本都寒窗苦读数十年才得以入仕,对于官吏的亲朋好友而言,就是不托关系,也可以打着其名头做许多非法之事。

    同袍之情,血脉之情有几人能断绝?官吏往往为亲朋好友遮掩一次过错,便会有再二再三,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三来身而为人,有几个喜好,欠出去几个人情再正常不过。贿路之人若是投其所好或用人情要挟,又有几人能抵挡诱惑,不顾恩义。

    坊间向来便有做官不贪,过期作废之类的俗语,在这种环境下任职的官员,又有几人能安分守己,不忘初心。

    话再说回来,若是上司带头贪污,下面的官吏为了乌纱帽,又有几人敢不从,敢揭发检举。”

    杨士奇对贪官一番鞭辟入里的见解,引的杨荣等人连连附和。

    李天双眼微眯,搓着拇指和食指,语气中带着几分不甘心道:

    “那按士奇你所言,贪污之风是绝无可能刹住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陛下,贪污之风虽然无法根除,但朝廷却可以用法度约束,用重罚震慑,用高薪养廉。”

    呼了口气,李天陷入了沉思。

    法度重罚这方面,朱元璋已经做到了极致,官员贪墨只要超过二十两就是一通剥皮充草,再重也重不到哪去,还有可能物极必反。

    至于高薪养廉,倒是可堪一试,但现在国库没钱发不出银子,也没办法立即实行。

    见李天眉头紧皱着思索,杨士奇知道皇上这是犯了难,赶忙出声劝解道:

    “陛下其实也不必太过烦恼,我大明贪官虽然多,但清官也有不少,起码当下,吏政还算的上清明,待陛下变法初显成效,贪官之风自然会有解决之道。”

    听着杨士奇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劝解,李天叹了口气,也只能暂且将贪官一事放在一边,把话题拉回到金有德身上道:

    “朕对金有德在刑部衙门哭丧确实不满,将其调任都察院也有敲打之意,至于对都察院的安排,朕不过是想给吕震提个醒,警告他不要太过放肆。”

    杨士奇闻言心里登时一松,只是不满那倒还好,他就怕皇上把都察院当做贬官之所,无形之中废了都察院一个二品衙门。

    打消了心中忧虑,杨士奇眉间舒缓不少,拱手一礼,突然开口:

    “老臣不敢瞒着陛下,朝中确实有以老臣为首的江西帮存在,但老臣敢对陛下保证,江西帮绝无结党企图。”

    看着杨士奇一脸坦然的模样,李天心中微喜,杨士奇今天能把所谓的江西帮挑明,已然是准备跟着他变法到底。

    按下心中喜意不表,李天换上一副佯怒的神情道:

    “士奇你这话朕听了可不痛快,朕何时怀疑过江西帮结党了?”

    杨士奇闻言当即挥袖起身,义正言辞道:

    “老臣已下定决心为陛下全力推行变法一事,自然不能让陛下心有顾虑。”

    杨士奇开了个头,杨荣几人自然不甘落人于后,纷纷用各自的方式交上了一番投名状,一时间君臣同心,一片和睦。

    用过午膳之后,李天不再拉着杨士奇几人干坐,乘着龙辇一路回到了御书房,斗志十足的开始批阅奏折。

    李天走了,但杨士奇几人并未散场。

    与李天在时的轻松气氛不同,杨士奇几人此时皆是一脸凝重,就连变法先驱黄准也是眉头紧皱。

    有些话他们可以跟皇上说,但有些话他们只能私下探讨。

    杨士奇极其少见的双目出神,喃喃出声道:

    “皇上的野心之大,老夫今日总算清楚了。”

    年林最小的任瑾,发出了第一句由衷的感叹:

    “元辅,若是真按皇上构想变法,我等断不可能全身而退。”

    自古变法之人就没有一个安度余生的,杨士奇和任瑾清楚,黄准杨荣更清楚。

    收回心神,杨士奇双目微凛,看向任瑾仨人道:

    “此等名垂青史造福万民的变法,就是日后五马分尸,老夫也绝不退缩,这几日老夫就会安排亲眷进京,你们也都早做打算吧。”

    任瑾三人也是这么考虑的,拱手一应,只听杨荣开口道:

    “早在陛下升任郑公为亲军八卫大将军时,我等就该想到的。”

    “子荣说的是啊。”黄准接过话茬,视野透过门缝朝外看去,好似看到了满地人头,顿神道:

    “陛下操练亲卫明显是在为大变革做准备,恐怕至多再有几个月,朝堂便再无安生之日了,不过本阁相信,变法一事对我大明是福非祸。”

    杨士奇微微颔首,拂着白须有些自嘲:

    “老夫先前还以为陛下是新皇登基,想要折腾出点动静,真是贻笑大方。”

    “元辅何必伤神,陛下之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变法改制,有谁能想到其实是早有安排,眼下章法已定,我等只管紧随陛下步伐便是。”

    “子荣所言甚是有理,倒是老夫顾影自怜了。”

第八十九章 视察工地

    自李天在后阁秘密设立思危局和杨士奇等人交心后,时间一晃,便又过去了两日。

    金有德调任都察院引起的朝堂震荡仍未休止,内阁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也渐渐弥漫开来,不少大臣,都从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刑部尚书的空缺,已由刑部侍郎黄必昌补上,六科也一反常态的十分低调。唯有都察院高举大旗,在短短两日之内,弹劾了朝中数十位官员。

    福采坊王恭厂隔壁工地。

    李天正由工部侍郎周镇陪同着,视察天工院工地。

    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尘土宣扬,人声嘈杂,上千名匠人各司其职。有夯实地基的力士,也有刨木上漆的漆匠,放眼望去,每个人手中都有自己的活计。

    掩着鼻口一脚踩过石灰撒出的白线,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李天沉声道:

    “周镇,这两日又来了多少匠人?”

    周镇不是两榜进士出身,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技艺才走到今天,算是大明独一份的奇人。

    身为技术性官员,周镇不会客套也不会拍马屁,皇上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回禀陛下,这两日又来了五百多名匠人,依照现在的进度,再有最多五日,天工院营建就能完成。”

    人多力量就是大啊,竟然又缩短了一半的工期,李天不由得暗暗咂舌。

    此时刚过晌午,秋阳正在天上打盹,一阵阵秋风送来徐徐凉意,不少正在吃饭的匠人都咧开了嘴,笑着夸赞老天爷真是懂事。

    见四处围坐在地抱着饭碗吃饭的匠人,李天脸上掠过一抹不快,转脸看向周镇道:

    “怎么回事?不给匠人们发工钱也就算了,怎么连饭都不管上两顿?”

    见皇上如此体贴这些匠人,周镇心中很是感动,他曾经也是一名匠人,在他入工部任职之前,可从没见过朝廷哪位官员会关注这些小事。

    “陛下误会了,工部每日晌午都会送来饭食供匠人们食用,那些匠人是错过了饭点,才自行吃饭的。”

    听到工部给匠人们管饭,李天脸色好了不少,他今日出宫穿的是便服,也不顾忌什么,三两步走到了一圈匠人身旁,笑意盎然道:

    “哥几个儿,都吃着呢。”

    匠人们闻言登时呼呼啦啦站起身来,不过看的不是李天,而是李天身后的周镇。

    “周大人来啦。”

    周镇没想到皇上居然还会说粗话,以为陛下是好奇匠人们的吃食,看着一众匠人局促的脸庞微微颔首道:

    “本官见你们吃饭,就想着来看看你们吃的什么。”

    说罢,周镇不做声色的站到了李天身旁,低声道:

    “陛下,他们碗里盛的是黄酱面,应该都是自家做的。”怕李天没听说过黄酱面,周镇又主动解释道:

    “黄酱是黄豆制成的咸酱,匠人们每天体力消耗大,懒得琢磨吃食,黄酱面煮上一碗面条拌上酱就能吃,匠人们平日里最常吃的就是这个。”

    古代的磨面技术还没有后世那么精细,磨出的面粉多少都带点壳子,反应在面条上便是带着些许黄色。

    见匠人们吃的狼吞虎咽,李天抿了抿嘴,示意周镇挺直腰板,小声道:

    “去,给朕也整一碗尝尝。”

    “啊,陛下万万不可。”周镇脸色微变,面露难色道:

    “御史们要知道微臣让陛下吃匠人们的吃食,说不定要怎么弹劾微臣呢。”

    李天有意要和匠人们闲聊几句,瞪了瞪眼,不容拒绝道:

    “你操心那么多干啥,去给朕盛一碗便是,要是有御史弹劾你,朕留中不发。”

    皇命不可违,周镇瞥了眼正吸溜面条的匠人们,只得命人去一个碗过来,给李天从破旧的木盆里盛了一碗出来。

    端着面条打发走了周镇,李天嘴角一咧,毫无形象的盘腿坐到了地上,伸着脖子笑道:

    “哥几个儿都啥时候来的啊?”

    匠人们虽然木讷,但也看到了周镇先前对李天毕恭毕敬的样子,赶忙起身回话道:

    “回这位老爷的话,小人们来了两天半了。”

    “诶诶诶,都坐下,我不是什么老爷,我就是个没中举的破落秀才。”李天抄起筷子,呲溜一大口面条吸入嘴中,边嚼边说道。

    见李天吸溜起面条的样子极为熟练,工匠们心里放松了不少。

    不过秀才也是读书人,跟他们这些匠人比那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工匠们仍旧不敢和李天攀谈。

    嚼着劲头十足咸的发苦的黄酱面,李天强迫自己咽下,装模作样的舔了舔嘴唇道:

    “嘿,这黄酱面可真香。”

    “那是,这可是我婆娘用细盐腌出来的黄酱,不香那就怪了。”一名憨厚的木匠经不住夸,呵呵笑着接过了李天的话茬。

    终于有个人愿意跟自己说话,李天赶忙把咸的发苦的筷子从嘴中抽出来,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道:

    “大哥是城里哪一坊的?”

    李天一声大哥和工匠们的关系顿时拉近不少,毕竟秀才都叫他们这些匠人大哥了,他们哪能还不识趣。

    憨厚木匠闻言咧嘴一笑,一声咦拉得老长道:

    “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你看我像能住城里的人吗?我是外城宣北坊的。”

    “哈哈哈,我那不是看嫂嫂的手艺好,以为嫂嫂在城里卖酱发财么。”

    李天顺杆就爬,幽默的话语引的工匠们皆是扯着嗓子大笑。

    不过大笑归大笑,憨厚木匠也不敢开李天玩笑,他虽然没穿过李天身上的锻袍,也知道肯定不是便宜货,挠了挠头道:

    “兄弟真会说话,我那婆娘没事给我缝缝裤衩子还行,哪有在城里做买卖的本事。”

    “用嘴封还是用针封啊。”

    不知是谁开了一句黄腔,一众工匠们又是拍着大腿笑的前仰后合。

    李天刚开始还没听懂,随即琢磨过来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用嘴封还是用针缝,开车的本事果然和什么时代没有关系。

    慢慢和工匠们打成一片,李天也放开了许多,看向一名年纪稍大些的匠人道:

    “齐大哥,你们为啥要来这工地做活啊,朝廷又不给工钱。”

第九十章 火药工厂

    被李天喊作齐大哥的匠人两眼一翻,看李天宛如看智障儿童般道:

    “还能为啥,为了以后娃娃们能出人头地,你还是个秀才哩,咋连这都不懂?”

    李天有心看看匠人们对天工院到底抱有多大的期望,故意唱了个反调道:

    “出人头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啥时候不念书也能出人头地了,齐大哥你跟我说笑呢吧。”

    “开个球哩玩笑,这工地建的是大学堂,以后俺孙子学了俺的手艺来这儿上学,学成了就能做官。”

    说起做官,匠人两眼都泛着光亮,回过神来看向李天道:

    “你这个秀才,该不是来捣乱哩吧,皇帝老爷都发话要让我们匠户做官,你个秀才咋会不知道。”

    匠人这话一出口,其余工匠也都拉下了脸,以为李天真是来捣乱的,把装满黄酱面的碗往李天手里一塞,便七嘴八舌的催促李天离开。

    李天脸上挂着淡笑,也不动怒,任由工匠们推搡着自己,把自己推出老远。

    端着只吃了两口的黄酱面出了工地,一直候着的周镇赶忙凑上来给李天掸土,顺手接过面碗道:

    “陛下何故要去和一群匠人打交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微臣怎么跟天下百姓交代。”

    任由周镇掸着土,回想着匠人们先前所说的种种,李天轻笑出了声,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口气道:

    “不亲自听听百姓们怎么说,又怎么知道百姓们怎么想。周镇啊,百姓们对这天工院可是满心的憧憬,你记得告诉杨荣,切不可使百姓们寒心。”

    “杨院长每日都会来福采坊,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把话带到。”

    转过身让周镇掸着背上的土,李天放眼又看向了热火朝天的工地,眼角有些湿润。

    朝廷一纸政令,天工院连八字都没一撇,这些质朴的匠人便纷纷赶来帮工,他怎能辜负这么纯真的百姓。

    正琢磨着要怎么给工匠们发些福利,李天却听见杨荣的声音从从大老远传来。

    一路小跑着到了李天身后,杨荣脸色一正,躬身拱礼道:

    “微臣不知陛下私服来访,未能接驾,还请陛下恕罪。”

    转过身看着脸皮又黑了几分的杨荣,李天有些忍俊不禁。杨荣对天工院倒还真是上心,一天不在工地日头底下待两个时辰,可晒不出这么健康的肤色。

    示意杨荣起身,李天指了指身后热火朝天的工地道:

    “子荣,从明日起不要再让匠人们白干了,凡是来帮工的匠人,以后每日每天八百文钱,就从朕的内库里出。”

    “八百文?”杨荣还没来及应话,周镇先惊呼出了声道:

    “陛下,广渠门外运河上扛大包的力夫一日也就两百文钱,给来帮工的匠人们八百文钱,是不是太多了些?”

    “多?”李天莞尔一笑,迷起了双眼淡淡道:

    “周镇,你信不信我大明以后还有一日工钱十两银子的匠人。”

    一日十两,周镇闻言吃惊的目瞪口呆,嘴巴长的老大,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杨荣知道周镇是个办实事的干吏,也不在意周镇的失礼之举,恭声道:

    “陛下放心,微臣一会儿就着手安排。”

    “恩。”李天点了点头,瞥了眼不远处的高墙,知道那就是大明的火药工厂,沉声道:

    “子荣,朕轻易不出宫一回,陪朕去王恭厂转转。”

    天工院的工地就在王恭厂边上,李天和杨荣二人走了没两步,便到了王恭厂正门。

    王恭厂也被称作火药局,是大明级别最高的兵工厂之一,与兵部军器营,亲军武功三卫,还有宫中兵仗局一样,代表了大明在军事上的最高技术。

    王恭厂的防卫极为严密,李天二人刚走到正门正欲靠近,高墙之上角楼中的守卫便大声警告起来。

    杨荣见状赶忙从腰间取下金印,高举过头顶道:

    “本阁有要事前来,王恭厂守备太监何在?”

    守卫见杨荣一身绯红官袍,又有紫纹金印,不敢耽误,赶忙命人去厂内通传。

    不多时,得知谨身殿大学士亲自驾到的王恭厂守备太监梁许,便赶忙亲自出厂迎接。

    可等出了厂门,梁许这才发现来的不仅仅是阁老,惶然跪地道:

    “老奴不知陛下驾临,还请陛下恕罪。”

    李天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打量了两眼梁许道: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好像也是尚宝监的人?”

    做太监的最怕皇上记不住自己,梁许闻言赶忙点头道:

    “对对对,陛下记得没错。老奴当年就是跟着郑总管在尚宝监伺候先帝,后来郑总管见老奴办事还算妥帖,就给先帝推荐了老奴,让老奴给陛下照看着王恭厂。”

    “马大忠跟你什么关系?”由梁许引着进了王恭厂内部,李天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随口问道。

    阳武候薛禄弹劾南京守备太监马大忠贪墨空饷一事,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闹得沸沸扬扬,梁许早就预料到皇上会问,赶忙恭声应道:

    “回陛下的话,当时尚宝监有两个少监,左少监是马公公,右少监就是老奴。”

    李天闻言心中了然,不再多问,看着王恭厂内四处可见的水缸道:

    “除了这些随处可见的大水缸,王恭厂可还有其他防备失火的手段?”

    梁许一个太监能负责大明的火药工厂,其能力自然是不必多说,听得李天问话,赶忙尊声回话道:

    “回陛下的话,王恭厂现每日可造黑火药四千斤,库房常备黑火药六百万斤。

    库房的火药都存在地下,以铁门分割成大大小小统共一千余个小库,平日里基本无人靠近,至于每日新造火药,一经造出便会送往兵部军器营。”

    虽然李天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听到自己脚下现在放着上百万斤的火药,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这他妈要是炸了,怕是崩的魂都找不着。

    跟着梁许上了观看火药制备过程的高脚楼,李天稍微松了口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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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明朝当皇帝介绍:
一梦过后,李天竟然穿越成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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