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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你个小老头子     我在明朝当皇帝txt下载     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小小铁片

    扶着高脚楼的外墙墙垛,李天往前探了探身子,眯着眼穿过透气窗朝火药厂里头看去。

    制备火药的地方没有明火,火药厂的日常照明全靠天光,这会儿晌午刚过,倒也能看个几分清楚。

    火药厂里,光着膀子一身腱肉抖擞的工人们正忙个不停,只见他们熟练的将成袋的硝石木炭磨成细粉,然后用桐油和蜡油打湿,放置在一旁静等晾干。

    另一边,也有几十个工人在用滚石磨着炭粉,重复着桐油和蜡油的包裹工艺。

    李天看的心中很是吃惊,一硝二磺三木炭的火药配方虽然流传甚广,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朝居然就有了磨粉后二次颗粒化加工的技术。

    颗粒硬化后的火药,可比磨粉简单提纯的火药威力大得多,若是再掺进去些铁片,那跟后世的破片手雷基本没什么两样。

    收回目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李天转脸看向梁许道:

    “这裹上桐油和蜡油的技艺,可是早就有了?”

    梁许闻言一怔,没想到皇上居然对火药制备也略知一二,赶忙收起心中那点小聪明:

    “回陛下的话,裹油技艺在宋时就已十分成熟,后来虽多有改进,但都是些细枝末节。”

    “恩。”李天点了点头,舔着嘴唇道:

    “王恭厂有没有考虑过往火药中加些铁片之类的东西?”

    梁许守备王恭厂也有五六年了,对火药制备的工艺早已烂熟于心,说是半个火药专家也不为过。

    听到李天所言,登时变了脸色,脑海中已然浮现出铁片漫天炸裂的画面。

    一旁的杨荣虽是文臣,但也能想象到火药中加入铁片后的威力,眼神猛然一缩,掌中沁出了些许细汗。

    “陛下,此法有伤天和,还望陛下三思。”

    李天哼笑了两声,并未理会杨荣,神色微凛着看向梁许道:

    “马上找些能手试一试,两天之内告诉朕此法到底能不能行。”

    “陛下,往火药中掺携铁片算不上更改配方,自然是能行的,但...但是不是太过狠辣了,老奴担心有损阴德。”

    杨荣一个文臣说有伤天和李天还能理解,但梁许一个阉人也觉得狠辣,李天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不过李天并不在意,往火药里掺入铁片这不是什么划时代的发明,今日他不说,兵部军匠也早晚会发现的。

    移步准备下楼,摇了摇头,李天不置可否道:

    “这些话你们不要跟朕说,去跟朝中武将说去,去跟战死沙场的那些将士说去。”

    杨荣和梁许闻言脸色一滞,顿时无话可说。

    军中那些将军若是知道此法,只会高兴的跳起来,哪管什么天和阴德。

    下了高脚楼,李天继续朝王恭厂里头走着,一路上仍有随处可见的水缸,但守卫已然又严密了一个级别。

    知道前面不远就是王恭厂的火药库,李天挥手叫来梁许道:

    “王恭厂火药局现在是归工部管吧,朕想给火药局挪挪地方,你有什么提议没有?”

    梁许侍候了朱棣十几年,早就练就一身揣摩帝心的本领,明白皇上绝不是随口问问,赶忙作出一副深思熟虑的姿态来:

    “王恭厂关乎军事,挂在工部下面确实有几分违和,要老奴说,不如直接将王恭厂划入宫内或者兵部也行。”

    见梁许说完眼珠子就在自己脸上没离开过,李天不由得哼哧一笑,梁许打的什么主意他再清楚不过,不就是想重回内廷吗。

    又穿过一道由数十位兵丁把守的防线,李天放慢了脚步,出声道:

    “划到宫里你是不用想了,宫里兵仗局和亲军的武功三卫一样,都是打造兵器铠甲的衙门,和火药八竿子也打不着。”

    兵仗局和武功三卫都被排除,梁许再傻也明白了王恭厂的去处,想到军中那群莽夫,不由得面露苦笑道:

    “陛下可是要将王恭厂挪到兵部去,兵部军器营铸造火铳铁筒,倒是和王恭厂相得益彰的很。”

    “怎么?朕看你好像不怎么愿意划到兵部。”

    “倒也不是不愿。”梁许整了整神情,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如常道:

    “只是军器营的那帮家伙仗着兵部撑腰,总是对王恭厂指手画脚,若是以后划到兵部去,老奴这个后娘养的衙门还不知道要怎么受欺负。”

    嘿,感情就这么点破事,李天还以为梁许要说什么难言之隐呢,摆了摆手毫不在意道:

    “朕又不是把你划到军器营下面,你有什么好怕的,朕没记错的话,神机营的主将伍大友在兵部也有任职,你管着神机营的命根子,就不会跟伍大友拉拉关系。”

    梁许闻言讪讪然的笑着,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神机营那是朝廷的宝贝疙瘩,他倒是想跟伍大友拉拉关系,那也得伍大友瞧得上他才行啊。

    说着话,到了火药库,梁许也没工夫再言语,赶忙打开火药库的大门引着李天朝里走去。

    一进火药库,李天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这火药库真特么冷啊,不过还是冷点好,冷点起码不会出事故。

    诺大的火药库放眼望去,漆黑不见五指,李天只能借着门口的光亮,眯眼瞧着码放的极为整齐的火药箱。

    随手掀开一个木箱,取出一团用油纸包着的火药,李天踱步到了门口摊开。

    捏起一把刺鼻的黑火药嗅了嗅,李天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搓揉着干硬的火药颗粒道:

    “这些火药不错,什么时候造的?”

    梁许弓着腰顺手接过李天手中的油纸包,恭声道:

    “陛下,这儿是丁字十二库,这里头的火药放了约莫快两年了,都是先帝在位时,王恭厂在六个月内赶制出来的。”

    对火药的存储情况,李天还算满意,点了点头,随手将火药撒入油纸,搓着手道:

    “做的不错,你回头找江保拿三千两银子,算是朕赏给王恭厂的。”

    王恭厂虽然是机要衙门,却没什么油水,倒卖火药是暴利不假,但梁许是不敢做的,听到赏银二字,顿时激动的赶忙拜倒:

    “老奴万谢陛下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九十二章 亭中奏对

    李天今天是奔着天工院而来,巡查王恭厂纯属一时兴起,看了火药的制备流程,也进了火药库,没什么理由再转悠,遂与杨荣出了王恭厂。

    梁许一路送着李天二人出了厂门五百步,李天摆手让梁许回去,转眼看向杨荣道:

    “子荣,你说梁许背地里倒卖过王恭厂的火药没有?”

    “郑总管带出来的手下,应该还是知道分寸的。”杨荣并不在意李天对梁许的无端揣测,随口应道。

    走在青石砖铺就的阔路上,李天越看越是喜欢,大明的街道要都是这玩意铺出来的就好了。

    “陛下,依臣之见,陛下还是先不要把王恭厂划到兵部为好。”

    李天正美滋滋幻想着以后四通八达的水泥路,却听杨荣突然说起了王恭厂,收回心神,眉毛一挑道:

    “为何?”

    杨荣先前在王恭厂没说是怕梁许多想,这会儿只有君臣二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当即沉声道:

    “陛下可想过将王恭厂划到兵部的影响?”

    李天一听,便知道杨荣在担心什么,脚步稍慢,缓声道:

    “子荣你是担心朝堂误会朕要备战?”

    “陛下所言不错。”杨荣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微臣正是担心此事,朝中这一月以来,三品以上大臣调动极为频繁,陛下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王恭厂划归兵部,是不是太敏感了些?”

    脚步一停,李天两眼微眯,摸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不得不说,杨荣的担心很有道理,都察院一二把手都被自己撵回老家了,刑部礼部尚书也都刚刚转任,在这个节骨眼上动王恭厂,朝臣百官多想是必然的事情。

    权衡一番利弊,李天打定了主意:

    “子荣你说的没错,这事是朕有些想当然了,那就再等等吧,等天工院走上正轨,再动王恭厂也不迟。”

    劝说皇帝向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见皇上这么快就允了自己的话,杨荣心中又惊又喜,连忙躬身作揖道:

    “陛下圣明。”

    俩人一路又走回天工院工地,见周镇还在忙活不停,李天暗暗点头,杨士奇说的没错,当下的大明,还是有一些尽心尽职办事的好官。

    吩咐王福把周镇叫过来,李天满脸含笑,亲自倒了一碗茶道:

    “周侍郎累坏了吧,快喝口水歇歇。”

    皇上亲自斟茶递水,周镇可谓是受宠若惊,赶忙接过茶碗躬身道:

    “陛下折煞微臣了。”

    李天刚才已从杨荣口中得知周镇的入仕之路,对匠户出身的周镇更是多了几分好感。

    一个匠户能从举人一路走到三品的侍郎一职,其中坎坷不用想也知道辛苦异常。

    示意周镇不用拘谨尽管喝茶,李天笑着缓声道:

    “子荣先前跟朕说你是吴中的得力干将,朕想交代你办件大事,你可愿意?”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微臣自是愿意为陛下效劳。”

    擦了擦沾在胡须上的水珠,周镇心中蹬蹬狂跳的拱手应道。

    他虽然是匠户出身,但也浸淫官场十年有余,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石匠。

    直觉告诉他,皇上要交代的事情必然与天工院有莫大的关系,说不定跟内阁最近的紧张气氛也有关联。

    工地喧嚣,这里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见不远处有临时营建的歇脚凉亭,李天遂领着杨荣二人朝凉亭快步走去。

    待二人落座,李天给王福使了个眼色,王福心领神会,赶忙守在了凉亭之外。

    “周镇,朕问你,你可知道朕为何要设立天工院和天工局?”

    周镇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兴奋的浪花,心中胡思乱想着史官会不会将今日亭中对记于史书之上,听闻问话,急忙起身拱礼道:

    “陛下新设衙门一事吴尚书曾与微臣说过,微臣大概知道陛下用意。”

    周镇这话一出口,杨荣眼神顿时缩了一缩,朝李天拱了拱手,转而看向周镇肃然道:

    “吴尚书都与你说什么了?”

    杨阁老郑重的样子吓了周镇一跳,不过周镇也不惶恐,吴老尚书确实跟他说过皇上关于工部的宏图构想。

    “下官斗胆,敢问阁老可是与数年不坏的驰道有关?”

    听到驰道二字,李天点了点头,示意杨荣回身坐下,转而看向周镇道:

    “看来吴中果然把你当做心腹啊,竟连与朕的密谈也告知于你,这样也好,倒是省了朕的一番口舌。”

    说着李天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周镇道:

    “这上面写的便是朕要交代你办的大事,你好好看看。”

    按理说,周镇应该请罪,毕竟知道皇帝和重臣的密谈乃是一等大罪,但这会周镇已经被满心的激动冲昏了头脑。

    回想着吴尚书那日慷慨激昂的话语,周镇咽了一口大唾沫,恭恭敬敬的接过纸条,瞪大双眼看去。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周镇却看得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头道:

    “陛下,这可是药方?”

    药方?

    杨荣疑惑的皱了皱眉,也不避讳,直接伸手拿过纸条扫眼看去,只见纸条上写着石灰岩,铁矿渣,石膏,高黏土等字眼。

    俗话说一个文人半个医,杨荣虽然不懂医术,但也杂看过一些关于医道的书籍,知道石膏和石灰岩都算半个药材,但矿渣和黏土是什么鬼?

    半天想不明白,杨荣也抬起头疑惑的看向了李天。

    李天写的当然不是药方,而是水泥的简略配方,不是李天不想写详细的,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水泥的详细配方是什么。

    看看杨荣二人一脸的问号,李天也不知从何说起,咳嗽了两声看向周镇:

    “这自然不是药方,你只需找到这几样材料将其混合在一起后煅烧,然后注水搅拌等其晾干,什么时候坚硬如铁了,你就什么时候来找朕禀报。”

    周镇以为皇上是对他还不放心,不愿全盘告知,压下心中困顿不再多问,拱手应道:

    “陛下放心,微臣必定将此事办好。”

    李天知道没有确切配方肯定要试验很久,不想再给周镇施加压力,转而挂上一副笑脸道:

    “此事虽重大,但你也无需着急,朕自会再派宫里的匠人与你配合,祝你一臂之力。”

第九十三章 太有趣了

    水泥驰道虽然是李天计划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但眼下也说不上有多急切。

    毕竟水泥路这种东西,只有四通八达形成路网才有大用,在京中短短铺上一段,功用不值一提。

    坐着马车走在回宫的路上,节奏感十足的颠簸让李天有些犯困。

    打了个哈欠,李天抬眼看向窝在车厢角落里的王福问道:

    “到哪了?”

    “陛下,到正阳门大街了。”

    王福掀开车帘子往外扫了一眼,回身恭声道。

    没忘了内廷倒卖西洋番货的事情,想到东厂和锦衣卫这几日都没传来消息,李天有些不快道:

    “江保呢?番货一事查了两天了,总得有些新动静吧,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察觉皇上口气不爽,王福心中暗喜。

    江保还好意思笑话他,这都两天了也不知道给陛下传个信儿,脑子里想什么屁呢。

    “陛下您消消火,老奴回宫就差人去东厂问话。”

    懒得再等下面的人来回传话,李天眉头微皱道:

    “别等回宫了,告诉马夫,直接去东厂胡同,朕倒要看看,江保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正阳门大街贯穿京城南北,不管去何处都便捷的很,马夫调转车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转上崇文大街到了东厂胡同。

    等着王福付完车钱,李天便迈着大步朝胡同里头走去。

    这片胡同因为有东厂衙门所在,向来没有百姓敢住,东厂也因此捡了个便宜,干脆把整条胡同都改成了一个个牢房。

    听着两边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叫,李天神色如常,心中毫无怜悯之意。

    东厂不是锦衣卫,能被东厂抓来的,基本上都是犯了大罪的重囚,不像锦衣卫的诏狱,一眼扫过去十个,八个都嗷嗷喊着冤枉。

    一脚踹开东厂衙门半掩的大门,李天一步不停,吭哧吭哧进了东厂衙门正堂。

    正堂之中,不少东厂太监正处理公文,抬眼一瞧,见宫里的王大总管领着皇上来了,个个吓的赶忙膝盖搓地,口中连呼万岁。

    挥了挥手让太监们站起身来说话,李天沉声道:

    “黄提督和江公公呢。”

    “回陛下的话,黄提督和江公公都去锦衣卫议事了。”

    去锦衣卫了?

    李天眉毛一挑,有些意外,东厂和锦衣卫可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什么时候也能坐在一起议事了?

    不过能让东厂和锦衣卫坐在一张桌子,合议的事情恐怕也不是小事,随口勉励了一众太监几句,李天直接踱步出了东厂。

    “王福,摆驾锦衣卫。”

    锦衣卫的衙门在宫城之内,千步廊以西,原称北镇抚司衙门,在李天撤销南北镇抚司后,北镇抚司的衙门便成了锦衣卫总衙署。

    顺着东厂胡同拐了个弯进了东安门,早有龙辇候着,上了龙辇,李天直奔千步廊。

    千步廊锦衣卫总衙署。

    东厂提督黄严和锦衣卫指挥使朱高煦,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原因并不复杂,主要便围绕着番货倒卖一事的幕后黑手。

    刘纲跑了,纪勉死了,黄严的腰杆现在就跟插了钢板似的,没别的,就是硬。

    “汉王殿下,话不是这么说的,事儿也不是这么办的。宫里那些个老太监哪个不是伺候先帝几十年的大裆,甚至有几个还是太祖爷朝的内官,汉王一句话就要把他们全抓起来。

    可考虑过现在伺候陛下的太监们感受?若是因为汉王让内廷人人惶恐,咱家一定要向陛下参上一本。”

    黄严说的唾沫星子满天飞,着实把朱高煦给恶心的够呛。

    但更让朱高煦恶心的,是黄严的态度,区区一个东厂提督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当他朱高煦是泥捏的不成?

    猛然一拍案,朱高煦大声道:

    “黄严,本王最后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把牢里的羽林卫都给本王放了。

    那些羽林卫都是从锦衣卫调职进去,哪个对我皇兄不是忠心耿耿,还用你东厂捕风捉影的调查?你若是不放,本王现在就下令让锦衣卫进宫抓人。”

    江保在一旁无奈的看着两人斗嘴,只觉得脑子都要炸了,查罪查到了自己身上,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奇闻。

    “陛下驾到。”

    王福尖锐的声音透过道道房门,传进了锦衣卫衙门正堂。

    黄严和朱高煦二人皆是脸色一滞,然后便你追我赶疯了似的往外跑。

    “老奴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黄严比朱高煦跑得快了些,李天还没从龙辇上下来,便跪倒龙辇前高声喊道。

    黄严欲开口先声夺人,朱高煦紧随其后便也到了,瞥了眼黄准,躬身拜向李天道:

    “臣弟见过陛下。”

    李天不知道黄严和朱高煦一前一后在搞什么戏码,朝后看了一看,口气带着三分愠怒道:

    “江保呢,为何不来见朕?”

    话音刚落,李天便瞅见脸上三分心酸三分狂喜的江保飞奔而来。

    “陛下,您可来啦,您再不来老奴就要被汉王和黄公公折磨死了。”

    看着明显没睡觉,两眼鼓泡的江保,李天有些忍俊不禁,一跃从龙辇上蹦下来道:

    “黄严和高煦折磨你?给朕说说,他们怎么折磨你了,折磨的你两天都不给朕传个信儿。”

    江保闻言赶忙纳头请罪,不顾黄严和朱高煦威胁的眼神,倒豆子般快速说道:

    “陛下啊,不是老奴不传信儿,是老奴被汉王给囚了两日,哪都去不了啊。

    倒卖番货一事,老奴早就查出来了,就是宫里退任的老太监和十几个羽林卫联手干的。

    之所以没立即禀报陛下,实在棘手非常,不知如何禀报。宫里那些老太监人人有份,但都是活着的老祖宗,东厂根本就没法抓。

    还有那十几个羽林卫,都是从锦衣卫调职的,汉王根本不愿相信锦衣卫的人会倒卖番货,一直都不让东厂动手。”

    江保噼里啪啦一番话说完,李天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感情东厂和锦衣卫查了两天,都查到自己身上了,这特么可真是太有趣了。

第九十四章 兄友弟恭

    江保一番话音落地,黄严和朱高煦登时都没了脾气,脑袋瓜子一垂,只等着李天发落。

    这特么叫什么事啊,李天砸了咂嘴,一脚迈过门槛,大步朝里走去。

    “都给朕进来说话。”

    江保几人问讯赶忙跟上,待进了正堂落了座,李天将黄严和朱高煦二人晾在一旁,押了口茶,看向江保:

    “你先给朕说说,他们是怎么把府库里的番货偷运出去的。”

    皇上亲自找上门来,江保心里虽说不上惶恐,但也有几分紧张,当即躬身如实道:

    “回禀陛下,番货一事有两个人出力最大,一个是宫里早就退任的老太监郭六虎郭公公,还有一个是羽林卫中郎将蒋玉。

    他们二人,里外配合狼狈为奸,郭六虎借着退任大裆的身份叫走掌库太监后,蒋玉就会碰巧巡逻到司库局附近。

    而后郭六虎的跟班就会以要进府库提点物料为由,让羽林卫做个见证。

    因为提走的物料都是些蚊帐蜡烛,又有蒋玉作证,掌库太监回去后也不会怀疑,最多只是事后向司礼监和御用监补个条子。

    实际上陛下恐怕也已想到了,那些蚊帐蜡烛里头,就藏着郑公公带回来的西洋番货,再加上羽林卫当值宫门……”

    江保话还没说完,李天便皱起了眉头,耐着性子听完后,更是觉得扯淡至极。

    这么拙劣的把戏就能瞒天过海,内廷所谓的章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说好的开府库御用监和司库局的人必须在场呢?

    啪的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搁,李天拉着脸道:

    “郭六虎和蒋玉现在在哪?”

    瞥了眼黄严和朱高煦,江保咳嗽了两声,脸色有些紧张:

    “郭六虎在内官院,蒋玉...蒋玉还在羽林卫当值宫门。”

    “就是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郭六虎和蒋玉屁事没有是吧。”

    “这个...这个黄提督和汉王殿下还在商议。”

    “商议个屁。”

    李天闻言直接起身,眼光如电般扫视着黄严和朱高煦二人,冷声道:

    “马上把郭六虎和蒋玉给朕逮过来,半刻钟内见不到人,朕就当是你们两人偷的。”

    李天话一出口,黄严跟烧着了屁股似的,一下子弹起身来,拔腿就往外走:

    “是是是,陛下,老奴这就让东厂拿人。”

    “你去拿蒋玉,郭六虎让锦衣卫去拿。”瞥了眼还未起身的朱高煦,李天淡淡说道。

    “皇兄。”朱高煦脸上泛起几分为难之意,躬了躬身子道:

    “皇兄前段日子刚撤销南北镇抚司,臣弟就忙着安排没去处的锦衣卫,羽林卫中臣弟安排了不少。

    这个节骨眼上拿人,臣弟担心锦衣卫中恐怕会有闲话啊。”

    朱高煦居然敢往自己的亲卫里塞人?

    心中一跳,没来得及细想,李天便面色不快的出声道:

    “高煦你安排锦衣卫怎么安排到朕的亲卫里来了?”

    李天这话一出口,江保心中便暗道不好。

    果然,只见朱高煦怔了怔神,脸上难堪之色一闪而过,额头青筋跳动着道:

    “陛下,锦衣卫也是陛下的亲卫啊。”

    “啊,对对对,朕刚才一晃神倒是把这茬忘了,勿怪勿怪。”

    拍了下额头,李天有些不好意思的打着哈哈,赶紧换了个话题道:

    “诶对了,高煦,前些日子江保跟朕说你又添了个儿子,真的假的?怎么也不跟朕说一声?那可是朕的亲侄子。”

    李天不提这茬还好,一说起这事,朱高煦心中又是一疼。

    他上个月确实又生了个儿子,但刚出产房没多久就哭不出声憋死了。

    江保在一旁听的不忍再看朱高煦表情,扶着额头快步走到李天身旁低声道:

    “陛下,汉王殿下十二子还没睁眼就早夭了。”

    “啊,死了啊。”

    李天下意识惊呼出声,没压住声调。

    朱高煦闻声,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强压着火气道:

    “我儿无福,出世不久就在产房之外早夭,没能让陛下见上一面,还望陛下见谅。”

    诶呀,当着人家爹的面说人家儿子死了,这还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挠了挠头,李天示意江保下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无人言语,一片静默,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气氛,李天顿了顿神,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看向朱高煦道:

    “高煦要不你先不要干了,歇息几日?”

    啥?

    朱高煦闻言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心里头憋闷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兵马总督没了,腾骧四卫没了,就剩个破烂锦衣卫的指挥使,现在居然连锦衣卫指挥使都不让干了?

    李天不知道朱高煦满脑子在想什么,琢磨琢磨,觉得自己确实过分了。

    朱高煦自从正阳门事件后多乖啊,兵权交了个一干二净,也不跟朝中大臣联络了,对只剩一半编制的锦衣卫也毫无怨言。

    唉,自己这个大哥做得不对,打定主意,李天抬头谦声道:

    “高煦,为兄绝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确实是不知道大侄子没了。这样吧,锦衣卫你就先不要管了,回府好好歇歇,歇好了朕再给你安排差事。”

    李天说的情真意切,但在朱高煦眼中,这根本就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想到自己以后只能做个清闲王爷,朱高煦一个没忍住哽咽出了声,呜呜抽泣起来。

    曾几何时,他是朝臣支持的皇位最佳继承人;他是统帅天下七百卫所的兵马总督;他是一众亲王公认的大哥。

    就因为正阳门外一场操练,他现在被扒的连裤衩子都没了。

    “诶呀,高煦,你不要哭嘛。”

    见朱高煦一个八尺男儿哭哭啼啼,李天顿时有些慌乱,摆了摆手示意江保领着王福出去,赶忙快步到朱高煦身前:

    “哥错了,哥以后再也不说你儿子死了。反正国丧明天就结束了,这样吧,哥明日就派人送你出京就任封地。”

    明日就出京?

    朱高煦脸色一白,以为李天今日夺了他的锦衣卫指挥使,明日就要动手要他的命,赶忙俯首拜地道:

    “大哥,你不能这样做,咱可是亲兄弟啊。”

第九十五章 养父与子

    朱高煦惊慌失措的模样,看的李天一头雾水。不就是就任封地吗,朱高煦怎么这么大反应,莫非是太感动了?

    将朱高煦一把从地上拽起来,李天脸上换上一副淡然的神色,满面春风般含笑道:

    “瞧你这话说的,咱要不是亲兄弟,大哥能这么对你吗?”

    这是什么意思,要我的命还要立牌坊。朱高煦闻言一下子怔住了神,一脑袋浆糊登时翻滚起来。

    见朱高煦两眼发愣,李天微微一笑,不作他想,看来朱高煦果然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给吓到了。

    “高煦呐,亲王外出就任封地再正常不过,你也不要太激动了,好好休养身子,等休养好了身子,朕亲自……”

    不想再看李天表演下去,朱高煦咬了咬牙,鼓足勇气道:

    “皇兄,你别说了,臣弟卸任锦衣卫指挥使就是了,但外出就藩一事,臣弟还请皇兄想想父皇,想想母后。”

    李天刚正说到兴头上,被朱高煦突然打断,又听朱高煦说这种话,顿时有些不爽道:

    “怎么能说是卸任呢?难不成高煦你以为大哥在罢你的官?还有,你外出就藩和父皇母后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李天一脸坦然的样子,朱高煦攥紧了拳头,只觉得又气又怕。

    气的是都到这份上了李天还在跟他演戏,怕的是李天居然敢先拿他开刀,定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想了想自己的七个老婆,又想了想自己的十多个儿女,朱高煦心中只觉唏嘘难平,抛去那些不合实际的幻想,直接双膝跪地道:

    “大哥你说吧,要怎样才能放过臣弟一马,难不成只有高煦死了,大哥才能放心?”

    话听到这儿,李天终于感觉出不对劲来了,朱高煦好像不是感动啊。

    见李天不语,朱高煦后背瞬间竖起一片寒毛,他果然猜得没错,大哥就是想要他的命啊。

    帝王之家兄弟阋墙必斩草除根,古人不欺人呐。

    李天回过神来,见朱高煦一连视死如归的神情,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再次将朱高煦从地上拽起来都道:

    “你说这都什么跟什么,朕何时说要你的命了?朕说让你先别管锦衣卫,又不是要罢你的职,只是让你歇息几日缓缓心情。

    还有外出就藩,你跟高燧不是做梦都想逃离朕的视线吗?”

    一番话入耳,朱高煦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八分,但仍将信将疑道:

    “那大哥为何要让臣弟明日就外出就藩,何故如此急切?”

    “你他妈的,那是朕急吗?”

    看着朱高煦一脸狐疑的神情,李天不由骂出了声:

    “父皇七月初五驾崩,今日八月初五,明日国丧就结束了,朕不是看你急才那么说的?”

    原来都是虚惊一场,朱高煦下意识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虚汗,讪讪然道:

    “都怪臣弟整日胡思乱想成性,让大哥看笑话了。”

    李天没说话,脑海中回想着朱高煦先前的话语,只觉得浑身通泰。

    原来朱高煦没了兵权之后,怕他竟怕到了这种地步,自己不过是让他出京,他就以为自己想要他的命。

    历史上的朱高煦似乎不是这般模样啊,不过转念一想,李天便明白了。

    朱高煦狂妄嚣张不假,但兵权才是其嚣张狂妄的本钱,没了兵权,朱高煦自然也就没了和他叫板的胆量。

    “高煦,朕问你件事啊。”

    “大哥你说。”没了性命之忧,朱高煦神色自然了不少,侧耳道。

    “你那天拉着亲兵在正阳门外操练,到底是哪路神仙给你出的主意?”

    朱高煦闻言脸色一暗,嘴唇紧抿了半天,好一番斟酌措辞后,叹声道:

    “是臣弟府上的幕僚出的主意。”

    “那杀马立誓呢,也是你府上幕僚给出的主意?”

    “这个自然不是。”心中清楚自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朱高煦心态平和了许多,宛如是在说别人的事情道:

    “杀马立誓,是臣弟当时急中生智的无奈之举,臣弟若不那么做,恐怕今日就没机会站在这里和大哥说话了。”

    心里好生感谢了一番那日给朱高煦出主意的神仙,李天两眼微眯,转而笑道:

    “这么说来,高煦你确实是有篡位之念?”

    朱高煦没顺着李天的话回答,顿了顿神,苦笑着反问道:

    “臣弟若是说没有,大哥可会相信?”

    “朕当然是不……当然是信的。”李天话说一半,急忙改口应道。

    话说到这份上,李天和朱高煦都已心知肚明,谁也不再继续往下说。

    “陛下,黄提督压着羽林卫中郎将蒋玉复命回来了。”

    江保叩门禀报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李天顿时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继续尴尬下去了:

    “先把蒋玉带进来,告诉黄严,把郭六虎也拿过来。”

    “喏。”

    推门声吱呀响起,江保一只手扣着蒋玉肩骨将其拽了进来,恭声看向李天道:

    “陛下,这厮就是羽林卫中郎将蒋玉,番货能出宫门,就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出去的。”

    微微颔首,李天示意朱高煦回坐,定眼朝蒋玉看去。

    只见蒋玉个头不高,臂膀却生的极为粗壮。

    明明长着浓眉大眼,嘴巴却如同女人一般,此时的蒋玉面色惨白,已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见皇上打量自己,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叩头道:

    “所有罪行卑职一力承担,只求陛下能给卑职个痛快的,别为难郭公公。”

    宫里的老太监跟亲卫将军搭帮搭伙,这是李天是没想到的。

    如果说文臣是第一看不起阉人的,那么武将绝对能算的上是第二,当下听蒋玉又想要一力担责,李天心中不由升起了疑惑:

    “江保,他跟郭六虎什么关系?”

    “回禀陛下,老奴也不知道。”

    见皇上对自己和郭公公的关系生疑,蒋玉脸上慌乱之色一闪而过:

    “陛下不用查了,卑职和郭公公和什么关系也没有。”

    蒋玉先前一瞬间的慌乱,已足以让李天确认猜想,当即淡然道: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等朕查出来再说吧。”

    “陛下,不用查了,郭公公是卑职的养父。”

    自知瞒不住,蒋玉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浑身无力道。

    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三朝太监

    郭六虎竟然是蒋玉的养父?

    听得此言,李天脸色微变,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太监一朝净身入宫,便再也不能离开宫城,郭六虎从哪认出个养子来,还是个羽林卫的中郎将。

    “江保,宫里的太监还能收养子?哪来的门路?”

    江保闻言,不由想到了自己那两个养子,脸色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道:

    “陛下有所不知,我等阉人无儿无女,一旦从内廷退任,便是孤苦终老一人。

    到了晚年,更是会因无人照料而受尽欺辱,收些养子实乃无奈之举,只是求百年后还有个人能给自个儿收尸罢了。”

    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种缘由,李天抿了抿嘴,见江保一脸可怜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也不好多问,只能将话锋调转到蒋玉身上道:

    “蒋玉,你说郭六虎是你的养父,难不成你是他一手带大的?”

    说起郭六虎,蒋玉的神情便激动起来,特别是想到番货一事害了老爹,更是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哽咽起来:

    “卑职自幼就被双亲抛弃,是郭公公将卑职送到养济院才得以苟活。卑职虽不是郭公公一手带大的。

    但从卑职记事起,吃喝用度无一不是郭公公花的银钱,乃至后来卑职认字学武,也都是郭公公亲自给卑职找的老师和师父。

    郭公公虽不是卑职的亲生父母,但在卑职心中,郭公公就是卑职的亲生父母。”

    蒋玉说的情真意切,惹得李天都有些感伤起来。

    一个没有卵子的老太监和一个被双亲抛弃的孤儿,这故事不用听就知道凄惨的很。

    瞥见江保在偷偷抹眼泪,李天不由叹了口气,稍整神色道:

    “羽林卫中郎将朕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正五品衔的武官,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坐不到的位置,你不珍惜也就罢了,为何要将手伸到朕的府库中来?”

    蒋玉满脸凄然的抹着眼泪,长满厚茧的大手颤抖不止,嘴唇翕动半天,到底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李天眉头轻挑,抿了口茶道:

    “是无话可说了还是有难言之隐?”

    哐哐三声闷响,蒋玉磕了三个响头,直挺挺的昂起脑袋不让眼泪再流,双手高高举过头顶道:

    “卑职身为羽林卫中郎将没给陛下办好差事,卑职无话可说,卑职只求陛下绕了郭公公一命。”

    “朕饶不饶他,不是你说了算,朕现在就问你,你为何要与内廷勾结,偷盗朕的府库?”

    蒋玉现在只想赶快求死,担下所有罪过,让李天心中的怒火少上三分,又是哐哐三个响头,满脸懊悔道:

    “陛下,偷盗府库,倒卖番货都是卑职做的,是卑职贪财好利,卑职愿认罪伏诛。”

    得,李天算是看出来了。蒋玉现在就是不想活了,想把这事全揽到自己身上,他下面不管再问什么,蒋玉肯定都是全盘认罪。

    不再盘问蒋玉,李天咳嗽了两声,看向江保道:

    “别抹了,去看看黄严回来了没有。”

    “老奴失态,还望陛下见谅。”

    拱手嚅嗫了一句,江保吸了吸鼻子出了堂门。

    江保一走,堂内便只剩下李天和朱高煦蒋玉三人,小口小口的嘬着茶,李天看着下面一脸求死的蒋玉,不由陷入了沉思。

    怪不得那天在春和大殿不过是随便一问,惜薪司和御用监就都爆了篓子,感情太监们都忙着攒养老钱呢。

    再联想到江保贪墨皇产一事,李天不由又叹了口气,转而看向朱高煦道:

    “高煦,这事你怎么看?”

    朱高煦先前心里坐了一趟过山车,这会儿正平复情绪呢,听到李天问他,赶忙起身一脸愤慨道:

    “蒋玉和郭六虎胆大包天,居然敢打内廷府库的主意,依臣弟之见,就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没了?”

    朱高煦没想那么多,在他的思维里,郭六虎和蒋玉就是奴才,奴才既然敢偷主家的东西,那就得做好付出性命的准备。

    人总是容易把自己的思维方式套在别人身上,朱高煦这会儿便以为李天是觉得凌迟处死不妥当,转了转神道:

    “车裂之刑或者炮烙之刑也可,就看皇兄钟意哪一种了。”

    看着朱高煦一本正经的模样,李天有些哭笑不得,这事他就不该问朱高煦。

    揉了揉眉心,李天转而看向蒋玉道:

    “蒋玉,你是怎么进到朕的亲卫里来的?”

    “回禀陛下,是郭公公一手把卑职推荐进来的。”

    “朕看你也就三十出头,你这官位爬的可真够快的,对了,你跟张越关系怎么样?”

    “张大哥虽然是英国公的儿子,但从未在卑职面前趾高气扬过,反而对卑职很是照顾,卑职只求陛下不要迁怒于张大哥。”

    “这些朕心里有数,用不着你跟朕说。”

    李天跟蒋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片刻,江保和黄严也押着郭六虎到了。

    郭六虎十六岁便净身进宫,历经洪武建文永乐三朝,辗转过内廷二十四个衙门,今年已经七十有四。

    腿脚虽然还算方便,但腰早已佝偻成了弯弓,被江保和黄严强行架直,疼的整张脸都扭曲在了一起。

    同为宦官,江保和黄严都有些不忍,但谁让郭六虎打起了皇上府库的主意,他们也只能用力架着郭六虎,以向皇上表现忠心。

    郭六虎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极薄的五品监丞官袍,一张老脸沟壑纵横,两眼眼角还时不时的冒出几滴黄泪,虽是被人强行架着,但脸上仍挂着几分豁达的笑意。

    “黄提督,江总管,再用些力吧,别让咱这个老东西临死还害了你们。”

    悄然松了几分力气,江保心酸不已的小声道:

    “郭大裆,你好好把咱的苦楚都给皇上说说,皇上肯定不会杀你的。”

    “哈哈...咳..咱是没有把头的夜壶,哪敢跟皇上诉苦。”

    到了堂门前,江保也不敢再接话,直接压着郭六虎进了正堂:

    “陛下,郭六虎拿来了。”

    郭六虎一进门,蒋玉便扑了上去,紧紧抱着郭六虎双腿哀嚎道:

    “爹,都是儿子不孝。”

第九十七章 秋后立斩

    看着养子嚎啕大哭的模样,这位历经三朝七十有四的老太监只觉心尖发疼,伸出手哆嗦着揉了揉蒋玉的脑袋。

    转而回身跪在地上,一双老手打着颤举了起来,恭声道:

    “老奴永乐八年神宫监监丞郭六虎,叩见陛下。”

    看着郭六虎一脑袋的白发和耷拉着睁不开的眼皮,李天轻叹了口气,挥手示意江保把他搀起来:

    “郭六虎,你可知罪。”

    “老奴知罪。”

    郭六虎当了几十年的太监,自然知道偷盗府库乃是死罪,不过飘摇一生已到七十,郭六虎早已看淡生死,他唯一放不下的,唯有前途原本一片光明的蒋玉而已。

    “陛下,偷盗内廷府库一事都是老奴一手操办,与他人无关,还望陛下看在老奴将行就木的份上,饶犬子一条贱命。”

    说罢,郭六虎便又挣扎着想俯身叩头。

    李天闻言皱了皱眉,他先前听江保说了一番宫里太监年老的境地后,其实已经有心饶过郭六虎二人,但眼下郭六虎说的话却让李天很是不爽。

    刚才蒋玉给郭六虎求情,现在郭六虎又给蒋玉求情,明明是这二人犯了过错,怎么到头来搞得他好像恶人似的。

    李天一皱眉,江保便知皇上定是对郭六虎父子二人相互求情不爽,紧拽着郭六虎的胳膊不让其跪下去,急忙出声喝道:

    “都到了这份上了还妄想哄骗陛下,郭六虎你果真是胆大包天。”

    说罢,江保又看向李天道:

    “陛下,郭六虎和蒋玉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老奴以为不如现在就将二人就地格杀。”

    李天哼笑了两声,没搭江保的话茬,他岂会看不出江保在这玩以退为进的把戏。

    “郭六虎,朕只问你一遍,你为何要偷盗朕的府库?以你五品监丞退任后的薪俸,朕不信还不够你安度晚年。”

    听着李天不善的口气,郭六虎心中愈发平静,脸上作出一副懊悔状道:

    “老奴不敢欺瞒陛下,都是老奴猪油蒙了心,沉迷于豪赌才做出了这种事情。”

    豪赌?

    李天顿时嗤笑出了声,心中原先那点怜悯之念荡然无存:

    “郭六虎,你把朕当傻子不成?”

    倒卖番货的银子,郭六虎已经发放到一众老兄弟手中。此时此刻,他心中除了蒋玉再无半分挂念,打定主意要一力承担,郭六虎也不想再生是非,拿出了毕生的演技泣诉道:

    “陛下,老奴惶恐,但原因就是这样啊。”

    江保看的心里着急如焚,这郭六虎做了一辈子大裆,怎么就没看出皇上的意思来呢,但他先前已经擅自开口,这会儿也不敢再替郭六虎说话了。

    “好好好。”李天大笑出声,旋即脸色一变道:

    “既然你要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朕也不再强求。

    江保,传朕口谕,郭六虎勾结蒋玉偷盗府库,倒卖番货,罪不容诛,秋后立斩于内官院门前,以儆效尤。”

    没想到皇上怎么快就给郭六虎二人判了死刑,江保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应话。

    听到秋后立斩四个字,蒋玉脸色一白,嘴唇都咬出了血。反观郭六虎,却是神色一松,好似得到了莫大的解脱。

    蒋玉跪在地上拖拉到了郭六虎身前,心中万千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爹。”

    “诶。”郭六虎应了一声,伸手将蒋玉揽到了怀里,一双老眼满是婆娑:

    “唉,都怪爹,爹这个没用的老东西把你给害苦咯。”

    “没有爹怎会有儿子今日,儿子不怨爹。”

    “不怨好啊,不怨好,下辈子爹不割卵子了,咱爷俩做个亲父子。”

    死期已定,郭六虎和蒋玉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你一言我一语,毫无顾忌的倾诉起来,丝毫不顾现在还是在锦衣卫衙署正堂。

    李天面无表情的看着郭六虎二人上演父子情深,摆手随口道:

    “黄严,把他俩押到东厂大牢去,朕不想看见他们。”

    “喏。”

    黄严心中虽然也颇有感慨,但郭六虎二人偷盗府库是不争的事实,他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一招手唤来几个番子,连拖带拽的将郭六虎二人拉了出去。

    目送着郭六虎二人被东厂番子粗暴的拉远,江保肩头耸动,长叹了口气,理了理神色,转而看向李天道:

    “陛下,番货赃银可还要继续追查?”

    “你说呢?”

    李天心里清楚江保为什么要问起这茬,似笑非笑着眯着眼回问。

    江保本来是想借着追查赃银,让皇上知道老太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但眼下看皇上的神情,似乎是已然心中有数,稍加思索,江保下定了决心:

    “老奴以为,不要再追查了。”

    哟嘿,什么时候江保也会说这种话了。

    江保果决的话语,着实让李天有几分意外,深深看了眼江保,李天转而看向王福道:

    “王福你说呢?朕还要不要继续追查赃银?”

    王福虽然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但他相信江大总管肯定明白,当即拱起手晃着脑袋附和道:

    “陛下,老奴和江总管的意见一样,还是不要追查的好。”

    “那你给朕一个不追查的理由。”李天淡淡道。

    “这个……”

    王福本来就是跟风,其实他是想说继续追查的,这会儿李天当头一问,顿时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李天抿嘴哼笑了两声,懒得让王大总管出丑,清了清嗓子道:

    “郭六虎虽然不愿意说,但朕其实也猜到了,郭六虎他们偷盗朕的府库,和惜薪司御用监倒卖宫里的东西没什么两样。

    不过是担心老无所养,才会从现在就开始大肆捞钱。江保,朕说的没错吧。”

    李天一语便说到了重点,江保激动地连连点头:

    “陛下说分毫不差,我等阉人就是因为如此,才总想着捞些银子安度晚生。”

    李天闻言翻了个白眼,直接把江保摘了出去,毫不客气的笑骂道:

    “朕说的是五品以下的太监,你他妈就别往脸上贴金了,你贪墨朕的皇产纯属心术不正,跟捞钱养老有个屁的关系。”

第九十八章 一波三折

    日垂西天,斜阳当空。

    道道带着秋日余温的金辉撒入了锦衣卫衙署正堂。

    李天靠在主座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指哒哒哒的在桌案上敲着,静静听着江保讲述老太监们的凄惨晚年生活。

    朱高煦在一旁哈欠连连,听的头昏脑涨,但李天不发话,他也不敢出声告退。

    “陛下,老奴知道的就是如此了,其实不仅仅是退任的老太监,各宫各殿的宫女侍女晚年同样极为凄惨。

    虽说规制里是去浣衣局洗衣,但宫里的宫女何其多,小小的浣衣局根本就无法容下所有宫女,许多老宫女都只能靠几位娘娘接济着苟活。”

    点了点头,李天单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转而看向朱高煦:

    “高煦,江保说了这么多,你怎么看?”

    朱高煦秋乏的厉害,正垂着脑袋眯眼打盹,突然听见李天问话,猛然抬头下意识道:

    “臣弟以为江总管说的极好,说的十分引人入胜。”

    “江保先前说宫里的太监老了都去园子里挖野菜充饥,你从哪听出的引人入胜?”

    “啊,这样啊。”朱高煦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赶忙换了副口气道:

    “那可真是太惨了。”

    “然后呢?”

    朱高煦根本就没听江保先前说话,哪知道李天说的然后是什么意思,呆愣道:

    “还请皇兄赐教,臣弟不知。”

    李天闻言嘴角有些抽搐,感情你丫坐着半天啥也没听啊。

    朱高煦见状,赶忙借着机会起身道:

    “皇兄,臣弟小妾生子早夭,臣弟心中挂念,还请皇兄恩准臣弟回府探望。”

    “行吧。”李天随意摆了摆手道:那你回去吧,朕就不送你了。”

    “那臣弟这就告退了。”

    朱高煦深深一礼,便迈着大步逃似的出了衙署正堂。

    李天看的暗暗发笑,注视着朱高煦走远,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向江保道:

    “朕听你叭叭说了这么多,说到底不就是内官院没银子,养不起那些品阶低的老太监吗?”

    江保闻言眼神一亮,赶忙躬身道:

    “陛下,正是如此。”

    “那你想让朕怎么做?从朕的内库中拿银子出来养着他们?”

    “老奴不敢这么想。”江保脸色一暗,讪讪然的拱了拱手,垂下脑袋,瞥着老眼小心打量着李天的神色。

    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李天抬起胳膊挡在眼前,迎着日辉出了正堂,在堂门前站定道:

    “行了,别他妈的偷看朕了,这种事你一个内廷总管早就该拿出章程解决,偏偏把篓子捅到朕这里,你说朕要你有什么用。”

    李天一通臭骂,江保不怒反喜,赶忙拽着王福哈腰凑到李天身旁道:

    “老奴替宫里的老老少少万谢陛下慈悲。”

    瞥了眼江保喜不自胜的神情,李天无奈的摇了摇头,没办法,谁让咱是个心地善良的皇帝呢。

    “传朕的旨意吧:

    以后宫里退任的太监宫女若是离京返乡,司礼监一人批五十两安置家业的银子。

    赵王现在管着朕的皇产,若是不想回乡,也可去赵王那找个差事。至于患疾染病,医药费一应从朕的内库里出。”

    李天一席话毕,江保的眼里全是泪花。

    自古至今哪有皇帝关心太监晚年,唯有当朝圣君呐。

    江保今天看见郭六虎压抑了一下午,这会儿心里那口气终于顺了,实打实的重跪在地道:

    “陛下大恩大德,老奴这辈子都不能忘,不,老奴八辈子都不能忘。”

    “起来吧,朕不过是不想府库再丢东西罢了。”

    李天抿嘴一笑,毫不放在心上的摆了摆手。

    从地上一起身,江保便迫不及待想要去司礼监拟旨,李天和王福还没反应过来,江保就已然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李天琢磨着自己先前的安排,脑海中突然一道灵光闪过,急忙推了王福一下:

    “王福,快去把江保给朕叫回来,先前那道旨意作废。”

    江保今天办的那是给自己谋福利的事儿,哪里是胖成球的王福能追上的。

    王福喘着粗气边喊边追,最后一路撵到司礼监,才算把正要盖玺的江保给拦下来。

    “江公公,皇上让你回去,说这道旨意作废。”

    “什么?”

    江保一听这话,一张老脸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瞪着一双好似要吃人的红眼道:

    “这可是给咱们以后兜底的旨意,王福你别在这事儿上给咱家玩笑。”

    说着,江保转脸看向司礼监的少监催促道:

    “快给咱家盖印。”

    王福和江保都是内廷总管,司礼监少监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但少监也明白今日的旨意非比寻常,一时间竟犹豫了起来。

    见司礼监少监还不收起大印,王福赶忙一掌拍到已经成文的圣旨上:

    “这旨不能盖,皇上说了这道旨意作废。

    江公公,你别让咱家难做,内廷圣旨除了要司礼监的印,还要咱家印绶监的印,咱家不给你盖,你这圣旨就成不了。”

    江保虽然清楚王福不敢妄言,但心里仍是无法接受,这道旨意一成,以后内官院可就再也没有饿死的老人儿了。

    “放你娘的屁,皇上岂会自废旨意,信不信咱家一掌拍死你。”

    王福最怕的就是江保的阴风掌,但眼下他也不想看着江保铸成大错,身子往前一挺,胖脸唰白道:

    “拍吧,你就是拍死咱家,咱家今天也不能让你盖印。”

    江保直勾勾的盯着王福老半天,身上截然而起的气势忽的一松,满脸都爬满了费解之色,急不可待道:

    “这到底是为何呀,难不成皇上后悔了?”

    王福被盯得冷汗顺着胖脸直流,江保一泄气,赶忙快速道:

    “皇上没说,皇上直说此道旨意作废,让你赶快回去。”

    江保看了看王福,又看了看只剩盖印的圣旨,后槽牙猛的一咬,压着嗓子憋闷道:

    “走!”

    呼,小胖手擦着脸上的虚汗,王福长吁了口气。

    今天江保若真是强行盖印,朝堂里的那些文臣必然不会放过江保,到时恐怕就是皇上也拦不住。

    虽然他不喜欢江保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他也不想看着江保因为违抗君命而被处死。

第九十九章 刘纲踪迹

    江保心里急得发慌,脚下极快,还没等王福从司礼监出来,便已然将其又甩到了后头。

    远远见江保快步而来,李天站定身子静静等着,毕竟皇帝从来不会迎着人走。

    江保到了跟前一个倾倒跪在地上,没等李天开口,便大着胆子抬头问道。

    “陛下,老奴斗胆,敢问陛下为何突然要将旨意作废?”

    “朕刚才又斟酌了一番,觉得先前的安排不太妥当。”

    李天并不知道江保心中已经翻江倒海,随意摆了摆手,踱步上了停在一旁的龙辇:

    江保慌忙起身,手中紧攥着还未加印的圣旨,赶忙凑到李天跟前,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些道:

    “敢问陛下是何处不妥当?陛下可是觉得安置家业的银子多了些?”

    “你急个什么?”

    察觉江保的语速比以往快了些许,李天不由哑然失笑道。

    “陛下,老奴怎么可能不急。”被李天看破,江保也不再掩饰,眼中满是焦急道:

    “陛下可知内官院有多少退任的老太监?足足三千人呐,还有宫婢院,更是有近两千老宫女。”

    卧槽,怎么这么多。

    李天被吓了一跳,他本以为内廷太监加宫女两三千就差不多了,谁曾想光他妈退休的就有五千多人。

    “退任的太监跟宫女怎么这么多?内廷一共有多少太监宫女,你赶紧告诉朕。”

    听得皇上发问,江保说实话很是意外。

    自永乐十八年后,宫里的太监宫女便一天比一天多,皇上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稍加恍神,江保还是赶忙应话道:

    “陛下,内廷四司八局十二监现在就有太监快五千人,宫女三千余人,若是算上侍候各位娘娘的侍女,起码还要再加上一千余人。”

    稍加计算,李天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眉毛一下挑的老高:

    “所以这皇城里现在太监加宫女有一万多人?”

    “不错。”江保点了点头,欲言又止道:

    “老奴还没算上南都皇宫里的太监宫女,若是加上那边的恐怕还得再多小一万人。”

    李天这会儿被连连震惊,已经有点习惯了,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疑惑道:

    “金陵皇宫又没住人,为何有那么多太监宫女?”

    江保这会儿也分不清皇上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了,抿了抿嘴小声道:

    “陛下,金陵毕竟是太祖爷定下的国都,怎会没有太监宫女驻留。若是陛下有朝一日巡视江南,总不能带着京城里的太监宫女一起去吧。”

    江保这么一说,李天便明白了。

    这不就跟南京六部一样吗?所谓的二号备份呗。

    再回过神,想到先前那道圣旨,李天不由暗暗庆幸。还好误打误撞把江保给叫回来了,不然这一道旨意下去可就是十万两银子没了。

    不过京城和金陵加起来两万多的太监宫女,这也有点太夸张了。

    怪不得户部天天没钱,这他娘这么些太监宫女一年就得吃掉几十万两银子,国库要是有钱那就见鬼了。

    “江保,马上传朕的旨意,不管是京城还是南都,想归乡的太监宫女一应准允,不分品阶,一人二十两的回乡盘缠。”

    安置家业变回乡盘缠,皇上果然还是嫌花银子太多了,苦笑了两声,江保拱手一诺道:

    “老奴记着了。”

    “还有,你这两人跟王福给朕拿个章程出来,内廷二十四衙门必须定额定编。

    凡是定员不设上限的,你们都给朕划条道出来,朕的内库可养不起上万人的吃喝拉撒。”

    皇上这是裁减太监宫女?

    江保脸色一滞,只觉得宛如做梦,宫里的太监宫女月月多年年多,怎么有朝一日也开始裁减了。

    拱手一应,江保小心开口道:

    “陛下可是要裁减太监宫女?”

    “朕当然要裁减,朕虽是一国之君,但也还不至于让上万人伺候。

    对了,朕问你,内官院和宫婢院那些太监宫女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妪?”

    亲口听到皇上承认要裁减内廷,江保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历朝历代的明君都喜欢裁减内廷,皇上想必也只是向前朝明君效仿罢了。

    收回心神,江保老手一拱道:

    “回禀陛下,倒也不全是。譬如吴太妃被打入早春园,原先侍奉她的那些宫女就没人再用了,只能去浣衣局洗衣。

    或去宫婢院登记,每月按资历领一两到六两的闲人钱。”

    一两到六两的闲人钱,取个平均数就按三两算,那两千名宫女一个月就要扔出去六千两银子。

    想到这里,李天顿时有点慌了,怪不得钱袋子总是一天比一天瘪,原来钱袋子下面他奶奶的全是窟窿啊。

    “江保,赶紧给朕拟旨,凡是领闲钱的宫女,有一个算一个,只有是想出宫的,全部都准了。

    还有那些太监,也是一样,只要想出宫,一刻别耽误,马上给朕送出去。”

    李天跟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通,江保吓的连连点头,一口一个记着了。

    正说着,王大总管也终于喘着粗气,努着鼻子回来了。

    “陛下,陛下,老奴有事禀报。”

    要在以往,江保看到王福这么一副熟包子的模样,肯定是要嘲讽一番。

    但想到先前王福拦下了他的冲动之举,江保嘴唇动了动,挥手让抬辇太监自觉避让,嘲讽的话出口却变成了关心:

    “可是要事?若不是要事,去锦衣卫衙署喝口茶缓缓也不迟。”

    “不行,不行。”王福身上冒着腾腾热气,摆了摆手,舔着发干的嘴唇看向李天快速道:

    “陛下,通政司刚刚来报,南直隶徐州府彭城县衙发现了刘纲的踪迹,说是张尚书暗暗留下的记号。”

    刘纲?李天闻言脸色顿时一肃:

    “起驾,马上去内阁,王福,你与朕详细说来。”

    龙辇又稳又快的走着,刚歇过劲儿的王大总管又小跑了起来:

    “陛下,是老奴先前从司礼监回来,恰好碰上通政司的参议亲自进宫送奏本,老奴见着奇怪,就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道通政司是收到了徐州府直递……”

第一百章 微山四湖

    皇上驾临内阁,自然有清道监的太监提早前去知会,杨士奇得知消息后,便领着一干人等在内阁门口静候。

    远远看见龙辇,大小官员脸色一正,赶忙甩着衣袖躬身拱礼:

    “臣等恭迎陛下。”

    乘着龙辇到了跟前,踩着包了鹿皮的软梯下地,李天换上一副笑容,和煦道;

    “诸位爱卿平身。”

    “谢陛下。”

    ......

    踱步进了内阁院内,李天径直朝后阁走去,杨士奇知道皇上为何而来,赶忙给一旁的通政司左参议卢象如使了个眼色,提步跟上。

    撩袍坐在主位之上,待王福斟好茶水,李天直接开门见山道:

    “卢爱卿,大概情况朕已经知晓,具体你再与朕详细说说。”

    卢象如是永乐十三年的进士,通政司参议却是正五品的官职,相较于普通的官员的升迁速度,已经是坐了火箭。

    听得皇上问话,杨士奇顺手将一旁的奏本呈与李天案前,卢象如也闻声起身,板板正正的拱手一礼,开始禀报起来。

    一边听着卢象如禀报,一边扫读着奏本,李天渐渐陷入了沉思。

    在运河岸边发现了刘纲的踪迹,似是有上百人相随......

    抿了抿嘴,李天有些想不明白刘纲怎么会带着张仪良跑到徐州去。

    徐州乃是南直隶所辖,彭城更是张皇后的老家,朝廷在那边的统治势力强的很,刘纲这是准备在刀尖上跳舞,还是故意挑衅朝廷。

    合上奏本放在一边,一抬眼见卢象如还在站着,李天摆了摆手示意卢象如坐下说话,转而看向杨士奇:

    “士奇,奏本你可看过了?你说刘纲这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微微颔首,放下手中茶盏,杨士奇抚了抚长须,稍加沉吟道:

    “陛下,以老臣所见,刘纲很可能早就在徐州府潜伏,只不过最近才露出马脚罢了。”

    “何出此言?”

    “是这样陛下,徐州治下沛县与彭城之间,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湖泊,其中以昭阳湖面积最大流域最广。而在京杭运河流经徐州百年之久后,南直隶,河南,山东七个州府近五十条河流更是将原本隔断的昭阳湖,南山湖,独山湖,微山湖连为一片。

    在济宁府与徐州府间,形成了一个南北近两百里的大湖,湖中岛屿繁多,临近州府根本无力一一派兵驻扎,而且自永乐二十年后,微山四湖上便多有水匪,以抢劫来往商贾商船为生,临近州府虽几度派兵剿匪,但由于地形缘故,多是无功而返。”

    听着杨士奇如数家珍的说着千里外的地形,李天不由得暗暗咂舌,杨首辅还是牛啊。

    赞许的看了杨士奇一眼,李天眉头微挑:

    “这么说来,刘纲这是落草为寇,做水匪去了?”

    “老臣也只是猜测。”

    没有一口说死,杨士奇伸手沾湿了手指,在茶案上简易画出了微山四湖的地形道:

    “陛下请看,单就微山四湖的地形而言,绝对是刘纲最佳的隐匿之所。”

    李天起身看去,见杨士奇一连在微山四湖旁勾出了数十条路线,心中顿时了然,眉头一皱道:

    “这么看来,朕除非派兵把整个微山四湖围起来才能逮到他啊。”

    围起微山四湖自然是不可能的,杨士奇只当李天是在感慨,神色微顿道:

    “刘纲携朝廷命官而逃,绝不能任其逍遥法外,老臣有一拙计,还请陛下圣裁。”

    “快快说来。”

    见皇上要和首辅要商量此事,卢象如赶忙拱手起身:“微臣避退。”

    “不必。”出声喊住卢象如,李天转而看向杨士奇伸了伸手:

    “士奇你说你的。”

    卢象如闻言神色一顿,心中却是暗生喜意,能与皇上首辅一同坐在内阁一时半刻,来年的吏部考功司想必定会给他评个上上。

    “陛下,老臣此计是这般想的,应先封锁刘纲在徐州暴露踪迹的消息,朝廷对刘纲的悬赏也无需变化,后暗中派上几支假商船从微山四湖中经过,将计就计,以打探刘纲的消息,还有临近州府的乡绅豪富......”

    听完杨士奇的计策,李天盘算着成功的可能性,毫不吝啬的送上一张笑脸:

    “士奇大才,好一个三管齐下,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杨士奇会然一笑,趁热打铁,又一连说了几条补充,李天不住的连连点头,当即与杨士奇细细磋商定计。

    此事言罢,暂且告一段落,李天回身落座抿茶歇息,转而看向卢象如闲聊道:

    “卢爱卿入仕几年了?”

    卢象如的心这会怦怦直跳,根本就没想过今日进宫居然还能和皇上攀谈,恭敬无比道:

    “回陛下,微臣入仕九年了。”

    “九年就做到通政司参议一职,升迁倒是够快的,看来卢爱卿也是颇有能力啊。”

    卢象如闻言心中虽然自得,但脸上赶忙做出一副谦逊之态:

    “微臣不过是为陛下分忧,努力做好本职事务而已。”

    五品官放在外面也算是一尊大员,但在李天眼中也不过是普通的朝臣罢了。

    本着君臣和睦,又耐着性子跟卢象如闲聊了几句,李天温和的笑了两声,随手放下了手中茶盏。

    卢象如心里明白怎么回事,脸上笑意一收,躬身一礼道:

    “陛下,通政司中还有很多政务要办,微臣就先告退了。”

    李天微微颔首,示意江保给卢象如开门,笑眯眯的注视着卢象如走远。

    待卢象如一走,李天转而看向杨士奇,口气中带着三分愠怒道:

    “士奇,为何卢象如能从正六品的兵部主事直接升到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可是朝中最近倾轧又严重了?”

    卢象如先前说曾在兵部任主事一职的时候,杨士奇就发现李天脸色有些不对,当下李天这么一问,杨士奇连忙拱手解释道:

    “陛下新皇即位,朝中官员更替调任实属正常,非是倾轧之故。”

    杨士奇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李天并没有全然相信,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很正常,但官员更替和官员越级升迁可是两码事。

    “江保,去千步廊召钱义来内阁见朕。”

第一百零一章 小小插曲

    皇权独尊,高高在上。

    虽然朝中最近变法之风愈演愈盛,但在朝中大部分官员眼里,所谓的变法,倒不如说是新皇登基三把火。

    对于朝中的大部分官员而言,他们并不关心变法之下有怎样的深意,他们只在乎如何才能搭上变法这辆顺风车,尽快升官。

    千步廊吏部衙门外挤得满满当当的歇脚棚,便生动展示着这些官员的心理。

    挤在歇脚棚里的官员,基本都在五品以下,胸前的补子上绣的不是水鸟就是黄鹂,每个人手中都捏着一封推荐信,神情各异,各怀心思。

    一名胸前绣着鹭鸶补子的六品官员,独自占着一张长凳,左顾右盼,一脸小心的低声道:

    “诸位,本官可是听说都察院马上就要变革了,诸位可有想去都察院当差的?”

    “都察院?”

    被吸引的五六个七品官伸长了脑袋,随即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都察院有什么好变革的,难不成是要把御史手中的笔杆子换成金的?”

    “这位老兄真会说笑,要本官说,指不定是真的,没看金刑部都被调到都察院去了。”

    “金刑部调到都察院是为了准备变革?可在下怎么听说是金刑部恶了皇上,被贬去都察院了。”

    “你们都从来听来这些小道传言的,本官可有确切消息,是元辅大人亲自向皇上谏言变革都察院的。”

    “哈哈哈,确切消息?你个八品小官也能知道确切消息?”

    “快看,那是不是内廷的江总管,江总管怎么来吏部了。”

    ......

    内阁后阁处。

    吏部尚书钱义听召而来,跟着江大总管一进内阁,便赶忙躬身作揖:

    “微臣参见陛下,见过元辅。”

    刚从杨士奇那了解了一番钱义的生平,李天这会儿对钱义很有好感,含笑着说道:

    “之融不必多礼,快坐,朕与士奇已经等你多时了。”

    微微躬身,钱义自觉坐在了杨士奇下位,待江保看茶后,拱手道:

    “陛下突然召微臣进宫,可是有要事要交代?”

    李天本来还想跟钱义唠会家常,但见钱义屁股还没坐热就问上话了,不由莞尔打趣道:

    “怎么?吏部的政务太多,钱尚书刚坐下就急着回去了?”

    钱义闻言面色一顿,随即反应过来皇上是怪他太急,便老实端起了手旁的热茶,轻吹着茶汤上的茶叶,不再言语。

    李天看的暗暗发笑,清了清嗓子,随口道:

    “朕找你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吏部最近政务如何,是不是有不少官员都想调任新设的衙门?”

    说起正事,钱义赶忙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掷地有声道:

    “陛下放心,微臣绝不会让追名逐利之徒进入户改局和天工院。”

    好家伙,五六十的人了嗓门还这么大,李天被吓了一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

    “之融你激动个什么,朕找你来又不是问罪的,你看你这一嗓子给士奇吓的。”

    钱义一转眼,见元辅大人果然是擦拭着长须上的茶水,尴尬一笑,面露歉意道:

    “最近衙门里来办事的人太多,扯着嗓子习惯了,还请元辅勿怪。”

    “无妨无妨。”杨士奇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方帕塞进袖中,心里明白有些话皇上不好问,当即开口道:

    “最近吏部文选司是不是人手不足?老夫怎么听说的有的官员也没什么建树,却一连升了两三级。”

    钱义闻言神色陡然一正,心里门清,这恐怕才是皇上召他前来的真正原因。

    国朝对官员的升迁考核极为严格,那些七八品的官员升迁根本不会入皇上的眼,如此说来,是这半月升任到五品以上的官员出了问题。

    脑海中快速检索着近半月升任的五品以上官员,钱义嘴唇微抿,大脑宛如一台精密的仪器般,调动着半月以来越级而升的文书。

    除了立下功勋破格升迁的官员,便唯有各省的三司使和各部堂的尚书举荐,方能为官员免去一年的功绩考核。

    联想到最近朝中六部九卿的剧烈变动,钱义心中悄然浮出了三个名字。

    礼部兵部刑部的三位尚书都举荐了五品官员,礼刑二部尚书新任,举荐一把自己的心腹应该不会惹得皇上不满。

    如此说来,问题出现在兵部尚书李庆身上。

    理清思绪,钱义躬身一礼,当即心直口快道:

    “敢问元辅,可是兵部主事卢象如擢升通政司右参议一事?”

    钱义自己在脑海中层层剥茧理了一遍思绪,但看在李天和杨士奇眼中,钱义不过仅仅是思索了几个呼吸。

    惊叹于钱义的记忆力和机密,李天也不再遮遮掩掩,顺势接过话茬道:

    “不错,卢象如今日来内阁送奏本时,朕与他多聊了几句,偶然得知他之前不过是兵部主事,连跳两级升任的通政司参议。”

    李天话罢,钱义心中顿时了然。

    不过钱义有些疑惑,杨士奇难道没有告诉陛下,部堂尚书有举荐官员之权?还是说杨士奇是故意装作不知?

    粗略想不明白此中深意,钱义索性不再细想,拱手如实道:

    “陛下,卢象如连跳两级是因为有李兵部举荐,并非是吏部不按章程给其升任。”

    “还有这回事?”李天轻咦了一声,有些意外。

    瞥了眼端坐如山的杨士奇,钱义点了点头,继续道:

    “吏部最近受理的越级升任官员一共有三人,具是堂官推荐,陛下但请放心,吏部虽不能说清明如水,但微臣保证一定公平,绝不会让志大才疏之人担任要职。”

    微微颔首,李天将李庆举荐卢象如一事记在了心上,转而随口问道:

    “最近各衙门官员调任情况如何,可有结党拉帮的现象?”

    钱义揣摩着李天问这话的用意,稍加沉吟拱手道:

    “陛下,自从都察院前任都御史刘清和杨洛被罢黜后,各衙门的官员调任确实是频繁了些,不过目前还在微臣掌握之中,还未出现结党拉帮的迹象。”

    “如此甚好。吏部掌天下官员任免调动,升降考绩,之融你可得给朕挑好这副重担啊。”

第一百零二章 皇家钱庄

    卢象如一事只能算是个小插曲,但李天不知道的是,就因为卢象如和钱义前后脚在内阁议事,却间接导致了朝堂暗流之下的一场巨变,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亲自送着钱义出了后阁,见天际夜幕渐起,李天伸了个懒腰,心中顿生感慨。

    皇帝这个位置还真他妈不是一般人能坐的啊。

    “陛下。”

    “恩?”

    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李天一转脸,只见江保正苦巴巴的看着自己。

    李天长吐了口气,唉,那一两万的太监宫女还没安排呢。

    “走吧,回御书房,朕与你商量商量那些太监宫女如何安置。”

    江保闻言咧嘴一笑,登时喜上眉梢,赶忙招呼王福龙辇起驾。

    回了御书房,李天懒得再往御案前坐,随手解开玉腰带扔到一旁,脱掉靴子翻身上了软塌,舒舒服服靠下道:

    “王福,让御膳监传些糕点。”

    拱手一诺,王福出了书房。

    江保也赶忙将御书房内的红烛点起,待屋内一片亮堂,偎身到龙榻前道:

    “陛下,可要请郑公公一同商议?”

    “他最近正忙着给朕操练亲卫,这种小事就别叨扰他了。”

    随口说着,李天撸起袖子拿起朱笔,在洁白如雪的绢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过来,好好看着,这事若是成了,朕保证那些老太监给你立长生碑。”

    “皇家钱庄?”看着白纸上横平竖直的四个大字,江保有些不明所以:

    “陛下这是要做买卖?”

    “不错,这就是朕给那些太监宫女找的去处。”

    江保这会儿心里感动是感动,却也十分惶恐,赶忙急声道:

    “陛下乃是天子,岂能为了我等阉人做商贾之事,这要是让朝中百官知道,那还不得翻天呐。”

    “这有何不可,朱高燧堂堂亲王不也在料理朕的皇产吗?”

    “陛下,这不一样,就是赵王也没自己个儿下场啊。”

    瞥了眼江保抓耳挠腮的猴急样,李天有些忍俊不禁,敲了敲四四方方的砚台:

    “行了,别搁这儿跟朕耍猴戏了,没墨了,赶紧给研墨。”

    见皇上打定主意要一意孤行,江保也没话说了,只得磨着墨顺着话道:

    “陛下为何突然想做钱庄的买卖了?”

    “废话,当然是赚银子了。”笔尖刷刷声响,在纸上翻飞起舞,李天头也不抬道。

    江保被李天怼的无言以对,但心中仍腹诽不停。

    钱庄能做什么买卖,除了兑换银票收个水儿钱,不就是放高利贷吗?

    一想到纸上写的皇家钱庄,以后要打着皇上的名头放高利贷,江保心里就窝的心慌。

    高利贷赚银子自然赚的,但这可是让人家破人亡的买卖,若是因为钱庄一事损了皇上的阴德,他江保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想到这里,江保只觉心里堵得难受,一咬牙,伸手抓住李天的手腕道:

    “陛下,老奴想了又想,这钱庄的买卖做不得啊。若是因为高利贷让陛下损了阴德,老奴就是死八百回也不够谢罪的。”

    说着,江保更是脖子一梗:

    “陛下,老奴今个儿就犯上了,您治老奴的罪吧。”

    “你说什么玩意呢,把手给朕撒开,朕什么时候说要放高利贷了。”

    江保闻言一愣,下意识松开了手,满脸迷瞪道:

    “钱庄不放贷怎么赚银子啊?”

    活动着手腕,李天瞪了江保一眼,索性放下手中笔道:

    “拿着皇家的脸面去放高利贷,你当朕傻啊。”

    “可除了陛下敢叫皇家钱庄,还有何人敢起这个名字?”

    “别打岔,朕也是今日下午心血来潮,你先与朕说说坊间的钱庄都是怎么做买卖的。”

    “啊。”江保嘴巴一下子长得老大:

    “陛下您不会做买卖啊。”

    伸腿给江保招呼了一脚,李天啪的一拍桌子骂道:

    “艹,你他妈的再跟朕胡咧咧,朕不管了,反正那些太监宫女这么些年都过来了,也不差朕这几十年。”

    “别别别,陛下,老奴不碎嘴了。”说着,江保朝自己脸上轻呼了两个耳光赶忙道:

    “坊间的钱庄,主要是做两个买卖,一个是兑换银票抽润,一个是放各种银贷。

    京城里的大钱庄,在各个州县乃至省府都有分号,比如说陛下您在京城汇通钱庄存了一万两银子,人给您了一张银票。您就能在全天下的汇通钱庄分号把这银子取出来,每一百两银子,收一两的润钱。若是陛下您存了三个月以上,每一百两还得再交一两的库房钱。”

    古代的钱庄自唐朝就有跨地存取业务,而且存款不但不给利息还要交保管费,这个李天早就知道,点了点头,示意江保继续说。

    说到各种银贷,江保顿时激动了起来:

    “陛下可知城中钱庄放贷要收几分利?最低也是四分利呐,一百两银子借一年,足足要还一百四十八两。若是一千两银子,那便要还利息四百八十两。而且这个利息只能在大钱庄借到,若是那些个小钱庄或是放私贷的,五分利七分利,乃至是九出十三归也是有的。”

    说到这里,江保话锋一转,急忙跪拜在地道:

    “陛下,这放贷的买卖虽一日斗金,但这买卖可是损阴德呐,陛下您万万不能做。坊间百姓认字的知道这叫高利贷,不认字的那都直接叫砍头贷啊。”

    “给朕爬起来。”见江保又开始抽风,李天翻了个白眼道:

    “朕什么时候说要放高利贷了?”

    “哪里有不放高利贷的钱庄,老奴闻所未闻。”

    李天淡然一笑,摇头不语。

    这个时代的人呐,还是太天真了,再往后几百年的银行,哪个是靠高利贷生存的?又有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朕心中自有定数,你就不必操心了。”拿起毛笔继续刷刷写着,李天悠然不已道:

    “你现在要办的,是去城中找个好地段的铺子买下来,然后去内官院挑些年轻会算账的老太监,至于其他,交给朕就行了。”

    “老奴遵旨。”

    江保下意识的拱手一应,心中却仍是十分费解。不放贷的钱庄,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放贷的钱庄?

第一百零三章 计划筹备

    一口酥松软糯的糯米豆糕下肚,李天满足的眯上了双眼,御膳监这甜点做的是愈发好了。

    自在的抖着脚,李天斜眼一瞧,见王福在舔着嘴唇,搓了搓手上的糕屑失笑道:

    “想吃就捏两块尝尝,反正这么多朕也吃不完。”

    嘿嘿笑着,王福搓了搓手,小心从包金的玛瑙盘里拿起了一块三角蜜饯,一个侧身塞进了嘴里。

    “陛下没发现今日的糕点有些不同吗?”

    今天的糕点不一样?认真打量着方盘里精致的数十种糕点,李天看了半天,倒还真没瞧出来哪不一样。

    王福憨憨的笑着,一双小胖手举了起来:

    “陛下,今个儿的糕点可是正儿八经的苏杭大师傅做的。”

    王福的意思是今个儿的糕点正宗,但听到李天耳朵里,却是有了另一种解读。

    御膳监这是又添人了啊。

    一想到御膳监又招了师傅,李天只觉得刚吃的糕点在嘴里发苦,这都是银子的味道啊。

    “去让司礼监写张条子下去,内廷二十四个衙门从今日起都不准再添人了。”

    王福小胖手一抖,没想到自己一个马屁拍到了驴蛋上,吓的胖脑袋连点,赶忙飞奔出了御书房。

    将盘子推到一边,李天拿起朱笔,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钱庄一事上。

    办皇家钱庄的念头虽然是他灵光一闪,但细细琢磨下来,这念头恐怕还真是神来之笔。

    郑和下西洋虽然带回来了一百四十多万两银子,但架不住现在开销大,到处都要花钱。

    内廷小两万的太监宫女,亲军二十六卫的营房改造,还有天工院那边,大半也得内库出钱,再加上后续水泥的计划,这一百多两银子估计也就够使一个月。

    可要是办个钱庄,那可就爽飞了,不但再也不用担心银子不够花,还能把那些等闲的太监宫女安排一部分,可谓是一举多得。

    房门突然响起,李天定眼看去,却见是江保抱着一摞名册进来了。

    把厚厚一摞名册放在一旁的低案上,江保甩了甩袖子,一脸轻松:

    “陛下,内官院和宫婢院退任的太监宫女名册都在这儿了。”

    内官院和宫婢院都在皇城最北头,骑马坐轿自然不算远,但要是就靠两条腿,那起码得走上半个时辰。

    见江保是一个人抱着进来的,李天有些诧异:

    “这么多册子都是你一个人从北边抱过来的?”

    江保闻言有些委屈的撇了撇嘴,用袖子擦了擦册子上的浮尘,拿起一本道:

    “陛下又不跟老奴说不放贷的钱庄是如何办的,老奴岂敢让下头的人染指此事,只能都抱过来亲自选了。”

    “牛逼。”

    毫不吝啬的给江保比了个大拇哥,李天换上一副看智障儿童般的眼神道:

    “朕让你找些能写会算的,又没让你去传圣旨,你不告诉他们,他们谁知道朕要做什么。”

    江保闻言拿着名册的手一哆嗦,嘴巴微张,顿时一脸恍然:

    “咱家不说他们就不知道,好像是这样啊。”

    “憨瓜。”

    随口吐槽了江保一句,知道江保是因为太监宫女们操昏了头,李天也不再多说,放下手中笔道:

    “找吧,把胳膊腿还能动弹,能写会算的太监都给朕找出来。还有那些三十岁以下的宫女,也都给朕找出来。”

    挠着聪明的小脑瓜,江保终于发现自己先前的行为确实像个傻子,尴尬的笑了两声,老实蹲在地上开始翻找起来。

    进宫的太监宫女都是伺候皇帝和妃嫔的,别说有什么技能,就是祖爷爷是干什么的,也都在名册里记得清清楚楚。

    快速翻阅着册子,江保不一会儿便找到了几十个符合要求的。

    李天坐在榻上写字,江保蹲在地上找人,时间就在这种奇怪又和谐的氛围中,悄然逝去。

    夜幕笼罩天际,月亮也拉着一帮子星星开始上班,微凉的秋风一吹,冷的满天繁星都打了个寒颤,交相闪烁起来。

    御书房内。

    江保已经坐在地上翻找,王福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李天打了个哈欠,放下手中朱笔,活动着手腕下了软塌:

    “找的怎么样了?”

    江保左手边就剩下三两本册子,闻言揉着眼抬起了头:

    “就快找完了陛下。”

    “现在记下的太监一共有一千三百余人,宫女更多,有将近一千五百人了。”王福接过话茬道。

    点了点头,李天索性也坐在了地上,随手拿起王福记录的名单,口气中带着几分无语道:

    “这么多能做事的太监宫女都闲着,朕还以为内廷有多少老人呢。”

    李天往地上一坐,江保吓的赶紧往边上挪了挪,王福也急忙起身找了个软垫过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陛下。”转身又拿起一本册子,江保黯然一笑,摇着头道:

    “好多太监腿脚稍微不灵便,便只能退任下来,宫女也是一样,内廷岂敢让老宫女在宫里行走。”

    “王福,去再找两个软垫过来,朕教教你们钱庄怎么玩。”

    等着江保将最后两本名册也翻阅完毕,最终共有三千三百名太监宫女被选定下来。吩咐王福拿来御案上的皇家计划书,李天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朕既然要做买卖,就绝不会是做着玩玩。第一批钱庄朕准备先开三十家,顺天府治下五州十九县这是二十四家,然后京中设总号一家,分号五家。总号朕已经想好为位置了,就开在正阳门大街,分号的位置,这两日朕就让工部去办。”

    听见皇上一口气就要开三十家钱庄,江保二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这玩的也太大了吧。

    想到内库一下子就要空上大半,王福有些担忧道:

    “陛下,老奴以为不如先在京中开上几家,等买卖做起来了,再往下面的州县开分号也不迟。”

    “小家子气。”

    怼了王福一句,随手把计划书扔到了二人面前,李天一脸自信道:

    “看看吧,朕写的这十几张计划书可不是跟你们闹着玩的。”

第一百零四章 绝户毒计

    在江保王福眼中,皇上的钱庄就是给他们这些阉人办的,俩人恭敬的拿起计划书,逐字逐句的细看起来。

    初看上去,江保二人脸上还有几分喜意,心中感动不已。

    皇上这是真下功夫了,居然连钱庄的规章制度都安排好了,但再往下看去,二人却是脸色一僵,喜意顿无。

    存银子不但不收仓储费还给利息?不对普通百姓开放银贷?一分利放贷?

    这可能是陛下故意为之,定有深意,二人暗暗安慰着自己,继续耐着性子朝下看去。

    可二人一直看到最后,也没找见对上面两条的解释,江保心理砰砰的又开始发慌,急声道:

    “陛下,这买卖哪有怎么做的,这么做...这么做肯定是不成的呀。”

    “哪里不成,你给朕说道说道。”李天神色悠哉道。

    钱庄要是这么办,内库就是有五百万两银子也不够赔的啊,江保急的直挠头,嘴皮翻飞,快速道:

    “陛下,全天下的钱庄,也没有这存银子不收钱还倒给钱的道理。还有这不给百姓放贷,除了普通百姓会借钱,那些乡绅富户哪会缺银子呐。”

    “是啊陛下,这一分利息的银子若是放出去,城中那些大钱庄定会几百万两银子的借啊。”王福也是急的坐立不安,赶忙帮腔道。

    “你们说的朕早就考虑好了。”李天闻言呵呵笑了两声,脸色一转道:

    “江保,朕问你,全京城的钱庄存银子都要收一笔仓储费,若是突然冒出个存银子不但不收,还反给利息会怎么样?”

    江保张口就欲争辩,但话到嘴边,却是脸色一顿,恍然喃喃道:

    “那百姓肯定都去给利息的钱庄存银子。”

    李天微微颔首,流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转而看向王福道:

    “王福,朕也问你一句,若是百姓都往朕的钱庄存银子,有哪个钱庄能一下借走上千万两银子?”

    随手拿起计划书,指着其中的两条细则,李天再度笑眯眯的发问道:

    “凡是借银子,就必须有官员私印作为担保,借的越多,官员品阶也得越高。若真是有人前手借光了钱庄的银子,后手就来取,你们以为朕没办法吗?”

    李天三言两语便将二人的担忧解决,江保王福顿时陷入了沉思。

    江保二丈摸不着头脑的挠着头,皇上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他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好生奇怪。

    见两人都没话说了,李天淡然一笑,眯着眼低声道:

    “若是朕封锁筹备钱庄的消息,待开业之后突然宣告存银子给利息,你们可曾想过城中钱庄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李天话音落地,江保脑海中顿时冒出无数百姓拿着存票,去钱庄取银子的情形。

    智商突然上线,江保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城中各大钱庄的银库虽然都放着不少银子,但若是所有百姓都去取银子,那定然是不够的,到时必然会取不出银子。

    “嘶。”

    江保猛吸了一口凉气,好毒辣的法子。

    钱庄靠信誉为生,凭的就是随存随取,让百姓知道他们的银子好好放着,若是取不出来,那几十年积攒的信誉可就全完了。

    念及至此,江保再也不敢随意张口反驳,稍加沉吟道:

    “陛下,若是那般情形,城中必会大乱。”

    噢哟,李天有些意外,江保居然能想明白其中的门道。

    他说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精妙的计策,不过是后世很常见的挤兑现象。

    所谓挤兑,便是利用的民众的恐慌心理。

    比如突然有个消息说要断粮,那么民众必定会去超市抢购粮食,超市每日进货都有定量,仓库也不会存放太多,自然是扛不住民众们的抢购,而一旦货架空了,民众便会更加坚信断粮的消息,随即便是更加疯狂的抢购。

    但实际上,粮食从未断供,超市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只需几日调货进货,便可将货架重新上满。但到那时,早已为时已晚,民众每个人家里早就囤满了本不该囤的粮食。

    至于解决民众恐慌心理的方式,其实也很简单。超市只需在门口堆上两座粮山,民众见超市这么敞亮,自然会思考断粮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

    而挤兑现象到了钱庄也是一样,一旦有消息传出哪个钱庄要带着银子跑路。

    不管是真是假,百姓都会挥舞着存票轰然而至,钱庄若是有足够的存银,那谣言自会不攻而破。但若是没有,那疯狂的百姓便会踏平钱庄,钱庄几十载的信誉也会如同废纸一般,再无人相信。

    不过李天倒也不打算这么做,毕竟这招实在太狠毒了些,取不出银子的百姓等不及告官,他们只会挥舞着愤怒的拳头杀人泄愤。

    顿了顿神,李天拍着江保的肩膀会然一笑道:

    “朕若是普通商贾,那此计再好不过,但朕是天子,朕不会让百姓们在惊慌之中发狂的。”

    “老奴就知道陛下常怀慈悲之心。”舒缓着心中的情绪,江保躬身一拜,心中虽然还有许多不解,但已不再抵触道:

    “陛下放心,老奴明日就着手安排此事。”

    “恩。”李天应了一声,起身踱步到御案旁,端起茶盏抿了口凉茶:

    “好好办,朕说过,此事若是成了,那些太监必会给你江保立长生碑。”

    “老奴一定尽心。”一脸郑重保证着,江保突然想到什么,转而小心开口问道:

    “陛下可是想让老奴做钱庄以后的大掌柜?”

    李天闻言扑哧笑出了声,这个老东西,先前还满口肯定不能成,这会儿就说起以后了:

    “你还是老实待在朕的身边多办些蠢事吧,钱庄到时朕自会交给赵王负责,让郭六虎去做个二掌柜。”

    “郭公公?”江保先是一惊,随即大喜道:

    “陛下不杀郭公公了?”

    李天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江保,淡笑着继续道:

    “明白你去趟羽林卫驻地,把蒋玉的军籍销了,以后他们爷俩,就待在钱庄给朕赎罪吧。”

第一百零五章 所谓分寸

    李天饶郭六虎一命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前有江保贪墨皇产,后有惜薪司和御用监拉宫里的东西出去倒卖,这不是单单一句利欲熏心就能解释的。

    这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其实就是太监膝下无儿无女,年龄稍长,便会赶紧思考身后之事。

    海狮楼中倒卖的那些番货,郭六虎一个人不可能吃下,不说内官院三千太监全部参与其中,起码那些六七十的太监肯定人人有份。

    杀是肯定杀得完的,但杀完之后,李天不知道内廷还能剩几个忠心的太监。

    “陛下,老奴替郭大裆万谢陛下饶命之恩。”

    江保拽着王福跪拜在地,声线颤抖不已道。

    看着江保脑袋上的缕缕银丝,李天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起来吧,朕乏了。”

    江保闻言心中一跳,赶忙起身搀住李天恭声道:

    “陛下可要回乾清宫歇息?”

    “乾清宫?”

    微微愣神,李天随即反应过来,明日便是八月初六,国丧就要结束了。

    他最近一直都在皇后的坤宁殿就寝,倒是把乾清宫给忘了。

    实际上乾清宫才是皇帝的正牌寝宫,只不过因为国丧期间乾清宫到处都是白绫,他不怎么不喜欢去住。

    抬眼一瞥,见窗外已是漫天繁星,李天还真有些困了:

    “去坤宁殿吧,朕最近在皇后那住惯了。”

    “喏”

    拱手一应,王福赶忙出去安排龙辇。

    ......

    乘着龙辇到了坤宁殿,李天搓了搓脸,换上一副笑容,径直朝殿内走去。

    正殿内,张皇后正和张清欢逗猫,听见动静见是皇上来了,赶忙起身迎驾。

    “朕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可得好,还逗上猫了。”

    随口抱怨了一句,李天一屁股坐在了软塌上,伸手搓揉着毛茸茸的猫脸道:

    “这是保叔下西洋带回来的暹罗猫吧,起名了没有?”

    暹罗猫四肢修长,聪明伶俐,似是知道李天身份不凡,一个窜身跳到了李天怀里,喵喵叫着拱来拱去。

    伸出一双玉手搭上李天肩膀,轻轻揉捏着,张皇后有些吃味道:

    “秋白可真是喜欢陛下呢。”

    “朕怎么闻见一股子醋味呢,怎么,这猫不往伶儿你怀里钻?”

    察觉皇后口气中带着几分醋意,李天抿嘴一笑,逗弄着猫揶揄道。

    “妾身哪知道这猫什么脾气,一会儿让抱一会儿不让抱的,真是愁死妾身了。”

    “哈哈哈。”李天没想到张皇后居然还是个潜在的猫奴,转脸看向张清欢笑问道:

    “清欢姑娘呢,这猫可让你抱?”

    张清欢今天穿着桂子绿的齐胸瑞锦襦裙,头上戴着玛瑙的流苏玉簪,整个人显得温婉又清丽,听得李天问话,欠身盈盈一礼,点了点头。

    怪不得猫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李天转而朝猫屁股上轻拍了两下,朗声笑道:

    “这还是个色猫。”

    张清欢闻言俏脸登时一红,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欠身行礼道:

    “陛下娘娘,夜色已晚,小女就先告退了。”

    “急什么,时候还早,朕还要与你说些事情。”随手把猫扔到了软塌上,李天换了个舒服的姿轻靠在皇后身上,脸色稍整道:

    “你先坐下。”

    待张清欢坐定,李天直起了身子,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等会再捏,缓声说道:

    “你爹有消息了。”

    “啊。”张清欢捏着衣角的小手一抖,轻呼出了声,语气难耐急切道:

    “敢问陛下我爹现在何处?”

    “南直隶,徐州彭城。”

    张清欢进宫半月有余,这还是第一次听到父亲的消息,一时间激动的有些难以自持。

    胸脯剧烈的鼓动着,一双美眸中登时蒙上了一层水雾,贝齿轻咬着朱唇,好半天才缓下情绪:

    “陛下,我爹....我爹可还活着?”

    张皇后见状,赶忙快步上前将张清欢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其后背,看向李天佯怒道:

    “陛下为何非要今夜说,清欢今晚还怎么睡得着?”

    “那朕今天晚上不说了,明天再说。”李天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个确实是他没考虑到。

    “陛下今晚若是不说,小女定会彻夜难眠。”张清欢一双小手攥成了拳头,努力让自己看着坚强些道。

    李天闻言登时有些无奈,都怪今日破事太多,把他搞得身心俱疲,竟忘了顾及张清欢的情绪。

    报以皇后一个苦笑的眼神,李天看向张清欢道:

    “就徐州急递来的奏本上而言,你爹此时应该无恙,还与刘纲一起。”

    虽然应该二字有些牵强,但听到父亲还活着,张清欢情绪好了不少,用方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勉笑道:

    “小女失态,给陛下添麻烦了。”

    李天暗叹一声,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张仪良现在是死是活只有刘纲知道,他再说什么,也都是空谈罢了。

    “伶儿,送清欢去偏殿歇息吧。”

    好半晌,张皇后终于劝解着张清欢睡下,回到正殿见李天还在静坐,压下心中想要抱怨几句的心思,柔声道:

    “陛下为何还不歇息?”

    李天缓缓睁开双眼,见皇后回来了,拍了拍身旁示意皇后过来一同坐,沉声道:

    “偷盗府库倒卖番货的事情查出来了,是内官院的退任老太监郭六虎干的,不过内官院的那些老太监应该都掺和进来了。”

    内廷失窃一事张皇后有所耳闻,当下听到此案告破,有些不解道:

    “他们为何要偷盗府库,据妾身所知,内廷退任后的薪俸并不算少。”

    “朕不是要给你说这个。”李天摇了摇头,握住张皇后的手道:

    “郭六虎七十多岁的人了,朕本来也不想杀他,但朕今日免他的死罪,总觉得心里有些不痛快。”

    张皇后何等聪慧,一听这话便明白李天是不得不为,赶忙柔声道:

    “陛下今日可被裹胁逼迫了?若是没有,那陛下免其死罪便是由心而发,而来不痛快一说。”

    听到皇后这么说,李天心里顺气了不少,淡笑道:

    “裹胁逼迫自是没有,不过内廷本来就对那些老太监安置不妥,今日此事早晚都会有,这么说来倒是朕钻牛角尖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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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明朝当皇帝介绍:
一梦过后,李天竟然穿越成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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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李天的梦想,这一刻,梦想成真,三千佳丽排队吧……我在明朝当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明朝当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明朝当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